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鐘氏要去大雲觀探望佟靖,需安排護衛、馬車,家里的人自然便知道了。
她沒打算只帶佟福玥一個孫女去,目標太明顯,萬一婚事不成對佟福玥的清譽不好,因此早幾日便通知大房二房,看有誰想跟著去上香。
常氏沒興趣,兩個兒子都去金陵奔喪,留下兩個閨女,佟挽月是親閨女,有大志向的,不好隨意出門;佟星珠是庶女,要露臉也輪不到她,是以二房不去。
慕容氏為自己生的一兒一女操碎了心,佟照月居長,成親四年小產兩次;佟琦是大房長子,兄弟中排三,成親一年也未有喜訊,不論是生兒子還是生孫子,成親二十多年的慕容氏沒少被常氏嘲諷譏笑。
為了子嗣,慕容氏年年給佛寺庵堂添大筆香油錢,難道是她拜錯了菩薩,要去道觀上香才對?
她心想死馬當活馬醫,決定將兒媳史氏、庶女佟星妤和佟星心帶上,一家子女眷總要有男丁陪同,嫡子都去了金陵,就庶子佟守凡頂上吧!
佟家祖上皆是武將,取名字簡單明了,嫡子單名,庶子雙名,而這一代的孫女,嫡女從「月」,庶女從「星」,只有佟福玥的名字隨男丁多了玉字旁。
這是小鐘氏堅持的,她私心認為上輩子的佟福月過得不甚美滿,今生定要活得滋潤,不輸給嫡子,便堅持取名「佟福玥」,反正念起來音一樣,佟靖不在意,旁人也不會計較一個女女圭女圭的名字。
佟福玥隨小鐘氏坐一輛朱輪華蓋車,大房四位女眷坐一輛,丫鬟嬤嬤坐後面的青油氈布車,十四歲的佟守凡騎馬領著護衛守在馬車四周。
慕容氏接過史氏送上來的參湯,她的確有些累,小鐘氏交代一句要出門了,忙碌的是她這個管家的主母。
三姑娘佟星妤和六姑娘佟星心坐在一起,佟星心比佟福玥小一歲,性子柔弱,嫡母說東她不敢往西,安分老實,慕容氏不是惡毒的人,就照庶女的分例養著。
佟星妤年已十六,照理說該出嫁了,她自負是姊妹中最美的,第二美的是同齡的二姑娘佟挽月,從二老爺佟洲透露出有意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佟治和慕容氏倒也不急著為佟星妤說親,他們自然不會明說,但佟星妤善于打听鑽營,很快便猜到了父親嫡母的打算,瞬間勾起了雄心壯志。
對佟治而言,與其送佷女進宮博前程,當然是自己的女兒當寵妃好處多多。
年輕俊朗又擁有至高權力的帝王,多少貴女夢想著能長伴君王側,什麼深宮寂寥、陰謀算計,那都是別人才會遇到的,她們自然是鴛鴦合歡連珠帳、龍鳳吉祥軟枕被,勾得君王不舍得起身早朝。
佟星妤此時想的是,上車前見到佟福玥今日的打扮,是不是比自己身上的值錢?
並非她小心眼兒,而是認為佟福玥雖是嫡女,卻是庶子所出的嫡女,而她即便是庶女,也是臨安伯世子的女兒,身分應該比二叔家的庶女和三叔家的嫡女都高。
二叔家的庶女也還罷了,二嬸常氏是個刻薄的,佟星珠的日子比佟星心難過多了,跟她比更是甩了好幾條街,她姨娘很是受寵,時常補貼她。
然而,佟福玥從小享受的待遇只有佟照月能比,佟星妤早積了一肚子酸水。
「母親,為何祖母特別喜歡五妹?」她不明白,佟福玥哪一點勝過她,如果自幼養在祖母膝下的孫女是她該有多好。
慕容氏瞥了她一眼,懶得指點她。
史氏對小姑倒是一視同仁,淡然自若道︰「祖母養了姑姑和三叔,姑姑遠嫁,祖母自然寂寞,把三叔家的福玥抱過去養也在情理之中。」
「祖母對五妹可真好,雖然因姑姑新喪,不好打扮奢華,可她頭上戴的羊脂玉鏤空蓮花簪是萃珍齋的手藝,身上那件藕粉色玉蘭折枝妝緞是錦衣坊新進的,還有她戴了一串珠煉……」佟星妤眼尖,將佟福玥身上值錢的東西從頭數到腳。
佟星心神奇地看了三姊一眼,又斂眉垂目。
慕容氏心里冷笑,就這副銅臭樣子,世子還指望她當寵妃?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史氏也是無語,清貴世家出身的她無法理解佟星妤在計較什麼,當著嫡母的面計較三房女兒過得比她滋潤,是在暗指嫡母虧待了她?
打開準備好的食盒,史氏遞過去笑道︰「三妹吃點松仁粽子糖,還有紅棗桂花糕也很甜,吃了心里不酸。六妹也吃一些。」
佟星心乖乖的拿糕點吃,默默不語。
佟星妤想說她心里不酸,但瞄了一眼慕容氏拉下來的臉,便悶聲吃甜食。
史氏贊許地看著佟星心,不爭不搶,不露鋒芒,方是高門庶女的生存之道。
一抵達大雲觀,十幾個僕婦丫鬟從後面三輛青油氈布車下來,七八個人簇擁到最華貴的那輛馬車,佟福玥身邊的春白、春芽先下車,再扶著小鐘氏和佟福玥下來。
慕容氏四人各帶了一個大丫鬟,這時才靠過來服侍,不像小鐘氏的馬車寬大,可以主子帶丫鬟一起坐。
大雲觀的主殿是三清殿,供奉太清元始天尊、上清通天教主、玉清太上老君,以三清殿為中心,共有南北五殿,以東西長廊連結直至三門,整體建築莊嚴雄偉,巍峨壯觀,朱楹雕檻,殿堂亭台之間,老柏古槐蒼勁挺拔,穿插掩映,枝葉扶疏。
小鐘氏一行人跟著道長一殿一殿依次跪拜,之後將她們引進後面的院落,這里不開放給香客游覽,只有清風道長和他的徒弟,以及寄居的佟靖在此。
知曉伯府女眷到來,清風道長等人已避開。
涼亭的石桌上,佟靖和紀老爺子在下棋,紀寬在一旁奉茶。
小鐘氏帶著佟福玥和佟守凡踏上涼亭,佟靖抬眸笑道︰「妳來了。」微微一笑,如舒風朗月,少了年輕時的殺伐氣息,恍若世外高人。
「伯爺一向安好?」小鐘氏微微屈膝。
「我很好,夫人不用擔心。」
「見過祖父。」佟福玥和佟守凡一道見禮。
慕容氏幾人在涼亭外問安,涼亭擠不下太多人,至此慕容氏也心中了然,婆婆在相看孫女婿。
佟靖問了問佟守凡的課業,有沒有落下騎射武藝,佟守凡一一回答,佟靖撫須道︰「紀寬是你表哥,若想在學問上有寸進,可以多請教。」
佟守凡規規矩矩的給紀寬見禮,紀寬回禮,一身湖藍色錦袍,腰墜麒麟墨玉佩,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涼亭外的佟星妤看呆了,佟星心目光閃爍,垂眸不再看。
立若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旁觀的慕容氏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繼婆婆真心疼愛沒有血緣關系的佟福玥。
紀寬笑容溫和透著風骨,氣質和煦卻淡淡疏離,不冒進不諂媚,如蒼松翠柏般,是一個有著清晰底線的男子。
小鐘氏心里滿意,便照之前的約定,讓崔嬤嬤捧著一個包袱上前,抿唇笑了笑,神色溫柔又可親,「天氣漸冷,我讓五丫頭給伯爺做兩身冬衣,伯爺可不能嫌棄小姑娘針線粗陋。」這是展現佟福玥的女紅尚可。
佟靖果然很高興,「夫人養大的孩子都孝順貼心。」
他提起的親事,小鐘氏能同意就好,他很清楚佟福玥有多受小鐘氏疼愛,自然要挑一個好的孫女婿。
紀老爺子就更滿意了,臨安伯夫人一看就是個溫柔的美人,她養大的姑娘性情不會差,佟福玥又長得漂亮,長眉杏眼鵝蛋臉,是清雅端方的大家閨秀。
佟福玥討巧的將頭發梳成垂發分髻,選用羊脂玉、粉碧璽的發飾,盡顯少女嫻靜風情。
紀寬白淨的面龐露出一抹溫潤有禮的笑,「大雲觀的素齋頗出名,五姑娘嘗過嗎?」他主動攀談,就暗示長輩這婚事他滿意。
佟福玥嬌嬌俏俏,笑起來眸若彎月般明亮,「他們的豆腐菜肴做得極好,像翡翠豆腐羹、紅燒豆腐包、香辣豆魚、草菇炖豆腐、醋溜豆腐丸子……還有好些我沒吃過的,整一桌豆腐宴肯定沒問題。」
是個小饞貓,紀寬心里更踏實了,笑起來更顯氣質溫雅,「上回來他們剛好做了香菇素菜餃子,配胭脂蘿卜、麻油拌木耳、十香菜和一碗豆腐,比起山珍海味不差什麼,再來一壺六安瓜片配小南瓜卷兒,完美。」
「我沒嘗過香菇素菜餃子,真有那麼好吃?」
「是我吃過最美味的素餃子。」
「能將素菜做得令人回味,才是廚子的真功夫。」
「那是,早膳有芝麻紅豆饅頭、黃米饃饃、三鮮包子和小米粥,也難怪祖父愛來大雲觀找臨安伯下棋。」
「原來如此,難怪祖父一直不回家呢!」
「五丫頭倒管起祖父來了。」佟靖板起臉斥道,但聲音並不嚴厲,誰都听得出來他沒生氣。「衛夫人的簪花小楷練得如何?」
佟福玥恭敬道︰「孫女每日練十張字。」
佟靖撫須道︰「回去抄一部道德經,我要驗看。」
「好的,祖父。」佟福玥明白這是在給她做臉,暗指臨安伯府的姑娘並非不通文墨。
許多武將人家的姑娘根本不識字,或者只讀過《女則》、《女訓》,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跟著母親學女紅和管家。
殊不知東漢蔡邕為女兒寫的《女訓》,本意是教育女子不要只注意容貌而忽視了學識和修養,怎麼能目不識丁、胸無點墨呢?
紀寬不否認,他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不求妻子能引經據典、旁征博引,至少要能識文斷字、言之有物。
若他說春雨貴如油,她卻一臉看傻子的表情說「明明油比較貴好不好」,那真的會相對無言,直接上床生孩子吧!
這時涼亭外有人嬌聲道︰「祖父,孫女也想抄一本道德經孝敬您。」
佟星妤上前半步,露出美如仙子的樣貌,香腮似雪、玉容瓊姿,抬眸朝涼亭上掃了一眼又微微垂首,儀態嬌羞恰似亭亭玉立的蘭花。
跟她一比,佟福玥就不令人驚艷了。
初冬的暖陽鍍在她清華如水的藍衣上,如花容顏,弱柳扶風,笑顏如灼灼桃花,男男女女都成為她的陪襯。
慕容氏微微擰眉,知曉佟星妤是習慣了要做開屏的孔雀,吸引男人看她愛慕她,吸引女人羨慕她嫉妒她。
佟福玥見怪不怪,笑盈盈看著她,「三姊的楷書寫得極好,可以留給其他人當習字帖。」
佟星妤抬首微笑,「五妹年紀尚小,簪花小楷也練得可以見人了。」
「祖母讓我們姊妹讀書習字,我只能說不墊底。」佟福玥覺得謙虛點總沒錯。
佟星妤趁機抹黑二房,「二嬸重男輕女,又瞧不起庶出的,明明家里有針線房,卻天天拘著四妹做女紅,四妹的字真是……」
「放肆!」慕容氏低斥道︰「議論長輩,沒規矩!」
她轉臉朝小鐘氏那邊福了福身,「三丫頭出言無狀,媳婦回府再教訓她。」
小鐘氏心里嗤笑,明知星妤這丫頭人美心蠢,一開口提常氏便該制止了,卻放任她說下去,不過是想宣揚一下常氏的不慈,附帶讓美得令慕容氏心煩的庶女出丑,仙女外貌卻口沒遮攔,扣分!
佟星妤對此完全沒感覺,看事透澈的佟福玥真是替她的智慧著急。
佟靖干脆對小鐘氏道︰「夫人,回去讓府里的姑娘都抄寫一部道德經,守凡也跟著寫,我要看看誰的字不能見人。」
小鐘氏應諾。
用過美味的素齋,佟福玥和小鐘氏又同車回去,一臉的心滿意足,「人生在世,吃喝兩字,何以解憂?唯有美食。祖母,大雲觀的素齋如此美味,不輸給咱們家的廚子簡三娘,出家人每天吃這麼好,能刻苦修行嗎?」
簡三娘是小鐘氏院子里專門做素齋和素點心的廚娘。
小鐘氏道︰「大雲觀的前身是前朝的皇家道觀,端看它的建築風格和園林布局就知非比尋常。前朝覆滅,大雲觀沒有受到太大波及,本朝的開國君主建武帝是前朝公侯之家的庶子,稱帝後封兄長為安樂王,安樂王很喜歡大雲觀,一年有十個月長住大雲觀,也喜歡身著道袍。
「建武帝很尊敬兄長,便命人修繕大雲觀,並賜下大片良田作為觀產,從此大雲觀便成為京城有名的道觀,來往的達官貴人多了,飲食上便不能隨便,久而久之便與普濟寺的素齋一樣聞名。」
小鐘氏說到建武帝是庶子時聲音極小,想來是皇家秘事,而每個開國皇帝都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史書工筆也只會記載是次子。
至于安樂王為何喜歡裝道士,想來與佟靖的理由差不多——珍愛生命,遠離皇帝。
那為何不直接出家做道士,跳出紅塵之外呢?
開國之初百廢待舉,需要穩定朝綱、安撫百姓,此時的皇帝最需要一個好名聲,安樂王若真的出家了,不等于暗示百官建武帝沒有容人雅量,連親哥哥都不放過?
如何替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借口是歷代皇帝的必修功課之一,殺了你也會強調是為你好,免得你活著犯錯。
佟福玥了然,抿嘴笑道︰「原來如此。祖父吃得好,祖母也放心些。」
「調皮。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他是為了他的兒孫避居大雲觀,小鐘氏才不心疼。「當今聖上其實沒那麼小心眼,妳祖父想多了。」
「祖父或許只是想清修。」佟福玥沒敢多問祖母怎麼會知道當今聖上的性子。
「那也好,沒有父親在家頂著,世子才會立起來。」
「祖母也常說大伯是合格的繼承人,大伯母是合格的宗婦,對我們這些小輩們也很好,日後我們姊妹不怕沒有靠山。」
說是這樣說,但佟福玥總覺得一提及大伯二伯家,祖母總是很冷淡。
包括佟靖在內,世人都認定小鐘氏是絕世好繼母,而不是面慈心苦的雙面人,端看內宅大權的爭奪過程就能窺探一二。
常氏仗著接連生長子佟瑋、次子佟瑚,野心勃勃的想從小鐘氏手里接下管家權,好讓慕容氏沒臉,她想當然的認為小鐘氏不安好心,定會壓下長房、抬舉二房,讓兩房都必須討好她,藉此立于不敗之地。
可是沒有,常氏啪啪啪的被打臉了。
小鐘氏不假辭色的在佟靖、佟治、佟洲面前指責常氏沒有尊卑,不知敬上恤下,妄想自己不該有的東西,還紅了眼眶道︰「既然常氏一心想當家作主,不願屈居人下,伯爺不如將二房分家出去,教常氏……」
話未完,佟洲撲通一聲跪下,忙道不敢,保證他一定會狠狠教訓常氏、約束常氏。
佟靖陰狠地盯著佟洲,佟洲瑟瑟發抖,再加幾句發誓,佟靖才收斂嗜血氣息,語重心長道︰「你母親賢慧慈愛,對待你們四兄妹一視同仁,跟自己親生的沒兩樣,誰若敢不孝,就不必在伯府待著了。」
他何嘗不知長房子嗣艱難,倒教二房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若非有佟洲的默許,常氏一個才進門三年的媳婦豈敢鬧騰?
果然,還是他家夫人最賢良,沒有想過捧著二房壓大房,處事公正又公道,如此臨安伯府才能走得長遠。
佟靖心里將小鐘氏夸成一朵花,面色嚴肅地訓斥兩個兒子,像罵小兵似的。
佟治和佟洲跪得直挺挺的,頭低下乖乖听訓,佟治心里挺感激這個小姨兼繼母,頭一回提防起自己的親弟弟。
小鐘氏將兩房的矛盾公開化,並告知佟靖由他處理,這是常氏絕對想不到的,不解繼婆婆怎麼不按牌理出牌?
常氏好生氣,她學了一肚子的宅斗攻心計都還沒使出來呢!
待慕容氏生下兒子沒多久,小鐘氏便放手讓她管家,佟治和慕容氏高興極了,終于相信小鐘氏是偏向大房,決定日後就算父親不在了也不會虧待繼母,讓她安心養老沒問題。
小鐘氏若是知曉他們的心聲,只會呵呵冷笑。
回到府里,慕容氏等人送小鐘氏回正院歇息,剛坐下來喝口茶暖暖胃,常氏就帶著女兒媳婦過來請安,湊趣道︰「父親可有話訓誡?」
慕容氏見婆婆不吭聲便代為說了,「父親讓府里的姑娘和守凡一道抄寫道德經,每人抄一部,父親要驗看誰的字不能見人。」
她自然不會多事的告訴常氏,婆婆疑似在相看孫女婿,畢竟沒有過了明路,因此在回府的車上,她已警告史氏和佟星妤不許多嘴。
慕容氏很聰明,在不損害自家利益的前提下她很樂意附和小鐘氏、配合小鐘氏,如此繼婆婆才不會聯合二房打壓他們。
小鐘氏若過得不舒坦,心里憋悶,憑什麼讓掌家的大房好過?佟靖還老當益壯呢,委屈了誰也不會委屈小鐘氏。
慕容氏識時務、拎得清,小鐘氏才不想換媳婦,移交管家權也痛快。
至于為何不插手換掉二媳婦?開玩笑,沒有常氏的會生養又野心勃勃,佟治和慕容氏沒了危機感,還需要她這個繼母的支持嗎?
上輩子他們兄弟多友愛啊,全賴她在中間調合矛盾,此舉反惹得他們心中不快,老大覺得她偏心老二,老二氣恨她眼里只有老大,趨炎附勢,怕自己晚年過不好。
一朝佟靖仙逝,他們兄弟和平友愛的分家,還心有靈犀的一同冷落繼母,老大心想妳一直替老二說話,老二肯定孝順妳,我盡義務讓妳住下即可。
老二心里冷哼,如妳所願老大繼承爵位了,就看他如何孝順妳,不關我的事。
小鐘氏全心全意為他們著想,希望他們一輩子好好的,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結果卻是兩邊不討好,晚年孤獨又苦悶,時常病著,大房二房沒有一個人在乎她是死是活。
佟清民一直在外地任官,鞭長莫及,只有出嫁後的佟福月千里迢迢回來看她,看她連一碗參湯、燕窩都吃不上,抱著她痛哭流涕。
那時小鐘氏才明白,都說用真心換真心,但那也要對方有良心。
因此這輩子她只專注在抓住佟靖的心,兩邊都不討好,結果是兩邊都不敢得罪她。
常氏心里不痛快,假笑道︰「父親怎麼突然想到讓姑娘們抄道德經?」
浪費紙筆不說,有這閑工夫,佟星珠和徐姨娘都可以替她做一身冬裝了。
「伯爺的話,妳敢質疑?」小鐘氏挑眉道︰「伯府千金成天抱著針線笸籮象話嗎?將庶女養得安安靜靜、柔弱怯懦,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德性,常氏啊,妳這是自己給自己丟臉!多學學妳大嫂,把庶子庶女養好了,不說幫襯家里,至少不拖後腿。」
常氏咬了咬牙齒,「母親所言極是,媳婦記住了。」
要忍耐、要忍耐,待寶貝女兒被選進宮,換她揚眉吐氣。
選秀的美人那麼多,除了拚家世,名聲也很重要,若是有一位不孝敬公婆的母親,佟挽月只怕嫁不出去。
小鐘氏又道︰「妳這做嫡母的,一個沒出嫁的姑娘能吃多少用多少,何況又不用妳掏銀子,自有公中養。妳瞧瞧星妤和星心,再回頭看看妳家的星珠,妳虧心不虧心?回去讓星珠每日練五張大字五張小楷,道德經也要用心抄寫,不說月復有詩書氣自華,總不能畏畏縮縮小家子氣。我可警告妳別動歪腦筋,伯府千金只當平頭正臉的嫡妻,不給人做妾。」
常氏陪笑道︰「是,我回去就讓四丫頭照辦。」
沒人發現,佟星珠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暗懷感激的看了一眼祖母,慶幸祖母見事清楚又明理。
常氏不甘心讓慕容氏看笑話,挑唆道︰「我們大姑女乃女乃一而再的小產,坤儀長公主肯定要給周鈞納妾了,這不管納了誰進門都是大姑娘的心月復大患,還不如姊妹共事一夫……」
她挑剔的眼神掃向大房兩名庶女,佟星妤太美了,佟照月肯定不要,佟星心才十三歲,反而好拿捏。
慕容氏被刺痛了心,臉色難看。
「常氏,妳不開口沒人懷疑妳是老糊涂!」小鐘氏嘲諷一笑,聲音清冷,「即便我們是娘家人,長公主府的家事也輪不到我們插手。」
前世慕容氏受了常氏的煽動,將佟星心送進長公主府替佟照月固寵,反而激怒了坤儀長公主,發狠似的給周鈞納了許多小妾,周鈞開懷,兒孫滿堂,卻苦了佟照月,佟星心也是一生受盡冷落,沒有好下場。
小鐘氏溫和地對慕容氏道︰「妳放寬心,讓照月安心養好身子,千萬別替坤儀長公主拿主意,皇家人最忌諱外人想替他們作主。」
「母親……」慕容氏有苦難言,早知當初就不高攀長公主府。
小鐘氏溫潤微笑,「本朝開國至今幾乎沒有庶子承襲爵位的先例,妳要先穩住,照月才不會慌,她才二十歲,不愁沒兒子。」
「是。」慕容氏這才冷靜下來。
常氏嘀咕,「我也是好心,姊妹共事一夫總好過別人來爭寵……」
小鐘氏不耐煩地冷哼,「真有那麼好,為何不讓妳娘家庶妹與妳共事一夫?」
常氏噎住,期期艾艾道︰「我……我又不是生不出兒子。」
小鐘氏呵呵,「多子多福,二郎只有兩個兒子,沒有比世子多。」
「母親,本朝重嫡輕庶,十個庶子抵不過一個嫡子。」常氏覺得婆婆在找麻煩。
「妳的話在理,但也不是沒有例子。」小鐘氏慢悠悠道︰「忠毅伯戰功彪炳,不輸給我們伯爺,因陳年舊疾退出朝堂後,嫡子嫡孫都後繼無人,如今是庶出的孫子柳震立于朝堂,受皇上重用,忠毅伯府才沒有淪為三流勛貴。」
常氏無法頂嘴。
「朝廷用人,著重于是否可重用,嫡庶沒那麼重要,皇帝只要知道柳震是忠臣之後就夠了。」小鐘氏喝了一口茶,溫和道︰「重嫡輕庶是為了家族傳承不亂套,只是男人若是有二心,女人又能如何?只要庶子庶女謹守家規,便好生撫養吧,庶子有出息,請封誥命也是給嫡母,若是教養不好成了紈褲子弟,在外頭胡作非為,有一天闖下大禍,家里又有誰逃得過?」
滿屋子都是女人,豈能不明白,生命不息,宅斗不休,禍端全在于男人。
揮手讓她們自各回院子,小鐘氏和佟福玥一起用晚膳,一起在抄手游廊散步消食。
月光皎潔,照得庭院像裹上一層薄紗,風輕輕吹拂,偶爾還有蟲鳴聲,月光與游廊上的燈光交織相映,不論是人是景均覆上一層朦朧美。
小鐘氏有一瞬間恍惚,前世種種已如煙霧般散去,即使有些事情完全不一樣了,她仍舊時時心生警惕,不敢露出絲毫異樣。
靜王天命所歸,這一世依然登上帝位,可惜靜王妃仍然沒福氣入主中宮,早早病逝了,宣明帝追封她為孝慧皇後,其母家封承恩侯。
潛邸側妃周氏封淑貴妃,執掌宮務,另一位側妃郭氏封如妃,協理宮務。
然而前世並沒有周氏這個人,她娘家長興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換了人,至今沒有被克死,還連生了三個兒子;還有忠毅伯的庶孫柳震,命運也與前世大不相同……
此外尚有一些小改變,小鐘氏一個深宅婦人都能察覺到,又怎敢輕易露出狐狸尾巴?
這世上的能人異士不少啊,重生的穿越的不只她一個,她突然便安心了,也不想去深究到底是誰重生了誰穿越了,以免旁人也注意到臨安伯府的些許改變。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好奇不干擾別人的生活圈子,如此甚好。
佟福玥是個體貼的孩子,祖母沒有出聲,她便安靜地陪著,回想今日與紀寬初相識的點點滴滴,不免含羞帶怯。
姑娘長到十一、二歲,家里便要開始琢磨親事,及笄後便出嫁,武將家的閨女不急著太早嫁人,但也不宜太遲,只因世情如此。
佟福玥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祖母讓人搜集好木料給她打家具備嫁妝,祖母告訴她大伯母二伯母也這麼做,好木料不易得,世家大族都是從小女娃一出生便開始慢慢攢嫁妝,一件古董一幅好畫一套套精致的餐具茶具……珍珠玉石翡翠碧璽的首飾,這些都不是一年半載能買齊全的。
從小看著長輩悉心替她的未來做準備,佟福玥自然也會在意自己的終身大事。
「福兒覺得紀寬如何?」小鐘氏微微一笑,「不用害羞,只有妳願意,這親事才會被提出來,不然便當作沒這回事。
輕柔的話語落在佟福玥的心上,祖母的疼愛是她最大的福氣,爹娘不在身邊依然活得很有底氣。
「祖父火眼金楮,祖母一心為我好,紀大公子想必是好的。」佟福玥聲音軟軟的,帶著幾分笑意,「只是祖母,平寧郡主會不會難相處?」
孝道大于天,紀寬也不能把嫡母怎麼樣,這時代還講究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庶長子的媳婦嫁進去,嫡母婆婆想立規矩找麻煩,只要甩一句「教導新婦」出來,誰又能說什麼?
佟照月在坤儀長公主面前立規矩立了一年,婆婆吃飯她站著布菜,婆婆午睡她冬天捶腿夏天打扇,直到有了身孕才被恩準坐下來一道用膳。她丈夫周鈞在一旁看著不但不心疼,反而夸她娘家教養好,是個孝順的。
「福兒的擔心是正常的,若不是紀老爺子健在,我也不會答應相看。」意思是紀老爺子壓得住平郡主的氣焰。
小鐘氏記得,紀老爺子是個長壽的,反觀平寧郡主……呵呵。
不確定今生是否有變,小鐘氏只能道︰「若非紀老爺子強悍,護得住大孫子,紀寬能不能活著還很難說,即使活下來也會被養廢了。京城這麼多大戶人家,我沒見過誰家的庶長子能考中秀才,庶長女能傳出才女之名的。」
「庶子生在嫡子前頭,做妻子的都會意難平,除非成親多年無子,誰家有庶長子不被人在背後罵一句沒規矩?」後宅大小事佟福玥听多了,難免偏向正妻的立場說話。「不過,紀大公子的情況不一樣,平寧郡主只怕更容不下。」
小鐘氏听出她對紀寬是有好感的,但又怕王府出身的婆婆刁難人,日子難過。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其他人選可挑,只不過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結合前世的記憶,唯有紀寬是個可依靠的良人。
「妳大姊嫁得多好,但男人若不心疼她,有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在周家父子眼里,坤儀長公主比妳大姊重要多了,周鈞肯定要當個孝子。」小鐘氏如常含笑,「我想,紀寬不會為了孝道而委屈自己的妻子。」
佟福玥淺淺一笑,如梅花初綻。「我相信祖母的眼光。」
「好,我們不著急,妳心里有數便好,婚事要慢慢來。」小鐘氏悠然道︰「反正是紀老爺子求著佟家許一個閨女,他也該拿出一點誠意來。」
祖母偏疼,佟福玥心里一陣溫暖。
細雪飄飄,初冬的薄寒侵人肌膚,平寧郡主裹著狐毛披風,跟著紀鳴來到竹雅苑。
紀老爺子住的屋子燒著地龍,一株冬梅盆景幽幽綻放,清香宜人。
紀寬陪祖父坐在窗下的核桃木雕花圍炕上品茗下棋,上頭一張嵌鏍鈿雲腿案桌,炕上鋪著蓮青色厚實坐褥,見長輩進來,他起身見禮,「父親,郡主。」立到一旁,將主位讓給父親。
紀鳴不見外的坐上去,隨口問道︰「陪你祖父下棋呢,來年春闈可有把握?」
紀寬淡淡道︰「恩師讓兒子下場試試水溫。」
「春闈哪有那麼容易?能中舉人都是祖墳冒青煙了。」平寧郡主讓丫鬟月兌去披風,身上是一襲玉石藍色繡蘭桂齊芳的厚緞綿襖,發上斜簪著點翠藍寶鳳釵配著蓮子米大的珍珠步搖,身形略見豐腴,卻端華貴氣,雍容典雅。「先成家後立業,讀書也不在一朝一夕。」
「郡主說的是。」紀寬的態度跟平常沒有兩樣。
紀鳴當然不只紀寬一個庶子,他鎮守邊城五年,去年才調回兵部任右侍郎,在娶平寧郡主之前,薛氏在家盡孝,他身旁不缺嬌妾美婢,戰場上刀劍無眼,每個武將都巴望多生幾個兒子。
紀寬之下,紀鳴尚有兩位庶子三位庶女,都跟著姨娘住在武定侯府,除了平寧郡主親生的三名子女,沒人敢喊她「母親」,只因她听了便心里不舒服,既然是有品級的郡主,就喊郡主好了。
光憑這一點,紀老爺子就看不上這個媳婦,不過他老人家眼里也只有紀寬這一個長孫,其余小妾生的他懶得費心。
他們都有自己的姨娘照顧,全都沒病沒災活到現在,是以他更恨平寧郡主針對他的寶貝長孫。
紀老爺子一邊慢慢收拾棋子一邊道︰「天壽,你且退下,我有話與你爹說。」
「是。」紀寬告退了。
一名男僕上前挪走棋盤,另一名男僕重新上茶。
紀鳴喝口熱茶,隨口道︰「爹屋里該添些丫鬟了。」
「女人多是非多,一肚子小算計小心眼,煩,太煩。」紀老爺子冷冷掃過平寧郡主一眼,對兒子道︰「竹雅苑這邊你們少指手劃腳。」
平寧郡主心里生氣,卻只能當作沒听見。
「知道、知道。」紀鳴夾在老父親與老婆中間,少不得陪笑道︰「爹特地召我們過來,是為了天壽的婚事吧,要我說他都十八了,早該成親了,科考可以慢慢來。」
「我打算讓他二十歲成親,今年底先訂親。」
「是。」紀鳴模模鼻子,反正反對也沒用。
平寧郡主忍不住了,「父親,霞光九月及笄了。」
兒郎可以晚幾年成親,不愁娶不上青春活潑的淑女,但姑娘卻拖不得。
她一直對平民出身的公婆存了散漫之心,很氣他們將紀寬護得嚴嚴實實,好似她容不下一個孩子。
紀老夫人去世時,紀鳴領軍出征,元徽帝奪情,她帶著孩子窩在將軍府守孝,心里對老太婆根本沒有感情,直到紀鳴受封武定侯,紀老爺子帶著紀寬搬到竹雅苑長住,她也沒當回事。
過了孝期,紀鳴為十歲的紀東霖請封世子,十三歲的紀寬居然一鼓作氣考上了秀才,兩個大兒子一文一武,紀鳴樂得哈哈大笑,開始正視他忽略了許多年的長子。
一個家族的興起不是一個人努力就有結果,有出息的兒子自然愈多愈好。
紀老爺子第一次對平寧郡主露出獠牙,是紀寬要繼續考舉人時,他不希望長孫活在仇恨中,一直沒有告訴紀寬當年薛氏死亡的真相,因此紀寬對平寧郡主一直是敬重的。
可是平寧郡主不希望庶長子太出息,她的心月復鄔嬤嬤便故意讓人在紀寬面前吐露真相,還污蔑薛氏是自己爬床,不要臉的逼紀鳴娶她……怎麼難听怎麼說。
少年紀寬腦袋轟然一響,瞬間爆炸了,直直沖入侯府正院要找父親給一個真相,鬧得天翻地覆,氣得紀鳴一個手刀將他劈暈過去。
紀老爺子趕到時,紀寬已經暈死在地上,他心痛如絞,露出要啖肉飲血的凶狠眼神,直瞪著平寧郡主道︰「既然妳給臉不要臉,我會告訴寬兒,是妳逼死了薛氏,害他從嫡長子成了庶長子!」
平寧郡主後退了一步,「我沒有……」
「父親!」紀鳴也是要臉的。
「你閉嘴!你憑什麼打我的大孫子?你才是最該打死的混賬!」紀老爺子氣得再也不想維持表面上的家和萬事興,痛心疾首的對在場的紀東霖和紀霞光道︰「你們大哥的生母薛氏是紀家明媒正娶的長媳,因生產落下病根,都病得快死了,就因為你們高貴的母親不願意做繼室、填房,明知使君有婦還一心想當元配,你們那個好爹便貶妻為妾,活生生教薛氏傷心得吐血而亡!」
龍鳳胎兄妹一臉震驚,不敢置信。
經此一事,紀寬大病一場,誤了考期,期間鄔嬤嬤還偷偷在紀寬的藥里下毒,被紀老爺子當場抓住,找了幾位知名的大夫來查驗,居然是讓男性絕子的藥物。
紀老爺子怒火沖天,心知此事若不鬧大,紀寬隨時有性命之憂,當場綁了鄔嬤嬤上清平王府討公道,揚言要休了平寧郡主這個惡婦!
平寧郡主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羞辱,最終鄔嬤嬤一肩挑起罪責,承認是她自作主張對紀寬下手,和平寧郡主無關。
然後,當天夜里鄔嬤嬤就畏罪自殺了。
鄔嬤嬤不死還好,她一死,紀老爺子便更加認定她是被推出來做替罪羊的,從此看平寧郡主便左看不順眼右看不順心。
品性不好,心思歹毒,出身再高貴有什麼用,一個壞媳婦毀三代!
不是說紀老爺子有多疼愛薛氏這個媳婦,如果紀鳴等薛氏病歿後再迎娶平寧郡主做續弦,他會高興得跳起來,覺得祖墳冒青煙了,薛氏再好也沒有兒子重要,平寧郡主的家世對兒子的前程有幫助,做爹娘的怎會不喜歡,把她高高供起都願意。
然而他們卻逼死了薛氏,這太挑戰一對純樸老夫婦的道德觀和價值觀,他們不敢相信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為了功名利祿可以不擇手段,愛兒子的心死了一大半,從此紀寬是他們的命根子。
愛一個人就會處處為他著想,紀老爺子不希望大孫子在痛苦中成長,便隱瞞了薛氏被逼死的真相,只說她病亡。
老人家還有一個樸實的心願,就是家和萬事興,紀鳴在朝堂上步步高升,而紀寬從小喜歡讀書,日後若要步入官場,就不能不孝順父親和嫡母,不管在家里多委屈,世人只會看到你在外的表現。
紀老爺子設想了很多,以為平寧郡主也要臉面,不希望紀寬知道真相,誰知全是他一廂情願,平寧郡主見不得紀寬好,不惜一切想毀了他。
紀老爺子從此不再客氣,回報平寧郡主的手段也是簡單粗暴,打心底厭惡這個媳婦,而且根本不怕別人知道。
平寧郡主不動,他不動,平寧郡主一伸手,他直接給她一鐵錘,痛哪里打哪里。
紀老爺子喝了一口熱茶,慢悠悠道︰「又想糊弄我老頭子?京城貴女十三、四歲定下親事的比比皆是,為何霞光例外,不就是等著明年選秀?」
平寧郡主別過臉,老頭子的消息可真靈通,但誰能保證一定能選上?
紀鳴干笑道︰「爹,這事也說不準。」
「皇上若想拉攏有功將領,納一美人入宮何樂而不為?霞光背後還有清平王府,清平王老了,兒孫輩沒一個出挑,有他支持霞光,最少也是一宮主位。」紀老爺子哂笑道︰「當然,以我老頭子的淺見,最好別送女兒進宮。」
紀鳴也不想,但清平王和平寧郡主都認為此乃大機遇,新帝少壯,頭一回選秀進宮的美人最有機會誕育子嗣,誰知二、三十年後不是另一個皇帝,若非清平王和皇帝同一個祖宗,他早將自己的女兒一個又一個送給先帝充實後宮。
「霞光是你們的長女,我老頭子不會干涉你們為兒女挑親事,只有天壽的親事我說了算。」紀老爺子堅決道︰「你們若挑剔天壽的親事,那麼接下來每一個孫子孫女的親事我都會過問。」
他老頭子別的本事沒有,上衙門告兒子不孝的本事還是有的。
「爹,您言重了。」紀鳴擦一擦快冒出來的冷汗,來之前他便與平寧郡主達成協議,忙道︰「天壽一落地便養在您膝下,他的親事由您作主,由您作主!」
紀老爺子的冷眼掃過平寧郡主,「郡主也是這麼想的?」
「侯爺的意思也是兒媳的意思。」平寧郡主忍著氣道。
既然紀寬是老人家的逆鱗,她便松松手,省得其他庶子庶女的親事他故意搗亂,壞了她的盤算。
紀老爺子一臉欣慰,「那好,天壽和臨安伯府三房的五姑娘的親事,我會請官媒去提親。至于下聘的聘禮,阿鳴你可不能小氣,第一個孩子成親,要討個好兆頭!」
原來在這里等著!
平寧郡主又要破財了,好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