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待兩人回到山寨之後，一連數天，夫妻倆都是同進同出，山寨里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龍玨對王璃更加死心塌地了。
王璃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今天王璃午覺醒來坐在庭院里看書，她就在旁邊打拳，還是打整套的那種，一邊打一邊偷看王璃有沒有在看她，簡直像一只招搖的孔雀。
「主子，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站在王璃身側的王九忍不住了。
這種畫面太獵奇，他的小心肝承受不起啊！
「沒事。」王璃目不斜視，敷衍地應了聲。
這答案王九接受了，但龍玨不接受。
「怎麼會沒事？明明發生了很大的事呢！」她收起拳腳，一臉委屈地湊過來。
「發生什麼大事？」王九的八卦之魂再次熊熊燃燒。
「我們那天遇上沈世懷那個半吊子的武林盟主，他對我出言不遜，你家主子居然跳出來維護我呢！這還不算大事嗎？」她一想起來那天發生的事情，心口還是卜通直跳，跟剛剛跑過半個山頭一樣。
「我家主子……維護你？」王九很懷疑。
見他這樣，龍玨就把那日在市集里的事情說了一遍，說的時候手舞足蹈的，充分表現出她的興奮之情。
也難怪她興奮了，主子從來對她都是冷冰冰的，偶有熱絡也是為了打探山寨的機密，如今卻願意出面維護她，難道是因為同情？
不對，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他還沒見過主子同情誰呢！
主子看著冷淡，實際上也確實是冷淡，因著出身帝王家的種種原因，養成了誰都不信的涼薄性子，他這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人自然是最清楚的。
所以說，這山寨頭兒哪怕跟他成了親，說不定在他眼中比陌生人還不如，他哪里會見不得她讓人奚落？
所以說，主子是怎麼了？
王九狐疑的目光落到王璃頭上，然後冷不防跌入兩汪森冷的池子中。
主子英明威武，奴才什麼問題都沒有。
轉過一張苦瓜臉，他只好繼續看龍玨天花亂墜地歌頌她夫君的厲害。
不對啊？怎麼听起來，從頭到尾他主子也就耍耍嘴皮子，這樣就叫很厲害？
「我就想問問，在你眼里，我家主子是不是什麼缺點也沒有？」王九終于知道什麼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龍玨不是盲目，她根本就是瞎了！
他主子現在的人設就是只弱雞，除了長得好看，其他一無是處，也就她把他當寶，說什麼都好。
「當然不是啦！我看得出來他也是有缺點的。」她說著就雙手環胸，一副「我還是很清醒」的樣子。
見她這樣，作壁上觀好半晌的王璃都被勾起了興趣。
原來她對他還有不滿意的地方？
不知怎地，應該不以為意的他此刻卻非常好奇。
「你看得出來我主子有缺點？那是什麼？」王九瞅著她，又再瞅瞅自家主子。
主子目光灼灼，很在意哪！
「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嗎？」龍玨賊兮兮地賣關子。
「看不出來。」王九搖頭。
就算真看見他主子的缺點他也要說看不見的。
「他的缺點啊……」她賊溜的眼楮落到王璃的臉上，話還沒說完，臉就先紅了。
主僕倆奇怪地對看一眼，就見她揭曉謎底，喜孜孜地道︰「他就缺點我啊！」
「＆！＊＄＃……」這是王九，因為想說的話太多了，擠在一團就像胡言亂語。
不怪他這麼激動。想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豪放的女人。
對著她，他無話可說，立馬轉頭找自家主子說話壓驚。
「主子，你這是被調戲了嗎？」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這女魔頭居然公然吃男人豆腐？
「習慣就好。」這麼交代的王璃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這丫頭從一開始就沒掩飾過她對他的喜歡，現在這樣壓根兒不算個事兒。況且她指出的這個缺點倒令他感到莫名的……愉悅？
「主子，你笑了？」王九覺得自己在作夢。
他成天繃著一張臉的主子居然笑了？他很高興被女魔頭調戲嗎？
「有嗎？你哪只眼楮看到了？」王璃嘴角一斂，黑眸一凜，妥妥的威脅。
「小的兩只眼楮都沒看到。」王九立即施展睜眼說瞎話的絕活。
「我看到了！夫君笑了！」龍玨一張嘴就點出王璃不肯承認的事實。
王璃抬眼看她，她臉紅紅的，笑容甜甜的，晶瑩剔透的眸子里全是幼稚的得意，他忽然就不那麼惱了。
「大概是吧。」他說得含糊，卻是把王九嚇得不輕。
這明擺著差別待遇嘛！
同樣的問題，他問就端出一副嚇人的氣勢，她問就回得這麼雲淡風輕。要不是他知道他家主子的實力，還以為他真是窩囊到怕了這女魔頭呢！
不過，如果不是怕，那是什麼呢？
滿肚子狐疑的王九端著一雙火眼金楮悄悄在主子跟女魔頭身上轉過來轉過去，機靈的腦袋瓜開始瘋狂運轉。
瞧他倆一個冷得像冰，一個熱得像火，怎麼都兜不到一塊兒，要是真在一塊兒了，冰接近火，那不全化了？
「……嚇！」王九覺得自己真相了。
驚嚇過度的王九臉色看起來著實古怪，連他主子都看不懂，龍玨正想問他怎麼了，自家堂哥龍大俠就匆匆跑了進來。
「有人上來了。」見龍大俠神色凝重，老是跟他斗嘴的王九這會兒也不敢嬉鬧了。
「他們上得來再說唄！」龍玨不以為意。
武林各派早八百年就蠢蠢欲動了，時不時就有人想上龍隱山逞威風，但總被他們布下的重重機關「勸退」，這都不知道第幾次了，她早懶得緊張了。
王璃也不緊張，前幾天從山下回來的時候，他被帶著避過那些機關，當時還暗自驚嘆過那些陷阱設置的巧妙，所以清楚知道要想攻上龍隱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置在山腰的警報剛剛被動了，這會兒人應該快到咱寨子口了！」就因為這次跟往常不一樣，龍大俠才會臉色難看。
龍玨一听也正了臉色，「怎麼會？」
「我也想知道啊！」龍大俠著實不解，龍隱山寨向來無人能不請自來，除非是……
「沈世懷那個龜孫子！」想通了的龍玨咬牙切齒。
☆☆☆
如龍玨所料，來人真是沈世懷。
他煩不煩啊？
領著一干人等站在大門口，龍玨很不客氣地沖這個不速之客大翻白眼。
幾天前不是才見過，還是不歡而散，這人怎麼又來了？
沒錯，他們沈家過去確實是跟她爹娘有些交情，不過雙方爹娘都走了這麼多年了，兩家關系漸漸也就淡了。
雖然她不喜歡他這個人，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做得不錯，就是對外都不曾透露龍隱山寨的事，所以她一直沒做得太絕，總讓他想來就來，來了就讓她哥去應付，她也落得輕松。
直到這幾年沈世懷不知道吃錯什麼藥，頻頻上門提親，這才真正把她惹毛了。
最近一次還就在上個月呢！真當他們龍隱山寨是他家後院嗎？那時候送走了他，她早就想把山下那些防盜的機關給通通換過，現在看來還是晚了一步，嘖！
看出龍玨的厭惡，沈世懷也不廢話，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把那鏢里的信還我，我就既往不咎，不然……」他不懷好意地掃視圍觀的眾人。
除了龍玨，他有自信能以一敵眾，不過這是下下之策。
他也不想跟龍隱山寨為敵，可是那封被他們劫走的密函只要一日沒有回到他手上，他睡覺都不安穩，所以哪怕他對龍玨有些忌憚，也得硬著頭皮來這一趟。
至于他為何忌憚龍玨，那也是從前听他爹娘說過龍玨是個武學奇才，還沒及笄，就將她爹畢生的武功給學得十成十了，還自習各門派拳腳劍法，均有過人領悟。
可是他倆從未交手，他如今還稱霸武林，也不見得打不過她吧？看她這麼小一點兒，還是個女人家，能厲害到哪里去？說不定是她爹怕女兒讓人欺負，瞎編出來唬人的呢！
于是忍了好幾天的沈世懷存著這點兒僥幸，這就大搖大擺跑來討要東西了。
「不然你想怎麼樣？」龍玨雙手環胸，個頭雖小，卻是個小辣椒，嗆辣得很。
她除了護短，還很討厭被威脅。
沈世懷一個人把這兩件事全做了，她會如他所願把東西交出去才有鬼！
「他是誰？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混在人群中的王九悄悄問著將自己攬得死緊的龍大俠。
「這龜孫子就是當今武林盟主。半個月前，我們的人在北邊劫了一個鏢，鏢里是普通物資，不過里頭夾了封信，就是他寫給北蠻將軍的。」
「他這是想……叛國？」王九嚇得差點都要咬舌頭了。
「何止叛國，他連我們龍隱山寨都賣了！」龍大俠目光森冷地盯著沈世懷。
沈世懷把龍隱山的地形繪制成圖，還貼心地標注哪兒有機關，哪兒好出入，簡直就是要助北蠻一臂之力，先滅掉他們山寨再進犯大峻。
要不是他們一向跟朝廷不合作，又念著老一輩的交情，不然他們早就上交證據去了。
龍玨那天刻意露了口風是盤算著讓沈世懷有個警惕，以後知道安分就好，誰曉得他居然還敢跑來耀武揚威？
「你們應該立刻告訴皇上的！」王九口氣帶著埋怨。
武林盟主想要叛國，這是多大的事兒啊！
「說了他就會信？你不想想我們跟皇帝那小子是什麼關系？」龍大俠捏著王九軟女敕的臉皮，一臉好笑。
今日不同往昔，你們現在關系可親了啊！
王九心里急，王九不說。
「放開我！我要去找主子了！」王九一把拍掉臉上作亂的手。
料想到可能會有的打斗，愛夫心切的龍玨早把王璃留在房間了，就王九跟著出來看熱鬧。
「好吧，跟你主子待著也好，省得待會兒打起來傷到你，我可是會心疼的！」龍大俠不正經地調戲，像是一點也沒意識到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
估計他就算意識到也會繼續對他毛手毛腳的。
「不要臉！」王九呸了聲，一溜煙就跑走了。
這時候龍大俠才把注意力擺回沈世懷身上，嘻皮笑臉瞬間也抹得一干二淨。
「沈世懷，要追究也是我們向你追究，我們都不追究了，你還上山來吠什麼吠？莫不是覺得我們不追究太看不起你了？」龍大俠皮笑肉不笑。
經他一說，就算是不知道實情的山寨成員也知道事有蹊蹺，看著沈世懷的目光立刻就跟過去不一樣了。
「我說了只要你們把那封信還給我，我這就離開。」沈世懷這廂自知理虧，臉色變了又變，極其不自然。
「要是我不還呢？」龍玨冷哼道。
「龍玨，我已經說過，我讓著你不是我怕你！就算你們這些人一起上，我也應付得來。」
「放心！我龍玨雖然是沒讀什麼書，卻也知道什麼叫仗勢欺人勝之不武。」她把他在市集上找王璃麻煩的行徑酸了一遍，看他一張臉都要擠出黑水了，才接著道︰「所以我一個人對你一個就行了，其他人要干啥干啥去，少在這邊湊熱鬧！」
後面兩句是沖著周圍的手下說的，說得他們哀聲連連，怨聲載道，听那意思好像是可惜看不到好戲了。
他們就這麼肯定龍玨會贏？
沈世懷心中一凜，隨即又想，這些人肯定是虛張聲勢，再說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直接跟龍玨對上也好。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待他把龍玨拿下，整個山寨還不都得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