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號︰

紈褲敗給下堂妻 第二章

作者︰朱輕類別︰言情小說

到了羅蕙嬌生日的這天,溫花楹打扮一新,帶著她為好友準備的禮物去了寧府。

雲瀾鎮地處江南,百姓富裕,而寧府則是雲瀾鎮首富,今天前來赴宴的都是羅蕙嬌在鎮上的手帕之交,而羅蕙嬌又把溫花楹介紹給她的女伴們。女眷們打了葉子牌,玩了一會兒投壺又吃了酒席,玩得很盡興。

就是有位夫人拉著溫花楹吃酒,正好另外一位夫人過來勸酒,結果一個不小心,袖子拖倒桌上的菜肴盤子,連著溫花楹在內,三個人的衣裳都髒了。那位夫人連忙向溫花楹和另外一位夫人道歉,羅蕙嬌連忙安排侍女領著她們去客房收拾。

侍女打了溫水過來,請溫花楹和另外兩位夫人除下外衣,侍女需要用帕子蘸水泅濕污髒處,再用豬鬃毛小刷仔細地將污髒處刷洗干淨,最後在銅制熨斗里加了燃燒的木炭,將三件外衣熨干,熨得筆挺……

這事兒不難做,就是費時間。在等待的時候,溫花楹就與兩位夫人聊天。托羅蕙嬌的福,這兩位夫人並沒有嫌棄溫花楹是個和離婦,听說溫花楹開了家醬菜鋪,她們就聊起了醬菜,最後兩位夫人說好了一回家就派人上溫花楹鋪子里買點兒醬菜回去嘗嘗。

正聊得開心,也不知從哪兒傳來許多男子的哄笑聲,溫花楹與這兩位夫人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便听到那些男子興奮地大笑道︰「不是吧,玉成兄,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你們寧家可是大戶人家,你怎麼連個暖床丫頭也沒?」

「玉成兄,你該不會……還是個雛兒吧?真沒試過女人的滋味?」

「哎呀,真沒想到啊玉成兄,這點你可不如我……」

跟著,一道疏朗清泠的聲音無奈的響起,「你們快不要說這個了,且也小聲些,今日我長嫂做生日,府里來了許多女客,沖撞了她們就不好了。」

溫花楹覺得有些稀罕,她已經好幾次听到和這個玉成兄有關的事了,這玉成到底是誰?這念頭剛一浮上心頭,她立刻就明白了。從那一幫子紈褲的話語中得知,玉成是寧府的主人。但是羅蕙嬌的丈夫名叫寧玉軒,所以這人應該是羅蕙嬌的小叔寧玉成。

侍女已經發覺不妥,連忙將熨斗放在一旁,向溫花楹等人告了罪,匆匆跑到隔壁院子和寧玉成的書僮說了些什麼,又匆匆跑了回來,繼續為溫花楹等人熨衣裳……

再後來,隔壁院子就一直安安靜靜的,那些男子再也沒有大聲說過話了。

溫花楹面色不愉不再開口,默默心道以蕙嬌品行為人,怎地竟攤上如此不堪的小叔子?

和溫花楹一起兩個夫人覺得有些尷尬,就對溫花楹說道︰「寧府的二公子品性純良,是個好人。」另一位夫人也說,「寧二公子很善良的,確實是個好人。」

溫花楹很不以為然,她心想,這寧玉成要真是個好人,會跟那些混賬東西成天待在一塊兒?這兩位夫人恐怕也是因為在人家府上,才不得不替寧玉成說情的,溫花楹笑了笑,不置與否。

侍女將三人的衣裳收拾好,三人重新穿上,這才去了花廳處。這時筵席已經結束,其他的女客已經走了個七七八八,溫花楹見羅蕙嬌面上泛著紅暈,知道她吃酒吃多了,就把她拉到一旁,將自己兩次听到寧玉成和一幫不學無術之人鬼混的事兒說了。

「妳夫家的公婆已逝,想來他也是視妳長嫂如母,快些好好管教,別讓那些人帶壞了他。」

羅蕙嬌皺眉點頭,又向溫花楹解釋,「其實我家小叔為人很好,就是、就是……」想著寧玉成不愛讀書愛畫美人圖的毛病,她又沒辦法解釋給好友听,最後只得胡亂說了句,「……反正他人挺好的。」

溫花楹嘆氣,囑咐了好友幾句讓她待會兒好好休息就告辭了。

溫花楹與眾夫人們告辭後,寧玉成先是遣了人過來問問女客們是不是都離了席,然後才過來拜見長嫂,「祝長嫂生辰吉樂。」然後奉上了他準備的禮物。

羅蕙嬌笑著讓侍女收下,然後又打量他一番,關切地問道︰「最近還是吃不下飯菜?我瞧著你又瘦了。」

寧玉成搖頭,「老毛病了。」他一向體格孱弱,幼時生了一場大病,病雖養好了卻失去了味覺,吃什麼都沒滋沒味的,便患上了厭食癥,兄嫂想盡辦法也治不好。

羅蕙嬌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我那好友送我幾罐醬菜……她特別會搗鼓這些個。前兒你哥哥去外省辦事兒,在外頭吃多了酒,又接連坐了幾天馬車,一回來上吐下瀉的,什麼也吃不下,倒是就著她送來的醬菜,吃下兩大碗白粥,後來才慢慢養好了的。今兒她也送了新的醬菜來,你拿一罐去試試。」

寧玉成並不抱希望,但也不想拂了長嫂的好意,就答應了。

他拎著長嫂給的一罐醬菜往自己的院子走,然後一邊走,一邊低頭看,這確實是一罐與眾不同的醬菜。它造型簡潔古樸,一看就是特別定制的。罐身上系著根細細的麻繩,還結成漂亮的如意結,

如意結的兩端還串著兩顆好看的木珠。

寧玉成見府里的小丫頭們玩過這種木珠,其實是山里的一種野生果莢,采摘回來以後,果實是圓潤的,軟的,可以用削尖的竹簽將這些果實串起來,放在陽光下曬干。果實干透之後會成又硬又圓,表面光潔又漂亮紋理的珠子。

說白了,這樣的東西不難得,但要花心思弄得這樣好看,那就是真的很有心。

寧玉成莫名就對這罐醬菜生出些許好感,心想這醬菜娘子對罐子都這麼講究,想必在醬菜上就更用心了?他喚來書僮,讓速去取些白粥來。

很快,書僮就端了白粥過來。寧玉成讓書僮從陶罐里挾了些醬菜放在小碟子里,盯著醬菜看了一會兒。

醬菜與腌菜還不一樣,腌菜是用鹽漬的,放進壇子里可存放很長一段時間的。而醬菜相對新鮮,是經過簡單烹飪後用各種香料佐料腌上一兩天即可食用的。也不能存放太久,兩三天內必須要吃完,否則就壞了。

而這一罐腌菜看起來黑乎乎的,寧玉成仔細辨認,認出是切成厚圓片的胡瓜。看著其貌不揚的樣子,可長嫂卻對這贊不絕口。真的很好吃嗎?寧玉成持懷疑態度。想著反正他也吃不出味道,于是也就不抱希望,端起粥碗先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粥。

他能吃出白粥的口感,綿軟爛糯,但也僅此而已。他根本就吃不出米粥的甘甜,至于醬菜嘛……他猶豫了一會兒,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寧玉成愣住。

奇怪又陌生的咸鮮濃香味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還帶著微微的酸和辣,他不自覺咬上一口……那脆蘿卜在牙齒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每咬一口,都有味道濃冽的醬汁于齒間爆漿,這味道酸脆辣爽,竟是他多年不曾有過的味覺感受,

一時間,寧玉成呆住了。

他自幼體弱多病,幾乎是泡在藥罐子里長大的。十三四歲那年,他感染一場風寒,纏綿病榻許久,最後病好了,卻因為被灌下太多又苦又腥的藥汁而失去味覺,至今已經有五年。

這些年來,哪怕他沒有味覺,吃不出滋味,但也只能為了生存而吃。旁人每每稱贊這好吃,那好吃,對他來說全都味同嚼蠟。

寧玉成不自禁地又嚼了幾下醬菜,這才依依不舍地吞咽下去。這是他在這五年來,頭一回能品出飯菜滋味。再喝上一口炖得正軟的白粥……那甘醇淡香的米粥中和了醬菜的咸,實在讓人感到心滿意足,

寧玉成慢吞吞地吃完了面前的一整碗粥和一小碟醬菜,覺得心滿意足。讓書僮收拾碗筷,他心情激動,抱著那罐子醬菜走到一旁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多寶閣上。

然後他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揭開陶蓋,拈出一塊醬胡瓜吃了,細細品味著個中滋味。又因為空口吃,略顯得有些咸,他便又輕啜了一口清茶。

天,他居然也嘗出了清茶的香幽與微苦,

這到底是什麼神仙醬菜。

寧玉成激動萬分,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去找醬菜娘子,但不巧的很,醬菜鋪子沒開。他有一點點失望,但也沒有心思干別的,就一直守在醬鋪子門口。

等待過于無聊,他甚至坐在鋪子前的台階上打了個瞌睡,直到听到車輪碌碌的聲音由遠而近,同時還混著女子的怒罵聲,與男子的嬉笑聲。

寧玉成清醒過來,站起身往遠處一看,只見溫花楹艱難地推著一輛堆滿了各種果蔬的獨輪車正往這邊走,還有兩個本地混混像蒼蠅一樣圍在她身邊,嬉皮笑臉的。

寧玉成連忙迎了過去,他飛快地掃視了溫花楹一眼,就不敢再看,只因這娘子的身段過于玲瓏縴婀,腰兒盈盈一握,臀部又渾圓飽滿,至于胸部……

寧玉成沒敢細看,然後板著臉兒喝斥那兩個混混,「張三,張四,你們又欺負人了。」

張氏兄弟一見寧玉成,便舍棄了溫花楹,他們也只敢口花花調戲一下美人兒,可是寧二公子卻是遠近有名的大方人,從他指頭縫里漏出來一丁點兒,就足夠他們兄弟吃喝好幾天了,

張三張四朝著寧玉成點頭哈腰,「二公子您怎麼來了?」

殊不知,寧玉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溫花楹身上。其實他已經遠遠地見過她幾次,知道她是個美貌的年輕婦人,但這麼近距離一看,才知道原來她這麼漂亮,他的目光根本就無法從她的臉上挪開。

寧玉成漲紅了臉,不想讓人看出他的異常,卻又忍不住偷偷看她,最後假裝皺眉對張氏兄弟說道︰「這溫家娘子是我長嫂舊識,你二人是眼瞎心盲了,敢欺負到她頭上來。」

張氏兄弟一听,大吃一驚,連忙辯解︰「二公子誤會啦,我等哪敢欺負溫娘子,這不是,這不是看溫娘子推車辛苦,前來幫忙。」

「對對對,我們是來幫她推車的。」

寧玉成屈起食指擦了擦下唇,「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我們兄弟白出了力氣還未討到好處。」一番謊言張口就來。

溫花楹怒極,但她孤身一人不便與這些無賴扯皮,輕啐了一口,推車離開。

寧玉成心頭著急不想與人廢話,隨手扔了一把銅幣過去,「往後若是敢造次,本公子饒不了你二人,快滾。」

他竟然信了,還給了賞錢,張氏兄弟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他們看了看寧玉成,見他望著那女子耳根通紅欲言又止,兄弟二人頓時心中明了,不甘地告了罪,轉身走了。

待二人走開,寧玉成這才歡歡喜喜地追過去喊了一聲溫娘子,然後等著她問二公子所來何事,這樣他就可以找她買醬菜了。

嗯,或者還能多和她說說話,她剛來此地,對周邊肯定不熟,但他熟啊,他可以幫她,雲瀾鎮靠近縣城,去城里逛逛玩玩很方便,附近也有幾座大寺廟,風景優美很合適游玩。如果她不識路,他可以帶她去玩……

等等,她怎麼不理會自己呢?

寧玉成敏銳地感覺到,溫花楹好像橫眉怒目的……她是不是對他有什麼成見?

他有些不知所措。在雲瀾鎮,幾乎沒人不喜歡他。這還是他頭一回感受到有人明明白白的流露出你是個壞人我很討厭你的肢體語言。

一時間,寧玉成進退兩難,又小小聲喊了她一聲,「溫娘子?」

她還是不理他,只顧著將獨輪車靠在店鋪門口,然後抽開鋪子門板下的插栓,將鋪門打開,又進進出出地將獨輪車上的果蔬一趟又一趟的搬進店鋪里。

寧玉成訕訕的上前幫忙。

溫花楹瞪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反對,畢竟他是蕙嬌的家人,她也不好太過擺臉子。

寧玉成和溫花楹將獨輪車上的果蔬全搬進鋪子里以後,溫花楹才問他,「你來找我做什麼?」

看著她又嬌又凶的樣子,寧玉成羞紅了臉,垂下頭小小聲說道︰「我,我來買醬菜的。」

溫花楹才不信呢,她昨天才送給羅蕙嬌四罐醬菜,怎麼可能一天就吃完了啊?一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她咬著牙又打量了寧玉成一番,心里頭有話卻不便開口。

寧玉成被她眼里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給嚇住,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溫花楹默默嘆氣,不想再理會,拿著掃把掃去落在地上的菜葉子等垃圾。

寧玉成看著溫花楹,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按說,她是他嫂子的好友,他就不該太生分,太見外;可男女大防的規矩擺在這兒,這會兒鋪子里又只有他和她兩個人……

憋了半天,寧玉成訕訕地對溫花楹說道︰「以後要是,要是他們還來糾纏你,你就去找我。」想了想,覺得如果真有人上門欺負她,恐怕她也不太可能月兌身去找他來解決問題,于是又說了一句,「你也可以報我的名字,他們就不會欺負你了。」

溫花楹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哼,長得倒是白淨俊美,可一想到他成天不是跟這些地痞鬼混,

就是和那些公子眠花宿柳……他一定讓蕙嬌操心不少,蕙嬌幫了自己那麼多,作為好友,她少不得要替蕙嬌敲打敲打這不成器的小叔子。

「我問你,你們寧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你哥哥你嫂嫂都是正派人,怎麼你就天天和那些混賬東西鬼混在一處?」溫花楹忍不住罵道,「你是個讀書人吧?連聖人也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你跟那些人在一起,到底學到了什麼好?」

寧玉成驚呆了。

從來也沒人這樣對待過他。他幼時多病多災,父母對他多有憐惜,一句重話也不說。少年時父母相繼離世,也有兄長的關照。再後來長嫂嫁進家門,也是將他視作親弟弟一樣疼愛……

這還是寧玉成頭一回捱罵。

溫花楹繼續說道︰「你也這麼大個人了,還天天躲在你兄嫂羽翼下胡鬧,讓他們操心勞神,你就沒有自己能做的事或者想做的事?罷了,也是我多嘴,不該管你的事情,抱歉。」

寧玉成被訓得滿面羞紅張大了嘴想解釋,他沒有想鬼混,他是有想做的事的,他會畫美人想畫美人,可兄長總說這不是正經事,要他去做些正經的事,譬如說參考科舉會試,或是幫著管一管家里的鋪子田莊也使得……

可是他真的既不喜歡做駢四儷六的晦澀文章,也不喜歡一毫一厘計較鋪子里的進項出項。

他有心想解釋給溫花楹听,可又見她忙得團團轉,最後又省悟過來,她和他也沒有熟到可以談理想的地步,只得蔫蔫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