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婧雪站在樹下,看著上頭的小男孩進退維谷,覺得這家人真的都是奇葩。
老一輩的看她不順眼刁難她,當家的娶她的用意是她什麼都可以不用做,只要把孩子帶好,小的呢……卡在樹上也不肯服軟說一句幫幫我。
難道是她這個人太顧人怨?
剛剛她在院子里賞景時听到這頭有動靜,好奇走過來就看見一個男孩正在爬樹,她還沒來得及問這小男孩的身分,只惦記著他可能會摔傷,便喊著讓他下來,說這樣很危險,沒想到卻得到這樣一句話——
「別管本少爺的事,擔誤了本少爺出去玩,我讓人把妳發賣了。」
既然自稱本少爺,想來就是她那個老公的孩子了,先別說她就算不掌家也是世子夫人,還是這孩子的繼母,管得了他。
「你就是卓楓吧?我是你的繼母,想發賣我怕是連你爹都沒資格。」
蕭卓楓回頭看了一眼樹下的人,原來這就是他的新母親,但這一點並未讓他有所畏懼,而是繼續往上爬,直到爬到了分枝的地方,開始往枝椏爬去。
「妳去找父親告狀啊!父親才不喜歡妳,他連自己的婚禮都遲到了,妳不覺得丟臉嗎?妳應該讓轎子轉頭回家去!」
洛婧雪看出來了,他是想借著橫伸的枝椏爬出圍牆,但這可是好幾進的院落,就算出了內院,出得了侯府嗎?
不過這小孩嘴可真夠毒的,一開口就往別人的痛處戳。
洛婧雪看著枝椏的角度,合計一下小男孩大概的身高體重,推斷他就算能撐到枝椏末端,枝椏也會被他壓低到越不過牆頭,所以索性就在底下看著。
蕭卓楓小心翼翼地爬了一會兒,離主干越遠枝椏晃動得就越厲害,還在想他似乎選了個最壞的方法翻牆時,就看見他的繼母好整以暇地雙手交抱在胸前,像在看戲一樣的看著他。
這不對啊!整個侯府的人都怕極了他,深怕他哪里磕了踫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急急忙忙的扶著枝椏讓他翻牆出去才是,怎麼繼母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還只是靜靜看著他?
「喂!妳不擔心我摔傷?」
洛婧雪搖了搖頭。
「我摔下去可能會摔斷骨頭。」
「很有可能。」
「那妳還不想辦法讓人幫我?」
「你還是個孩子,愈合能力快,只要得到適當的醫療照顧,你的骨頭很快就能長全,我相信憑侯府的能力,要照顧你痊愈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我若現在幫了你,你以後就會有恃無恐,不如讓你摔一次,你自己就會怕了不再犯。」
蕭卓楓整個人都傻了。不是,這個新母親都不怕他摔了會被責罵嗎?她不怕祖母嗎?
但高傲的人不容易示弱,他才不想讓人知道他怕了,于是他抱著枝椏,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算了,我如果摔了祖母肯定不饒妳,我也突然沒了玩興,不想翻牆出去了,妳讓人來抱我下去吧!」
平時他身旁都跟著一堆人,但他早就練出一身甩開他們的好本事。
洛婧雪左右端詳著枝椏,一副認真研究的樣子,此時正好刮了風,枝椏晃動起來,蕭卓楓嚇得抱緊了枝椏,但又不願叫出聲,只能以怒言來掩飾自己的害怕。
「妳看什麼看?」
「這枝椏太細了,撐不住一個人去抱你,也撐不住架一個梯子,只能你自己往回撤。」
「什麼?妳讓我自己往回撤?妳不怕我摔下去祖母懲罰妳?」
洛婧雪想了想,突然覺得蕭卓楓說得很對,「你這倒是提醒了我,那我得先溜走制造不在場證明,免得你自己作死還連累我。」
說完,她對著身邊由娘家陪嫁過來的侍女道︰「萱兒,我們走吧!」
萱兒愣了愣,真……真就這樣走?
她還沒能開口確認,樹上的蕭卓楓就先開口喊了,「等等!妳就留我一個人?」
「對!你又提醒了我,萬一你摔下來總得有人幫忙求救,萱兒,妳就遠遠看著,如果他掉下來了妳就大聲喊人,記得站遠一點,他摔了就賴不到妳頭上。」
「是……」萱兒點頭。
這話氣得蕭卓楓拚了命的往後撤,直到回到主樹干時,洛婧雪示意,萱兒才上前,在蕭卓楓爬到了構得著的地方後將他抱下來。
蕭卓楓氣呼呼地上前跟洛婧雪理論,「我要去告訴祖母!」
「那我只好告訴你爹,你覺得他會容許你翻牆出去嗎?」
蕭卓楓的氣勢整個都萎了,他踱著步,最後用力地對著洛婧雪踢了一腳,這才撒開腿跑走。
洛婧雪抱著小腿,忍不住咒罵,「這死小孩!」
萱兒看著小姐這糗樣,不知該笑她活該好,還是說她怎麼不拿出母親的威儀好,只能扶著自家小姐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一邊看著她揉著小腿一邊問︰「奴婢扶小姐回去,拿藥酒給小姐推一推吧!」
「不用,揉揉就好了,一個小男孩還傷不了我。」
傷是傷不了,但洛婧雪怎麼能容許蕭卓楓這麼放肆,她可不受這窩囊氣,下回得好好報一下這一腳之仇才行。
萱兒看小姐這模樣倒是有些心疼了,小姐的命怎麼這麼差,在家里被欺負,到了夫家還得被刁難、被忤逆。
「小姐,本以為妳嫁來侯府就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世子婚禮遲到、老夫人在妳敬茶時刁難,現在連少爺都這麼忤逆妳,小姐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洛婧雪搖搖頭,「我嫁來侯府之前的事妳不是不知道,妳真的覺得我不嫁會比較好?」
萱兒仔細想了想,留在洛家好像真沒有比較好。
洛婧雪並沒有被蕭卓楓惹怒,相反的,她早就知道自己能嫁進侯府的最大價值就是照顧那個孩子,所以她會做到,只是照顧不代表溺愛,由剛剛蕭卓楓的幾句話,她已經明白這孩子會頑皮到這程度,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老夫人羅氏,也就是她婆母的寵溺。
昨天她與她的夫婿蕭元燁已經議定好了,她必須照顧好蕭卓楓,那麼她就得好好動一番心思。
「萱兒,妳等等去把少爺的侍僕給找來,我有話要問。」
萱兒還在為自己小姐抱不平,「要奴婢說,小姐妳就該好好罰少爺一頓,雖然他身分高貴可能重罰不得,但至少能罰站還是什麼的,教訓教訓他才好,還有,他怎麼能喊小姐「喂」,得喊「母親」才是。」
「听那孩子的話妳還不知道嗎?老夫人對他十分溺愛,我若冒然罰他,也只會被老夫人給攔下來而已。」
「可難道小姐妳就得討好少爺嗎?」
「萱兒,管教孩子本來就是父母的責任,光體罰是沒用的,當然,我也不會溺愛他,只是總得先把這孩子的脾氣、喜好給搞清楚,才知道怎麼對癥下藥吧!」
萱兒總算明白了小姐的想法,但還是不免感到憂心,「小姐一進門就得討好老的、服侍大的、照顧小的,卻沒有人可以體諒妳。」
洛婧雪噗哧一笑,這侍女真的有些口無遮攔,但勝在忠心。
「萱兒,不用替我擔心,我相信只要真心相待,總能換得真心的。」說完,她還輕推了萱兒的後腰一把,「快點,去把少爺的侍僕給我叫來。」
「是,小姐。」萱兒福了個身,轉身辦事去了。
洛婧雪看著萱兒走了,這才嘆了口氣。
她來到這個世界還不到兩個月,說來不管待在洛家還是侯府,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沒有區別。
將近兩個月前,她發生意外去世,再醒來時就到了這個世界,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逼自己又睡了過去,直到她發現自己真的魂穿古代時,她第一個面臨的就是生死關頭。
當時她身子非常虛弱,身邊只有萱兒服侍她,她病得很重,洛家找來的大夫卻很敷衍,她吃了好些天的藥也不見好,甚至她都開始懷疑原主就是被這個蒙古大夫給害死的。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又得死一次的時候,原主的爹突然出現了,埋怨她的身體怎麼這麼差,看了這麼久的大夫也不見好,遂給她換了大夫,好不容易她才重新恢復建康。
既然撿回一命,她便決定以原主的身分活下去,不過當她跟萱兒打听原主的過去時,她突然覺得是不是她上輩子日子過得太順遂了,上天要考驗她才給她換了這個身分。
「妳說我病多久了?」洛婧雪一臉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三個月了,小姐不記得了嗎?」
「我老實告訴妳,但妳別告訴別人。」
「小姐妳說,奴婢嘴很牢的。」
「我病了一場醒來後,發現過去的事我全不記得了,可能是腦子燒壞了。」
萱兒一听就急了,當即要去把大夫找回來。
洛婧雪連忙抓住了她,「妳做什麼?」
「讓大夫再看看小姐腦子的病啊!」
「我這病一般大夫治不了,妳放心,只要妳配合得好,沒人會知道,興許過一陣子我就恢復了也不一定。」
萱兒半信半疑,但想到小姐從小到大生病都沒被重視,總是隨便請個大夫看看了事,最後也都是自己痊愈的,便听話的把她的問題全回答了。
于是,洛婧雪知道了自己所面臨的處境。
洛家是書畫大家,原主父親洛陽孜是一非常有名的畫師,他們雖是旁支,但因為洛陽孜頗有名氣,所以與本家也算關系密切。
原主是洛家的嫡長女,但母親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生了一女一子的謝姨娘實質上等同被扶正了一樣,掌管著洛家後宅。
洛陽孜對後宅的事並不關心,謝姨娘完全把控了一切,她所出的庶女洛婭雲有等同嫡女甚至更甚原主的吃穿用度,原主自小便是倍受冷落。
洛陽孜這個做父親的除了重男輕女以外,女兒對他來說只是用來聯姻獲得更大利益的存在,他雖不是當官的,卻希望兒子未來能進入官場,所以跟本家的利益關聯不能斷,而女兒若能嫁得好,幫得上洛家乃至于本家,除了對洛家有利,也等于是在為兒子洛熙南鋪路。
不過謝姨娘雖然待洛婧雪不好,但基本生活還是不缺的,只是一個孩子要長大,光是吃得飽、有地方住是不夠的,她由萱兒的口中知道原主很努力學著成為父親眼中的大家閨秀,習畫、習四書五經、習女德,但始終沒能得到多一絲絲的關愛。
再後來,洛婧雪得知了洛陽孜之所以會來關心她,是因為她三年多前已經被許配給了永業侯世子蕭元燁,只是還沒能過門永業侯就急病而逝,現在喪期已過,蕭家來商議婚期,洛陽孜才留意到她這回怎麼病了這麼久還沒好,這才大發好心的來探一探她。
只可惜,洛婧雪的芯子早換了人,已經不是那個父親來看她一眼,就開心得覺得此生無憾的乖女兒了。
照道理來說,洛婧雪這種上輩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人是不可能接受這種婚姻的,更不相信先婚後愛能得到幸福,若遇到個會家暴的呢?還是又遇到一個像洛陽孜這樣,老婆只是生孩子、照顧孩子的工具人呢?
但想到原主不過受個風寒最後都能拖到小命沒了,她覺得若真的想了個辦法嫁不成,自己在洛家可能也活不成了,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如嫁進侯府,或許還能有轉機。
畢竟……世子夫人感覺名號挺大的,而且世子不就是繼承人嗎?永業侯已逝,等皇帝襲爵的詔書一下,世子就成了侯爺,她也成侯爺夫人了,妥妥的人生勝利組,不攀著這個高枝離開洛家,還要等什麼機會?
再說了,萱兒也提過謝姨娘及她那個庶妹洛婭雲的歹毒心思,她不要這門親事,人家可念著呢!
雖然蕭元燁不一定娶她不成就肯娶洛婭雲,但洛婭雲要真成了侯爺夫人,那她在洛家哪還有活路?
此時在不遠處的視線死角里,有兩名男子正在看著洛婧雪,一是這侯府的主人蕭元燁,而他身後則是他的貼身侍衛金文昊。
蕭元燁雖不是因為愛洛婧雪才娶的她,但多少也得顧及新任妻子嫁入侯府後的處境,所以讓金文昊留意此事,而他一向無心兒女情長之事,此事金文昊也沒有十分上心,便指了蕭元燁院落里的一名侍僕打听新世子夫人的事,每日來向他報告。
蕭元燁新婚第一天,就听金文昊向他稟報洛婧雪在向母親敬茶的時候受到了刁難,他想著這女子出身世家,尊敬婆母的事應該不用他多說也會做到,但終究也是他的妻子,總得安撫安撫,便想著來她的院落,沒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她管教蕭卓楓的那一幕。
蕭元燁一開始還以為洛婧雪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女子,在他面前答應會好好照顧兒子,背著他卻是對兒子毫不在意,但繼續看下去他就知道他錯了,洛婧雪這就是抓住了蕭卓楓自我又偏執的個性,刻意不如他所願釣著他。
而後,又听著她與侍女的一番對話,知道他能信任她且她也無須安撫,這才又轉身離開院子,只是剛跨開步他便臉色一沉,扶住了側月復。
「世子。」金文昊連忙要上前扶人,蕭元燁已經打直身子,抬起手制止他靠近,他只好恢復如常,跟在身後返回蕭元燁的院落。
他留心看著蕭元燁,發現他真的行走如常應無大礙,這才放了心,一放心就想到了剛剛少爺的事。
「世子,世子夫人對少爺如此,您……就這樣放任她?」
「我放任她?」蕭元燁睨了金文昊一眼,就這眼力,他怎麼有辦法一路爬到自己親信的位置?
「她方才可是完全不管少爺死活,世子能容忍她?」
「我讓你做我的貼身侍衛,怎麼讓我覺得不太有保障呢?」
「屬下對世子忠心耿耿,絕不會讓世子有損。」
「你連我夫人怎麼照顧孩子都看不明白,你真能分得清接近我的人是好是壞?」
金文昊在心里嘟囔,他又沒有孩子,怎麼會知道如何帶孩子?他是不懂世子看出了什麼,但總之是世子夫人帶孩子的方式讓世子認可了吧!
蕭元燁看得出金文昊在月復誹他,也沒再多說,邁開步伐往書房走去。
他想起了昨夜初見妻子的過程,以及怎麼與她達成的協議……
新婚當夜,洛婧雪在新房等了一晚上,稍早她就听萱兒告訴她,外頭的宴席已經散了,蕭元燁交代了讓新房里外的人都退去,不久他就會進新房,然後萱兒就退下了。
可洛婧雪呆坐在床邊許久,也沒能等來她的夫婿。
這男人結婚遲到也就算了,連洞房都遲到嗎?
在嫁進侯府之前,她滿腦袋想著的都是怎麼躲避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倒沒想過有可能新郎根本不會出現。
洛婧雪等著、等著,等到都打起瞌睡來了,然後才被一聲推門聲嚇醒。
她掀開蓋頭,看見一個男子臉色蒼白的靠著門,他旁邊還跟了另一個男子,兩人一身的黑,三更半夜的一身夜行裝,非奸即盜。
洛婧雪想也沒想就拔下了發上的金釵,指著兩個闖進來的人,「大膽狂徒,竟敢擅闖永業侯府!我可是世子夫人,你別胡來,我喊人啦!」
「我就是妳夫君。」
「啊?」洛婧雪的手可沒放,她仔細地打量眼前的人,古代沒有電燈,但永業侯府可是貴族,油燈什麼的都不缺,倒能讓她把眼前人看清楚。
要說他是盜賊,這盜賊也長得太帥了,難道真是她的夫君?
她這不只是穿越,還穿進了一本古裝羅曼史小說里了吧,這長得根本就是活月兌月兌一名小說男主角。
「扶好我。」
這人不只長得帥,還有一股天生的貴氣,命令一下,洛婧雪下意識乖乖配合,她上前扶住了他,卻險些被他帶得跌坐在地,看得另一個人要上前來扶。
「做什麼?」
「世子……」金文昊被蕭元燁這一喝停了步。
「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這里是我的新房,你一個男人進我新房做什麼?」
「世子的傷……」
「有她照料我就行了,你去拿藥箱來給她,然後就退下吧!」
金文昊知道此事不能聲張,藥箱確實只能他去拿,于是他應命而去。
洛婧雪見人走了,這才把門關上,然後扶著那個幾乎把一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的夫君往床邊走去,並扶他坐在床上。
「幸好這新房里都是大紅色的,要不然這血一沾上去,你受傷的事還瞞得住嗎?」
蕭元燁靠坐在床頭,挑眉看向她,「妳怎麼知道我想隱瞞受傷的事?」
「你是什麼身分?是永業侯世子,這侯府的主人,你受傷了一不喊人找大夫、二不喊人去報官,反而還讓你的貼身侍衛去拿藥箱,不是想隱瞞是什麼?」
「妳又怎麼知道文昊是我的貼身侍衛?」
「他那身手我一現代……我是說,我一被限居在大宅院里的人都看得出來很利落,不是一般的侍僕,而且你一個世子身旁不可能不跟著護衛,所以他的身分很清楚明白,再加上你受了傷卻還是那麼信任他,肯定就是你的親信,大約便是你的貼身侍衛。」
蕭元燁算是認可了洛婧雪的聰慧,靠坐著床不再說話了。
沒多久,金文昊帶著藥箱回來,他敲了敲門,是洛婧雪去開的,並由他手中接過了藥箱。
「你退下吧,世子我來照顧就好。」
在這侯府之中,有一批人除了蕭元燁之外,完全不接受他人的命令,即便是羅氏也一樣,更何況是這批人的頭子金文昊。
他看了看蕭元燁,見世子點了頭,他這才應命,「屬下就守在外頭,世子夫人若有事喊屬下一聲便可。」
「嗯,退下吧。」
洛婧雪後腦杓又沒長眼楮,自然不知道金文昊是看她後頭的蕭元燁指示行事,還以為是自己下的命令讓他退下的,見金文昊轉身退到廊道上後,這才捧著藥箱回床邊。
「妳會上藥吧?」
「你現在問這個會不會太遲了,要不我幫你把護衛喊進來?」
「不用,妳不會沒關系,我說,妳做。」
洛婧雪倒也沒那麼沒用,她高中可是上過護理課的,念大學的時候還參加社團當過義工,包扎什麼的還是學過,「上藥、包扎我會,但藥我不認得,你得指給我。」
新房桌上放著酒,洛婧雪把酒壺拿了過來,雖然其實沒有消毒效果,但拿來沾濕棉布用來擦拭傷口周圍還是可以的,酒精成分多少也有點麻痹的效果,能夠止痛。
洛婧雪畢竟當古代人不是很久,自己的衣服都是萱兒服侍著穿的,要月兌男人的衣服當然更不容易,扯了半天也沒能把蕭元燁的腰帶解下。
「妳連月兌衣服都不會?」
「我如果幫男人月兌過衣服,你不會覺得綠雲罩頂嗎?」
蕭元燁瞪了這伶牙俐齒的女子一眼,這才自己把手探到身後,解開了腰帶,為了怕被笨手笨腳的洛婧雪給扯到傷口,他還自己小心翼翼地將衣服解開。
洛婧雪這才看見了蕭元燁的傷口,看起來是被利器所傷,有鑒于這是古代,蕭元燁又是一身夜行裝,所以這大概不是劍傷就是刀傷,所幸他不是被利器捅入身體,而只是在他腰側劃開了一道口子,護理上會簡單許多,要不然不看大夫她也不放心,她可不想剛嫁過來就守寡。
為他清理好傷口,上了藥,門外又傳來敲門聲,洛婧雪去察看,發現是端了水、背了個布包過來的金文昊。
她在水盆中淨了手,接過布包,然後把沾了血的東西及藥箱全交給金文昊後,他才又退了下去。
洛婧雪把布包拿進來,在桌上攤開後,發現是一套新郎的喜服。
她差點忘了,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把衣裳放過來。」蕭元燁指了床邊一只小幾。
洛婧雪听話地把一摞衣裳放到了幾上,就听見蕭元燁接著說了,「過來。」
這下她可不想乖乖听話了,「你都受傷了,不會還想洞房吧?我們不急的。」
蕭元燁雖然不自傲,但對自己這張臉還是挺有信心的,別說他的第一任夫人在世時,都少不了想做他妾室的女子,更何況他的夫人過世後,依然多的是想取洛婧雪而代之的女子,怎麼她對他好像一臉嫌棄的樣子?
「嫁我妳還委屈了?」
「不!不委屈!」
「還是我長得很丑?」
「啊?誰瞎了才說你丑,你長得多帥……我是說,長得多俊啊!」
「那妳對于洞房怎麼一臉排斥的樣子?」
洛婧雪猛吞了口唾液,緩解緊張的情緒,冷靜的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蕭元燁听,「我是覺得呢,咱們這個親成得一點也沒有感情基礎,甚至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人都是感情的動物,又不是為了繁衍後代的機……我是說動物,所以咱們能不能多相處一些時日過後,有了一點感情基礎再圓房?」
「過來。」
「我的提議你真不再考慮考慮?」
「我說過來!」
听他的聲音好像要動怒了,洛婧雪只得乖乖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但直挺挺的站著像根柱子一樣,就是不打算親近他。
「蹲下。」
不會吧!要洞房就算了,還打算玩這麼大嗎?她可沒這種經驗,對男人做那種事她不行的。
「我不會。」她死也不妥協。
「妳不會月兌衣服就算了,連靴子也不會月兌?」
「……你是要讓我月兌鞋?」
「不然呢?」蕭元燁挑眉。
「我還以為你讓我……」洛婧雪下意識往他那處看去。
要不是蕭元燁現在傷著,他肯定會照習俗圓房,但若她真的沒興趣跟他共渡一夜,他也沒那個興致強來。
「幫我把靴子月兌了,然後將中衣拿來幫我穿上。」
洛婧雪一一照做,反正只要不洞房,一切好說,他都打算穿衣服了,就沒打算做月兌衣服要做的事了吧!
月兌了鞋穿了中衣的蕭元燁把雙腿旋上床後,這才對床邊指了指,讓洛婧雪坐下。「我們可以不用急著圓房,畢竟我娶妳並不像妳所說,是為了繁衍後代。」
怪了,听蕭元燁的意思,她怎麼有種自己就算不是生孩子的機器,但地位也不會多高的感覺?
「我已二十有五,娶妻是必要的,再者,我有一個兒子妳想必也是知道的。」
洛婧雪點了點頭,後又想起古代的女子好像不能這麼敷衍,又連忙說︰「我知道。」
「他自小沒有娘親教導,性子十分頑劣,只要妳好好照顧卓楓,我倒是不急著再要一個孩子。」
洛婧雪沒當過古代人,但也看過古裝電視劇,這種情節她不陌生,「你怕我若生了兒子,會為了讓自己的孩子繼承爵位而苛待繼子?」
蕭元燁倒是沒想過這一點,但他知道父親是想過的。
嫡長子襲爵是慣例,在已有嫡子的情況下,繼室就算生了兒子也沒有襲爵的資格,但難保繼室不會心生歹念,所以當年父親才會幫他挑了一個性格溫婉恭順的女子,就是為了即便再有所出也不會苛待了卓楓。
「妳會嗎?」
「我不覺得襲爵是好事,若是我的孩子,我倒希望他遠離官場、朝廷,找個有興趣的事做營生都行。」
她倒是看得開,難怪當初父親會選她。
蕭元燁靠坐回去,說道︰「我們可以暫不圓房,妳照顧好卓楓便行。」
「那就一言為定。」
「好。」蕭元燁的傷不重,但血流得有點多,現下有些疲累了,「睡吧,夜深了。」
「睡……一張床?」洛婧雪看著他,一副就是沒打算離開床的樣子。
「要不然呢?」
「你不能睡其他地方嗎?」
「我不打算睡其他地方,若是妳不想跟我睡一張床,妳可以另找地方睡。」
洛婧雪很認命,他受著傷,這時候就別管什麼讓他要有紳士風度了,「那我去隔壁房睡?你這里隔壁是什麼房間?」
「新婚之夜妳打算分房睡?」
好吧,看來分房是行不通的。
洛婧雪不恥下問,「那我能睡哪里?」
蕭元燁指了指窗邊暖閣,頗無情地說道︰「那里。」
洛婧雪看過去,看到一張坐榻,就是古代人把小茶幾一擺,放上茶、擺上點心,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坐下就可以邊吃邊閑聊的地方。
「那里?」
「對。」
「好。」洛婧雪沒有猶豫,就要往暖閣去。
「等等。」蕭元燁喊住了她。
洛婧雪轉過身來,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吩咐。「還有事嗎?」
「這被子給妳,暖閣白日里雖暖,但畢竟是在窗邊,夜里涼。」
原來這男人還是懂得體貼的嘛!
不過當洛婧雪把被子抱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床時,又覺得這麼對待一個傷員太殘忍,便又把被子放下了。
「還是你蓋吧,我借你的衣服蓋就好,現在是夏天,夜里不冷的。」
「讓妳把被子拿去便拿去,要蓋衣服我蓋便好,我是習武之人,不會這麼容易受寒。」
洛婧雪沒猶豫太久,就不堅持了。
蕭元燁說得對,他都能穿著夜行衣出去不知道做什麼事了,可見的確是習武的人,那身子確實會比她這個弱女子要好很多,更何況她這個身體在嫁進來之前可是生過一場大病,這才剛痊愈不久,萬不能再受寒了。
于是她接過了被子放去暖閣,又走回來把蕭元燁的婚服外衫遞給他,兩人這才各自上了自己的床。
在蕭元燁準備闔上眼入睡前,他又提醒了一次,「今晚我喜宴散去後就回了新房,妳明白嗎?」
「我明白,對婆母那邊……」洛婧雪看見了蕭元燁凌厲的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婆母那邊我也不會說的。」
「睡吧。」
「晚安。」
「晚安?這是什麼詞?」
洛婧雪愣了愣,隨口編了個解釋,「就是祝願對方晚上睡得安穩的意思。」
還有這種說法?雖然覺得奇怪,但蕭元燁並不迂腐,很容易就接受了。
「嗯,晚安。」
這一夜,排除掉這軟榻其實不太軟以外,洛婧雪睡得還算不錯,所以當一早萱兒及蕭元燁院落的侍女紅袖端著洗漱水來敲門時,洛婧雪幾乎是嚇醒的。
「妳回床上來,就一會兒,讓人看見我們睡一張床就行。」
洛婧雪抱著被子,乖乖听話走回床邊。
「妳睡里面。」
這麼多講究?洛婧雪嘟嘟囔囔的,但還是照做了,只是當她要跨過蕭元燁的時候,卻被自己繁重的婚服卡住,就這麼跌在了蕭元燁的身上。
許是壓到了他的傷口,她听見蕭元燁倒抽口氣,「嘶」了一聲,便掙扎著想起來。
蕭元燁扣住她的手臂,「別動。」
洛婧雪僵住了,尷尬地躺在蕭元燁身上,任由蕭元燁將她翻了個身,放倒在床上,還小心避開了自己的傷處。
下一瞬,看見蕭元燁在月兌她的衣服,她連忙抓住領口,「做什麼?」
「妳穿這一身衣服睡我很佩服妳,但妳不覺得跟我比起來妳穿得有點多?」
那也讓她自己月兌啊!
可惜蕭元燁沒打算讓她如願,實在是他昨晚見識過她月兌衣服有多笨拙,而外頭的人久等不到響應必定會起疑,于是蕭元燁上手就月兌,月兌了也沒時間好好整理,順手往地上一丟,連帶著昨夜他蓋在身上的新郎婚服也一並丟在了地上。
這時,門上又傳來輕敲,還有紅袖詢問的聲音,「世子,起了嗎?」
「起了,進來吧。」
于是,萱兒及紅袖進房時,只看到床邊丟了一地的衣裳、桌上喝干的酒壺,還有世子夫人臉上的紅暈。
洛婧雪是因為方才衣服被強月兌羞紅了臉,但看在兩個侍女的眼中,倒是往其他地方想去了。
蕭元燁看見了萱兒,又想起什麼,他回頭欺近洛婧雪,在她耳邊說︰「昨晚的事,對妳的侍女也不能說。」
萱兒臉都紅了,看自家小姐害羞的樣子,她想著世子拜堂雖然遲到了,但洞房看來還挺順利的……
蕭元燁並不是有意做這個動作,當然也不是打算在侍女面前演什麼鶼鰈情深,只是不想讓別人听到他的囑咐,但因為他背對著,倒也沒有看見侍女的神情。
洛婧雪是面向外頭的那個,自然把萱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下誤會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