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日,離上課還有段時間,許蘊秋就在補習班附近找了間咖啡店,點了份熱壓火腿起司三明治,跟一杯無糖拿鐵,輕松的享受午餐時光。
她自筆袋拿出喬晨辰的發夾,心想,如果今天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比較文弱的女生選了這發夾,那情況會是怎樣呢?
可能就跟喬晨辰未交換人生之前差不多吧。
喬晨辰交換的是丑聞明星楚也藍的人生。
楚也藍受不了被抹黑,想要放棄自己的人生時,跟另外一個人交換人生,現在是名家庭主婦兼美妝視頻博主,而喬晨辰扛下了她的爛攤子,原本公司要跟她解約,搶走所有的錢,但是因為喬晨辰這輩子一直很窮,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機會,死也不肯放手,想辦法為楚也藍伸冤,保護了自己的財產。
如果今天是個不愛錢的人變成楚也藍呢?
那大概就乖乖的變成窮光蛋吧,搞不好又再度去那間神秘的雜貨店換了另外一個人生。
是不是冥冥中有注定啊。許蘊秋猜測。
雖然交換到的人生有可能比原本的還要爛,但是因為人格特質或者經歷的關系,反而能夠扭轉干坤。
她想她會挑到這個發夾應該不是偶然。
就在她思考之際,突然有人敲了她桌子一下。
太過專注思考的許蘊秋嚇了一跳,面帶不悅抬頭,看見對方,嘴角抽了下。
「干嘛?」她想保時捷男還真閑啊,一天到晚送佷子佷女上課上補習班。
「你現在晚上不去補習班上課了?」
「我上下午的啊。」
「你改時間了?」
「我一直都是上下午的。」
「你那天明明就上晚上。」想騙他?
「那是因為我下午去處理你佷子欺負我弟弟的事,才延後到晚上上課。」說明原因的同時,順便酸了他一把。
余弦臉果然微變了變。
「他現在不會再欺負你弟弟了。」
余笙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遍,哭著答應不會再犯,不過余笙自尊心強,不可能拉下臉來跟喬君卓和好,大概就是形同陌路吧。
「他應該也不敢了吧,我會揍他的。而且我弟已經開始學柔道了,沒以前那麼好欺負了。」
「你也有學過柔道嗎?」
「沒有啊,我天生就會打架。」她單手托腮,好整以暇看著他,「我以前是太妹。」
余弦雙眸微微一驚的瞪大。
不對,太妹是她的前生,以前的喬晨辰不僅循規蹈矩,還是個努力賺錢幫助家里的好孩子呢。
不可以隨便破壞人家的形象。
「騙你的啦!」許蘊秋哈哈大笑,「我在工地打工,力氣比較大。」
「那你現在不用去工地工作了嗎?」
「目前不用,錢夠用了。」
錢夠用了?
所以她家庭經濟狀況改善,現在不用煩惱錢了?
許蘊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你吃飯了沒?」
「怎樣?你要請我吃飯喔?」
「沒錢,我很窮。」她再咬了一口。「這吐司做得不錯,建議你也可以點一份來吃。」
「你在邀我一起吃飯?」
她指向隔壁桌,「請你移駕隔壁,不要妨礙我的思考時間。」
「你在思考什麼?」
她想這人問題怎麼這麼多?
「你干嘛這麼好奇?」
「我隨口問問,誰好奇了。」他發出不屑的冷哼,起身走向櫃台點餐。
拿著號碼牌,他又走回來,一坐下。
「我不是叫你坐隔壁嗎?別來打擾我吃飯。」
「我就偏要打擾你。」他欲蓋彌彰的補充了句,「看你不爽。」
許蘊秋沒有如他意料的動怒或者反擊,而是人往後靠上椅背,微眯著眼,似在研究他。
「你干嘛這樣看我?」
「我覺得你其心可議。」
「什麼可議?」難道她看出什麼了?
「別有居心。」
「啊?」
「我懷疑你另有圖謀。」
「你窮光蛋一個,我圖謀你什麼。」余弦有些窘迫的反唇相譏。
「心懷不軌。」
「你長得不男不女誰會對你不軌!」
「我成語不錯吧?」
余弦傻住。
「我最近國文學得還不錯。」
敢情她拿他練習啊?
「你真是吃飽太閑。」
「我還沒吃飽呢,怎麼會閑。」她又咬了一口吐司。「你點了什麼?」
「你不是說這個好吃嗎?」
「你點跟我一樣的?」
「廢話。」
「這個叫趨炎附勢,還是隨波逐流?」她歪著頭想,「人雲亦雲?」
「……」真是夠了。「你想考哪所學校?」
這人是老人痴呆嗎?同樣的問題要問幾次?
不過她才不想讓他知道,因為他幾句話,她就動搖改變主意。
「就跟你說我不知道,考上哪就讀哪。」她不耐煩的回。
雖然她很積極努力備考,但半年要趕上,老師說過不容易,可能還要再讀一年,才考得上好學校。
算算備考一年半的時間,等考上時也二十歲了耶。
所謂的青春校園,當然也包括青春愛戀。
但她那時的心智已經三十三歲的大人,身體也是二十歲的成年人了,身邊都是小弟弟,這戀愛真的談得起來嗎?
「我問你喔。」
「說啊!」
服務生送來他的熱拿鐵,他舉起來,並未就口。
他有預感,許蘊秋出口的問題,可能會害他嗆到。
他覺得這女人行徑難以預料,還是小心點好。
「學生可以跟教授戀愛嗎?」
他喉頭一哽,還真是慶幸自己的明智,要是他這時嘴里含了咖啡,肯定要噴出來。
「你想跟教授談戀愛?」
「我想想就教授年紀比較適合了。」精神年齡較為相近。
「什麼年紀?」
「我的年紀啊。」
「你不是才十九?」她該不會有戀父情結吧?
「我怕我明年還要重考啊,到時就二十了。」
「還有學長啊,像我就二十一……那時也二十二了。」
她斜眼瞟他,「你現在是在毛遂自薦嗎?」
「自薦什麼?」
「跟我談戀愛。」
啷。
咖啡杯掉了。
他真是錯了。
他連杯子都不該拿起來的。
許蘊秋當然是開玩笑的,她才不會對一個小毛頭有興趣,而且還是一個小她十一歲的小毛頭。
她讀國中時,他搞不好還不會說話呢。
但是,當余弦的臉逐漸紅起來時,她不禁猜測該不會誤打誤撞,還真被她蒙中了。
尤其當他手上的咖啡杯月兌離手指箝制的時候。
送餐來的服務生慌忙拿出圍裙口袋內的抹布,擦拭桌上的褐色液體,許蘊秋則是在第一時間就把翻倒的咖啡杯擺正。
余弦飛快地遠離座位,免得他的衣服弄髒了。
他像凋像一樣杵在座位旁,看上去有些尷尬不知所措。
許蘊秋單手托腮,端凝個子高大,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傲氣的有錢公子哥。
他為什麼會喜歡她?
她現在的外型還是像個「兄弟」(畢竟頭發要留長也不是一兩個月就能達成的事),難道他喜歡男的?
而且他們每次見面的狀況都不是太好,今天算是比較平和了,難道他是沉迷于她的孔武有力還是帥氣逼人的外型?
或者這家伙就是個m,想要找一個可以壓制凌虐他的人,甚至穿高跟鞋踩他,蠟燭滴他,在他頸上掛上項圈,綁上繩子逛大街。
想到在他身上掛項圈的情景,她沒忍住,噗哧笑了聲。
那笑聲,余弦沒听見也看見了。
「你有病嗎?」余弦斥道︰「誰會喜歡你這種不男不女的人!」
又人身攻擊了。
只有詞窮的才會做人身攻擊。
許蘊秋撇了下嘴,「你不知道就算了。」
「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許蘊秋嫌棄的瞥了他一眼,繼續吃她的三明治,不打算再搭理他了。
見她沒反應,余弦在服務生清潔好桌面時擺了張臉回座,雙手盤胸,背靠椅背,儼然要吵架般地開口,「學校的教授大都結婚了,你檢點點,別去當人家小三。」
「總會有沒結婚的吧?」
「那很少。」怕她不信他接著又說,「而且人家也不會看中你。」
聞言,許蘊秋唇角上揚,露出自信的笑,「那也不是你說了算。」語氣胸有成竹。
「像你這種屁孩,教授才看不上。」
「你不知道嗎?」
「我什麼都知道。」
「那你說,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你是在問我的喜好嗎?」
許蘊秋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我是指大部分的男人,」頓了下,她更正,「年紀稍長的成熟男人。」免得他又對號入座。
「當然是溫柔可愛、漂亮大方的啊。」
「不不不不不不!」她對他挑釁的搖手指。
余弦看著那晃動的修長食指,有股沖動想整根握住,讓她別再搖了。
「不什麼不?」
「答桉是年輕的女孩子。」
「啊?」
「像我這樣年輕的女孩子,成熟的教授會喜歡的。」
余弦瞠直眼,瞧她矯揉造作的手背貼在下巴上,故意笑得媚態橫生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
「人家也會挑的,不是只有年輕就可以。」
「是喔?」
「廢話。」
「那……」許蘊秋垂眸斜睞擱在桌上,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時興起,指尖滑過余弦的手背,他一驚,作勢要縮,許蘊秋掌握他手抬高的瞬間, 地握住,改畫向他的掌心。
一道奇特的麻癢感陡然升起,余弦的下月復部不明原因的緊縮了下。
靠,他起反應了?
「放開我!」
他想收回手,但是許蘊秋以手指扣住他的手指,他怕太用力會拉傷她,因此不敢發狠把她的手甩掉。
「你干嘛?」
「我只是想試試你對我這樣的年輕女孩子有沒有免疫能力。」她特別強調「年輕」二字。「看起來好像沒有。」
「你胡說!」
「你臉那麼紅,可見……」她身子傾前,「就算我長得不男不女,你還是會有反應的。」
「什麼反應?」難不成她看見了?
不會吧!
余弦下意識拉了一下上衣。
「噗哈哈……」這次換許蘊秋笑了。
她笑得十分夸張,引起其他客人的注目禮。
櫃台那邊的服務員猶豫著是否該請他們小聲點,躊躇了大概十秒鐘,毅然決然準備走過去時,許蘊秋陡然止住笑。
「你知我知,不用掩飾。」
「神經病。」余弦已快惱羞成怒。
「我時間差不多了,上課去了,再見。」
她突然拿起包包就走,像是在熱絡的氣氛陡然澆下一盆冷水,讓余弦一愣。
這女人到底是怎回事!
轉頭瞪向她步伐颯爽的身影,恰好她也回過頭來,微笑拋了個媚眼。
余弦立刻轉頭別開視線,但又想,不對啊,他這反應好像心虛,于是又抬起頭來狠狠瞪向許蘊秋。
可這時,咖啡館內已經沒有許蘊秋的身影了。
「走得也太快!」他惱怒的碎碎念起來。
甫下公車階梯,正要去補習的許蘊秋的手機就響了。
是喬媽打來的。
她猜八成是要她回去時,順便買東西。
沒料到喬媽一開口,就是一句「噩耗」,「晨辰,你爸跑掉了!」
「什麼?」那老頭子跑掉了?「怎麼跑掉的?」
「他趁我睡覺時跑掉的。」喬媽語氣充滿自責與焦慮,「他還把你給我的買菜錢偷走了,我怕是又偷跑去賭博。」
許蘊秋翻了個大白眼,重嘆了口氣,那聲嘆氣,手機對面的喬媽听得一清二楚。
「晨辰,對不起,我沒看好他。」
許蘊秋又嘆了口氣,按捺下責備的沖動。
「你知道他去哪家賭場嗎?」她只好親自過去把人拎回來了。
她猜喬爸知道她「打工」的時間,找機會趁機月兌逃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會去的大概就那幾家,我也會去找找的。」喬媽說出兩家賭場地址。
「我去就好,看怎樣再通知你。」
「我也過去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喬媽提議。
你跟著來我才不放心。
喬媽一個柔弱女人能干嘛?真能有作為,喬爸揍她時,就不會毫無反擊之力了。
「不用,你別來,我先過去了。」收線之後,許蘊秋咒罵了一句,「去死啦,王八蛋!」
上輩子的她,人生已無眷戀之處,沒有牽掛的人,因而萌生想離開這世界的念頭,結果那小雜貨店的店員還真是「投其所好」,給了她一個麻煩的家,一天到晚總有問題要她解決,想清閑都沒門。
快步跑向十字路口,本想到對面搭公車,但再一想,這每拖延一分鐘,說不定喬爸就輸掉一萬塊。
她有「金主」,不代表可以揮霍,尤其是浪費在賭博上。
她之前才利用了原身的人脈,將喬爸的債務打折再打折,這老臉不能再賣第二次,沒有本尊出面,不可能拗過去。
這麼多天過去了,不知道有沒有人報她失蹤了。
說不定根本沒人注意到,畢竟在女兒過世之後,她就過著隔絕外頭連絡的生活,所有親友都曉得她傷心欲絕,需要自己靜一靜,一開始除了前婆婆會打電話來罵人,讓她心情更不好,直接封鎖外,其他人根本沒那個膽打擾她。
人太強悍還真是有好有壞啊。
但也因為如此,當初她賣自己的人脈去喬賭債時,才不需要面對面對質。
她想她還是搭計程車去好了。
站在路邊引領張望,找尋黃色計程車的身影,突然,一台車子停來她旁邊,擋了她的視線,她不由得惱,哪來眼楮白的,是沒看到她在招計程車嗎?
在她打算挪步,到前面一點的地方招計程車時,車窗搖下了。
「喂,你在這邊干嘛?」
許蘊秋聞聲定楮一看,這不是那個家里有錢的閑閑公子哥嗎?
「叫計程車,你擋到我了。」
「你不是要去補習?」
這要是旁人听了,還以為兩人多熟,連她要去哪都知道。
「我有事,今天先不去了。」
「什麼事?」
這人還真多話。
是有那麼閑嗎?
「就是有事。」懶得解釋,識相點快走吧。
「看在你很急的份上,我就好心載你一程吧。」
「啊?」她剛有要求他載她嗎?沒有吧?
她現在的是十九歲的腦袋,記憶力好得很,不像三十二歲的她,已經有初老癥狀,常人才走出房間,就忘了要干嘛了。
「上車啊,發什麼呆?不是很急?」
許蘊秋也不是客氣的人,既然有個「免費」司機,那她就卻之不恭了。
因此她繞過車頭,直接坐入副駕駛座,自動在導航上面輸入地址。
「去這里。」
「這哪?」
「我很急,你先開車。」
「急」是余弦的藉口,因此他也只好照做,否則就打臉自己了。
車子照導航指示行駛。
「我也應該來買台車,比較方便。」她喃喃自語。
喬家沒車,出入都靠大眾交通工具。
雖然比較省錢,但有台車,出外總是比較方便,還可以帶弟弟妹妹出去玩……
她悚然一驚。
她竟然不知不覺把「姊姊」這個角色扮演到心境都起了變化,還想帶喬家人出游。
「你有駕照嗎?」听到她自言自語的余弦問。
「當然……還沒有。」差點忘了喬晨辰連機車駕照都沒有。「我想著要找天去考。」
「你還有去學開車?」
「我已經會開了。」
我開車資歷比你長啊,弟弟。
「那你敢開我的車嗎?」
這人怎麼無時無刻不挑釁她啊?
「敢啊。」她接著道︰「不然你下車,換我開。」
「我這保時捷耶。」
「藍寶堅尼都開過好嗎?」是有多看不起人?
「你少瞎掰。」
「你敢不敢給我開?」
他頓住。
「我就知道你不敢。」許蘊秋故意不屑的冷笑了聲。
「我是怕你撞壞賠不起。」
「大不了賣身。」
「當牛郎喔?」
「嘿啦嘿啦。」她敷衍的應。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余弦轉頭打量了她一下,「算了吧,撞壞我會心疼。」
「嘖。」
「你還沒說你是要去那干嘛?」他指著導航上的地址。
「找我爸。」
「你爸怎了?」
「他去揮霍家產。」死性不改的溷蛋。
「買東西喔?」
「差不多吧。」
「買個東西而已,干嘛不讓他買?」
「他買不起。」
「買什麼買不起?」
「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