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秦夢兒明白了,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想明白。
可是,即使知道了這種事,她也沒有懦弱地掩面哭泣著跑走,因為夫君說了要她把這里打掃干淨,她必須要那麼做。
她走了回去,蹲下,將那些破碎的器皿與食物殘骸一點一點地清理干淨。
「唉……唉?」她在眼前有晶瑩的水珠滴落時發出疑惑的淺嘆。
起初她不知道那水珠是什麼,直到它一滴又一滴滴落在面前的地上,她才明白那是她的淚。
「我……奇、奇怪……」她覺得自己也很奇怪。
步滄溟已經說過不會要她,他會像剛才那樣待她早該在她的預料之中。
可是,又來了,像昨晚一樣,那股苦澀的難受又再次襲上心頭,害她忍不住鼻頭一酸,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串,一粒一粒地紛紛掉落。
或許是她還沒習慣這里吧?這里的人都跟她家鄉的人很不一樣,不管是步滄溟,還是那個丫鬟,他們跟她都是不一樣的,一定是這樣。
一想到這里,那股揪心的難受似乎淡了許多,只剩步滄溟對她的誤會仍殘留著小小刺痛著她的心。
等到她把花廳打掃干淨,她又突然想起步滄溟還在餓著肚子。
她知道她不應該再管他,畢竟他說了不想見到她,可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現在是步家的少女乃女乃,她的職責就是照顧好自己的丈夫……
她很無奈,又沒有辦法,唯有擦干窩囊的淚,重新去了廚房。
這一次她學乖了,他不喜歡干貝,她就做白粥,糕點她一概不做,只跟有事遲來的廚娘討了幾個現成的菜肉包子和饅頭,又按照原先那樣拿了些腌制小菜就端過去給他。
「夫君,我重新拿了些吃的給你,跟之前不一樣了,你應該還沒有吃過,吃一些吧?我……我保證,這次的食物絕對不會惹你生氣。」
秦夢兒只是想要給他送吃的,她的目的就是這麼簡單。
她站在他房間門外只一下咬牙就敲響了門扉,直言告訴他。
「你剛剛沒听清楚我不想見到你?」
屋內很快就傳來步滄溟的回應,雖然隔著房門,但他的嗓音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且毫無感情。
「夫君只說剛才不想見到我……可現在離剛剛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去挑他話里的漏洞,只知道一定要把食物拿給他,否則她就一直無法安心。
在這之後,屋子里傳來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久到她以為他根本不想理她才會以沉默來應對,也久到她捧著托盤的手開始微微發抖。
就在她很躊躇,想著要不要一直站在這里,直到他願意理會她之時,屋內就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出去。」
「是。」
回話的人聲音很熟悉,是剛剛那個丫鬟。細碎的腳步聲很快就來到門前,房門倏地被打開,從房間里出來的確實是之前那名丫鬟,她只瞪了秦夢兒一眼便轉身離開。
「給我進來。」
敞開的房門,沒有阻擋自房內飄出的步滄溟的冷淡嗓音。
秦夢兒听到他的命令後就把食物拿進去了。
「夫君,我拿了很普通的食物過來,很普通、很普通,夫君應該會願意吃。」她一再重申這次拿來的有多常見多普通,然後慢慢朝他靠近。
他似乎也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就一直維持著坐在書案前翻閱書籍的姿勢。
然而就在她快要來到他面前之時她卻感覺身軀不穩被迫往前傾,是……她被裙子絆倒了。
最慘的還要數她手上不穩,托盤里的東西全部飛了出去,有的掉落地上,器皿摔得粉碎,有的……不,是那碗白粥,它好似有生命一樣,好死不死地直接飛到他懷里,整碗打翻,在自他懷里滑落之後,在他華貴的衣衫上留下一大片黏稠黏稠的白色痕跡……
目睹這一幕的秦夢兒只能邊從地上爬起邊發出一聲虛弱慘叫。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對,她還是能明白到底發了什麼,是事發過于突然,讓她一時無法回神,只能愣在原地。
而讓她哆嗦著回過神來的,是步滄溟將懷里那只空碗丟開的聲音,以及他怒意的低吼道︰「你到底在干什麼!」
「我、我……」她沒有做什麼,她只是被裙子絆倒了。
步家是開布莊的,步府上下,乃至這座別苑里的下人以及她幾乎都能穿上料質上好的衣服或綾羅綢緞。
但她沒有穿過這些,她以前所穿的就是普通老百姓都會穿的粗布衣裳,像這些華貴的衣服全都有飄帶,裙擺還很長,她今天穿著它走動的時候就好幾次都差點被絆倒,現在會發生這種意外,她也不想的……
「你腦子里塞的全是草,你蠢到就連路都不會走嗎?」看著她做錯事還不懂得補救的蠢樣,步滄溟不禁又吐出幾句惡言惡語。
「我……我……」她很想為自己辯駁,但是直言……她被裙擺絆倒了,會比較好嗎?
不是,不好、不好,那一點也不好,那只會顯得她更蠢!
而且……那碗粥是剛煮好就端過來,粥很燙,即使隔著衣服灑在他身上,也難保不會讓他感覺到燙,他會生氣一點也不奇怪,明明是她沒把事情做好,她又有什麼顏面為自己狡辯?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去拿干淨的水和帕子過來把你弄髒的給我擦干淨!」
他又讓她去擦地板,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擦地板了。
秦夢兒有點哭喪著臉點了點頭,跑出去拿了盆干淨的水和帕子回來。
當她拿來水盆和帕子要跪下去把地板清理干淨,耳邊又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你跪地上做什麼?我讓你擦地上?我是讓你過來擦我身上的!」
「啊!」她發出的這一聲驚呼有驚訝也有感嘆,是感嘆自己太蠢,竟然不先去伺候自己的丈夫而是想著先伺候地板。
她立刻就站起來走向他。
可是,還是在快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她又再一次被可惡的裙擺絆倒,整個人以撲的方式倒在了他的膝蓋……
嗚嗚……饒了她吧!她已經夠慘了,不想要更慘,她這樣又會惹他生氣的……
秦夢兒極為不好意思地抬起那張布滿著委屈的小臉,卻在抬頭之際倏地被他用手擒住下頷。
「你是故意想要勾引我?」二娘派她來是想象迷惑老爹一樣迷惑他,從而方便掌控他,結果她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想借故對他施行勾引?
「什、什……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坐起來,給我擦干淨。」他可不管她什麼不什麼,她說話總是結結巴巴的,極少會有說話流暢的時候,他沒時間陪她磨蹭下去,當即就把她抓起來,握起那只還緊抓著巾帕的小手,命令道︰「擦。」
「哦……」她溫順回應著,然後認命地幫他擦掉衣服上的髒污。
她本來都擦好了想要退開,但他卻倏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後退。
「衣服干淨了,我的身體還沒有。」他撩開衣袍,讓她看清淺淺濺在胸膛上的白粥痕跡。
剛才白粥灑在他身上時,有那麼幾滴漏網之魚從襟口鑽了進去,之後還順著他肌肉的紋路蜿蜒而下。
這會兒他再一次命令道︰「擦干淨,這是你弄的,你就要給我擦得干干淨淨。」
其實衣服他只需換一身就好,他的身體自己也可以擦,但他想要做的是讓她明白她到底有多蠢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也讓她明白在他面前別耍那些小心思,他若不罰她,她以後就會繼續蠢,繼續耍心思,繼續做出令他氣惱的行為。
她也真的很听話,按照他所說繼續擦拭他的胸膛。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那碗粥的關系,他的胸膛好燙,哪怕她一直小心翼翼,沒有拿小手直接踫觸,而是隔著帕子為他擦拭,她也感覺到燙。
而且,那股燙意還有借住她的手,傳達到她身上的跡象,害她的臉頰也逐漸發熱發燙。
她有很努力地忍耐著那股熱燙,專心又認真地完成他交代的工作。
可是她不知道她必須要擦到哪個地方才叫干淨,當她企圖將更往下擦去之時,他卻又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夫、夫君?」她以為他又有什麼需要吩咐,便眨著眼,一臉虛心地看著他。
只是從他喉嚨里擠出來的卻只有一個字,「滾!」
「誒?」
「我說了讓你滾。沒听見?」
他讓她滾,他不需要她了。
她在他將她一把推開之時,即時扶了一旁的家俱穩住了身子,才沒有被直接推倒在地。
她在看著他陰沉的俊容片刻之後,就哽咽著轉身跑了出去。
他太反復無常了,分明是他叫她幫他擦干淨,但他又開口趕她。
她在離開時看他的那個眼神充滿地著委屈。但步滄溟卻沒那個閑情管她委不委屈、難不難受。他在她的腳步聲遠去之後快速月兌掉了上衣,任由結實的上半身露在空氣之中。
他是在散熱。他會覺得熱與之前那碗粥無關,是因為她,他才會感覺到熱。
「真是混賬。」他單手捂住臉,輕呿這麼一句。
他不是覺得自己是個混賬,而是,覺得自己竟然會對那個蠢丫頭起了……
那些混賬的想法和熱度可是與他心中所想背道而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