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于鷹能有什麼事?他好得不得了,不過是快要精神分裂了而已!
一路上,他的腦袋里反覆出現兩種聲音,其中一個告訴他,莫愛麗都敢給他了,就是為了錢引誘朱董也不足為奇。
想到這里,他的五髒六腑就好像被人放了把火,燒得他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但這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就會斬釘截鐵地說——莫愛麗不是那樣的女人。
這一年多來的婚姻雖然有名無實,但朝夕相處不是假的,他其實並不相信她會在離開于家後迅速勾搭上另一個男人。
說朱董死性不改還比較有可信度,說不定那只豬哥就是打听到她回到兒童之家,以為有機可乘,然後真被他給——
「該死!」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然而抓著方向盤的手卻急得青筋暴露。
重踩油門,他加快速度往前飆。
那只豬哥敢對她糾纏不清試試看,他一定會拔他的毛、扒他的皮,讓他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恐懼!
正在路上飆車的于鷹這樣詛咒著朱董,萬萬沒想到現在在兒童之家里,纏上莫愛麗的另有其人。
「呃,你是羅禮安對吧?」莫愛麗奇怪地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這個于雀的小跟班跑來找她干嘛?
難不成是那天餐會吃上癮了,欲罷不能?不對啊!她的魔法一向拿捏得很好,那頓飯消化完後,以前對她莫愛麗有什麼感覺就是什麼感覺,就連那只色豬哥也恢復到平日的有色無膽,不敢再跑來騷擾。
所以這人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她還魂後第一次使用人魚的魔法,結果破天荒失準了吧?
「方便私下談話嗎?」羅禮安掃了下四周的孩子們,目光很快又回到莫愛麗身上。
真是奇怪,他今天的眼神怎麼感覺比上次還要熱切?簡直快趕上利安了。
「這邊請。」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院長辦公室。
雖然她心生狐疑,但想著光天化日之下,他區區一個人類也不能對她做什麼,就暫且听听看他的來意吧!
哪知道,門才一關上,這個羅禮安就給她行了一個單膝跪地的大禮。
「你干嘛啊?」她往後退了一大步,眼珠子瞪得又圓又大。
孰料羅禮安一開口,她差點也跟著跪了。
「公主殿下。」沒有錯,羅禮安就是這麼喊她的。
「你你你……你該不會是……」她找回聲音之後,指著他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就是利安。」羅禮安一口承認她心中所想。
「利安?」她愣了一下,隨即喜上眉梢,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你真是利安?」
「是的。」羅禮安一點頭,任由莫愛麗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個遍。
兩個借尸還魂的人一交流,就把現狀搞清楚了,雙雙都很訝異他們現在居然成了那一日偷听到的人物本尊。
「這也太巧合了吧?」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難怪她第一眼就覺得這羅禮安的眼神很熟悉。
現在一想,可不就是利安平時對著閑雜人等才會有的死魚眼嗎?今天忽然這麼有溫度原來是認出她這個主子了!
「確實很巧。」羅禮安點點頭,熱切的目光里又多了幾分笑意。
「太好啦!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過得有多慘!」遇到熟人,她的委屈就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忍不住都倒了出來。
不愧是她的利安,眼前的羅禮安哪有置身事外的淡然,俊容一凜,眼里立刻盈滿了愧疚。
「是我不好,讓您吃苦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是早點發現她的身分就好了。
想來羅禮安跟于鷹那對兄妹走得近,利安還魂後的這些日子肯定沒少听到那只小麻雀嘰嘰喳喳告她這個大嫂的惡形惡狀吧?
「沒關系啦!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反正忍一年就過了。你也別您啊您的叫我了,當心露出破綻。」她難得細心地叮囑道。
「可是您是公主,于禮不符……」他的臉上是滿滿的不贊同,看得她又翻出十年如一日的大白眼。
「吼!你的腦袋……啊不對,是這羅禮安的腦袋難道是石頭做的嗎?我現在又不是公主,你這樣叫我會出大事的!做人要懂得變通,懂不懂?」莫愛麗克制著不要吼得太大聲,畢竟這地方設備簡陋隔音差,被人听去就不得了了。
「懂。」羅禮安不笨,很快就了解她的苦心。
「懂就好!」她松了口氣,想到什麼又開口,「對了,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身分的?」
她可沒听說過上岸的人魚還能心有靈犀認出同類來?
「那天我也吃了您……你煮的那頓飯菜。」雖然拗口,羅禮安總算也在逼自己習慣了。
「我煮的……哦!你說那一天啊!難怪你半毛錢都沒捐!」她恍然大悟。
她現在可是對錢在意得很,那天餐會結束她就立刻把計算機打得 啪響,對于沒捐錢的唯一一個賓客自然是特別留意。
她還以為他是因為沒吃才沒受她蠱惑,沒想到原因是這個,那就難怪了!
只有人魚才不會受到這種人魚魔法的控制,就算他吃了也只會吃到飯菜的原味。
「你真厲害,這麼久以前做給你吃過的味道,你還認得出來啊?」她喜孜孜地回想起兒時趣事。
其實人魚在海底也是會做菜的,就像卡通海綿寶寶那樣,只不過食材多是海鮮,最常生吃跟水煮,還有各式各樣藻類做成的調味料呢。
她一次手癢就做了一桌子菜,有幸吃到的自然是她家人跟利安了。
大家都說很好吃,還全部吃光了,一口都沒留給她呢!不過她父王心疼她,說做菜辛苦,不準她再下廚了,要不是現在手頭緊,她也不會違背父王的話。
「你還沒吃過自己煮的菜嗎?」羅禮安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耶!以前那次你們都吃光了,這次急著出菜也沒剩菜可以吃,怎麼,很有記憶點是嗎?」她好奇地瞪大一雙美目。
「那味道任誰吃過都……永生難忘。」羅禮安也跟著陷入回憶,然後俊臉幾不可見地抽搐幾下。
因為不忍傷她的心,國王一家跟他至今都沒敢跟她說實話。
公主殿下的廚藝確實驚人,不過是驚嚇的驚。
沒滋沒味還算好的,就怕她心血來潮拼命加料,做出來的菜簡直挑戰生物味蕾的極限,不然他也不會記到現在,只需要吃一片菜葉就認出她來。
「沒關系,你喜歡的話,我有空就做給你吃!反正老爸他們在海底又不知道!」她嘿嘿一笑,哥倆好似地勾搭上他的肩膀。
「不用麻煩了。」他臉色白了一瞬又恢復,接著道︰「這個羅禮安的家境不錯,家里有廚子,味道還挺好的,實在無須勞駕你。」
「真的啊?還有廚子?那豈不是跟于家一樣有錢?」莫愛麗大眼楮咕溜一轉,又有了新主意。
「據我所知,羅家跟于家都是那日其他賓客不能比的豪門世家。」他自然是將自己這陣子的觀察如實稟報。
「難怪那只魚鷹這麼囂張!」她冷哼一聲,倒也不多廢話,手心向上,往前一伸,對著改頭換面的侍衛燦笑。「那羅大少爺你現在是不是該拿錢出來啦?」
她想著她家忠心護主的小侍衛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正準備要收錢了呢,誰知道辦公室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給一把推開了。
來人力道之大足以讓門板撞到牆壁後又再彈回來,眼看就要撞在程咬金的鼻梁上,居然被一只手敏捷地擋下來了。
真是太可惜了——莫愛麗心想。
她會這麼壞心眼,全是因為她看清楚了程咬金的臉。
不就是那只魚鷹嗎?
不給她錢還妨礙她收錢,簡直不可饒恕!
「莫愛麗,你還有沒有廉恥心!居然這樣跟男人要錢?」
喲!他居然還先聲奪人呢!
「廉恥心是什麼?能當飯吃嗎?」她掏掏耳朵,再翻翻白眼,嬌蠻的態度讓于鷹不由得愣了一下。
果然她之前都是在演戲,現在這樣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不過他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惡心呢?非但不惡心,他甚至還覺得這樣的她比之前的溫柔婉約還更讓他心跳加速。
呸呸呸!他是被氣得快心肌梗塞了!
還以為她被朱董佔便宜,害他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飛車過來一探究竟,想著要是豬哥被他抓了個現行,他肯定要幫她出口氣。
沒想到,到了這里才發現跟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是自己的好兄弟?
于鷹利眼一橫,矛頭迅速指向羅禮安,結果他居然看起來比他還不爽?這真是奇了!
要知道他要不是跟羅禮安從幼兒園就認識,鬼才知道他這張面癱臉皮底下藏著什麼情緒。
可是現在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來羅禮安在生氣,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了他對莫愛麗另眼看待!
為什麼?她可是他老婆,就算只是名義上的也算,輪得到他羅禮安給她錢花還是替她出氣嗎?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為什麼跟你拿錢?」于鷹覺得一堆問號要把自己的腦袋給擠爆了。
他本來還不相信莫愛麗會勾搭男人,現在居然親耳听到她在跟羅禮安要錢,他們究竟背著他有什麼關系?
任憑于鷹想到頭快爆炸,他也想不到現在的莫愛麗跟羅禮安會有什麼關系,他們當然也不會告訴他。
「我那日回家後才發現忘了捐款,覺得很是失禮,所以拿錢過來給莫小姐。」羅禮安不著痕跡地對莫愛麗使了個眼色讓她放心,然後便從皮夾里拿出一張支票來。
這似乎是原主人的習慣,正好讓他可以把戲做足了。
不得不說,羅禮安的冷臉跟利安的有得拼,要是他想,任你看上一年半載都找不到破綻。
更何況,他跟莫愛麗從來沒什麼交集,若是于鷹沒記錯,他們兩個也就在婚禮、餐會跟今天見過面而已。
而且他了解羅禮安,這些年他對于雀的心思明顯到瞎子都能感知得到,確實不可能忽然對其他女人獻殷勤,更何況莫愛麗還是他老婆,于雀的大嫂。
羅禮安這麼不高興應該也是覺得平白無故被誤會的關系吧?畢竟他向來就是個進退有度的人,哪容得了被人潑髒水,再好的兄弟也不行。
這樣一想,于鷹臉色就好看多了,歉然地看了好友一眼,不善的目光再度回到莫愛麗身上。
所以說,問題還是出在這女人。
要不是她說話那麼曖昧,他會一頭熱失去判斷力?
現在她居然還準備收下羅禮安的支票,一張臉笑得像朵花似的。
她都沒這樣對他笑過!
啪!
長手一伸,于鷹猛地抽走羅禮安手上的支票,還迅速撕成碎片,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叫另外兩人看得目瞪口呆。
即將落袋的一大筆錢就這麼沒了,莫愛麗氣得簡直想殺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要錢,我給你。就這個意思!」于鷹一臉那還用說的神情。
莫愛麗直接被他給氣笑了。
「呵!你當我傻啦?等你給錢,我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她不客氣地嘲諷道。
她對于鷹的印象可說是差到了極點。
這個人不但小氣,還會騙人!當初說好只要她簽字離婚,就會放過兒童之家的,結果呢?根本是想騙死魚不償命!
最叫她無法忍受的是,他對她不好也就算了,竟然牽連一幫無辜的孩子,罔顧他們的死活。
這人類簡直壞透了!
「我沒給你錢,你這兒童之家還經營得下去?」于鷹反唇相譏。
這女人真是不知感恩!
「就是經營不下去,我才要辦餐會募款啊!你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能理解,到底是哪里有障礙?」她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于鷹氣得直想拂袖而去,但他的兩只腳就像自己生了根一樣,動都動不了,兩只眼楮還貪看著她那張表情豐富的俏臉。
明明還是同一張臉,他竟然有種快要認不出來的感覺。
那張臉蛋上的神采飛揚是他從未見過的,尤其是一雙眼楮亮晶晶的,比過去更加璀璨,那麼生氣盎然,像是會說話似的,讓他不禁看得有些入迷……
嘖!說入魔還差不多!沒听她正在編故事誹謗他呢!他居然還在這里傻哩吧嘰欣賞她扔過來的白眼?
「嫌我給的錢不夠就直說,我會考慮多捐一些的。」他收斂不該有的心思,冷臉對她說道。
「什麼不夠?你是根本沒給好嗎?」莫愛麗一臉好笑地糾正他。
「你說話再繼續這樣不老實,就別怪我不客氣。」他的臉色瞬間沉了好幾度,當真沒在跟她開玩笑。
他最不喜人搬弄是非,像她這樣明嘲暗諷他該給的錢沒給,已經踩到他的底線了。
雖然協議書上載明的條件不會讓她從他身上拿走半毛錢,但這跟于家對兒童之家的援助沒有任何關系。
再說,爺爺有多重視這一塊他是知道的,他怎麼可能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這女人該不會是故意說沒收到錢,想再從他身上撈一筆吧?難怪當初簽字簽得那麼干脆,原來是留了這一手?
「別怪我沒提醒你,惹惱了我,吃不完兜著走的只會是你。」他欺身向前,祭出最後的警告。
他這樣子就是台灣人講的大尾鱸鰻吧?
切!電鰻她都不怕了,怕他?
「誰不老實了?這種事難道還做得了假?一查就知道了啊!」她似是胸有成竹,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樣子。
于鷹這才認真把她的話听進去,卻是越想越奇怪。
自從結婚之後,捐給兒童之家的每一張支票都是他親自開的,以前他會直接交給她,她走了,他就讓秘書拿過來。
難道出了紕漏?
「你什麼時候給的?」在邊上安靜看戲的羅禮安終于出聲。
這時候開口才顯得他是在替于鷹說話,後者也不疑有他。
「月初就給了,讓蔣秘書去辦的。」于鷹皺眉。
蔣秘書是他的左右手,他絕對信得過。
「但我們真的沒收到啊。」莫愛麗也皺眉。
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放心吧,老子還沒混帳到那種程度!」于鷹白了她一眼。
「喔,是喔。」她的附和毫無靈魂,臉上還有大寫的懷疑。
沒辦法,她還沒忘記還魂那天被他折騰得有多慘呢!
「你——」他覺得他再跟她多說兩句話就會爆血管。
「隨便啦!反正我們以後也沒關系了,而且利……這位羅先生會固定資助我們的。兒童之家就不勞您費心了。」有了新的金主,她滿不在乎地跟他劃清界線。
「于家媳婦跟其他男人拿錢成何體統!」他不假思索就把爺爺的話搬出來訓她,明明剛剛听到還很不屑,現在居然覺得這話有道里極了。
沒錯!他才不在乎她移情別戀,他只是顧及家族顏面而已!
「除非我們離婚,不然你想都不要想。」利眸眯起,警告她不要忘記她承諾過的事。
她是沒忘記,可是……
「為什麼啊?你還不跟我離婚嗎?」她是想問,離婚這件事他怎麼隱瞞到現在?
可是听在于鷹耳里卻格外刺耳。
她急著在羅禮安的面前宣布恢復單身嗎?
想到這里,他心里就不痛快。
他不痛快,她也別想好過。
所以她急著跟他切八段,他就偏偏要纏到她叫不敢。
再說,她這麼急著想跟他切割清楚,說不定是有什麼目的,他當然得查個明明白白再做打算。
這樣一想,于鷹就覺得自己理直氣也壯了。
「誰說我要跟你離婚?別忘了,爺爺還等著抱孫子呢!」他輕飄飄地說著,滿意地看著她把一雙美目瞪得又圓又大。
「蛤?」莫愛麗傻了。
這男人到底有完沒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