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午四點多,之後沒有課的學生從大學校門陸續走出。
藍姝楹和好友鈴鈴也在這些準備離校的學生之中。
「楹楹,明天星期六,我們要不要去哪里逛逛?」鈴鈴跟在藍姝楹身邊邊走邊問。
「好啊,我們喜歡的服裝店有新品到貨,我正好看中了幾套款式可愛的。在那之前先去隔壁街那間新開的咖啡廳,我听說那里的甜點不錯,等逛累了我們就去唱KTV,之前要考試,都好久沒去了。」
難得可以放松的休閑時光,加上跟好友閑逛挑選可愛的衣服、去吃美味的甜點,以及唱KTV,有哪個女孩子能拒絕?
藍姝楹光是說著,眼里就迸出了雀躍的光芒。
然而彷佛刻意往青春活潑的少女心上澆冷水一般,她們在踏出校門口的那一瞬間,一道沉著帶有磁性,並且略具威嚴的男聲就從旁響起。
「藍姝楹。」
「啊……」說話的人是鈴鈴不是藍姝楹。
但是,在听見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藍姝楹依舊為此停步,並且,在轉向男人與他對視之前就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楹楹,這個看起來很酷的帥哥你認識?」鈴鈴從藍姝楹身旁探頭出去,帥哥是真的很帥,帥到令她咋舌。
「不認識。」藍姝楹用以回話的嗓不是冷,而是依稀透著不耐,說完就想拉起鈴鈴繼續往前走,「走了!」
「你確定你真的要無視我?你知道我一向耐性很好,我可以就這樣讓司機開車一路跟著你,直到你吃完咖啡廳里的餐點,逛完街買好衣服,再唱完KTV從KTV里出來。」
男人說話的聲音雖有威嚴,卻不冷硬或帶有霸氣,最多只是與生俱來的嚴肅罷了。
他非但沒有強迫藍姝楹,甚至還說了願意等她。
是她受不了越來越多開始向他們投來的好奇目光,以及路過的學生對他們的各種議論,只能無奈一跺腳,說道︰「你到底想怎樣?」
男人叫時曄宇,穿著一身裁剪得宜的鐵黑色西裝,倚在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前,一雙如獵鷹般敏銳的眸子墨黑如子夜,由始至終都對藍姝楹如影隨影。
瞅見她轉過來與自己對視,時曄宇略顯冷硬的薄唇似乎彎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又好似根本沒笑,但自他口中道出的字句依舊清晰,「取消跟你朋友的約會,跟我走。」
他自覺已經把話說得明白,若她還能當沒听見,或曲解他的意圖,等會他會考慮先帶她去看耳鼻喉科醫生。
幸好,她很識時務,立刻就噘著嘴回頭對好友說道︰「鈴鈴,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你一個人路上小心,還有不用擔心,這個人我、我……我認識。」
她還是只能說認識他,爾後,她快步小跑到車旁,搶在他之前把車門打開,催促著,「你給我進去!你還想拿你的勞斯萊斯擋在我們大學門口被人看多久?」
她只是不希望他這輛過于顯眼的名車繼續吸引其他人的好奇注意罷了。
要是跟他一直耗著,下星期回來上課時她會惹到很多目光,會被追問關于他的很多事情,她不想成為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對,就是這樣,這跟她自願跟他走沒有任何關系。
「你先進去。」時曄宇沒有動作,只用一個眼神暗示她進到車里。
他是怕她 了,她很清楚。
她沒有跟他做無謂的爭扎,只咬了咬唇便彎身鑽進車後座。
很快他也上了車,順手帶上車門,右腿抬起往左腿上一疊,寬厚的背靠落在舒適的真皮靠背,對前方的司機說了聲,「開車。」
如果可以,藍姝楹並不是很想跟他說話。
可是當司機把車開到路面上,她仍是沒忍住開口問他,「喂,你來找我到底是想干嘛?」
「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我來見我的未婚妻,接未婚妻下課,有問題?」
「沒……沒問題。」
沒錯,她即將要成為他的未婚妻,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成為他老婆。
她問了個蠢問題,她有瞧見他隱隱飄來的那個眼神睨視就是這麼說的。
他們兩家,時家和藍家的兩位爺爺是摯友,當年因為兩家生的都是兒子,便約定了將希望托付給孫子,給他們訂下了女圭女圭親。
直到他們爸媽這一代,他們兩家的關系依舊超好的,只要情況允許,不管什麼情況都要在對方旁邊佔個位置,就連在天母買別墅都要買相鄰的兩棟,日後恐怕連墓位都要在陽明山公墓里買對方隔壁的。
別誤會,她並沒有詛咒他們爸媽的意思,不過反正爺爺他們是已經買了,想必爸媽他們肯定會這麼做。
但是,就算他們家長輩關系那麼要好,她跟他卻不是。
她從小就認識他,也可以說是被他看著長大的,但她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的眼神。
他的目光太尖銳了,好似隨便一眼就能把人看得透徹,被他盯著看,她總感覺什麼都藏不住,就連內髒什麼的都能被他看光光,那種感覺真討厭。
比起他,她更喜歡他的雙胞胎弟弟,只可惜他弟弟天性放蕩不羈,時家所建立的恆胤集團及與她的婚姻根本不可能落在他頭上。
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打算違背長輩的意思,拒絕跟他結婚。
她敢打包票,如果她敢去抗爭,爺爺絕對會當場吐血給她看。
「既然沒問題,那你還問?」
她用腳趾頭去想都能猜到他的來意,既然如此,那她還問?
她大致能听出來他是這樣一個意思,一個……有點鄙夷她是傻瓜的意思。
「我多嘴問一句不行?」她沒好氣地回嗆他。
事實上,她最想嗆的還是他這人真的超討厭,竟然特地來提醒她他們要訂婚的事。
她根本從未沒掩飾過自己對他的討厭,至少在他面前沒有,她認為他應該知道她討厭他的事才對,那他……知道了還來見她和接她下課?
藍姝楹雖然很懷疑,卻沒有開口跟他確認,她根本連跟他說話都懶,免得話不投機半句多。
而且他話也不多,只除了吐槽她的時候話會變多。
事實上他之後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只是靜靜地坐著。
她猜,他一定是找不到該跟她聊些什麼,以往他們在一起時兩家長輩幾乎都有在場,話題也一定是繞著兩家人在轉,在他來說,他也不是個熱衷閑聊和說沒營養話題的人。
不過……她很難不承認這個男人長得是真的好看,她就從未見過有哪個男人會長得像他這樣,五官那麼端正,鼻梁那麼挺直,嘴唇形狀淺薄卻那麼完美,就連輪廓線條都像是雕刻出來的。
怪不得剛剛鈴鈴看到他幾乎想尖叫,別人看到他也忍不住停步,如果他臉部線條再柔和一些,眸光可以收斂再收斂,收斂到不具備任何攻擊性,如果他的唇能彎出一抹迷人的笑,那這個男人完全可以是個妖孽……
看著看著,她不由得看得入了迷,也不由自主地自行開口,「喂,我說你啊,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我家才來接我的?」她家人非常歡迎他,他的家人也歡迎她,他來她家坐坐,跟她家人閑聊吃頓飯一點也不奇怪,但他平時不是只有星期六,星期天特別閑的時候才會來?
「我很忙,一會送你回去之後還要回公司開會,之所以會來接你,就跟我之前說的那樣,單純只是為了見你。」時曄宇語音淡淡地回應著,「況且我每次去你家,你人前笑得單純可愛沒心機,轉身只要是面對我的時候,你就愛理不理的。」
是啊,他們馬上就要訂婚然後結婚了,為了不讓她有負擔,可以好好學習,他把訂婚和結婚定在她大學畢業後,他都等那麼久了,又豈會在意再等那麼一會?
雖說是這樣,但是……
「既然不想讓我對你愛理不理的,你干嘛不直接不跟我訂婚和結婚?」她以咕噥的方式提出疑問。
他並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沒有听見,唯一回應她的就只有空調冷風從出風口吹出的聲音。
過了片刻,她對上一個問題感到有些尷尬,禁不住又提了另一個問題,「喂,你……是真的要娶我?」
「你有沒有听說過事不過三?」時曄宇突然問道。
「什麼……」
「你今天對我喊了三次喂。」
她啊了一聲,很後知後覺的那種。
她不是故意想叫他喂,而是不想跟他太親近。
再說,他竟然敢怪她,「你想要我對你禮貌,可你剛才說你忙,等會你還要忙著回公司開會,你把我的事放在了後頭,听起來,你也沒有很在意我。」
「我後面有補充,我是不希望你覺得煩和感覺不開心。」他不希望她產生那些情緒,所以選擇了去工作,是他說得過于含蓄,不足夠令她明白?
「你自己都說了你是在後面補充。」她很計較他把她放在工作後頭,非常計較。
她甚至露出一臉非要跟他杠到底的意思。
但他卻沒有順著她的意思把話接下去,而是說道︰「在你問其他事之前,先學會好好喊我的名字,喊了,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
她總是要喊的,特別是在他們有了夫妻關系之後,她總不能一直喂喂喂地喊他。
她用貝齒咬了咬下唇,在躊躇片刻之後開口,「時曄宇。」
他不理她。
這好像不是他想要的。
「阿宇。」她改變了稱呼,用兩家長輩都用過的方式喚他。
這一回,他總算給了她回應。
「我是真的要娶你。」
藍姝楹愣了一愣……不,應該說她心里其實非常震驚,她幾乎立刻就丟出一句,「為什麼?」
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家爺爺目前還健在,但時家爺爺在數年前就已經過世了,時家叔叔和嬸嬸都是很開明的人,只要他開口說不願實行跟婚約,哪怕她爺爺再怎麼吵怎麼鬧,他也可以終止婚約,重歸自由,可他卻如此斬釘截鐵地說要娶她?
「認識我這麼久,你何時見過我身邊有出現過其他女人?或是撞見過我跟哪個女人短時間交往尋樂子或是亂搞男女關系只為了一時爽快?」時曄宇雖問得很隨意,內心卻很深沉,是很認真在問的那種沉重。
「沒有。」她連想都不用想就直接給出否定。
他今年二十八歲,比她大了整整六歲,他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她也可以說是看著他從青少年成長成成熟男性。
他們兩家關系那麼好,見面那麼頻繁,相互之間幾乎很難藏著秘密,那麼久了,他說的那些根本不曾出現在他身邊過,一次都不曾。
「像我剛才跟你說的那樣,我的人生很忙,我肩上的負擔……很多,我沒時間找個人體驗感情,連隨便一下下的時間都沒有。既然我們兩家長輩把你安排了給我,那我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他在說肩上負擔很多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他的負擔為何會多,他們都一目了然,如果不是弟弟太不濟,時家所有的一切或許都不會落到他頭上,就連跟她的婚約都不會……
要是跟她結婚的人不是他,那就只能是他弟弟,從她懂事開始,她就知道兩家有多希望彼此結為親家,如果跟她結婚的人換成是他弟弟、換成是他弟弟……
咦?奇怪……她明明更偏好他愛笑又好相處的弟弟,可為什麼一想到那種事,她又會覺得心里有一塊地方莫名被掏空,那個被掏空的地方,正在古古怪怪地隱隱作痛?
它甚至痛到令她忍不住說出非她所願的言辭,「你這人……想法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而且還很令人費解,你怎麼就跟一個機器人一樣按部就班?長輩說什麼你就去做什麼,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的意願?」
對,她覺得他像機器人,最像的還是舊時代舊社會那種只會奉行父母之命的愚孝子女,就好像從未有過自己的思想感悟一般。
她是在嘲諷他,更是在鄙視他。
他似乎哼了一聲,是很輕然的那種,听不出嗔怒或喜惡。
「你怎麼知道我沒認真思考過自己的意願?」實際上他比她想得還要全面,還要多。她喜歡他弟弟已經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他只是認為既然她對他沒感覺,那很多事就沒必要對她提,僅止而已。
「我的意願如何,實際上跟你沒有多大關系,我只能告訴你,跟我結婚的人是你沒什麼不好,我對這場婚姻也沒有任何不滿意,就這樣。」
還就這樣呢,他給了她一個強行結束的句號,在此之前他也已經表述過自己對跟她結婚這種事的肯定和贊同。
他是願意跟她結婚的,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感覺,所以才沒想過要拒絕?
不管如何,听完他說的那些,她是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在她看來,他真的很听長輩的話,在他眼里她就跟規矩一樣都是死的。
他沒有不滿卻不代表他喜歡她,至少從小到大她從未听說過他對她有過喜歡一類的感情,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不過這樣也好,他不喜歡她,結婚以後她對他也不會有任何愧疚,因為,她本來也不喜歡他嘛……
「少爺,姝楹小姐的家到了。」
正當藍姝楹陷入納悶之時,車已經在她家大門外停了下來,司機叔叔也說出了到站提醒。
「我回去了,謝謝你送我回來。」跟他之間的話題明明是她先開的頭,但這會察覺到自己心中莫名失落,她像逃也似的拎起自己的包包,轉身就要下車。
「楹楹。」他突然喊住她,喊的還是她的小名。
噢,該死,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太有磁性,听著還很性感,喊她名字的時候讓她覺得真是該死的好听,害她忍不住愣住並且回頭,「還想干嘛?」
「拿著這個。」他不知道打哪邊模出來一個深藍色天鵝絨的盒子丟給她。
從體積看來,那應該是個首飾盒子?
「這是什麼?」
「戒指。」他沒有半點隱瞞,回答得很干脆。
「你干嘛送我戒指?」她驚訝到瞪著他。
他是能送她戒指,但她覺得他不應該現在送。
「里面的不是訂婚戒指,也不是結婚用的,是給你練習。我希望你回去好好練習一下訂婚當天我為你戴上戒指的情景,為了我的人身安全,請你多練習幾遍,不然我可承受不了你因為討厭我而忍不住臭著臉,無比沖動地拿切訂婚蛋糕的刀往我身上招呼。」
他是為了自己的安全才給她戒指練習,他並沒有很想要送她東西。
他可真是設想周全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