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宇文至見她遲遲不回話,下意識揚起眉頭,用輕輕應聲來催促她回話。
「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凌若若趕緊搖了搖頭。
想什麼呢!凌若若,你還受不夠之前的教訓嗎?宇文至過去是怎麼對你的?你昨天晚餐吃啥可以忘記,但一定不能忘記宇文至過去的惡形惡狀!
凌若若重振旗鼓,她萬萬不能重蹈覆轍,屈服在宇文至的西裝褲下。
「小至,謝謝你特地下樓接我們家若若。」蕭瑤揚著燦笑從副駕駛座下車,不著痕跡地擠開站在後座車門旁的宇文至,硬是讓自家女兒與前女婿隔出一段距離。
「這是我該做的。」宇文至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薄唇揚起的笑意依舊不減。
「小至,你該做的還遠遠不止這些。」蕭瑤勾起交際用的假笑看向宇文至,「我們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也想圓老夫人最後的心願,才勉強將若若帶回台灣,待事情結束後,我們會把若若再接回美國,希望你能謹記這點。」
聞言,宇文至有一瞬的失落與愧疚,但面對長輩,他只能順從地點點頭,「我會牢記。」
此時凌級也從駕駛座上下來,他原本打算替女兒把後車箱的行李搬下車,眼尖的宇文至發現前岳父有勞力活,箭步上前接手搬行李的工作。
「若若,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蕭瑤趁機對女兒耳提面命。
凌若若點點頭,「我記得。」
「記得就好。」蕭瑤拍拍凌若若的臉頰,她話是這麼說,但表情卻是憂心忡忡,畢竟當初女兒有多愛宇文至,她是記得清清楚楚。
「爸、媽,請上來坐坐,順道瞧若若即將生活的環境。」宇文至拉著行李箱,邀約凌家夫婦上樓看看。
「我們跟別人有約,以後再找機會上樓喝茶。」相較于蕭瑤對宇文至百般提防,凌級就顯得對前女婿溫和許多。
「隨時歡迎爸媽來訪。」宇文至露齒笑著。
「小至,你這聲爸媽叫得我們頗別扭,以後還是叫叔叔阿姨就好。」蕭瑤可不想與前女婿套近乎。
宇文至明白前岳母對他話中帶刺的原因,畢竟他曾經帶給凌若若傷害,討厭他是情理之中。
倘若今日有哪個可惡的臭小子敢這樣對他女兒,宇文至一定不是用尖酸刻薄的話語諷刺就算了,怕是拳頭跟回旋踢都一並招呼了吧!
「老婆,小至想怎麼喊我們都行,別太限制年輕人的發展。」凌級摟著妻子的肩膀,要她放輕松別太敏感。
「可是……」蕭瑤才不想輕易放過宇文至。
「跟總監約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再不離開就得遲到了!」凌級不給妻子說話的機會,摟著她就往副駕駛座塞。
宇文至與凌若若站在人行道上,目送凌級與蕭瑤離開後,兩人的獨處時光正式開始。
「中午點外賣還是到外頭用餐?」宇文至替凌若若拉著行李箱,一邊往大廳走一邊輕聲問話。
「看總裁怎樣比較方便。」與宇文至在一起,凌若若向來以他的意見為意見。
「離開公司後就別喊我總裁。」宇文至話里飽含堅持。
「那我該喊什麼?」凌若若一點想法也沒有。
站在高大的宇文至身側,嬌小的凌若若與他的身高差了整整三十公分。
過去,凌若若總是習慣仰望她心中唯一的神只,而今她刻意不與他對視,低著頭喃喃說話的模樣,就像被主子欺壓的奴僕,讓宇文至心底頗有不滿。
凌若若看著自己的白色球鞋,拉長耳朵等著宇文至發號施令。
只是等著等著,等到電梯門都打開,兩人雙雙進入電梯後,她依舊沒能听見宇文至的回答。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安靜?一股好奇與不安在凌若若心底不斷發酵,最終她還是禁不住好奇心,抬頭朝宇文至看去。
「小貓,你總算願意看我了!」宇文至終于等到與凌若若眼神對視,勾起嘴唇淺聲說話。
在四目相接時,凌若若可以清楚發現,在宇文至深邃的眼眸中,毫不掩飾對她的寵溺神色,一如過往,她因他的眼神而痴迷,卻在下一瞬,她心髒一縮,趕緊把眼神撇開。
凌若若微微皺起眉頭,對于宇文至的情感,在她胸臆間五味雜陳理不出任何頭緒。
「私底下,你可以像以前那樣喊我,好嗎?」宇文至是期待的,雖然很狡猾,但他還是期盼凌若若能像過去那般喚他,更加希望兩人能重修舊好。
重新贏回妻子,是宇文至在一個禮拜前再次見到凌若若後,逐漸在心中膨脹的希望,也是他努力的目標。
「我……」凌若若這可為難了。
凌若若可沒忘記,當她在父親凌級的道德勸說下,決定回台灣假扮宇文至的妻子時,蕭瑤就從那時每日對她耳提面命,要她就算和宇文至當偽夫妻,也絕對不能重蹈覆轍,再陷入他編織的情網中,到時苦的可又是她。
「『宇文兄』還是『廠公』選一個。」宇文至不清楚她的心底掙扎,直接拋出選項。
當時,凌若若覺得宇文至的名字很有古風味道,所以在婚前總喊他「宇文兄」,而這也是她特有的稱呼。
宇文哥,你的名字好有古代人的感覺,以後我叫你「宇文兄」,可好呀!
宇文至記得那時,凌若若說完話後,還做出拱手作揖的動作,可愛俏皮的模樣令他至今難忘。
欸欸,我听別人不喊老公反而叫「公公」,我可不願意我老公只是小太監,所以我以後要叫你「廠公」,你不準拒絕!
宇文至無法忘記,婚後不久的凌若若,笑著對剛結束工作返家的他說這番話,最後還把小臉埋入他懷中,不斷喊他「廠公」。
當時宇文至還笑說,她很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太監嗎?
那時凌若若紅著一張臉,噘起嘴來瞅睨他好一陣子,才開口回話。
你是不是太監,我會不知道?
那晚,宇文至可是比平常還要努力,讓可愛的小嬌妻更清楚明白,她的廠公是比正常男人還要勇猛的神級男子。
「選好了嗎?」過去犯錯的人是他,但高傲的男子哪能隨意認錯,粉飾太平、佯裝沒事,是宇文家男人一貫犯錯後不認錯的祖傳大男人態度。
「我……」凌若若將眼楮撇開不敢與他對望,但嘴上卻十分堅決,「我還是叫總裁就好。」
「為什麼?」宇文至訝異他乖巧听話的小貓咪,居然二度伸爪子撓傷主子了!
「我會搬來與總裁同居,全是因為女乃女乃的關系,我們只是假裝還是夫妻,又不是真的夫妻,所以在稱呼上,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凌若若把目光看向身旁倒映宇文至高挺身形的鏡子上,她在撂話時,很孬地不敢看著他的眼楮說。
「是嗎?」宇文至的嗓音低啞,但藏在簡短兩個字里的情緒卻有萬千。
是凌若若看錯嗎?
為何當她拒絕像過去一樣親昵喊他時,鏡中的宇文至,眼底卻透出一絲落寞與懊悔,彷佛明亮的篝火被澆了一大盆冰水般忽明忽滅?
在凌若若眼中的宇文至,向來是心高氣傲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他永遠是最閃耀的太陽,其余人只能像小行星以他為中心繞著打轉。
而她,也不例外。
宇文至的提議被凌若若拒絕後,密閉的電梯空間里只剩滿滿尷尬,空調的呼嘯聲,她心跳如擂的怦怦聲,仿如塞滿了她的耳朵,不自在的別扭從腳底包裹到頭頂,她整個人都不曉得該如何是好,這回,彷佛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
幸好,時間對居住在豪宅公寓的政商名流來說是最寶貴的東西,電梯運轉的速度快得驚人,從一樓大廳至宇文至所在的頂層,不到二十秒就能抵達。
所以當凌若若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時,電梯門打開的機械聲是她的救贖鐘聲。
「我們到家了。」宇文至按下延長開門鍵,讓她先離開電梯,他殿後。
凌若若走出電梯,只見電梯門與大門之間寬敞的私人空間,宇文至選擇全用檀木裝飾,從牆壁到地板是沉穩的深色木頭拼接而成,橘黃色光線從挑高的天花板往下灑落,就如橘色晨曦將大地浸染成一片柔美,加上禪意十足的擺設,令人心情瞬間變得平靜。
高科技結合中國風的室內設計,有種穿梭古今的錯覺,此番將時尚與古風完美結合的設計理念,不需宇文至多做說明,凌若若一看就曉得是出自前夫之手。
「好棒的設計。」她眼觀四周,原本窘迫的神色逐漸成了驚嘆。
「喜歡嗎?」宇文至站在她身側詢問。
凌若若用力點點頭,「我很喜歡。」
宇文至寬闊的大掌習慣性地從凌若若身後抬起,還很自然地想用掌心握住她的後頸,只是當指尖踫觸到她柔軟的發絲,他才猛然驚覺,身側的女人已經不再是他可以隨意踫觸的妻子,而是必須保持距離的前妻。
而這份距離,也是她所希望的。
手,默默地在凌若若身後垂下,一如他垂下的眼睫毛,掩蓋他總揚著不可一世、如今卻落寞的黑眸。
尊重她,是他目前能表現還愛著她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