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著男人一言不發的樣子，俞曉晴再三回頭，還是走回公寓。
她進門的時候，接到了韓雲川的語音訊息。
你自己帶大玲玲？
男人磁性的聲音在語音里有點失真，還能听到車子行駛的動靜，俞曉晴來回听了好幾遍，手心又開始冒汗。
她深吸一口氣，怕打字妨礙開車，也傳了語音，「不是，之前有我媽幫我。」
「嗯？」
只是一個字都能想像到他疑惑的表情，是問她為什麼現在沒人幫，俞曉晴躲在客廳，怕吵到玲玲，放輕了聲音，「我媽去世了，急性髓細胞白血病，我離開學校就是因為她生病，她和玲玲都需要照顧，這種病治不好，治療後效果不佳，三個月就走了，不過她剩下的時間一直在教我照顧小孩，慢慢就學會了。」
俞曉晴不想對別人講這些事情，就連最好的朋友也只了解一點點自己的家境，可不知道為什麼韓雲川一問，自己就沒忍住說出來。
倒不是想要得到同情，只是很久沒有人和她聊這麼多，關于母親的離世，她曾經不能接受，比爸爸的離開還要難過，畢竟爸爸去世的時候自己還小，不記得那麼多。
可母親離世還有玲玲要照顧，她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嬰兒，不懂俞曉晴失去了最愛的家人，疲憊和現實交織而來，逼迫她擔起責任，不知不覺從痛苦中走了出來。現在提起母親，雖然心里發酸，也還能微笑著說沒關系。
看了久久沒有傳來的訊息，俞曉晴有點心虛，是不是自己說多了，又打擾了對方，可這些都是他問的呀。
哎，真希望韓雲川忘記之前自己追他的事情，不要求兩個人做好朋友，只把她當做一個久別重逢的同學，或者一個陌生人也行。
我有事。
手機震動，終于等到男人的聲音，俞曉晴松了一口氣，有種預感這是聊天結束的信號，就沒繼續回復，也沒多問什麼，反正她也沒想得到同情，這樣解開誤會就好了。
臥室里，玲玲醒了。
☆☆☆
沉重的心情被突來的來電打斷，韓雲川過了十幾秒才接听，「媽。」
「這麼慢，你做什麼呢？」韓母說話有點急。
「在開車。」
「開車去哪里，你工作這麼清閑，怎麼天天不見人，子陽想你了，鬧著要去找你。」
韓雲川皺眉，看一眼手機，「我剛把他送回去幾個小時。」
「小孩子哪有定性，他想一出是一出，你來吃晚餐嗎？」
「不去。」怕被碎碎念，他補充一句，「我剛吃了午餐。」
「這時候才吃，哪里吃的？」
「朋友家里。」
「朋友，什麼朋友？」
听著母親明顯上揚的語氣，韓雲川嘆氣，「普通朋友。」
「我知道普通朋友，你一個沒人要的單身男人，也沒有不普通的朋友啊。」
被她話里的諷刺弄得頭疼，韓雲川想掛斷手機，他真是拿家人沒辦法，尤其是母親，催婚的手段千奇百怪，每次聊天不用十句話總能跑到催婚上面。
沒等到回應，韓母繼續追問︰「你朋友不都是工作狂，怎麼這時候請你吃飯，哪里踫到的？」
懶得編謊言，他隨意說道︰「我去賣場踫到的。」
「哦，順路吃飯，你去賣場做什麼，不做飯，不下廚什麼都用不到，買了也是浪費，就說一個人不好，吃飯都要到處蹭。」
韓雲川苦笑，「車子多，我先掛了，今晚不過去。」
「別掛，最後一個問題。」
「您說。」
「你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只要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我就不催了？」
韓雲川簡直想失聰，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又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搞定，不然他早就結婚，也不必被催婚催得家都不敢回。
也不管兒子听沒听，韓母說得停不下來，「別怪我嗦，你姐姐比你大兩歲，兒子都五歲了。」
「您當時還嫌她早戀。」
「那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給我听好了，該結婚了，我想抱孫子。」
「是，您說的對。」
「我說的對就照著做，我朋友剛來找我，說有個合適的女孩……」
「到地方了，我要停車，下次聊。」直接掛斷手機，韓雲川看著前面的紅綠燈，哭笑不得，所以接馮子陽是假，讓他回去相親才是真的。
眯著眼看前面的車流，這路上人來人往，誰知道哪個是他未來的妻子。
韓雲川不是不婚主義，也被逼著參加了好幾次的相親，他從來不拒絕女生，只要是能讓母親滿意介紹來的人，全部都同意相處看看。和那些女人不咸不淡來往著，他自覺還可以，雖然會煩會累，還可以忍受，可每次相親對象都會忍耐不住先把他甩了，覺得他太冷漠。
冷漠嗎，不覺得，不過是懶得關注別人的生活而已，他一個人感覺就很好，雖然偶爾覺得無聊，可也沒什麼大礙。
自己該考慮結婚了嗎？
還沒想明白，車後有喇叭聲，出神的時候紅燈已經結束，他啟動車子，回家。
☆☆☆
為了彌補這次的過失，俞曉晴被罰掉半個月薪水，雖然破財，她還是很高興，比起那幾條領帶的價格，已經是很大的寬容。
主管平時嚴肅，處理事情還是很有人情味，暗暗告誡她要認真，又安排著給韓雲川做新的領帶。
這一次的工期比往常都短，新領帶做好送去韓雲川家里那天，主管沒讓俞曉晴去，雖然她保證了已經得到客戶的諒解，還是很謹慎地換了別人去試探，直到同事回來再三說韓先生沒有生氣，才相信俞曉晴的話。
至于她和韓雲川是什麼關系，什麼過節才導致這次的麻煩，主管和同事都沒問，俞曉晴自然不會主動說。
徹底放下心來，俞曉晴更加小心，再不敢馬虎，看客戶進門，連忙迎上去。
收到新領帶換上試了一下，韓雲川盯著鏡子。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想的卻是上午來的客服，他接到電話約定時間的時候，還以為會是俞曉晴過來，看來想多了。
韓雲川扯開領帶，廚房里鐘點工已經把做好的菜擺上桌。
看到他出來，鐘點工笑著說︰「馬上快好了，可以洗手準備吃飯了。」
「好。」韓雲川不置可否，卻沒有去洗手，他慢悠悠走向廚房。
往常給韓雲川做飯，他從來沒來過廚房，就連菜都是自己買了帶來，看他進來鐘點工有點意外，又不知道說什麼，干脆就什麼也不說做自己的飯菜。
韓雲川一言不發看人做菜，臉上有幾分認真。
「先生想學做菜嗎？」
「不想。」他雖然不是堅持君子遠庖廚的人，可對做飯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是一時興起來看看飯菜都是怎麼做的，明明都是一樣的東西，為什麼味道會不同。
看鐘點工往里面加調料，韓雲川皺眉，上次俞曉晴做湯什麼調料都沒放，還是很好吃，不知道怎麼做的。他想提醒清淡點，卻沒有開口，一個人一個作法，哪怕提醒鐘點工自己口味其實沒那麼重，也不會和俞曉晴做的一個味道。
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想念她做的飯，韓雲川扯動嘴角。
就知道這個女人很麻煩，只要出現必定會讓他感到不舒服，犯的錯先不說，這些天總出現在他腦海里就很煩人……完全不覺得想起俞曉晴是自己的問題，韓雲川把責任歸咎給對方。
模不透他站在廚房里想做什麼，鐘點工麻利地做好了飯菜，把碗筷給擺上桌，「可以吃了。」
「好，麻煩了。」
「應該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吃完我收拾了碗筷再走，下次想吃什麼隨時聯系我，我買了帶過來。」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韓雲川走到櫃子旁邊拿了一些錢，「菜錢應該用得差不多了，這些先拿著。」
「好，那我先走了。」知道他不喜歡人嗦，鐘點工沒說什麼接過錢，她收拾自己東西的時候忍不住搖頭，有點遺憾，如果這位韓先生願意長期雇佣她就好了，這人看著冷，其實省心又大方，每次來這邊都只用半天時間整理好，卻總是按天計費，從不計較幾個小時，飯錢也是提前給她，從不追問花了多少買了什麼。
這麼大方的雇主，百里挑一都找不到，要不是他不願意家里有別人，她倒是很願意住家做事。
送走鐘點工，韓雲川坐下來看著飯菜，卻沒什麼動筷子的。
飯菜不難吃，家政公司推薦做菜最好，客戶滿意度最高的一位，可過于程式化的步驟總是會比家里做菜少了一點味道。
韓雲川對飲食沒那麼挑剔，可今天他就是不想將就。
☆☆☆
韓雲川打來電話的時候，俞曉晴正接待一個不怎麼好纏的客戶，不是說客戶對產品挑剔，是對她個人糾纏。
能來這種地方上班的女孩子沒有丑的，可公認俞曉晴最好看，單看這個客戶每次來都要指定她服務就能明白，要知道店里每個VIP客戶都有自己的專屬客服，這人也有，可那天來看到俞曉晴，愣是堅持她來服務，接下來也都是要她接待。
俞曉晴懂對方的眼神，那種赤果和熱情絕對不是正常客戶的表情，可她一直裝傻，今天也是，看到手機閃躍就恭敬地起身，「宋先生，我需要接一下客戶的電話，您稍等一下，或者讓……」
沒等她說完就直接拒絕，宋先生笑吟吟的，「不用別人，我等你。」
「好。」俞曉晴笑得有點勉強，給同事暗示一下眼神，又走遠一些才把電話打回去。
韓雲川沒接。
第二次撥打，還是沒有接通。
俞曉晴疑惑地看著信號，沒問題，難道是自己手機出了問題，她又嘗試撥打一下，通話被接了。
「什麼事？」
「是我。」手機那頭的男人說話有點凶，俞曉晴心跳快了一點，「你剛才撥了我的號碼，是有……」
沒讓她說完，韓雲川隨意說道；「撥錯了。」
「好的，沒事了，那你先忙。」不知道男人哪里的來的不爽，口氣這麼凶惡，俞曉晴巴不得掛斷，可她剛說完就被攔住。
「不準掛，這麼急做什麼？」韓雲川冷冷開口，「來我家。」
突然听到這個奇怪的要求，俞曉晴傻眼，「為什麼，我在上班。」
「就是工作的事情。」
俞曉晴緊張起來，「領帶又出了問題嗎？」
手機另一端，听著她緊張的語氣，韓雲川很想說是，可想到她膽子小得可憐，又緩了語氣，「不是，我還要做幾條新的。」
「啊？」領帶這東西又不是消耗品，哪里要做這麼多。
「有意見？」
「沒有，你什麼時候方便呢？」算了，自己不懂有錢人的想法，之前客服轉交的時候就囑咐過，這位韓先生對領帶有一定的喜好，不愛用市面上的，只喜歡自己訂做，她不需要理解，只要听話就行。
「現在。」
「現在嗎？」俞曉晴遲疑。
「現在不行？」听出她的遲疑，男人聲音立刻冷了幾分。
「我現在有客人。」
「又不是只有你能接待，現在過來。」不給她反駁的機會，韓雲川終止通話。
目光在手機和還在等著自己的宋先生身上來回游走，俞曉晴嘆氣，她運氣為什麼這麼背，要是其中一個好商量，都不會這麼為難。
想了一下，俞曉晴先和同事解釋清楚，听到她說要去韓雲川那里，同事驚訝地說自己上午從韓先生那里回來，如果要做當時怎麼不直接說，還得她親自過去。
「可能想讓我再當面認錯一次。」俞曉晴也想知道答案，可看著同事疑惑的眼神還是只能敷衍，怕她胡思亂想。
果然，等俞曉晴走到宋先生面前，說需要立刻去別的客戶家里的時候，那人笑容沒了。
「必須你去嗎？」
說話依舊溫文爾雅，可目光已經多了質疑，俞曉晴賠笑臉，「真的很抱歉，因為我不小心把約定的時間記錯了，怕耽誤客戶的事情只能立刻過去，這邊有我的同事給您服務，這樣可以嗎？」
听她把錯誤歸咎到自己身上，宋先生笑了一下，「這樣啊，算了，我待會也有事，下次再來，走吧，我順路送你一程。」
拒絕不了，也得罪不起任何一個客戶，俞曉晴只能苦笑答應。
到達韓雲川公寓樓下的時候，俞曉晴已經把手指攥得發白，一路上宋先生接連問了她許多私人的問題，雖然都被她敷衍過去，可男人卻幾次三番觸踫她的手，害她緊張的要命，說是坐車，卻比自己走過來還要累。
「宋先生，謝謝您，我這就上去了。」
看著眼前的高級公寓，宋先生輕笑，「真有客人，那我走了。」
「謝謝您。」
☆☆☆
俞曉晴來的比韓雲川預料的慢，開門的時候男人臉色有點不高興，「這麼慢。」
雖然打定主意要把他當成客戶對待，可來他家里還是有點奇怪，手里抱著樣品圖冊，俞曉晴心情帶著幾分不自在，「路上車輛比較多。」
真不知道她工作幾年都是怎麼做的，撒謊都不會，看著她明顯透著心虛的表情，韓雲川扯動嘴角，「這時間也會堵車？」
「沒有堵車，是客戶開車比較穩，有點慢。」她實在想不出理由，只能這麼說，事實上宋先生開車不只是慢，簡直就是磨蹭，接機打探她的私事，不過這話沒辦法對韓雲川講。
「客戶？」韓雲川敏銳地發現重點，「是別人送你來的。」
「嗯。」俞曉晴跟著韓雲川往里走，他的家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好，已經形容不出來的奢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她更加緊張。
韓雲川表情微妙，「客戶為什麼送你？」
不知道他為什麼好奇這個問題，俞曉晴不想聊起宋先生的糾纏，笑笑沒有說話，她打開帶來的樣品圖冊，「只是順路而已，要不要看一下樣品，這些都是新來的圖案。」
韓雲川之前都是私人訂制，提前把圖案發給客服，她來的突然沒做好準備，只能先把新來的展示樣品帶來看，省得笨嘴拙舌說不出什麼惹惱了男人，覺得她不專業。
韓雲川坐到沙發上，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女人，「坐下。」
「我站著就行。」幫客人介紹產品哪能坐著，俞曉晴熟練地彎腰，維持著不會讓客人不舒服的距離，翻著手里的圖冊給韓雲川看，「可以看下這幾頁，我覺得蠻好的。」
看她違逆自己的意思，韓雲川皺眉，泛著涼意的目光看向她，原本想讓俞曉晴看出自己的不痛快，可眸光落在她系的一絲不苟的扣子上，卻多了幾分別的東西。
特別的姿勢看俞曉晴的身材，竟然比平時瞧著更曼妙，因為彎著腰，被緊緊束縛的兩團軟綿就活潑地蹦出來，哪怕被潔白的襯衫包裹著，可因為工作裝的尺寸合身，所以能看到圓滑柔軟的弧度，隨著俞曉晴的每一次呼吸微微顫動。
不只是如此，韓雲川聞到了熟悉的香味，隨著她的介紹彌漫開來，筆直的雙腿包裹在到膝的裙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