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裴少放著新婚之夜不過,跟我們這票光棍視訊好嗎?不怕嫂子空虛寂寞冷,明天就跟你悔婚?」
電腦螢幕右上角的申伯懷模模自己的光頭,臉上掛著滿滿的調侃。
「是啊!人家可是掃了那麼多人的面子嫁給你的呢!不去好好守著,說不定隨時叛逃哦!」左上角的袁仕明推了推金邊眼鏡,他有多麼精明只消一眼就看得出來。
這兩個人,一個豪邁爽朗,另一個心細如發,都是跟他裴尚鳴有著八拜之交的好友。
除了他們,能讓他推心置月復的人還有一個……
「抱歉,尚鳴,我這邊事情還沒結束,實在趕不回去參與你的終身大事。」這一個是佔據電腦螢幕一隅的樊昊天,他的臉上有著真摯的愧意。
裴尚鳴跟樊昊天的交情甚至比跟申袁兩人更深更好,因為他們從小學就是同桌,就連到海外求學也是念同一所名門學府。兩人脾性相投,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直到……
「沒事。反正逢場作戲而已。」裴尚鳴搖搖頭,眼神有些陰郁,只是熟知他的三人也沒察覺有異,只當他是受人擺布所以心情不好。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他的這股子陰沉不是一時的,而是曾經隨了他半輩子的,恐怕再也改不掉了。
裴家瘋子……上輩子,多少人在背地里這麼喊他,他都記得。
就連眼前這三個人是如何幫助他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爾後又是如何聯手扳倒他,他也都記得。
再次重來,他誓言不會再重蹈覆轍了,然而……
「話說回來,你不是說這個嚴美肯定會悔婚?怎麼她還是嫁給你了?」袁仕明問道。
「就是啊!害我只能自己在家喝。」申伯懷說完就在鏡頭前舉杯,灌了自己一大口啤酒。
自從裴家老爺子出事以來,理應受到最大打擊的裴尚鳴一直都相當冷靜,他在第一時間找了他們過來,告訴他們他的計劃,讓他們對裴尚鳴有著十足的信心。
裴尚皓自然是不會給他再站起來的機會,不過說也奇怪,不管他出什麼陰招,身處下風的裴尚鳴總能接得住,每每逢凶化吉,彷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就連這次的逼婚沖喜,他也早就預言裴尚皓會借機羞辱他了。
他說他打算讓裴尚皓高興久一點,所以配合演出,反正婚禮過後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還讓他們訂了酒席慶祝呢!誰知道,他現在真成了有婦之夫了。
要演就得演全套的,他現在自然不能拋下新婚妻子跟朋友出去,把這樁婚姻進行到底才適合他現在的身分——一個稱職的傀儡。
「裴尚皓說不定現在就在哪里陪你一起喝呢!誰讓他爸因為裴少犧牲自己的婚姻自主權來給老爺子盡孝,禮成之後當場就答應給出自己在裴氏企業百分之十的股份作為補償。這還不讓他郁悶得喝上三天三夜?他肯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步棋會毀在嚴家那個膽小如鼠的女兒手里。」袁仕明嗤笑道。
「說不定是初次見面驚為天人,當場被咱們裴少的神顏給迷倒了唄!」申伯懷對著鏡頭曖昧地眨眨眼,惡心得袁仕明翻了個大白眼。
至于裴尚鳴……裴尚鳴從頭到尾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跟一尊雕像一樣。
「嚴美這樣的舉動確實不正常。」樊昊天驀地出聲,臉上有著濃濃的憂慮。
「因為尚鳴你說過裴尚皓極有可能聯手嚴家對付你,我就派人去查了一下。發現裴尚皓確實已經跟嚴家大房達成協議,而且這個嚴美也的確十分懦弱,根本不敢違背她母親的意思,但是現在卻是這樣的結果。你覺得是為什麼?」
「不知道。」裴尚鳴實話實說。
他重生在爺爺昏迷之後,就著上輩子的記憶,他有條不紊地安排所有的事,所有的事也在他的料想之中一一發生,唯一一個例外就是嚴美。
這個上輩子被他丟到海里喂鯊魚的女人讓他感覺很陌生。
他其實並不清楚嚴美是怎樣的一個人,只記得她是裴尚皓用來羞辱他的一枚棋子,也是共犯,再見面時他也已經成了人人口中的瘋子,她又跑來眼前惹他不快,所以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把她給處理掉了。
她的個性原來是這樣的嗎?
想起方才在房間里的對話,穿著婚紗的她雖然看得出有點害怕他,卻沒有他印象中的畏畏縮縮,一張嘴倒是挺能顛倒黑白。
愛情?
「嗤!」他的諷刺化作笑意溜出薄唇。
「怎麼了怎麼了?我們裴少怎麼笑了?」申伯懷放下酒杯,一張臉湊到鏡頭前,好像想把裴尚鳴的毛孔都給看清楚一樣,而袁仕明跟樊昊天也是驚訝地挑起眉。
因為他剛剛顯然是恍神了,而且還笑了,這是他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事。
以前裴尚鳴雖然看著冷淡,但跟像他們這樣的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也是相當爽朗的一個人,可是自從爺爺昏迷之後,他似乎就沒有感情了,不是刻意壓抑的那種,而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相處起來總能感覺出他刻骨的冷漠。
他就像帶著上帝視角的機器人一樣,冷眼旁觀著一切人事物在他的掌握之中出現或消失,沒有一件事或一個人可以撼動他。
可是現在,他又會笑了?
就算那個笑容似乎不是想到什麼好事,但起碼有情緒了嘛!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一個不自量力的人。」他斂下嘴角,漫不經心地回應眾人的好奇。
「是不是想到裴尚皓吃癟的表情?那真的挺好笑的!我看他在婚禮上想發作又發作不了,憋得一張臉五顏六色的,還真是笑死我了!」申伯懷高興得直拍手。
雖然他說錯了,但裴尚鳴沒打算糾正他。
嚴美究竟是為什麼改變主意嫁給他?是他重生的蝴蝶效應嗎?還是這又是另一個他不知道的陰謀?
不管是什麼,他會親自找出原因的。
「那你今天晚上怎麼辦?真要跟她……」申伯懷沒繼續往下說,但臉上春色蕩漾的表情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他想說什麼。
「我記得你還沒有那方面的經驗吧?」袁仕明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著實氣人。
你才沒經驗。——裴尚鳴在心中想著。
他早在上輩子就開過葷了,只是這輩子沒人知道而已。
「你們別鬧他了,尚鳴是潔身自愛。」樊昊天一臉正經地制止兩人幼稚的嘲弄,然後緊接著對裴尚鳴說道,「還是我傳給你幾部不錯的片子惡補一下?」
他眼中的戲弄也沒比較少,惹得申袁二人哈哈大笑,裴尚鳴則是直接把筆電給闔上了,順便摘下耳機。
叩、叩。敲門聲適時地響了起來。
「進來。」他將注意力轉向門口。
這屋子里除了他跟嚴美,就只有被他派去守著嚴美的保鏢。
他以為是保鏢來跟他匯報嚴美的動靜,卻沒想到來的是嚴美本人。
她已經換掉一身白紗,穿上了素T長褲……那是睡衣嗎?都洗白了,看來她在嚴家不是太好過。
所以說,她為什麼會違背那伙人的意願嫁給他呢?
「你還在忙嗎?」她睜大眼楮的樣子就像誤入歧途的小鹿。
「有事?」他站起身走過去,將她的腳步堵在門口一步之遙,分明不讓她看清楚這個書房。
不看就不看,誰稀罕啊!
阿Q精神忠實信徒的嚴美美在心里月復誹道,實際上卻是乖巧地定住腳步,然後更乖巧地仰頭瞧著她的新婚丈夫。
「你肚子餓嗎?我煮了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吃?」
本來她是沒打算煮他的份啦!可是寄人籬下,用了人家的廚房,她還是很有良知的跑來問一聲。
「不必。我不餓。」他面無表情地俯視她。
這女人身高只及他胸膛,真是又瘦又小,倒是膽子夠肥,還敢主動接近他。
他是沒打算親自跟她瞎攪和,反正時刻派人監視著,日後再找機會做掉就是。
「喔!那我自己吃羅!」她幾乎是立刻接下這句話。
他的拒絕其實在嚴美美的意料之中,餓得半死的她也懶得演出十八相送,當下毫不猶豫就想溜回廚房大快朵頤。
咕嚕……
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將兩人凍結在原地。
「你的?我的?」她有點不確定。
「……」他的冰山面具似乎出現一絲裂痕。
哦,是他的啊!
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
「你不要跟我客氣啦!快過來吃飯!」努力壓下爆笑的她對他招招手,然後腳跟一旋就先走了,再慢一秒她怕她會嘴角失守。
她當她是在叫小弟嗎?
裴尚鳴抿著嘴,睜大眼,沒有照鏡子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麼豐富。
他現在只知道他想殺人。
對,不能等日後,他就該現在立刻馬上做掉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