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南,魚米之鄉。
碼頭的市集上,漁夫正在叫賣魚貨。
「上好的魚,快來買呀,新鮮的咧!」
「老板,這條魚多少?」
「安姑娘,您有眼光,那條魚是今日最鮮美的!」
听到「安姑娘」三個字,人群中,三個男人同時轉頭看來。
他們的目光盯著那個被稱呼安姑娘的女子,就見那女子身材窈窕,腰細臀翹……
「我就要這條魚,算我便宜點啊老板!」嗓音嬌美,還帶點俏皮。
賣魚的老板咧開討好的笑。「叫我一聲好哥哥,算你半價。」
「哎呀討厭!」女子咯咯嬌笑,過了一會兒,才軟聲軟語地喊一聲。「好哥哥,這條魚便宜賣我吧。」
「行,安妹妹,哥哥這條魚是你的了。」
女子心喜,拿了捆好的魚,提著魚轉過身來。
嗓音甜美,身段優美,但是相貌一般,這位安姑娘,不是那位安姑娘。
待那位安姑娘離去後,喬桑嘖了一聲。「我當是她呢,原來只是同姓。」
易飛瞧了他一眼,不予置評。
喬桑模著下巴,想了想,嘆道︰「算算日子,有半年多了呢,那丫頭已經及笄了,不知道是不是長高了?」
程崑嗤笑。「你是她爹?管她長不長高?」
「切!還說呢,都是你這只大黑熊,傷了人家小丫頭的心,才會不告而別的。」
「你才是臭狐狸!」
易飛瞥了兩人一眼,心想那丫頭雖然離開了,卻留下了些影響,從那時候起,喬桑和程崑這兩人吵嘴時,彼此都拿綽號來損對方。
「喂,棺材哥,你說這黑熊是不是嘴巴臭,將來肯定娶不到老婆。」喬桑不服氣地告狀。
「……」死狐狸。
易飛冷道︰「你們兩個別吵了,專心點,犯不著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自己人和氣。」
程崑抬抬下巴。「听到沒,不相干的人,就你一直念著。」
喬桑嘖了一聲,就只有他念著丫頭?他瞥了易飛一眼,他可不這麼認為,這半年來,每回在路上發現與丫頭相似的身影,易飛看到得比他們誰都快,而他則是跟著易飛的目光去追隨。
喬桑倒覺得,他們所有人里頭最在乎那丫頭的,其實是易飛。
半年了,那丫頭沒再出現,他們這一路走來,也十分順遂,由此證明,那丫頭絕不是京城派來的人,相信易飛自己心中有數。
今日他們三人混在百姓里,便是在等接頭的人。
此時人群中出現一名男子,此人相貌平凡,挑著扁擔來到碼頭,而他的扁擔上,束著一條藍色的巾子。
瞧見那藍色巾子,易飛三人彼此看了一眼。
易飛朝喬桑點點頭,喬桑便走向那人。
「老板,賣什麼貨?」
「南北貨都有,看客官要什麼?」
「我要買三支香,一支祭祖,一支祭神,另一支祭給四方好兄弟。」
老板瞧了他一眼,咧開了笑。「那麼客官找對人了,我這里什麼香都有,家里的貨更多,客官可要跟我回去看貨?」
「你家在哪兒?」
「走南闖北的大船上。」
喬桑咧開了笑。「行,我跟你去。」
「就您一人?」
「看貨嘛,我一人就行,看中了,自會帶人來搬。」
賣貨郎點點頭。「跟我來。」
喬桑遂跟著對方走向碼頭,上了其中一艘船,而易飛和程崑則暗中跟著。
過了一會兒,喬桑來到船頭甲板,打出暗號,易飛讓程崑等著,自己上了船。
船主出來,鄭重地接待兩人,拱手道︰「小的唐悅,受霍大人之命,在此恭候殿下。」
易飛盯著他。「可有信物?」
「有。」唐悅拿出一物,對他道︰「這半塊玉乃是當年蓉妃給霍大人之物,霍大人曾說過,這玉有一對,當年他曾答應蓉妃,若將來她有事相求,只要帶著另一半玉來合,便拼死相護。」
喬桑亦拿出另一塊玉,與之相合,果然變成一塊完整的玉。
唐悅瞧見,立即道︰「我家大人有令,若玉合成,表示故人到,還請兩位隨我去見大人。」
易飛和喬桑點頭。
船外的碼頭上,漁夫仍在熱情叫賣,一道窈窕身影現身。
「季大叔。」
老板抬頭,一瞧見漂亮的姑娘,咧開了笑。「安姑娘,你來啦!」
「是啊。」安芷萱笑道︰「可留了黃魚給我?」
「有有有,你前日叮囑了,我今日特地為你留了三條黃魚!」
「太好了,季大叔的黃魚最好吃了。」
季大叔麻利地幫她綁了三條黃魚,還挑最肥美的,用葉子一包,遞給她。
「給!」
安芷萱笑笑地接過來,付了三枚銅錢,又與季大叔聊了幾句便告辭了。
安芷萱提著三條黃魚,心想今日是清蒸,還是烤來吃呢?
她沿著碼頭堤岸散步,大約每兩、三日,她就會到碼頭市集來買魚貨。
她沒想到,在回去的路上,會遇到登徒子。
「姑娘,咱們公子相請,喝杯茶吧?」一名男子突然擋住她,笑嘻嘻地說。
安芷萱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一看對方就知道是紈子弟,她連理都懶得理,便繞過他繼續走。
哪知她才走沒幾步,突然被一人撞上,身子一時失衡,跌落岸邊,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無人發現,在她落入水面之前,人便消失了。
「有人落水了!」
一名公子匆匆走到河邊,命令跟班。「快下去救人!」
他一吩咐,兩名跟班立即跳進水里去撈人,一旁的魚販季大叔見狀,低罵道︰「可惡……那姑娘的名節要不保了。」
「為什麼?他們常這麼做嗎?」有姑娘好奇問。
季大叔忿恨道︰「他們豈只是常常,簡直是——」回頭一瞧見對方,驚得瞠目結舌,話也卡在喉頭間。
安芷萱就站在他面前,好奇問︰「他們常把姑娘推入河中?」
季大叔先是驚呆,接著回過神來,忙道︰「姑娘,你快逃吧,那人是個色胚,家中小妾不少,很多都是良家姑娘,他瞧上了哪個姑娘,就會故意去敗壞那姑娘的名節,好讓對方不得不跟著他。」
安芷萱恍然大悟。「喔,原來如此,把我推下河,再救我起來,我衣裙濕了,狼狽不堪,他再乘機抱我,光天化日之下,我被他抱了,就得被他收了,是吧?」
「正是!」季大叔連連點頭,雖然他不知這姑娘是怎麼回到岸上的,他趕忙勸道︰「姑娘,趁他們沒發現,你快走吧。」
安芷萱卻嘀咕道︰「這不就跟話本里的故事一樣?嘖,我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在季大叔驚訝的目光下,安芷萱直接朝那人走去。
她教訓登徒子的方式很簡單,便是以禮還禮,以牙還牙。
紈子弟正面對河岸,背對著她,她來到男人身後,二話不說,直接抬起腳,狠狠一踹,用力將人踹下河去,如預期听到慘叫聲後,便整理好自己的衣裙,繼續拎著她的三條黃魚回去。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沖動了。
所謂紈子弟,敢在大街上當眾調戲女人,而且不止一次,通常背後都有靠山。
直到官差找上門,安芷萱才知道自己惹到什麼人。
原來紈子弟名叫霍梁,是知府大人的獨生子,流氓行徑家喻戶曉,難怪這麼囂張。
安芷萱很無奈,她都故意遮掩了容貌,怎麼還被人盯上?
她用李大夫教她的方法,調制藥汁,涂在臉上,遮住了白皙的肌膚,讓自己看起來普通一些。
可她不知道,有些男人不光看長相,還看女人的身段。
霍梁看上的就是她凹凸有致的身段,雖然她臉上涂了藥汁,膚色黑了些,但對某些男人來說,身材婀娜,對他的胃口,相貌過得去就行。
安芷萱不知道對成年男子來說,自己如今的身段正是「肥魚」一條,霍梁一瞧見她的縴腰翹臀,就盯得兩眼發直。
而安芷萱這些日子也是過得太順遂了,又養成了藝高人膽大的性子,才會一時不察,反過來把對方也踢入河中。
這一腳可不得了,大批官兵包圍她家院子,安芷萱本想消失不見,但又想到官兵捉不到她,恐怕會為難隔壁的長篙和玉香兄妹。
當初安芷萱與玉香相談甚歡,一見如故,便坐他們的船,一路下江南。
長篙和玉香兩兄妹長年在江上為生,安芷萱踫上他們,正是他們要回江南的時候,安芷萱就包了他們的船,一路順江而下,最後租下他們隔壁的屋子當鄰居,就這麼住了下來。
季大叔的魚攤就是長篙兄妹介紹的,安芷萱愛上吃魚,兄妹去跑船不在家時,她就去跟季大叔買魚吃。
她租下這套小院子,有長篙兄妹作伴,日子過得也挺舒心,誰知道今日會惹上知府大人的兒子。
這里的鄰里皆與她交好,她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于是,她被送進了牢里。
☆☆☆
安芷萱好奇地打量四周,這還是她第一次坐牢呢。
牢差見這回關押的是個身材窈窕的姑娘,好奇地問了原由,一听完,牢差也深深地嘆了口氣。
「姑娘,我勸你從了霍少爺吧。」
安芷萱瞪大眼。「從他?為何?」
「實不相瞞,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早日從了他,也少受點皮肉苦,我瞧你年紀輕輕,那姓霍的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人家有靠山,這靠山硬得很,你……還是識時務些吧。」說完連牢差自己都嘆口氣。
有故事!
安芷萱最喜歡听故事了,這牢差大哥似乎人還挺不錯,她有心攀談幾句。
「牢差大哥,那霍梁做了什麼事,陷害了多少姑娘?你給我說說,好讓我心里有個數。」
牢差心想閑著也是閑著,他人微言輕,但是若能救姑娘出牢,那也是善心一舉,遂將霍梁做的丑事,一五一十地說給她听。
安芷萱邊听邊想,反正她有仙屋可住,就先在這牢里待個幾日,再找機會溜走。
牢差本以為這姑娘待在黑牢,一晚就會受不了,哪知隔日一來,待見到人時,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昨日看起來膚色黝黑的姑娘,怎麼過了一晚就白皙了不少?
其實是因為安芷萱回仙屋泡了個澡,把臉上的藥汁洗去了。
當初她在臉上涂藥汁,就是防小人貪圖她的美色,如今都坐牢了,涂那藥汁也沒什麼意義,索性洗掉了。
她愛干淨,只要流了汗就想洗浴,而且仙屋的浴池又大又舒服,加上睡了一個好覺,所以今日牢差看到她,只會感覺她容光煥發,絲毫瞧不出坐牢的人該有的憔悴之色。
安芷萱笑咪咪地對牢差打招呼。「牢差大哥早啊!」
「……」牢差有種瞧見仙女的既視感,這姑娘白皙得身上都在發亮。
他正想開口跟姑娘說些什麼,但隨即後頭傳來騷動聲,牢差听到這聲音,便知道又有新的犯人來了。
他得干活,沒工夫給姑娘家說教了,臨走前急忙警告她。
「你用泥巴把臉涂黑一點,其他人可沒像我這麼好說話,若真出事,我也沒能力救你,你快把那張臉遮住了。」說完他搖搖頭。「紅顏薄命哪,長得這麼禍水,難怪被看上……」
安芷萱瞧著牢差大哥匆匆走人,心想這牢差大哥人挺不錯,她其實是故意露出真面目的,就等著那姓霍的色胚來威脅她,她再假裝願意委身于他,只要霍梁把她領出牢,孤男寡女的時候……
安芷萱眯起危險的眼,到時看她如何教訓這個登徒子,可不單單只是踢進河里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