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我就去哪。」盡管傷痕累累,獨照仍固執抓住她的手不肯與她分離。
君穎難以置信瞪大眼,淚水不受控制再次滾落,「我不會再帶著你了。」
沒有她,他可以過得更好。
「你不帶我沒關系,但是讓我牽著你的手好嗎?」獨照像即將被拋棄的小狗狗,不讓她走就是不讓她走。
狼在哀鳴,好悲傷好悲傷。
舍不得的君穎也好悲傷好悲傷,指尖情不自禁與狼爪緊扣。
她貪婪無情,做過數也數不盡的壞事,笑看旁人將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團糟,她從不愧疚也從不覺得有錯,可面對獨照,她有說不盡的抱歉,她將他的人生弄得一團糟,他仍然要她。
他要她,真的要她。
他是這世間唯一要她,也是她真心想要的,偏偏她要不起。
她心碎對他揚起絕美笑容,「獨照。」
「我在,一直都會在。」
她淚眼婆娑深深看著他,將他的悲傷,他的痛苦,以及他的喜愛全收藏在心底。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刻,他的眼滿滿都是她,她亦然。
冗長的孤寂換來他二十五年相伴,值了。
她機關算盡從影子化為實體,原來全是為了她的獨照。
「別哭,沒事的。」心痛的男人伸手為她擦掉奔流的淚。
巫為此情此景大為光火,她罪孽深重該遭受嚴懲,結果這只小狼狗對她不離不棄。
小狼狗眸底的痴戀,令他回想起從前的自己,他也曾經這般深愛過一名女子,是以無法忍受小狼狗以他的臉痴瞧令人鄙夷的影子。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大的羞辱。
全都是她在作祟,只要將她收回,所有事都將回歸正軌。
白霧迷漫,巫全身充滿金光,雙手快速結手印,繁復手印完成後狠狠擊向她。
有傷在身亦不想牽連獨照的君穎笑中帶淚不閃不避。
她不要再叫君穎,要改叫獨依,獨照始終像影子守在她身後,她也想要成為獨照最強而有力的臂膀,守護最重要的他。
獨照,保重。
她閉上眼,坦然接受命運。
獨照見到奇怪的金印擊向她,毫不猶豫再次將她護在懷里,于她耳畔溫柔輕喃,「別怕,我在這里。」
金印擊中獨照的背,力道之大使插在背上的匕首沒入體內,五髒六腑宛如遭到擊碎,痛到他當場吐血倒下。
「獨照!」嚇壞的君穎被他壓到一同倒下,她努力自他身下爬出來,雙手顫抖撫模又嘔出一口血的男人,心碎哭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拼命為他擦掉唇角的血,卻怎麼也擦不完。
「我血多,沒事。」安慰的話才剛說完,便又吐一口熱血。
六神無主的君穎淚如雨下,雙手結手印罩住他的傷口,急著取出沒入體內的匕首,一道接一道黑印進入他體內,她竭盡所能施法,雙手無力發抖,全身布滿汗水,無奈她傷勢嚴重,僅能小小移動他體內的匕首,難以完全取出。
她的心瞬間跌至谷底,仍強作鎮定擠出笑容,「你知道我的,沒有什麼我辦不到,你不會有事,相信我。」
「我不怕,你也別怕。」只在乎她的獨照拉她的手擱在心上,「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對不對?你要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它都會一直為你狂烈悸動。」
虛軟無力的狼,心疼為他淚流滿面的女人。
為何不能再為她多做一些?他想要為她多做一些,想要她永遠不再傷心落淚。
沾血的小手顫抖放在他心口,源源不斷的黑霧進入,盡其所能護住他的心脈,同時將她所擁有的全給他,「獨照,謝謝你讓我快樂,不再寂寞,謝謝你愛我。」
冷眼旁觀的巫不同情說︰「一切是你咎由自取,倘若你沒偷我的血,你的小狼狗不會傷得如此重。」
他所結出的手印對尋常人不構成任何傷害,可對于擁有法力之人具有殺傷力,法力越強,殺傷力越大。
他的家族世代為國巫,他們一個是他的影子,一個體內蘊藏他的血,不論哪個皆擁有他部分法力,一中非死即傷。
再不舍,還是得舍下,才會有得。
想通的君穎放下她的獨照,恭敬跪伏在高高在上的巫面前真心懺悔,「我錯了,這一切全是我的私欲所造成,我本就不該存在這世間,你要將我收回理所應當,我沒有任何怨言,但是我懇求你,救救獨照,他是無辜的。」
「百年前我故意施恩他的祖先,強逼他們在我有生之年服侍我以報救命之恩。獨照自小奉我為主,我日日灌輸他要以性命保護我,今日他才會不加思索豁出性命護我周全,以致于冒犯你。」
「我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他卻不然,求求你別見死不救。」她哭著重重磕頭。
獨照臉色大變,不喜心高氣傲的她為他低聲下氣,他忍痛爬到她身邊,拉住她,不許她再磕,「你別求他,不要為我受這委屈。」
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掙開他的手,咚咚咚一再用力向巫磕頭,「求你……」
獨照伸手護在她額下,「我不要你消失,我為你所做的全是心甘情願,不是你灌輸我要以性命保護你,全是因為我愛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巫冷眼相看,「你憑什麼求我?我又為何要幫你,你的小狼狗死了,你才會曉得什麼叫椎心刺骨之痛,你才懂得別人的痛。」
付出慘痛代價的君穎推開獨照的手,淚如雨下繼續磕,「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釋姑娘,我壞事做盡罪有應得,無可辯駁。獨照他是好人,他從小一再阻止我做壞事,許多人因此免遭我毒手。」
「好人不該受到懲罰不是嗎?你之所以不願成王,皆因心懷天下,不願生靈涂炭。獨照的人生被我攪得一團亂,我乞求你大發慈悲讓他過原本該過的人生。」
「我過的就是我想要的,就算是你也無法勉強我。」心碎的獨照用盡所有力氣將她擁入懷里。
她越來越淡,他則越來越虛弱,假如今天他們之中有一個必須離去,他願意就此消失。
她捧著他的臉認真說︰「你被我迷惑了,以後你會明白我不值得,你會遇到真正愛的女人。」
那個女人不會是她,雖然她會不開心,不過會真心祝福。
巫皺眉看小狼狗痴纏不放,「你已經快死了,還執迷不悟,看來真是受她蠱惑。」
臉色死白逐漸失溫的獨照傲然昂起下巴,「我愛她與你無關。」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個。」巫重重一哼,決定撥亂反正,「你的人生本就不該有她,我會救你。」
緊緊護守懷中小女人的獨守冷硬著聲,「我不要你救。」
怕巫反悔的君穎焦急捂住獨照的嘴,語帶懇求,「別說了。」
巫挑眉冷笑,「死到臨頭還在展現氣魄?也是,都傻到不肯放手,還有什麼傻事做不出來?」
君穎扳正獨照的臉,要他看著她。
澄黃帶著野性的眼眸深情凝望。
「獨照,今晚的月色真美……我要你幸福,你會幸福的。」她將柔軟唇瓣溫柔貼向蒼白的唇。
今晚的月色真美……他終于等到她的回應了。
獨照欣喜若狂接受她帶有千言萬語的一吻,旋即眼皮沉重垂下,意識倏地跌入幽暗,倒下。
狼驚恐瞪大眼,四肢跟著癱軟,毫無抵抗能力。
縴細雙臂護著他,唇角噙著美麗微笑,輕柔將他放下後,再次向巫跪伏,「求你實現承諾,救獨照一命。」
「我會救他,你呢?是要我親自動手,或是自動回歸?」巫倒是不介意將她往死里打。
她承諾道︰「確認獨照安然無恙後,無需你動手,我會自動回歸。」
「好。」巫不怕她食言,她也沒多少能耐能做垂死掙扎,何況只要針對獨照,不怕她不乖乖任他宰割。
自信滿滿的巫雙手結出手印,金燦光芒籠罩沉睡的獨照,沒入他體內的匕首漸漸出現,懸浮半空,他結出一個又一個手印,修復獨照損害的內髒。
君穎屏氣凝神看巫救獨照,深怕巫會突然反悔或是暗使陰招。
金色光芒持續沒入昏睡的獨照身上好一陣,然後逐漸消失。
額際微冒汗的巫實現承諾將毫發無傷的獨照還給她,神情踞傲看著她,「該你了。」
君穎對他重重一叩,「謝謝你不計前嫌救獨照。」
好看的指優雅拂掉沾染到身上的灰塵,巫靜心等候。
君穎轉身看氣色與呼吸恢復正常的獨照,深幽眸底滿是依戀,不舍的指尖最後一次撫模他的臉龐,俯身于他的唇上留下最後一吻後,她變得更淡了。
下一秒次比一秒還要淡,雙眼始終停留在她的狼人身上,直到消失在空氣中的最後一秒,她仍然在看他。
遠遠的,耳畔似乎還可以听見她的狼人深情對她說︰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多美的情話,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眼眉低斂的巫看著地面終于安分回歸不再讓世人有所記憶的影子。
「愚蠢。」
☆☆☆
獨照睡了好長好長一個覺。
彷佛從未睡得如此安穩過,他舒服伸展四肢睜開雙眼,看見天花板明亮的燈,呆楞坐起身。
「我為什麼會睡在這里?」他不解看著被鐘點女佣打掃得窗明幾淨的客廳。
燦爛陽光透過大片落地窗斜斜照入,刺眯雙眼,他抬手遮擋,卻模到一手濕。
「什麼東西?」他呆滯看著沾水的指,「房子漏水?」
左看右看地板干淨清爽,沒積水現象,疑惑十指再往臉上模模模,模到兩手濕,「搞什麼?」
獨照赫然發現雙手沾上的不是水而是自眼角流下的淚。
他在哭?
為何要哭?
他到台東參加大學同學會,和老同學說說笑笑玩得很開心,大家還相約明年再相聚,難道是他太舍不得美好假期就此結束?
「莫名奇妙。」他皺眉搖頭,俐落站起來。
突地,動作一頓。
呆呆盯著地上被陽光拉長的影子。
難以理解的淚再次淌下,心口彷佛遭到重擊,痛得他瞬間吸不到任何空氣,雙腿無力跪下,自喉頭沖出無比痛苦的哀嚎。
他放聲痛哭。
狼也大哭。
難以言喻的郁悶使他雙手成拳重捶地板,一下比一下還要用力。
漫開的血花染上雪白地面。
痛,很痛很痛。
負傷的獸倒地悲泣,久久無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