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呢,情絲已斷,難再續了嗎?
永寧四十三年,天啟皇朝立國兩百七十三年,歷經七位帝王、三次動亂、兩次幾乎滅國,在一次又一次的動蕩中,朝廷在風雨飄搖中走向盛世,讓黎民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衣食無缺。
皇朝能走到如今地步,皆因天命寺的國師燃燈大師,在他無遠弗屆的佛法護佑下,安然度過危在旦夕的狂風暴雨。
沒人知曉遁入空門的燃燈大師到底活了多久,壽數為何,只知在有天啟皇朝之初便有了他。
天命寺也因為他而聞名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傳聞能得見燃燈大師一面,便能享福一世,開通天命。
而今,他這座支撐天啟皇朝的山陵要崩了,他活得夠久了,該是功德圓滿的時候,為了那個「她」,他等待得太久,已心如死灰。
「師父……」
一名不到十歲的小沙彌眼眶含淚,淚眼婆娑的望著盤腿坐在自掘的石洞中,眉已斑白容顏卻不到四十歲的燃燈大師,頭上的戒疤彷佛經歷過的長久歲月,滄桑而入骨。
「元一,記住為師的話,眼淚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心疼你的人才會在乎,無視你的則視若無睹……」在他有生之年,心疼的那滴淚水已是凝冰的血珠,千年不化。
「師父,徒兒難過……」他打小沒爹沒娘,是師父把他撿回來,教他佛法和觀察天地變化。
「緣起緣滅,世間有幾人能壽與天齊,師父求這一天已經求了兩百年,終于得償所願了。」
他修出自己的佛,得以進入輪回,他心悅之。
「師父……」元一很听話,不想再哭了,可是以手背拭淚卻越擦越多,怎麼也止不住,淚如雨下。
「燃燈、燃燈,以身為燈、以心為芯,燃盡骨血以求來世,師父也是凡夫俗子……」他求的不過是她的平安,不再有恨,三生石上情緣不滅,刻劃出兩人的名字。
小沙彌泣不成聲。
「師父死後就把石洞封了,不許人參拜,不許人涉足為師的長眠之地,一百年後靜待有緣人。」
他亦是他,也不是他,人活兩世終究是不同了,總會遺忘一些不該惦念的前塵往事。
「師父,一百年後徒兒就不在人世了……」元一哭得更傷心了,認為自己做不成得道高僧。
燃燈大師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的望向小沙彌。「元一,一百年後見,但願你還認得出為師。」
「師父……」一百年太久了,人生七十古來稀,那時候他都成白骨一堆了,只能與師父于西方極樂世界相見。
「柔兒,我來找妳了,等我……」
希望這一世沒白修。
緩緩閉上眼的燃燈大師坐化了,圓寂前手中握的不是陪伴百年的佛珠,而是一朵摩挲得油亮的珠花,上頭碩大的南珠泛出幽幽紫光,似乎浮現出一張女子嬌妍如花的容顏。
思念已成心頭血,融入骨髓。
「師父,一路好走。」徒兒會謹記你說過的話,永世不忘,你安心的回歸西天。
這一日,天命寺鳴鐘九千九百九十九下,整整一日鐘聲不斷,帝後也親臨吊唁並茹素七七四十九日,舉國哀悼百日不得行婚嫁喜事,恭送燃燈大師歸天。
燃燈大師死的那天,一道金光沖向雲霄,瞬間消失不見,寺中不少人得見異象,皆高呼一代聖僧。
關于燃燈大師的傳奇,百年後仍是百姓口中津津樂道的故事,甚至記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