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流傳消息,宋艾兒突生重病,被送去城外的莊子休養,但只有宋府的人知道,她是被送去家廟思過了。
而唐曦在宋府里發生的事的確沒傳開,但另一個讓她困擾的流言卻傳開了,說是在詩會上有一對男女幾乎只露了個面就再不見蹤影,流言說得繪聲繪影的,好像他們離開宴會就是為了私會似的。
「什麼叫……樣品室?」小翠一臉困惑。
「就是放樣品的地方,以後妳就知道了。現在我得先了解一下產品的定位,妳去拿幾個墨坊制作出來的成品,跟我再去一趟玉紱閣。」
玉紱閣里,韋少坤正一臉愁容的與石秋亭喝著茶,石秋亭還讓人準備了不少茶點。
「就你這臉,茶喝起來都不香了。」石秋亭看韋少坤的模樣,知曉他是為了最近的傳聞煩惱。
宋府詩會他也是去了的,怎麼會不知道傳聞指的人是誰?
「我就只剩你一個朋友了,你活該認識了我,就得看我這張臭臉。」
石秋亭不難猜出韋少坤發愁的原因,他夸張地嘆了口氣,「欸,若我是那傳聞中的主角,我定立刻前往唐家求親。」
韋少坤聞言一愣,這才想起石秋亭心儀唐曦一事,「秋亭……」
「打住。」石秋亭與韋少坤相交至篤,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朋友妻,不可戲,我是給你建議,不是我有其他心思。」
「她不是我的妻。」
「難不成你想娶那個侍女?」石秋亭再為韋少坤斟了杯茶,塞進了韋少坤的手里,「你慢慢品、慢慢想。」
今天他為韋少坤備的是韋少坤喜歡的祁門紅茶。
韋少坤端起茶杯,聞著茶香,冷靜理著思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能透露那天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向你保證,我與唐姑娘清清白白,秋亭,你若真心悅于她,我定不負你。」
石秋亭笑了笑,搖搖頭,「少坤,我真不是因為這傳言才改變心意,就跟我那天說的一樣,唐姑娘……她變了,我不知道她是裝出來的或是真變了心性,但我就只喜歡唐姑娘那任性刁蠻的可愛模樣,若她會裝,她就不是我心里的她,她若變了,那就更不是我喜歡的她了。」
「我看是你原先就不夠愛她。」韋少坤白了石秋亭一眼,這男人真是夠狠,自己不愛了就把人家姑娘推入火坑,可真不是良配啊!
「我不否認,畢竟我也沒真的開始追求她,就只是喜歡她那嬌俏模樣。」
「你這是在勸我娶了她?」
「你如今坐困愁城,打算賣字畫賣多久,娶了她對你有幫助。」
「我不想利用一個女子月兌身。」
「你不要負她不就好了,就算來日你有了真正喜歡的女子,娶做平妻或納為妾室也已經給足唐姑娘體面,你再拖下去,你家那個『母親』可要把侍女送進你房里了。」
韋少坤凝眸望著石秋亭,認真考慮他的提議,「我並不是因為侍女的身分而看不起一名女子,而是她是母親的侍女,娶了她就等于是在我床上放了一個眼線,讓我渾身不痛快。」
屏風外,玉紱閣的管事來報,說是唐曦來找。
石秋亭看了韋少坤一眼,笑了,「我說你們這默契、這緣分啊!」
「閉嘴!這里到底是筆墨莊還是青樓?你是老板還是鴇母?你那文質彬彬的形象碎光了。」韋少坤氣得牙癢癢。
石秋亭也不氣,吩咐把人帶到隔壁客座後便走出去了。
不一會兒,唐曦便帶著她那個貼身侍女進了隔壁。
韋少坤倒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原先這格局就遮得了視線、阻了不聲音。
「石公子,我也沒有什麼朋友可以幫忙,只得來找你,正好,這也是你的專業,這是我藏墨坊所生產的樣品,我想知道這樣的墨進得了你這樣規模的筆墨莊嗎?」
「這……」石秋亭不知道唐曦的來意,並沒有立刻回答她。
唐曦也看出了他的為難,她帶著微笑,不想給石秋亭任何壓力,畢竟她想听的是實話,不是奉承,「石公子,我今天不是來談生意的,我也不敢只憑我這三分薄面就讓自家的商品進你的鋪子販賣,我實話告訴你,我想自己經營藏墨坊,所以我必須了解自家商品到底上不上得了台面。」
「唐姑娘想自己經營?這……唐姑娘,朋友一場,妳听在下一句勸,女子從商雖然不是沒有,但並不容易,向來未出嫁前都靠父兄出面,出嫁了就靠夫婿……」石秋亭說話有所猶豫,擔心以唐曦的脾氣,她隨時會拍桌而起。
唐曦的笑容未變,態度有禮,但說出來的話可不容反對,「石公子言下之意,是這世間只有男子能成事?」
石秋亭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來,回過神來只余唇邊一抹淡笑……是啊,都說她已經變了,可沒見到她拍桌,他還真有些失望啊!
「唐姑娘誤會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只是勸妳,這路並不好走……」
「罷了,若石公子不願助我,我再找別家就是。」
「等等。」石秋亭掛著討好的笑,眼前情勢,唐曦是助好友月兌離困境的最佳選擇,若她有朝一日真嫁給好友,他可不想與她交惡,「在下幫唐姑娘便是。」
听到石秋亭的回答,唐曦這才又坐了下來,將幾塊墨排放在桌上。「這是近六個月來所產出的六塊墨。」
石秋亭拿起墨看了看,正要開口,隨即又有了點子,「唐姑娘,字畫我在行,墨嘛……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對墨十分了解,他也正在鋪子里做客,或許他可幫妳。」
「那便太感謝石公子了。」
那頭的韋少坤听了,立刻就明白石秋亭的打算,果然,不一會兒他就走了過來,端著一臉讓韋少坤想給他一拳的笑意。
「好友,可別辜負了我的心思。」
韋少坤白了石秋亭一眼,他知道石秋亭是想幫他,但他可還沒決定要采用這法子啊!
石秋亭明白韋少坤的猶豫,伸手將他拉起身,附耳說︰「我又沒逼著你一定要立刻決定這麼做,就當幫人家小姑娘一把,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說要自己經營鋪子,你不心疼?」
「有什麼好心疼的,她又不會餓死,我听說唐家人對她十足溺愛。」
「或許有什麼苦衷呢?」
「我幫不上忙,但打消她這可笑的念頭還是行的。」
石秋亭看見韋少坤拄著拐杖走了出去,暗自月復誹韋少坤一句,嘴硬心軟!
唐曦看見韋少坤時不能說沒有驚訝,她竟不知道這兩人是好友,至少在書中她並沒有提到過,石秋亭就是個工具人,只活在宋艾兒的台詞里,甚至後期韋少坤在發展自己的事業時他都沒有出現過。
唐曦好奇的打量起兩人,難不成……是後來韋少坤娶了原主,這兩人吵架絕交了?
「唐姑娘為何如此看我們兩人?」石秋亭與韋少坤坐定後,不解地問。
「你們真是好友?」
「至交好友。」石秋亭邊說邊為韋少坤及唐曦斟了新茶。
三人同時端起茶杯,卻各有所思,直到唐曦問了一句話——
「既然是至交好友,你們不要為我吵架,我不會嫁韋少坤的。」
石秋亭的一口茶不雅地噴了出來。
唐曦急急忙忙收拾起桌上的墨,她可不想去改變韋少坤的人生,只想改變自己的,韋少坤不娶她就能縮短不少時間,趕快與他的白月光開始新的人生,而知道他與石秋亭是好友,或許石秋亭也能幫他,所以她不能再與石秋亭有交集。
「我知道我今天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先告辭了,我不會再來打擾。」
「欸……唐姑娘!」石秋亭還想喊住唐曦,但她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走,韋少坤倒是笑了出來,而且是哈哈大笑的那種。
「人家說她不想嫁你還急沖沖的走了,你還笑得出來?」
「秋亭,我現在覺得你的提議太好了,我應該娶了唐姑娘。」
「你之前還笑話我,說唐姑娘越刁蠻我越喜歡,說我有被虐的嗜好,現在呢?人家說不嫁你,你倒想娶了?」
「她手上有一個墨坊,卻連自家的商品好或不好都不懂,不正是我最好的合作對象?做一個合作伙伴總是行的吧!」
石秋亭看著韋少坤的雙眸,見他下定決心,倒是很為好友開心,韋少坤過得太苦,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
盡管那日在宋府,韋老爺並不喜歡自己做他的兒媳,但在得知韋家派人來說親後,唐曦並不覺得意外,畢竟韋老爺若不是這樣一個耳根子軟的男人,也不會被繼室給影響得如此不喜長子,連長子被繼室無端克扣也不知道。
「那韋少坤除了有腿疾,人生得俊、肚子里也有墨水,到底哪里配不上妳了?」唐老爺雖然十分疼寵唐曦,但也不到溺愛的程度,看事情還是很客觀的。
韋少坤的條件並不差,要不是腿殘了,怕是這樣的親事也輪不到唐曦頭上。
「我不想嫁!」她得站穩她的立場,不是不想嫁他,是不想嫁所有人,「爹爹,我才十五歲,至少……至少可以等哥哥成親之後再嫁,哥哥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他的親事更急。」
自從唐曦放下畸戀之後,唐家人倒不是真的那麼急著把她嫁出去,相看嘛,總得挑到好的,可城里流言蜚語傳成這樣,唐曦哪里能再說得好親事?
「都怪妳詩會上不好好坐著,沒事離開宴席做什麼,如今有了這種傳聞,不嫁怎麼辦?剃了頭發當姑子?」
「爹,您舍得把女兒送去庵堂嗎?」
「妳若嫁了,那私會的傳聞還可以當成是你們兩情相悅,但若不是,妳名聲盡毀,妳可知道往後的日子可是比去了庵堂還難過?」
「名聲毀了,那我終身不嫁不就好了,自己一個人多自在啊!」
唐夫人也听不下去了,她一個好好的女兒,怎可終身不嫁,「傻孩子,終身不嫁看似自在,但妳可知這背後苦楚?」
「苦楚又如何?萬一所嫁之人並非良配,那不是一生磨難?」
「孩子,我們怎麼會不替妳著想,那韋少坤除了腿疾,其他條件都是不錯的,若他是個紈褲子弟,怕是妳想嫁我們都不會答應。」
「娘,為什麼曦兒就一定要嫁人?」唐曦很無奈,雖然她沒像原主一樣失了清白最後被韋少坤所厭棄,但不討厭不代表愛啊!
韋少坤心里可是有他的白月光的,而且書中的韋少坤利用藏墨坊得到初步的利益之後,又放任其倒閉,她可不想落得那樣的下場。
「再說了,家世好又如何?家世好的男子都喜歡三妻四妾,娘,曦兒這麼傻,這後宅之中的明爭暗斗哪里是我應付得了的。」
唐老爺都要氣笑了,都還沒嫁已經想到後宅斗爭了,「韋少坤因為腿疾擔誤了親事,現如今都二十二歲了,沒納妾更沒听說有通房,妳不用擔心。」
唐曦看得出來爹娘的堅持,也知道身在這封建的古代,她的話無足輕重,根本沒有力量去對抗這種事。
但唐曦知道韋少坤不可能娶她,只是沒有理由拒絕罷了,既然如此,她就給韋少坤一個理由!
「要我嫁可以,但……我希望韋少坤去做一次婚前健康檢查。」
「什麼是婚前健康檢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唐老爺想了想,「妳是希望大夫給韋少坤診治診治,看看是否有隱疾?我看那年輕人墜馬重殘都養到如今能拄拐杖行走,身子肯定是極好的,沒有這個必要。」
「爹、娘,那個韋少坤傷了腿,誰知道他有沒有……其他問題,難道爹娘要曦兒一嫁過去就守活寡嗎?」被女方要求做這種檢查,男人的面子哪里掛得住,韋少坤便有了合理的理由拒絕。
唐夫人一听是這理由,即便是自己女兒提的,都難免覺得臉紅。
唐老爺更是氣得拍桌,「妳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種話害不害臊?」
「我不管!爹、娘,為了我的幸福,我不得不這麼說,難道爹娘舍得我受苦嗎?」
唐家二老本來並沒有多想,但女兒的話的確提醒了他們,韋少坤腿殘了,不知是否影響了他「那方面」的能力,萬一不能讓曦兒有孕,那曦兒在韋家的處境可想而知。
「罷了,這事我去跟韋家提。」
唐曦在心里歡呼一聲,古代男人都是大男人主義,她就不信韋少坤忍得了。
听到這要求,韋夫人怎麼可能不促成此事,何況讓大夫做這方面的診治,不管結果如何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如果身子健康,那麼唐家就願意答應親事;若是韋少坤沒了行房的能力,那麼沒有子嗣的他就對少楠構成不了威脅,連帶著韋少坤也會更入不了老爺的眼,所以這個檢查怎麼能不做?
韋老爺自然覺得掛不住臉面,馬上就要回絕這門親事,于是韋夫人故做一臉愁容的讓他設身處地想想,要是自己有女兒並遇到了此事,怕也會有這樣的疑慮。
「老爺,不如我們就讓大夫給少坤看看,畢竟少坤那方面有沒有問題,咱們也得知道才好應付啊。」
韋少坤是最後一個得知唐家有這要求的人,知道父親及繼母根本不管他的面子應承了唐家,他氣得差點嘔出一口鮮血,險些把桌上的杯壺都砸了,手要揮出去之前才硬生生的收起手。
不行!繼母克扣他的用度,摔破了還得他自己花錢買。
這個唐曦,他真是小看她了。
然而,應了給大夫檢查還不夠,當大夫檢查過後確保了他連「那方面」都沒問題後,唐大小姐又有新的要求了,說是要他跟一般男子一樣,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她。
本來這是禮俗,就算不會騎馬的新郎官都是坐在馬上,讓人牽著馬去女方家迎娶,這要求再普通不過,但對韋少坤來說卻是一個十分艱難的任務。
韋少坤乘坐馬車沒問題,但讓他騎在馬上,難免會想到使他傷殘的意外,所以自從受傷之後,韋少坤就沒再騎過馬。
唐曦自然也是故意的,她很意外韋家居然同意了健康檢查如此羞辱人的條件,想來韋夫人為了促成這婚事沒少費心思,這才又提出這個要求。
她知道摔馬之後韋少坤就得了PTSD,書中他再也沒騎過馬,她提出這個條件,總能阻止親事了吧!
可最終事情的發展並沒有朝向唐曦希望的方向走。
阿襄扶著韋少坤往新房走的路上,實在為大少爺感到委屈,其實一開始大少爺雖說是想利用唐家小姐,卻也是真心想好好待她的,只是大少爺知道他若爽快應了,夫人反倒會懷疑起大少爺的心思,所以才故做拒絕,讓夫人毫不起疑的去撮合這場婚事。
但自從唐家提起「婚前健康檢查」一事,大少爺就氣得打從心底想拒絕婚事了,但大少爺哪里拒絕得了,也難怪大少爺會在大喜之日把自己喝得這麼醉。
韋少坤被阿襄扶進來的時候帶著一身酒氣,唐曦撥開了鳳冠的珠簾,看著韋少坤因為酒醉而潮紅的臉,皺了皺眉,「把他放在暖閣吧。」
「少夫人,大少爺喝醉酒,暖閣里的榻子硬,少爺躺著不舒服。」
「你將他放下便是,我會照顧他,也不知他開心什麼,竟喝這麼多酒。」
是啊!韋少坤是該開心,畢竟他的目標是奪了她的藏墨坊不是嗎?唐曦這麼月復誹著。
阿襄听了只想冷笑,他將韋少坤放在了暖閣榻上,說︰「開心?少夫人可能有所誤解,為了成這個親,大少爺丟盡了臉面,小的可不覺得大少爺開心,該說藉酒澆愁才是。」
唐曦被阿襄堵得無言以對,有些心虛的遣走阿襄。
其實她並不真的那麼狠心,更何況對著這一張臉,這可是她男神的臉啊!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為了自己可以活得更好,不得不這麼做。
她的藏墨坊營收並不好,也知道韋少坤最後能憑著他的能力經營好,可她並不想做那個被他利用的人,才狠心提出這樣的要求,這能怪她嗎?
在這書中她就是炮灰女配,韋少坤又是另有官配,這場婚姻肯定不會幸福,她想破壞這門親事又能怪她嗎?
「小姐……」小翠剛喊出聲,就想到了韋家嬤嬤的糾正改了口,「少夫人,要不要給大少爺拿床被子來?」
「先幫我把他扶上床吧,終究是我對不住他,他既然醉了,又有腿傷,床讓他睡,我去睡暖閣。」
「少夫人,您自幼就沒吃過苦頭,睡暖閣太辛苦了。」
「要不然呢?真讓他睡暖閣?」
「少夫人不打算跟大少爺同床嗎?」
雖然被迫成了親,但誰也不能逼她再退一步了!
「叫妳幫忙就幫忙,別多嘴。」
把韋少坤放上床後,唐曦讓小翠退下,自己坐在床邊看著韋少坤,其實在知道推拒不了這個婚約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打算,要跟韋少坤談個交易,就等著今晚向他提出來,可現下他醉成這樣,怕也是談不了的。
在書中,原主被迫出嫁後偽裝落紅,怎知卻被韋少坤發現,韋少坤本就不喜歡原主,就算沒把她浸豬籠也打算休棄了她,可繼母從中做梗,說與其鬧得兩家面上無光,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跟唐家索要賠償。
韋夫人想的很簡單,她的枕頭風已經讓韋老爺不喜韋少坤這個兒子了,若再娶了一個討人厭的媳婦,那麼韋少坤這一房可算是永無翻身之日,而藉此向唐家要來的賠償還能充實韋家的產業,最後也會被韋夫人想辦法弄到兒子的手上。
丟臉的是韋少坤,得利的是韋少楠,這種損人利己的事韋夫人自然不會放過,于是韋少坤便更怨恨原主,還從此把她軟禁起來。
現在她不是原主了,沒有不是處子之身的危機,但也不可能就這樣跟他洞房,所以她才打算跟韋少坤談個交易。
小翠退出去後,床上的韋少坤突然睜開了眼,他的臉是紅的沒錯,但眼神清明得可沒有一點酒醉的樣子。
「妳有這麼等不及?」韋少坤指了指唐曦鳳冠上本該遮住臉龐的珠簾。
唐曦連忙要再把珠簾放下,被韋少坤制止了,「不用忙。」
反正都是要撥開的,何需再多此一舉,韋少坤把唐曦的鳳冠拿下,便伸手要解唐曦的衣衫。
「等等!你真能對我做這種事?」
韋少坤臉上有一抹笑,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嘲諷唐曦,「等什麼?洞房不就是要做這件事嗎?妳不是擔心我的腿疾影響了行房的能力?想來妳是喜歡做這件事的。」
唐曦抓著自己的領口不放,韋少坤也沒打算把手放開。
他能不能行男女之事,唐曦最清楚不過,在書中,她可是描述了新婚之夜這段火熱旖旎的橋段。
想起那段情節,唐曦的臉紅了,她有些結巴的說︰「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是有你的白月光嗎?怎麼能對我做這種事?」
「什麼叫白月光?」
「青梅竹馬的初戀啊!」
韋少坤聞言動了怒,他扣住了唐曦的手腕,語氣凶狠,「妳知道了什麼?」
他與沈玉舒的事並沒有公諸于世,青梅竹馬的情分是有,但知道他們互相愛慕的只限于兩家人,並沒有傳開。
雖然他腿殘之後,沈玉舒就被她的父親送走了,但他知道那只是沈老爺看不上他做沈家的女婿,而不是沈玉舒嫌棄他,所以他更不能讓他們之間的過去破壞沈玉舒的名聲。
唐曦皺眉撇嘴,「你放心,這事沒有傳開,我是不小心知道的,也沒打算四處去說破壞她的名聲,我自己吃過什麼苦頭我不知道嗎?難道還會讓其他女子承受同樣的事情?」
這話倒讓韋少坤愣了愣,那個傳聞中刁蠻任性的唐大小姐也會替人著想?
他松開了唐曦的手,就見唐曦抱著自己的手腕暗自揉著,沒有藉此搏取同情,但也不委曲求全,而是倔強地挺直背脊,以雙眸控訴著他。
「我知道逼你去做婚前健檢是我的錯,但我是女子,我拒絕不了這個親事,我以為如此羞辱你能逼你拒絕。」
「不甘心嫁給我?怎麼?覺得我腿殘配不上妳?」
「韋少坤,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們認識以來,我一句話都沒提過你腿疾的事,但你呢?進新房才多長時間,你提到幾次了?」
韋少坤被這句話噎住,幾乎是瞪視著唐曦,沒想到後者根本也不怕他。
「再說了,你不是一直在做復健嗎?從原本的雙腿沒有知覺到現在都能拄拐杖而行了,或許持續復健總有一天會恢復,你有必要如此自卑嗎?過去那個你到哪里去了?」
韋少坤被氣笑了,這種振奮人心的話人人會說,但只有當事人知道這樣的努力有多辛苦,辛苦有代價也就罷了,偏偏有時卻不一定有相對應的回報。
「我的腿……持續復健不是因為有復原的希望,事實上,大夫已經宣判我的腿至多只能復原到這個程度,是我自己想堅持下去,因為我知道不去動它們,它們會持續萎縮,到時我連拄拐杖行走都不行了。」
唐曦被這話提醒了,那個大夫!對,那個大夫也是韋夫人安排的,他對韋少坤的針灸根本不是治療,相反的還是在麻痹他的神經,要阻止他復原。
唐曦想了想,她真是一個惡人,把男主角虐得也太慘了,試想有哪本書的男主遇到同樣的事情不是識破了詭計然後雙腿復原的,她居然讓他拄著拐杖一輩子。
「呃……那個,韋少坤……」
韋少坤望向她,不知為何,他竟在唐曦的眸中看見了求和之意,「什麼?」
「我……其實一直在想一件事,不過我想這個提議對你來說不是壞事,你可以考慮一下。」
「什麼提議?」
「我們和離。」
雖然在古代,和離只比休妻好一些,這樣的失婚女子名聲雖然還是不好,可比起被韋少坤利用完丟掉,不如她自己提出和離。
雖然這男人的長相的確是她的菜,但她可不是那種明知道人家心里有真正喜歡的人,還要糾纏著不放的女人,她嫁進韋家是帶著不少嫁妝過來的,和離了自然也可以帶走,只要她好好經營,和離後還是能過日子的。
「我們今日才成親,妳就與我說和離?」
「自然不是立刻,才剛成親就和離,于你、于我來說都不是好事,我們可以暫時維持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直到適當的時機再和離。」
韋少坤挑眉,「我為何要同意與妳和離?厭棄妳把妳丟在後宅不管就好了,和離了多少得受人閑言。」
唐曦就知道條件沒這麼容易談,她也可以適當的做些退讓,不過藏墨坊不行,有了藏墨坊才能錢生錢。
「我有銀子,可以資助你擁有自己的事業,只要你先寫好和離書,一年之後我們和離,我就資助你。」
「我韋家家世雖不如妳唐家,但到底也是不差的,我何需妳的嫁妝來補貼?」
「韋少坤,外人不知你的情況,但我知道,你就別逞強了,我的條件對你來說十分有利。」
唐曦的確給了韋少坤一個很好的提議,而且這提議也是他原先的打算,如今誰先提出合作,誰就站在了弱勢的那一方,對他來說是很好的開始。
韋少坤凝眸看著她,雖然唐曦率先提出和離讓他不太愉快,但結果于他來說是好的,似乎沒有反對的必要。
唐曦看著韋少坤神色的變化,發現過去她文筆真的太差了,她筆下那個冷心冷情的韋少坤並不是面癱,事實上,就算是個「冷」字也有很多情緒,她可以看見韋少坤臉上的表情表現出了他在思考、他在衡量、他做下決定。
可即便知道這個條件對韋少坤來說很誘人,她仍擔心韋少坤不願意接受,畢竟和不和離他都有本事奪走她的藏墨坊,差別只在于現在的韋少坤心里是不是有強搶藏墨坊的主意。
書中的韋少坤是因為發現妻子不貞和父親繼母的決定而心冷,遂而起了奪走妻子嫁妝的念頭,希望現在的韋少坤心里還沒做這種陰暗的打算。
唐曦等得有些忐忑。
韋少坤終于有了動作,他伸出手扣住了唐曦的下顎,「妳這是嫌棄我?」
唐曦揮開了韋少坤的手,「韋少坤,這不是嫌棄,而是對我來說你不是我的良人,我想要的夫君只能愛我一個,通房不能有、納妾也不行,甚至心中有白月光都不容許,但你犯了我心中的禁忌,你心中有其他女子。」
韋少坤笑了,唐曦這想法實在天真,她身為正妻,沒有她的同意妾室通房的確不能有,但若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能怎麼辦?
韋少坤突然意會了過來,是啊,她方才不是說了,她想和離嗎?
唐曦的想法如此特殊,倒叫他意外了。
「我同意這個提議。」
唐曦先是愣了愣,而後便笑開了,「真的?」
「真的!」韋少坤說完,自顧自的褪去外衫,然後穿著中衣就倒回床上去了,「我的確不喜歡這門親事,只是我們的事鬧得太大,我爹為了我韋家的名聲,不想我做那登徒子才逼我娶了妳,若在適當時機你我和離了,于我來說是好事,再說了,我的確想要擁有屬于自己的事業。」
唐曦松了口氣,她的第一步計劃算是完成了,不過……韋少坤怎麼就躺上床了?
「韋少坤。」
「嗯?」
「既然你同意了,那你是不是該另外找間屋子睡?」
韋少坤睜開眼楮,看著坐在床沿的唐曦,「要假扮夫妻不是妳的意思嗎?我們分房就露餡了,所以我們不但不能分房,還得裝得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那……我去睡暖閣。」
「睡暖閣跟分房睡有什麼不一樣?就算妳帶來的侍女是親信不會說出去,但我韋家的下人可都是母親的眼線。妳放心,我不會踫妳,這床很大,夠我們兩個人睡。」韋少坤側過身子面向床內側,「我今天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又拄著拐杖站了許久,雙腿累了,妳自便,我先歇息了。」
「你……」唐曦真的無話可說,這男人也太不體貼了。
想是這麼想,看著他通紅的臉,她又覺得她方才以為他沒醉是錯的,而他的腳會有多不舒服她也是知道的,在她書中的描述,他是勉強自己拄拐杖行走的。
唐曦嘆了口氣,就算對路人她都有著同情心,更何況是這個「合作伙伴」呢?他們如今就像是一場戲里的男女主角,要合演一出名為婚姻的戲碼,應是比路人的關系還要更深一些吧!
「你很不舒服吧?我有辦法幫你,你就歇著,累了就睡,我會照顧你。」
側身向內的韋少坤內心因這話的善意而震動,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善意了?
受傷後的這段日子,所有人面對他就算不是嫌棄,那也是包裝著善意外皮的同情,沒有一個人如唐曦這般溫柔。
他翻身躺平,就看見唐曦站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新婚夜向來會有兩名婆子站在新房外守著,見她拉開門立刻上前。
「大少夫人,有什麼需要嗎?」
「幫我打盆熱水來,我要幫大少爺梳洗,另外再尋盒百草霜來。」
「百草霜?」
「沒有嗎?」
「自然是有的,但大少夫人……您要百草霜做什麼?」
「當然是幫大少爺準備,是滋潤用的,否則太干澀會不舒服。」
兩婆子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采,可惜唐曦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話帶給人多大的誤解。
唐曦交代完後就關門回房,在屏風後換下衣裳,當婆子敲門而入送進熱水、帕子及百草霜後,唐曦來到床邊,就看見了韋少坤莫測高深的眼神。
「你做什麼這麼看我?」唐曦上了床跪坐著,不解問他。
「妳戲演得真足,不過……這些話應該由我來交代,妳一個新嫁娘說這些不合適。」
「啊?」唐曦一臉像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著韋少坤,「看來你是真醉了,連說話都不會了,你在說什麼啊?」
唐曦說完,就擰了巾帕,開始擦拭韋少坤的臉。
「妳在做什麼?」
「照顧你啊!你不是說醉了,不舒服?」唐曦也不是不懂得反省的,成這個親韋少坤受的委屈沒有比她少,她明白,就算她欠他的,不過下不為例,「我告訴你,今天是例外,你以後可別再喝醉了,我不喜歡照顧醉鬼。」
韋少坤傻愣愣的看著唐曦,方才說要與他維持有名無實的婚姻的她,現在居然在照顧他?
而後,他看見唐曦拿過了那盒百草霜……
「等等,百草霜不需要用吧!」
「不行!不用你不舒服?」
「我們沒要做什麼事,不需要這種玩意,再說了,百草霜是涼膏,我不知道妳會不會舒服,但我肯定不會。」
「你又在說什麼啊?」
「那妳又在做什麼?」
「你不是腿不舒服嗎?我要幫你推拿啊!你放心,我手法可純熟了,以前常幫我爸媽……我爹娘推拿的。」
「推、推拿嗎?」
「是啊!要不然百草霜能做什麼?」
韋少坤的臉紅了,偏過臉不再說,推拿就說推拿,什麼滋潤用、什麼太干澀不舒服,這位大小姐完全不知自己的話有多引人遐想嗎?
過一會兒,韋少坤便因為唐曦的手法而感到驚奇了,他覺得眼前這個唐曦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是傳聞有誤還是謠言誤人?
「很舒服,謝謝妳。」
「說什麼謝,我們才剛達成協議,不是合作伙伴也該是朋友吧!」
韋少坤看著唐曦認真的神情,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可惜唐曦太認真在幫韋少坤按摩,並沒有發現。
「欸!韋少坤。」
「嗯?」
「我這手法其實不比針灸差,如果大夫看那麼久都沒有起色,不如咱們別看了,讓我每天幫你推拿就好,如何?」
她有上帝視角,知道那大夫與韋夫人合謀,可沒有證據左證她的話,貿然把這事告訴韋少坤也起不了作用,更何況韋少坤還不一定會相信她,不如先想辦法阻止他繼續做那無用的針灸治療。
「雖然沒有起色,但若我不繼續治療反而惡化了呢?」
韋少坤考慮的也是。唐曦點頭,決定想辦法讓他換大夫,「是我太輕率了,要不……我多打听打听,有更好的方法再告訴你。」
若是稍早之前,韋少坤可能會回答無須她多費心思,可如今看著她一邊為他推拿一邊為他打算,倒說不出那麼冷漠的話了。
「好,妳費心了。」
唐曦回給了韋少坤一個大大的笑容,彷佛陽光溫暖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