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十八年一月十五,鬧元宵。
相隔了近八年,這日,朱冉冉終在中都右街的曲橋邊上看見了一身紫袍的秦慕淮。
距離不算太近,也不算太遠,他的面容比兒時見時成熟許多,依然俊秀英挺,雍容華貴,雖不是生在皇家,敏國公家世顯赫地位非常,依然養出一族人的風華與尊貴,當今的皇後如此,眼前的秦國舅亦如此。
皇商的身分倒像是辱沒了這身風華似的,褪去那樣的外衣,他看起來反而更有閑雲野鶴的從容自在。
他和妻子孔香凝儷影雙雙,看起來很幸福,她就只是看著瞧著,直到他們離開了她的視線好久之後,這才嘆口氣轉身離開。
一名賣燈籠的小伙子奔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只畫著粉色櫻花圖案的燈籠,說是有位身穿紫袍的公子買來說要送給她的。
那個圖案,讓她想起了那一年隆冬的落雪,他抱著六歲的她,說她紅撲撲的小臉比春天的櫻花還要美……
她的淚瞬間掉了下來,唇上卻扯了一抹笑。
她以為,他不會認出她來,所以看見他也不閃不避,就只是定定的看著。
沒想到,他竟還認得她……
不怪她嗎?不氣她嗎?她以為,就算他真的認得出她來,也該是怨著恨著氣著的……
他,卻送了她一只粉色櫻花的燈籠……
空氣冰冰涼涼,凍人得緊,可她的眼楮熱著,心燙著,滾出的淚水似要把空氣都溫熱了。
泰元十九年正月初三。
今年的春節從除夕到初二竟連下了三日大雪,那些個本來打算大年初二要回娘家的媳婦女兒們,一見今日天空放了晴,全都趁著大早驅車出門去了。
朱冉冉一個人坐在中都城最大的一間酒樓里,選了個二樓邊角的位置,視野好又隱密,便很是自在的在此吃著菜喝著小酒。
連下了三天的雪,這個年過得當真是又冷又凍一片蒼白。
照往例,爹爹除夕前幾天便和壽伯一起從京城來到中都,除了考察一下中都商行的業務,也順道來陪她和外婆及張範一起過年,年一過,便計劃往南都出發,卻沒想到這雪連下了三日,一直到今天才能動身起程前往南都,這不,她親自把人送出城外後,便一個人來此吃吃喝喝。
張範這幾天說眼皮子一直跳,硬是不放心,跟著她爹和壽伯一起出發往南,說中都這里有她這位小主子罩著,他半點也不會覺得不放心,還真是拍拍就走了。
酒是溫熱的,一口喝下去辣喉,可卻有一種爽快之感,桌上擺著兩盤熱炒小菜,還有一碟辣花生米,搭在一塊吃就似人間天堂,朱冉冉興致來了便多喝了幾杯。
自上回鬧元宵那日見到秦慕淮,已一年過去,這一年來她待在商行的時間很少,反而跟著張範或壽伯四處跑,有時候幫著收帳,有時候幫著挑貨揀貨,有時候跟著談生意,待在中都的時間都是零碎而短暫的。
她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不要待在中都,待在一個有秦慕淮的地方,總會讓人忍不住想探探他的消息,想去看一看他,這樣的日子過得也太悲摧,她不喜歡這樣,她可是個年輕小姑娘,可沒打算在這位「人夫」上沉溺太久。
想著,朱冉冉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听說了嗎?極品商行的那位秦國舅生了重病,就快死了!」
這句話突然從她耳邊傳來,把朱冉冉嗆著了,難受的咳了幾聲,耳朵卻豎得高高地,就怕錯漏了一絲有關他的消息……
「听說了,秦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都說病到昏迷不醒了,這一個月來服侍他的丫鬟們沒一個見他睜眼過,秦夫人也是個可憐的,才嫁給秦國舅一年多就得當寡婦,可惜了她的貌美如花……」
「可不是!听說這秦夫人對她相公極好,事必躬親,感情定是好的,要是秦國舅走了,她可是要傷透了心。」
「是啊,秦國舅雖失了皇商身分,可在中都南都這一帶生意依然做得極大,產業頗豐,怎麼這人說倒就倒……」
「我可听說秦國舅這半年來身子骨越來越不好,後來生意上的事都是秦夫人親自處理的,若事情大些,秦國舅才會出面露露臉。」
「幸好如此,要不這秦國舅突然一個撒手,她一個少婦怎麼頂得起這麼大一片天。」
「說的極是……不過,秦國舅這病說來也怪,城里竟沒一個大夫能診出病因來,前幾日京里有個大夫經過中都,听說秦國舅的病便想去秦府看看,竟被管事拒于門外,一開口就說對方根本是來騙吃騙喝,氣得那名大夫當場甩手離去……」
「有這回事?」
「是啊,怕是近幾個月來說自己是名醫的人太多了吧,全都被打發了去。」
「是說……再怎麼落魄不被聖上待見,人家畢竟還是國舅爺,京城名醫這麼多,就沒一個人有辦法治好他的病嗎?」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听說這國舅爺不知怎地跟宮里那位鬧翻了,打從國舅爺來到中都,就沒見宮里頭來過人。」
「可這人都快死了,好歹也得派個人去宮里報個信吧?人家畢竟是國舅……」
「也不是親弟弟,敏國公一死,秦汰將軍一死,這關系不就遠了?這位也只是皇後的表弟,要是真那麼護著,也不會被奪皇商之位了吧?怕是皇後還怕這位拖了她後腿呢……」
「噓,慎言。小心隔牆有耳,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听著一樓的那些人說的話,朱冉冉自始至終緊皺著眉頭,手里緊緊攥著酒杯,捏到自己的手都有些疼了。
皇後和範襄當真這麼冷血到不管秦慕淮的死活嗎?再怎麼說秦慕淮也是秦家人,是皇後的親戚,要是她知道他病得都快死了,說什麼也不可能不派個人前來看看,就算只是做做樣子也是要的吧?
還是真如那些人所言兩邊鬧翻了?秦慕淮壓根兒沒讓人進京報信?可就算他不讓,現在他都昏迷不醒了,秦夫人難道真不遣個人進宮說說?至少,京里的大夫多,宮里名醫更多,若她真擔心自己相公的病,怎麼可能不試試?
或許,這些都是道听涂說來著……
她明知這世間謠言的可怕,听到的都不見得是真的,不是嗎?
想著,朱冉冉心神不定的想再提壺替自己倒杯酒,卻發現酒壺不知何時早空了,半滴酒都倒不出來。
「姑娘,要再來壺酒嗎?」店小二見狀殷勤的上前問了一句。
朱冉冉抬眸看了店小二一眼,見這店小二人小精干,人看著也挺機靈,便掏出一枚金葉子推過去,「我有幾句話要問你,你答得出來,這便是你的。」
店小二一見那閃閃發亮的金葉子,不由得眉開眼笑,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朵邊上去了。
「姑娘盡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算小的不知道,也鐵定幫您問清楚……」
秦府的門口,紅色春聯是嶄新的,內牆邊的大樹越過高牆從牆頭攀了出來,光禿禿地還帶著殘雪。
朱冉冉伸手模模衣袋里的一個附有流蘇的硬物,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這可是她偽裝來自京城的宮女的唯一信物,有了它,相信秦府也不敢不開門迎她入府了。
這宮牌是朱冉冉打小便帶在身上的,當時跟著範襄最常跑的就是皇後的鳳怡宮,為了方便進出,範襄便替他們兄妹各要了一個,皇後疼範襄,也就給了,沒想到十幾年後這個宮牌卻在這里派上用場。
想著,朱冉冉的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將帽檐壓得更低些,雖說她頭上戴著幕籬根本沒人能認出她來,可第一次做這種偷雞模狗之事,心里難免感到萬分緊張。
相比之下,朱冉冉身後的那位「從京里來的大夫」許恩可就相對從容許多。
說來也巧,就在朱冉冉把店小二叫來問事的時候,許恩剛好就在她鄰桌喝酒吃飯,她听見的話許恩自然也都听見了,她問店小二的話他也順便听見了,當時朱冉冉問完話離開客棧,這老頭便也跟上前來,知道她打算佯裝宮女前去秦府之後,便說他願意與她去一趟秦府。
「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就是听說這中都沒人能看出秦國舅究竟得了啥病,就想去看看唄,你帶著老夫又不吃虧,死馬至少還能當活馬醫,若老夫也醫不了,至少也能瞧出個一點名堂吧?不然你就算進得了秦府又有何用,只為見那人最後一面?」
就這樣,朱冉冉便帶著許恩一起登門了,她換了身衣裳又戴上帽子,許恩也換了一身干淨正式的衣服,乖乖把發束了,安靜的跟在朱冉冉身後。
秦府管事劉鄴一听門房說是宮里來了人,神情惶恐的半跑著迎上前來,見眼前人衣著華麗高高在上的模樣,再見她隨意遞上一塊宮牌給他,金色的宮牌上端整的刻著鳳怡宮三個大字,差點被這宮牌燙了手,豈敢攔她?
一邊讓人去給夫人報信,一邊畢恭畢敬的將人迎進秦家大廳。
劉鄴讓人端茶倒水的,半點不敢怠慢這位自稱宮女的人。
身為秦府管事,在京城里打滾幾十年,豈會不明白就算來的人雖只是位宮女,也是代表著娘娘,自是逮到機會便要說說話。
「小的幾個月前便朝宮里傳消息,傳信的卻一個也未回來,宮里更是不曾派人聞問,小的還以為皇後娘娘真不管咱主子的死活了。」劉鄴邊說邊難過的紅了眼,「沒想到這會真來了人,可咱主子卻已經不醒人事了……」
朱冉冉冷冷地在幕羅後瞧劉鄴一眼,她最後一次見到這位秦府管事,就是在哥哥溺水而死的那一日,多年過去,這人看起來蒼老不少。
「你家主子多久前生的病?」
「自發生那件事來到了中都之後,主子的身子骨就變得不太好,所有大夫都說主子是因為抑郁導致,這半年來卻益發嚴重……」
朱冉冉一听,心凝著,「半年?你家主子身子如此不適,為何不早一點通報?」
「主子不讓啊,後來主子昏迷不醒,小的這才敢偷偷遣人把消息送往宮中……卻怎麼也等不到回音……」
朱冉冉氣悶的咬咬唇,試探性的問道︰「你家主子就這麼怨我家主子嗎?都快病死了還不願意求助我家主子?還得讓你偷著來?」
劉鄴一愕,忙低下頭道︰「主子只是不喜歡麻煩娘娘罷了,要不是如此,主子又何必搬到中都來?就是不想再與皇家有所牽扯……」
這又是何意!朱冉冉听得一頭霧水。
果真秦慕淮是和宮里那位鬧翻了?究竟是因為何事鬧翻?是因為這樣,秦慕淮才會輕易被聖上削去皇商之位的吧?若非如此,以他的地位及身分,豈會淪落至此?
可惜此刻也沒時間弄明白他和皇後的關系究竟如何,她既是以鳳怡宮宮女身分而來,很多事想問明白也不能問,免得泄漏自己假冒宮女的事,得不償失啊,還是趕緊辦正事要緊。
「秦夫人呢?她不在?」她這位宮里來的人都坐半天了還沒見到秦家主子,若是在家,應該不至于如此失禮吧?
「是,夫人一早便出門辦事去了,小的剛剛已派人去通知……」
「無妨,夫人在不在都無所謂。」朱冉冉說著起身,手輕點了一旁的許恩,「娘娘讓我帶了京里有名的醫者來替你家主子看病,帶路吧。」
主屋里,檀香裊裊,房門從外被推開,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飄了出來,散布在冰涼的空氣中。
院子里有一大棵梅樹,白梅在寒冬中吐露著初蕊,也吐露著一抹孤寂。
沒讓劉鄴待在旁邊,朱冉冉領著許恩進去房里,遠遠地,她就見著秦慕淮靜靜地躺在床榻上。
沒等朱冉冉說話,許恩很快地便走上前去替他診脈。
「他是中毒了。」一會,許恩壓低嗓音道。
「什麼?」朱冉冉不敢相信的側過臉去看著他。「怎麼可能……這是秦府,誰會對他下毒?誰敢對他下毒?若是中毒,又為何沒有大夫發現?」
許恩凝著眉頭看她一眼,「這毒是日積月累一點一滴慢慢造成的,要下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毒,至少也得花個一年半載的時間,而且還得長期同時服用兩種草藥,否則無法產生效果,就是因為這樣,在一般吃食上也驗不出毒素,中毒的反應就是越來越容易疲憊,越睡越多,終至昏迷不醒……若不是身邊至親之人,是下不了這種毒的。」
至親之人?一年的時間?長期同時服用兩種相同的草藥?能下這種毒的人,要不是長年待在秦府的廚子,要不是每天可以經手他吃食的奴僕管事,那鐵定就是每天都在張羅他三餐的他的妻子……
朱冉冉臉色數變,不敢相信的瞪著他,「你可知你現在在說些什麼?」
許恩一嘆,「老夫當然知道,老夫還要告訴你,他中毒已深,藥石罔效,能不能撐到明天早上都是未知……」
「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許恩搖搖頭,迅速的在秦慕淮的身上扎了幾針,「若幸運,你或許還可以跟他告個別……這是老夫目前唯一可做之事。」
說完,許恩便轉身走出門外,替她關上房門,在門外靜候著。
房內,就只剩下她和秦慕淮兩個人了。
為了更加的看清楚他,朱冉冉月兌下頭上的暮羅,上前緊緊握住秦慕淮的手,見到這張在夢里見過無數回的臉龐,此刻蒼白得毫無血色,她的淚無聲地落下,難受得不能自已。
「都怪我,都怪我,我該早點來看你的……」
如果這一年來她不是老往外跑,她應該會早點听聞他生病的消息,如果她早點知道,就能早點來看他,或許就可以救他一命……
是誰這麼狠心?竟想毒死他?還如此費盡心思,花了一年半載的時間?
呵,至親之人……
若秦慕淮知道自己是被至親之人毒死的,該有多傷心難過?
朱冉冉不敢想也不想想,只能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她對上一雙溫柔帶笑的眼楮——
「落雪……你來啦?」甫睜開眼的秦慕淮竟一眼便認出她來。「長大了,還是這麼好看。」
朱冉冉看著他,激動的站起身,「你醒了?我去叫大夫進來——」
「不必了。」秦慕淮伸手拉住了她,定定的看著她,溫柔的笑了,就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對她笑著。「我知道我不行了,可以在死前見到你,我已經很開心。」
「開心什麼?」朱冉冉因他的笑氣到淚水根本止不住,她痛哭出聲,趴在他懷里緊緊抱住他。「我以為,你會討厭我,恨我……」
「傻瓜,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你,更別提恨你了。」
「怎麼可能不討厭我?大家都說你的夫人和孩子都是因為朱家兒郎……」這麼多年來,她對兒時的事一直耿耿于懷,一提到受盡委屈的哥哥,話說到一半便哽咽不已。
「我知道,是太子。」
朱冉冉愣愣地抬起頭來看著他,淚還掛在臉上,「你……知道?」
「是,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朱明的錯。我都知道,只是得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對不起。」
「你何時知道的?」如果她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會恨她、不會討厭她,那麼她不會到現在才出現在他面前,她不會只敢遠遠地望著他,每到落雪時分就特別的想他。
秦慕淮再次笑了,「不重要了,傻丫頭……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呢。」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底全是淚,小嘴兒動了動,「為什麼?」
明明,她才是那個怕他會不理她的人啊。
「因為我沒有遵守諾言娶你當新娘子啊。」他又笑了。
朱冉冉愣愣地看著他,心頭像被火燒了一下,熱熱燙燙地,還會覺得痛。
他竟還記得?記得兒時承諾過一個小女娃的諾言?
「你今年十九歲了吧?該嫁了,我一直等著喝你喜酒呢……可惜,這輩子是等不到了……下輩子吧……」
永遠,都這麼溫柔。
就連要死了都這麼體貼的操心著她的婚姻大事?
朱冉冉莫名地生氣起來,眼淚卻直掉,惱怒地開口打斷他,「下輩子你也等不到!除非你下輩子娶我!不然我誰也不嫁!你答應過我的!」
聞言,秦慕淮輕笑出聲,一雙眼瞬也不瞬地望住她,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樣印在他的眼底及心底。
驀地,他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臉,「好,我答應你,下輩子我一定娶你。」
朱冉冉挑了挑眉,「真的?我現在可不是個娃兒了。」
「真的。」
「一言為定!」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跟他打勾勾。「說謊的是小狗。」
「好,一言為定……」他笑了笑,疲倦的再次閉上了眼。「可你也要答應我,這輩子,你一定要好好過……」
話未落,握住她的那只手已無力的垂下。
見狀,朱冉冉的心一緊,難受得死命咬住唇,就怕自己此刻會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她拉著他的手,從微溫到冰冷。
她的淚,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不知過了多久,朱冉冉淚水蒙朧間,只見窗外染上一片昏黃,人影晃動,主屋外的院子里瞬間吵嚷了起來。
許恩推開房門沖了進來,急喊道︰「不好,我們得快走!外頭有好多黑衣人把主屋圍住了!」
朱冉冉顫巍巍的起身,「黑衣人?他們是誰?為什麼要圍住這里?」
「還能為什麼?鐵定是怕自己干的事傳出去,東窗事發,想殺人滅口來著!」見朱冉冉此刻顯然有點呆愣,許恩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往外走,「快走吧!有話出去之後再說!」
朱冉冉卻不願,死命抽回自己的手,「我想知道究竟是誰害了他,他這麼好的一個人,究竟是招誰惹誰了……」
許恩沒好氣的瞪著她,「丫頭,這事等我們出去以後再慢慢查!人都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不急!但我們兩個可還活著,得先保命要緊啊!」
而就在此時,房門被一腳踢了開來,幾名蒙面黑衣人迅速進屋,只听見咻一聲,兩把大刀就直接抵在朱冉冉與許恩的喉間——
「殺了!」
「等等!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殺了我們,你可承擔得起後果?」朱冉冉瞬也不瞬地盯著眼前這個發號施令之人。
此人身材高瘦,鋒眉俊目,眉疏而淺,握著刀那只手的虎口上有一道傷疤,應該是舊傷,痕跡有些淡了……
驀地,朱冉冉的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怎麼?不告訴你我是誰,你會死不瞑目嗎,朱大小姐?」
那人的黑眸移向她,赤果果投射過來的目光讓朱冉冉瞬間意識到此刻的她早已月兌下轟羅,若真遇上認識她的人,她假冒宮女的事便馬上暴露了……而此人恰好認識她!
老實說,秦府可以一眼看出她是誰的人恐怕寥寥無幾,畢竟女大十八變,她也離京八九年,連秦府的老管事都不一定可以一眼認出她……還是此人根本不是秦府中人?可若不是秦府中人,他為何一接到宮里來人就急著跑來此處想要殺人滅口?
但若他真是秦府中人,那他究竟是誰?眼前這群人看起來可不像是一般家丁,倒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是,皇商是可以擁有私人護院,畢竟進出的貨物都與皇城皇族有關,皇商必須確保一切安全無虞,可極品商行已經不是皇商了,這群黑衣人看起來也不太像一般護院……
朱冉冉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道︰「我都要死了,你還不敢告訴我你是誰嗎?至少你得讓我知道我為什麼必須死吧?」
那人又低笑一聲,「朱大小姐,本來你也不必死的,但你既然冒充宮女而來,想必是知道的有點多了,我自然留不得你。」
說著,那人便揚手一揮——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