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香甜,徐梓瑤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的徹底。
房間里只有一盞微弱的燭火,她甚至看不清楚段景川的臉,卻還是一眼就認出床邊的男人是他。
「醒了?」段景川扶起她,「餓了嗎?」
徐梓瑤有點不好意思,「餓了,我睡了多久了。」
「一個多時辰了。」
「這麼久。」
段景川沒笑她,扶她下了床,又躬身,要幫她穿鞋。
「不用,我自己來。」徐梓瑤臉熱,她想把腳收回來,可男人力氣那麼大,就那麼自然地捧著穿上了鞋。
「剛才大嫂說飯做好了,還在鍋里熱著,餓了我帶你去吃。」
「好。」伸手捂了下燥熱的臉,徐梓瑤亦步亦趨跟著他走,一出門被嚇了一跳。
她剛才睡著還不擔憂,現在出了房間才覺得害怕,四周黑漆漆的,院子里也沒點燈籠,只有兩個房間里有微弱的燭火,此刻月亮被雲彩擋著,就連月光都很暗,還有嗚嗚的風聲,她第一次在這種地方住,下意識就退了兩步,又趕緊快走兩步貼緊了段景川。
男人握住她的手,把她濕漉漉的掌心完全包裹住,「跟著我,不用怕。」
「好黑。」徐梓瑤緊緊挨著段景川,一步都不敢離開,去另一個房間都沒幾步路,卻覺得磕磕絆絆,「怎麼會有這種地方。」
「邊城多戰,民生艱難,能吃飽已經不易,習慣就好了。」段景川沉聲說道︰「寧州不比京城,去了也會艱苦些,你能受得了嗎?」
「我不怕。」她回握男人的手。
段景川在黑暗中微笑,緊緊握住了徐梓瑤的手,帶著她穿過黑暗,到了另一間屋子。
比如她剛才睡得地方,這間房子就大得多,里面是同樣簡陋的床,外面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碗筷,旁邊就是灶坑。
婦人正在收拾,昏暗的環境也不耽誤她干活,看到夫妻倆笑了,「醒了,我還擔心飯涼,剛熱了一遍,趕緊來吃。」
「多謝大嫂。」段景川扶著徐梓瑤坐下,又挨著她坐下。
「別說謝,剛才還收了你那麼多銀子,更不該說謝了。」婦人有點不好意思,「公子銀子給的太多,你還是拿回去吧。」
「應該的。」段景川不動聲色,「勞煩大嫂把飯菜端來,內人一路上沒吃什麼東西,餓壞了。」
被他這麼打斷,婦人也不再說銀錢的事情,走去端飯菜。
徐梓瑤借著燭火看男人,湊到他身邊,唇角微揚小聲說道︰「將軍好體貼呀。」
段景川擦拭木筷的動作頓了一下,表情柔和許多。
這一次的將軍听起來軟軟糯糯,是撒嬌,比賭氣听著順耳太多,讓他心情都好了幾分。
他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此時婦人端著個帶缺口的陶瓷大碗過來,上面是野菜炖肉,十分簡單,卻香味撲鼻。
徐梓瑤被這香味引誘得咽口水,又怕被段景川發現。
「趕緊吃。」婦人放下菜,又去拿了兩個飯碗,里面是蒸好的黃米。
這樣的吃食對山野人家來說十分奢侈,婦人是用了心的。
段景川接過碗,「多謝,大嫂一起來吃吧。」
「別客氣,趕緊吃,我吃過了。」婦人笑呵呵地,怕他們不好意思,站起身要出去,「我得幫你們把馬喂了,明天好趕路,你們吃吧。」
「多謝。」
婦人擺擺手出去,徐梓瑤這才拿起木筷,可她看著碗里切得十分豪邁的幾大塊肉,卻無從下手,這刀法當真太粗獷,不好下筷。
昏暗中也能看到她手足無措的樣子,段景川壓下嘴邊的笑意,幫她把肉夾成許多小塊,送到碗里,「吃吧。」
徐梓瑤看他一眼,「你也吃。」
「嗯。」
段景川吃法比她干脆的多,直接一分四塊吞到口中,就著黃米飯咽下去。
徐梓瑤沒見過這種吃法,也不敢想像別人這樣做會是什麼樣子,自己必然會覺得粗俗,不願多瞧,可段景川這樣做她卻不覺得粗魯,反而覺得比平時不言苟笑的時候更迷人。
這才是他,西北邊城養出來的大將軍,是她夢里的人。
徐梓瑤心情愉快,把肉送到嘴邊,剛咬了一口卻忍不住停下,辣。
雖沒有上次辣的厲害,卻也有點刺激。
段景川停了下來,他吃著並沒有什麼感覺,看她表情才意識到,「菜太辣了。」
「一點點。」徐梓瑤點頭,「可以吃的。」
「我去鍋里看看有沒有別的。」段景川放下筷子轉身要走。
徐梓瑤趕緊阻攔,下意識拽住了他的手,她搖搖頭,「別去了,真的能吃,別麻煩人家了。」這飯菜雖然簡單,有點辣,味道卻很好,她能看出收留他們的婦人是費心做出來的,不該再麻煩人家。
「你……能吃?」段景川也知道她話里意思,遲疑問道。
「沒事,能吃,我多吃點米就好了。」
段景川看她拌著米咽下去沒有太大反應,這才坐下,把自己碗里的黃米倒給她,「我餓了吃剩的干糧,你吃吧。」
徐梓瑤看他一眼,沒有拒絕,自己推回去段景川也不會吃,「我吃不了怎麼辦?」
「剩下我吃。」段景川去灶坑邊盛了熱湯也推給她,「吃吧。」
「好吧。」徐梓瑤深深看一眼男人,乖乖吃飯。
這一頓飯,她吃得很滿足,雖然咽下去的飯菜熱辣辣的,卻不敢露出半點端倪,怕段景川擔心。她胃口小,哪怕餓極了,吃了半碗飯還是覺得撐,干脆推到段景川面前,「我吃飽了。」
段景川看著剩下的飯菜,濃眉緊皺,「吃這麼少。」
「夠多了,你快吃吧,待會還要歇息,吃多了我會不舒服。」
段景川沒逼她,趁著飯菜還有余溫,打掃得干干淨淨。
用過飯,婦人也回來了,她抱著一捆柴火,「吃完了嗎,我去洗碗,你們要是要用水就再往灶坑填柴。」
「好。」這些事段景川都能做,也沒拒絕。
徐梓瑤看著干練的婦人,小聲說道︰「大嫂,天都黑透了,大哥還沒回來嗎?」
「夫人別擔心,我當家的經常這樣,他有時候打獵打的多了,會去幾里外的鎮子賣掉,睡在外面也是常有的事。」
徐梓瑤驚訝,「你不怕嗎?」
「荒山野嶺都沒人,怕什麼?」婦人笑了,「天不早了,你們趕緊歇息去吧,我當家的說不定半夜就回來了,這有木盆,我待會燒了水送過去。」
「好。」徐梓瑤點頭,又隨著段景川回到了原來的房間。
用婦人送來的熱水洗了手腳,徐梓瑤上床歇息。
段景川把水倒了,這才上了床。
徐梓瑤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心跳突然就快了起來,渾身燥熱,不知道是吃了辣還是男人的原因。
燭火還在亮著,段景川磁性聲音響起,「睡吧。」
「嗯。」
徐梓瑤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睡過去多久,白日里她睡得太多了。
她呼口氣,突然發現古怪,自己竟然窩在男人懷里,燭火已經燃盡,月光出來了,她臉上一熱,又冷靜下來,借著窗外月光看著男人堅毅的臉龐,突然意識到段景川之前躲避自己的原因。
她畏寒,夜里歇息總覺得身上冰冷,與男人同床共枕之時,恐怕都是循著本能依偎到他懷里,難怪突然開始躲避自己。
想清楚原因,她有點無奈,可很快就忘了那些,因為目光流連在男人臉上,心底里涌出了滿滿的愛意。
她從來沒機會觀察睡著的男人,男人晚睡早起,根本抓不到人,總要面對變得冰冷的另一半床,現在瞧見他睡著的模樣,心情就激蕩起來。
徐梓瑤目不轉楮盯著自己的夫君,他堅毅的面容還如同自己夢中俊朗,此刻的男人褪掉了多年征戰帶來凶悍之氣,看起來溫柔很多,她瞧著,眼底里愛意藏不住。
她目光久久流連在男人唇上,心底克制不住起了貪婪。
這些日子她雖然與段景川同床共枕,卻沒辦法更親近,只有在睡夢中,自己才能依偎在他懷里,還被他發覺躲避。
自己好慘,徐梓瑤暗暗想著,腦海里觸踫男人的念頭更強烈,他正在睡著,做些什麼也不會被發現,應該沒關系的。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腦海里就滿滿的都是他的身影,徐梓瑤身體微顫,手臂撐著緩慢起身,靠近男人。
近了,更近,已經能感受到男人呼吸出的溫熱,她顧不得羞赧,痴迷般瞧著男人薄唇,緩慢貼上去。
好涼,好軟……他的唇和人完全不同。
徐梓瑤不敢亂動,身體卻克制不住地要更多,她強忍著身體里雀躍的嘆息,就一下就好。
徐梓瑤不敢貪心,緩慢退開身體,剛離開卻被緊緊握住了肩膀。
男人大掌捂住她嘴邊的驚呼,段景川翻身把她壓在床上。
徐梓瑤目瞪口呆,臉色驟變,他醒了,那知不知道剛才自己做了什麼。
她幾乎不能呼吸,緊張地看著男人,祈禱他只是睡迷 ,並沒有醒來。
可徐梓瑤的希望很快破滅了,因為段景川放開手,低頭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問道︰「你在做什麼?」
徐梓瑤渾身僵硬,段景川卻執著想要得到答案,「告訴我,你剛才做了什麼?」
他根本知道了,不過是明知故問。
徐梓瑤不知道段景川為什麼這麼做,緊張得厲害,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她怕,怕段景川躲的更遠。
段景川緩慢低下頭,兩個人緊緊挨著,他似乎要做什麼,卻又克制著。
房間里靜謐的就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就在徐梓瑤以為他會吻下來的時候,外面腳步聲打破了房間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