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徐記油鋪。
「來了。」燕七手中的玉笛換成了骨笛,骨笛是用人的腿骨打磨而成,這是燕七殺的第一個人,他不僅砍下了那人的頭,還砍了一條腿。
燕十三習劍,燕七習音,鬼谷每個弟子各有所長。
「嗯。」今夜月暗無星,燕十三喜歡。
「不留活口,取徐滿的人頭。入了江湖還想著全身而退,他徐滿當真作的是春秋大夢。」燕七面露不屑。
燕十三听見了孩童的啼哭聲。「一家三十七口……不,三十八口。」
「小心徐滿,那是名震江湖的金刀王,不可小瞧。」燕七提醒,對上徐滿,連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骨笛抵在唇邊,幽怨的笛聲如泣如訴,像是孤魂野鬼的沉吟,讓人心中生寒,內院很快便傳來哭喊聲,沒有內力護身的婦人孩童最先爆體而亡,鮮血染紅了一間間屋子。
這時,一柄大刀飛上房梁,沖著燕七的位置而去,燕七飛身躲開,袖子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什麼人敢在徐家地界放肆!」來人年輕,但是功力不弱,模樣頗有徐滿年輕時的風貌,是他的大兒子。
徐滿的大兒子提起厚重的大刀劈向燕七,燕七微微一笑,輕松閃過,手中換上了玉笛抵擋攻勢。
笛聲消散,房中的人得以喘息,呼喊著奔出門逃命,一些緩過神來的護院提著棍劍指向紋絲不動的燕十三,高聲咒罵。
燕十三不喜喧鬧,會引來不必要的人,她飛身而下,追命在空中劃出一道亮光,那些叫罵的護院頃刻間雙雙跪下,捂著喉嚨倒在血泊中。
燕十三低頭看著身上染了血的白衣,心中慌亂,不能鳳怡年知道!
分神間,一把金刀貼著燕十三的側臉飛過,發絲瞬間被削斷,她右臉顴骨處出現一道血痕。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徐滿七年前便金盆洗手,退隱江湖,江湖的恩恩怨怨早于我沒有任何瓜葛,究竟是誰要殺我?」徐滿出現在院中,下顎留著絡腮胡,肩膀渾圓。
他身後的燈是亮著的,看著窗戶上的影子,一個女人正瑟瑟發抖地抱著睡著的孩童,看來是徐滿封住了他們的穴道,方能躲過燕七的笛音。
徐滿沖向前,周身的怒火,燕十三退身閃避,徐滿拔下牆中的金刀重新退到房門外,兩人四目相對。
徐滿想要個解釋,他已經過了七年的太平日子,這金刀也已有七年不顯露江湖,為何還要逼他?
「他們,也得死。」徐滿的疑問,燕十三並不知要如何回答,她只知道今夜徐家所有人都得死,包括那個嬰兒。
「殺了你,他們就能活!」話音落下,徐滿再次沖了過來。
這次,燕十三沒有躲,徐滿的金刀有百斤重,他揮舞起來卻輕巧自如,強大的壓力逼得燕十三連連後退。
「十三,不可逞強。」燕七分身乏術,疲于應付徐滿的大兒子,這小子得父親真傳,底子扎實,年紀輕輕已有高手風範。
「買家出多少銀子,我出雙倍,買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明明眼瞧著是徐滿佔盡優勢,可他卻主動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燕十三也停下腳步,除了衣服上的幾道劃痕,並未添新傷,反觀徐滿腰桿挺得筆直,呼吸卻不免加重。
看著追命劍鋒上沾著的血慢慢變淡,被劍身吸入,燕十三淡淡道︰「追命,喜歡你的血。」
「你們到底是誰?」徐滿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燕十三猶豫了片刻,從懷中掏出面具戴在臉上,以此來表明身分。
徐滿大驚,手緊緊握著刀柄,「鬼谷,你是鬼谷的谷主?」
人人都知鬼谷谷主臉戴銀色面具,殺人不眨眼,而且全憑喜好,不問緣由。
「不是,谷主是我師傅。」燕十三倒也不急著動手,她在給徐滿休息的時間,步步緊逼勝之不武。
徐滿老了,不是她的對手。
待追命將徐滿的血全部吸入劍中,劍像是有意識一般在燕十三手中不停的晃動,急不可耐的想吸入更多的鮮血。
徐滿看著鎮定自若的燕十三,她眼中毫無懼意,雖不是英雄,卻是極為聰明的高手,不傲、不急、狠得下心,忍得住性,不愧是鬼王的接班人。
他沖上前與之一戰,燕十三步伐靈敏,一招一式皆沖著徐滿的要害而去。追命在燕十三手中越來越興奮,它渴望徐滿的血,到最後徐滿由攻轉守,可惜還是步步後退,直到追命穿透了他的肩胛。
一聲悶哼,燕十三抽劍,雙眸毫無波瀾,她不再給徐滿喘息的機會,劍花飛舞,腰間、手臂,大腿,後背,一道道的傷口染紅了衣襟。
屋內傳來女人的哭泣聲,她雖是被封了穴道听不見聲音,但是窗戶紙上的道道血痕映入眼中,還有那單膝跪地的高大身影,她再也忍耐不住,從房中抱著嬰兒沖了出來,跪在徐滿身邊。
「求求你,放過我們,求求你,大俠,求求你……」面容溫婉的女人說著胡話,她不知自己都說了什麼,只想為她的孩子、她的夫君討一條生路。
燕十三冷冷的看著,眼神連變一下都未曾,憐憫之心,鬼谷之人從未有過。
「快回去,我沒事。」徐滿拼盡最後的力氣擁了女人一把,用金刀撐著身子重新站起來。
他知道,這把金刀他已經舉不動了。
「他們也得死。」燕十三不解徐滿為何要將他們推回房中,死在他身邊不是更好嗎?
徐滿沒有再廢話,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懂世間情為何物,她不過是殺人的工具罷了,就如同她手中的那柄劍,只是鬼谷的工具。
燕十三不急著讓徐滿死,三招過後,徐滿身上又多了細細密密的劃痕,不致命,但卻流血不止,地上的血漫漫匯聚到燕十三腳邊,她後退半步,將追命立在血泊中,用指甲輕輕敲了下劍身,清脆悅耳的聲響回蕩在耳邊,而後將長劍刺入心口,給了徐滿一個痛快。
「爹!」房頂上與燕七打斗的徐滿大兒子發出了一聲悲鳴。
「夫君!」女人再次沖了出來,她跪在徐滿身邊,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沒有再哭,只是痴痴喚著徐滿的名字。
重物從房頂上滾落,發出一聲悶響,是徐滿的長子,死了。
論功夫,燕七不如燕十三,因此受了點傷,不過並不嚴重。
長劍刺入,燕十三讓女人死得痛快,並沒有像徐滿那般折磨,燕七掃了眼地上的尸體,走進房中扭斷了嬰兒的脖子,從此江湖上再無金刀徐滿及其後裔。
「走吧。」燕七將徐滿的人頭裝到鬼谷特制的匣子里,轉身離開,「不要放火,有人會來查看,後面的事由他們處理。」
「嗯。」燕十三摘下面具,師傅說這是鬼谷的寶貝,要她好好珍視,她一直將這話記在心中。
「你要去哪兒?」燕七擋在前頭,攔住了燕十三的去路。
「回客棧。」她在包子中下了藥,鳳怡年會睡到天明,她得在此之前趕回去,還要換身衣裳,時間有些趕。
「胡鬧!你瞧瞧自己現在的樣子,和從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有何區別,哪個男人能受得住自己的枕邊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不要動情,燕十三,世間的痴男怨女都是為一個情字所困,你是鬼王的弟子,鬼谷殺人的工具,不能有心。
「讓開。」燕十三將追命收回劍鞘,「他在等我。」
「燕十三,你清醒點!同我走,我陪你去姑蘇。」燕七只想將燕十三帶走,讓她免受這世間情感的羈絆和傷害,那個男人一定會辜負她。
「讓開。」燕十三說著同樣的話,右手重新握上了劍柄,「他在等我。」
「燕十三,你竟然為了一個男人與我刀劍相向?」燕七一臉不敢置信。
江湖上都說鬼谷之人沒有心,可是他們錯了,他們的心是為了守護珍視之人,這世上燕十三便是他燕七最為珍視之人,他們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
燕十三握劍的手沒有松開,「燕七,讓開。」
她真的很急,她還要換一身衣裳,天快亮了。
燕七苦笑著,緩緩退開,給燕十三讓出了一條路,「燕十三,鬼谷之人不應有心的。」
有心便是有情,一旦有情,手中的劍便不再是殺人的工具。
燕十三邁步欲走,卻在燕七身邊停了下來,她掏出身上的金瘡藥塞到燕七手上,「日後小心些,刀劍無眼,會疼。」
燕七左肩有一道頗深的傷口,她不會疼,可燕七每次受傷都會喊疼。
說罷,燕十三頭也不回的離去,徒留燕七一人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鳳怡年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客棧的,他倒在床上望著自己的雙手,燕十三總說她的手髒,他今日終于知道為什麼了,三十幾口人命,連還在襁褓中的孩童都不放過,沾染著無數人的血,難怪會說髒……
鳳怡年再也忍不住月復中的翻江倒海,縱使他早有心里準備,可看見徐家滿地的尸體,還有站在院中一臉淡漠的燕十三,他依然掩不住臉上的驚恐。
但他並不會因此而怕她,她只是成長在不健全的環境,就算她這輩子無法棄劍,他也會永遠陪在她身邊。
太陽初升,燕十三躺回鳳怡年身邊,即便換了身衣裳也蓋不住身上的血氣,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原本想問燕七怎麼辦,可燕七看她的眼神是陌生的,燕十三猶豫了,最終並沒有問出口。
身邊傳來活人的熱氣,燕十三不安的動了動身體,鳳怡年的手撫上她的腰身,將她摟入懷中,「阿扶……阿扶,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不會。」燕十三很認真的回應著鳳怡年的囈語,她永遠也不會離開他,除非她死。
等到天光大亮,鳳怡年打著哈欠,將頭埋在燕十三頸間,磨蹭了好一會才不情不願的起床。
念清在外敲門,請他們出去吃飯,燕十三欲要去開門,卻被鳳怡年攔了下來。
他解下腰間的香囊,不等燕十三回答便系在了她的腰帶上,淡淡花香蓋住了燕十三身上的血氣,「走吧,去吃飯。」
「嗯。」燕十三沒多想,跟著鳳怡年出了房門。
一大早,大門外便堵著人,掌櫃的和店小二就差給人跪下叫祖宗了。
燕十三透過縫隙瞧見了來人,是燕七。
「這位公子,您行行好,小店這幾日都被人包下了,不接客,您瞧對面就有家客棧,您不妨去那邊入住。」掌櫃的一邊用自己肥碩的身體擋住門,一邊好言相勸。
「里面的人給你多少銀子,爺出雙倍。」燕七自是也瞧見了燕十三。
哼,換了身衣服便能當做昨夜任何事都未發生嗎?鬼谷怎會有如此天真之人。
燕七將目光落在鳳怡年身上,抬手一指,「爺出十倍價錢。」
眼見來者不善,念清手持長鞭擋在鳳怡年身前,目不轉楮的盯著燕七。
「這位公子,這客棧被在下包了,公子不妨去別處投宿吧。」鳳怡年不為所動,來到桌前坐下。
「本公子就是要住這里,你奈我何?」燕七就是擺明了和鳳怡年作對,若是鳳怡年耐不住性子出手,那更是他樂見的,他現在恨不得殺了他,然後再將燕十三綁回鬼谷去。
紅顏禍水,這男人憑著幾分姿色擾亂了燕十三的心神,該死!
「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公子剛才所言要出十倍價錢,行啊,公子出得起,我便讓掌櫃的放你進來。」鳳怡年給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來。
燕七也不含糊,掏出荷包扔到掌櫃的手上,掌櫃的打開一看,滿滿一袋金葉子,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夠了嗎?」燕七問道。
「夠夠夠夠夠。」掌櫃的連連說道,瞧了眼鳳怡年,見他點頭,便熱情的將燕七迎進店里。
燕七也不客氣,徑直走到鳳怡年桌邊,坐在他對面,將身後的匣子扔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這人干什麼啊,店里那麼多張桌子,為何偏要與我們坐一起。」念湘被燕七的動作嚇了一跳,跳起來指著他質問。
「你們不認識我,她認識。」燕七抬頭看著燕十三,昨夜他便打定了主意,要會會燕十三的這個心上人。
「阿扶姑娘,他是誰啊?」見燕十三沒有反駁,念湘壓低了聲音問道。
「師兄。」
「哦,原來是阿扶姑娘的師兄啊,那……」
燕十三出身鬼谷已經不是秘密,念湘雖不涉足江湖,但鬼谷的傳聞多少也听過一些,知曉此人不簡單,還須公子出面,念湘老實的退到了鳳怡年身後。
「什麼味,真難聞。」燕七目光落到燕十三腰間的香囊上,「你何時會將這髒東西掛在腰間了?」
燕十三來不及出手阻攔,眼睜睜看著燕七將香囊扯下扔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
沒了香囊的壓制,燕十三身上的血氣顯露無遺,念清神色一動,看向燕十三,這味道是從燕十三身上傳來的,明明昨日還沒有……
「阿扶,你這個師兄還真是暴脾氣,一大早的,肝火怎麼如此旺盛。」鳳怡年將包子放到燕十三碗中,「餓了吧,特意吩咐店里做的,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嗯。」燕十三緊握成拳的手緩緩松開,有意避開鳳怡年伸來的手。
「阿扶……我也餓了。」鳳怡年將下顎抵在燕十三肩膀上,眼巴巴盯著她手上咬了一口的包子。
「登徒浪子!」燕七再也忍不住,一掌劈來。
鳳怡年紋絲不動,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由著燕十三抬手擋下攻擊。
燕七傻了,見過不要臉的,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燕十三,你到底看中他什麼了,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娘們,吃飯還要人喂。說你呢,把手拿開!」自家養的好白菜被豬拱了,還回過頭來對他出手,燕七心痛不已。
燕七話音剛落,直覺掌風襲來,出手的不是鳳怡年,而是一直閉口不言的念清。
「黃口小兒,今天爺就教教你何為江湖險惡。」燕七正愁找不到人撒氣呢,有人送上門來,他求之不得。
「哎呀,客官,別打了!」
一桌子的飯菜,除了燕十三手里的包子,余下的無一幸免,全都扣到了地上,掌櫃的心痛啊。
「小子,今年多大了?」燕七左閃右躲,還有空問話。
「十五。」念清一鞭子揮下去,一排的桌子裂成了兩半,但即便下了狠手,嘴上依然客客氣氣答話。
「不像啊。」燕七捏住念清的鞭子,他有分寸,當著燕十三的面也沒真想傷人,不過是想逗逗人而已。
念清用盡了全力,可是手中的鞭子紋絲不動,頓時明白自己和眼前人的功夫相差甚遠,根本動他不得。
「喂,阿扶的師兄,你欺負個小孩子算什麼本事?」鳳怡年將燕十三手里的包子吃得干淨,食欲頗好。
「他十五了,哪里是小孩。」想他十五歲時的功夫可比這小子高多了,明明是這小子學藝不精。
「念清,叫七叔。」鳳怡年悠悠道。
叔你大爺!燕七怒目而視,這人實在是太不要臉。
「七叔。」念清面無表情的叫了一聲,松開鞭子,化掌為刀劈了上去。
燕七反手擋下,「小子,叫什麼七叔,叫哥!」
「哎哎哎,你這人莫要教壞我家念清。」鳳怡年躲在燕十三身後,指著燕七鼻子叫道。
「小子,你滾開!冤有頭債有主,我今日非教訓教訓他不可。」燕七認真起來,念清哪里是他的對手,立刻被甩了出去。
「念清!」念湘驚慌大叫。
念清被燕十三接下,然而這不過是聲東擊西,燕七瞬間閃身至鳳怡年身前,手中的玉笛抵在其喉間,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因為他的脖子上正架著已經出鞘的追命。
「別那麼大火氣,和氣生財嘛。」鳳怡年本就是生意人,講究用談話來解決事情,打打殺殺他不喜歡。
「你為何能用追命?」燕七眼中透著絲絲寒意。
「我為何不能用追命?」鳳怡年挑眉。
兩人對視良久,一個收回玉笛,一個收回追命。
敢動追命又活下來的人,除了燕十三,鳳怡年是第三個,第一個是鬼王,第二個是燕七。
「阿扶,我不是故意的,要怪也怪你師兄,他要是不對我出手,我怎麼會用追命去擋,我這摺扇哪是你師兄的對手。」鳳怡年告狀。
燕七冷嗤一聲,真當他不識貨呢,那扇子的扇骨可是用黑石打磨而成,別說是他的玉笛了,就算是對上追命也能擋下。
「嗯。」燕十三哼了一聲,看向燕七的眼神帶著責備。
念清並沒有受傷,但是護弟心切的念湘顧不得功夫高低,跳著腳大罵了燕七一番,「好好的一頓早飯,連口粥都沒喝上,一屋子桌椅板凳碎的碎裂的裂,還把我弟弟甩出去,你這壞蛋!」
燕七覺得冤枉,這些東西明明毀在念清的鞭子下,與他何干?
「念清,可有從你七叔身上學得個一招半式?」鳳怡年招招手,念清收起鞭子走了過來。
「嗯。」念清點頭,和高手過招,他受益匪淺。
「還不快謝謝你七叔。」對付燕七,鳳怡年有的是惡心人的法子。
「謝謝七……」
「七你大爺!」這話燕七是對著鳳怡年說的。
鳳怡年噘嘴,「阿扶,你師兄欺負人。」
燕七打了個冷顫,鳳怡年擺明了不要臉面,燕七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無奈地問︰「你們要去哪兒?」
「姑蘇。」姑蘇鳳家是命局的起點,也將是這一切的終點,鳳怡年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我和你一起。」燕七這話是對燕十三說的。
自入鬼谷以來,師傅便只接殺人的買賣,這護人的生意還是頭一回,燕十三的腦子就是個擺設,除了殺人和吃包子,這麼多年他就沒見她想過第三件事。
燕七本就打定主意,等了結徐家的生意便前往姑蘇和燕十三會合,沒想到能在臨安遇見她。
「放心,東西有人會來取走。」燕七瞥了眼匣子,讓燕十三放心。
「好。」燕十三沒有拒絕,燕七如果要去,就算她硬攔也是白費功夫。
鳳怡年命念清賣了馬,改走水路前往江陵,他掐算著日子,不想讓家里察覺出什麼端倪。
幾人包下三間上等客艙,鳳怡年死皮賴臉的抱著燕十三,死也要和她住一間。
燕七被氣得臉都紅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我師妹的名聲怎麼辦?」
念湘愣了一會兒,殺人女魔頭被男人毀了名聲,這事兒傳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大不了日後我八抬大轎迎阿扶過門。」鳳怡年不以為意。
「放屁!你哪里人啊?家里做什麼的?有沒有婚配?」燕七用力掰著鳳怡年的胳膊,這兩人好像忘記了他們都會武功,全憑男人間的力量,誰勁兒大誰就贏了。
「姑蘇人,家里做生意的,未曾婚配,你放手……阿扶,救我。」別人是打不過就跑,鳳怡年是打不過就找燕十三撒嬌。
鳳怡年這吃軟飯的德行,別說燕七了,連念清和念湘都看不下去,可惜不管燕七怎麼堅持,最後還是被燕十三給推出門外。
夜里風浪大,鳳怡年躺在床上,摟著燕十三的手更緊了些,腦袋不停運轉著。
他原本是一門心思想將自己和燕十三從既定的命運里拽出來,現在卻多了個棘手的問題,找到他那個已經消失了十年的舅舅上官卿。
可就算他有本事找到人,又要如何將他帶到陸客卿面前呢……鳳怡年越想越頭疼。
「睡不著?」黑暗中,燕十三睜開眼,看向鳳怡年。
「嗯。阿扶,我們退隱江湖可好?」什麼富貴皇權,什麼江湖俠義,統統都是狗屁,他什麼都不想要,就想和燕十三白頭偕老。
自從花船相認,燕十三什麼都依他,什麼都順著他,就連她不喜歡的白衣也照穿不誤,本以為這次燕十三也會答應,她卻遲遲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
「阿扶……」鳳怡年心中忐忑,難道她對江湖還有所留戀?
燕十三沉默良久,最後只說出一句,「我困了,睡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徐滿,他明明已經退隱江湖七年之久,依然有人不肯放過他,可見有些事並不會隨著離開而消逝。
「好。」鳳怡年也不逼她。
燕十三不是一個喜歡思考的人,可是這一夜她卻想了很多,想她自己,也想她和鳳怡年的一切。
燕七被趕出房間後便摟著念清的肩膀去甲板上看風景,結果沒多久他就開始暈船,整個人頭暈目眩。
念湘見燕七面色慘白,便也沒攔著,讓念清過去照顧。
夜里風浪更大,人躺在床上也會左右搖晃,燕七已經吐無可吐,全身發軟,念清只好用腰帶將燕七綁在床上,防止他摔下來。
「你小子平日里到底和你那主子都學了些什麼,你放開……你放開我听見沒有……」燕七罵人都沒了力氣,嘮叨了幾句便也消停下來,只惡狠狠的瞪著念清。
念清根本不怕他,船晃得厲害,椅子是坐不了了,他將枕頭扔在地上,打算用鞭子將自己固定住,打地鋪湊合一夜。
「上來,都是男人怕什麼。」燕七虛弱的道,在地上怎麼也不如睡床上舒服。
「沒事,和姊姊同住我也是睡地……」念清本想拒絕,瞧著燕七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便乖乖上床躺在燕七身邊。
說的對,他們都是男人,沒什麼好怕的。
燕七難受得直哼哼,念清干脆將人抱住,也省得他左搖右晃,就這麼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