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兄妹坐上車，目光朝著同樣的方向望去，直到那抹身影被夜色吞沒，葉靜雄伸手揉了柔妹妹的發頂問︰「你還好吧？」
葉靜杉收回目光，松了好大一口氣才開口，「呼！憋死我了。」
妹妹一向是活潑的性格，除了甜點和煙火出現的那一瞬間的真情流露，其他時候反常得很，乖得像只貓。
見她那反應，葉靜雄沒好氣地笑問︰「這麼別扭喔？」
「你不別扭嗎？」她湊向他好奇的問︰「哥，其實感覺好奇怪，明明我們的媽媽，但真的太久沒相處了，和她就是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我連叫媽媽都覺得怪怪的……」
畢竟多年來和哥哥相依為命，她毫不猶豫地說出心里最真實的感受。
不得不承認，時間或許是治療傷口最佳的良藥，但同樣也是扼殺人與人之間感情的殺手。
「或許我們在淺意識里都無法原諒她在爸爸死後，跟另一個人結婚吧！」他感嘆道。
他一說完，葉靜杉萬分苦惱地接著說︰「但很詭異的是，又覺得媽媽追求自己的幸福其實並沒有錯……」
「這也是我的感覺，太復雜了！」他感嘆的搖頭，卻听到妹妹話鋒一轉，用極其八卦的語氣，興奮的看著他問。
「哥，那個混血美人是怎麼回事？」
一提起凌雪宜，葉靜雄不自在的撇了撇嘴，發動了車子。「我哪知道她是怎麼回事？」
葉靜杉哪肯放過他，不死心地問︰「我隱隱約約听到她說什麼介紹，還說什麼男朋友，又一副恨不得黏上你的模樣，為什麼啊？」
「我哪知道為什麼？」
葉靜雄完全不想再談這件事，但葉靜杉卻與他不同，興致勃勃地把話題擱在這上頭，沒有消停的意思。
「哥，還是你對她做了什麼？她為什麼非要你當她的男朋友啊？」
葉靜雄不耐煩的擰皺起眉，「我什麼都沒做好嗎？」
「嘖嘖嘖嘖，最要命的就是這種什麼都沒做啊！」
葉靜雄沒好氣的斜睨了一副擺著專家姿態的妹妺一眼，呿了聲。「小屁孩，你懂什麼？」
「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是閱偶像劇、言情小說無數的好嗎？哥你都不知道，你這種暖男型的男人，最誘人的地方就是看似溫和不具侵略性，甚至帶著一點禁欲氣質。但實際相處後，你的一言一行，所透露出的溫柔、體貼，無所不在，攫獲女人的芳心于無形……」
沒等她胡說八道完，葉靜雄已經冷冷地開口問︰「你不是準備考試嗎？哪來的時間閱偶像劇、言情小說無數？」
驚覺自己不小心露了餡，葉靜杉連忙解釋。「呵呵呵，只是小小舒壓，小小舒壓而已。」
「我看是我太久沒給你突襲檢查……」
眼見將惹禍上身，葉靜杉思緒一轉，義正詞嚴的開口，「我是讀書機器人嗎？不知道我是青春正盛的花樣少女嗎？沒戀愛可談，沒靠這些偉大的產物調劑調劑身心，壓力太大會秀逗的。」
也的確，現在壓力大的學生如果一時想不開，生心理病、甚至尋短見的也不少。
妹妹這番話，讓葉靜雄心驚膽跳的。
葉靜杉一點都沒在跟自家哥哥客氣，見他軟化的面部表情，使出殺手，祭出某人的軟肋。
「別威脅我喔！小心我找嵐嵐姊告狀。」
想起馮萃嵐，他的心一甜，卻不忘提醒。「基本上我行為端正，沒有什麼狀可以讓你告。」
她露出壞壞的微笑，「怎麼沒有？今天就有一個對哥你情有獨鐘的混血美人的超級大八卦可以說。」
居然秒忘掉凌雪宜這一號人物！
葉靜雄心頭猛地一跳。「你別鬧，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
看著哥哥著急的反應，葉靜杉壞心的摀著嘴，咯咯地輕笑出聲。
「就說咩，喜不喜歡，有沒有放在心上，就看這個時候了！」
葉靜雄想起凌雪宜的積極熱情，頭痛的嘆了口沉重的嘆息。
雖然葉靜杉沒有目睹凌雪宜主動積極熱情的一面，卻參與了事件後半段的發展，想起凌雪宜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喜歡哥哥，要他當男朋友的話，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要臉紅了。
見哥哥受驚苦惱的模樣，葉靜杉帶著七分促狹地笑問︰「要不我幫你打給嵐嵐姊，問問她現在在做什麼？想不想她的男朋友？有沒有想要一起出去玩啊？」
這丫頭的語調明明是調侃，卻撓得他心癢癢。
「都快一點了……睡了吧？」
「或許正在等某人電話啊。」
葉靜雄蠢蠢欲動，卻又不好真的把車停到路邊打電話，慶幸小鬼靈精妹妹終于放過他，貼心地開了口。
「哥，你專心開車，我幫你打。」說著，她已經掏出手機，搜尋著馮萃嵐的手機號碼。
葉靜雄露出滿意的微笑，滿懷期待地等著。
葉靜杉撥出號碼，鈴聲響過一聲又一聲後，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哥，沒人接耶。」
「睡了嗎？」
「怎麼可能？嵐嵐姊肯定會等你的電話，不可能睡！」她篤定的語氣逗笑葉靜雄。
「就你精明。」
「那還用說，我再打打看。」說完，她又按了重播鍵，這一次，手機很快就接起來了。
「喂——」葉靜杉才用無比愉悅的嗓音開口，卻听到一抹飽受驚嚇，幾乎是語無倫次的顫嗓打斷她的話。
「誰……誰來救、救命……出、出人命了！」
听清楚那句話，葉靜杉心顫然一跳，以為自己撥錯號碼，拿開手機看了一下上頭浮現的人名，臉色倏地刷白。
葉靜雄分神看向妹妹問︰「怎麼了？」
「我……不知道，接電話的不是嵐嵐姊，好像是一個太太……她喊救命，說出人命了！」
心一凜，葉靜雄立即把車子切到路肩，接過電話，問清楚狀況後，腦子一片混亂的愣住。
接電話的是馮萃嵐的鄰居林太太，她因為兒子跨完年回家，听到隔壁的動靜，跟著母親一起去看了狀況。
兩母子一走到客廳，便被躺在血泊中的人給嚇得魂都沒了。
那同時，他的電話好巧不巧打了進去，林太太接起手機，這才讓他知道馮萃嵐的狀況。
葉靜杉一顆心被婦人的話搞得驚驚顫顫，又听著哥哥和對方的說話內容，總覺得似乎發生了非常不好的事。
她一顆心顫悸地提到喉頭，好不容易熬到他結束通話，卻又看他露出恍然的神態，忍不住開口問︰「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葉靜雄猛地回過神，「去醫院！」
「啊？」
她沒有機會再開口問，車子已像箭似的飛了出去。
☆☆☆
跨年夜的急診室……不，嚴格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元旦的清晨，依舊熱絡的擠滿急診的傷病患。
葉靜雄心急如焚，在顧及安全性的狀況下，車開得比平常快。
這段期間，剛剛和他通電話的鄰居林太太一陪到醫院，立即傳了簡訊告訴他，馮萃嵐被送往哪家醫院急診。
他火速趕到醫院急診室，焦急的四處張望，最後是打了手機才與林太太聯絡上。
見到面後，林太太向葉靜雄說明情況。「剛做完胸部電腦斷層，說有插進胸口的玻璃碎片傷到血管，要緊急手術。只是沒听說嵐嵐有其他親人，沒辦法簽手術同意書。
她媽媽沒受傷，但精神狀況不是很穩定，打了鎮定劑睡了。」
葉靜雄听著，心情復雜的在胸口翻攪著。
他暗做了幾個深呼吸才伸手握住林太太的手，由衷的說︰「林太太麻煩你了，謝謝！」
如果不是鄰居發現，馮萃嵐被母親傷了之後，流了那麼多血，等被人發現，怕是連命都沒有了。
想到這個可能，他打了個後怕的激靈。
林太太見他紅了眼眶，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嘆了口氣。「沒事、沒事，只是舉手之勞。只是可憐嵐嵐那個孩子，從她爸爸丟下她們母女後，日子就沒輕松過……說起玉荷……當年是多麼漂亮開朗的一個女人，怎麼就這麼……唉唉……真的是造孽啊！」
前陣子他才剛听馮萃嵐說過家里的事，當時她只是很簡單的說了她母親的狀況，其他的，難受煎熬的話一句也沒說。
如今想來才驚覺，她是處在怎樣高壓、無奈的生活環境里。
而鄰居的感嘆卻加重葉靜雄內心的愧責。
今天如果他沒有爽約，她應該就不會回家，也就不會遇上被自己的母親傷害的劫難。
但就算不是今天，這樣的狀況還是很有可能會發生！
想著這個可能，葉靜雄更加堅定地認為，馮萃嵐的母親需要強制就醫，而這些他會等馮萃嵐醒了之後，再協助她一起處理。
心思略定，他感激的開口道︰「林太太，今天真的謝謝你，這里有我，時間不早了，您快點回去休息吧！」
林太太點了點頭。「好，好，嵐嵐能交到你這樣的男朋友真好。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打我的手機，不要客氣。」
他應聲點頭，轉過頭卻發現妹妹正接過林太太的兒子遞來的咖啡，臉紅紅的。
他正覺得奇怪，林太太揚聲喊︰「林塵，咱們可以回去了。」
葉靜雄的目光與那個二十出頭的男孩一觸，這才發現是個面貌爽朗、笑容陽光的男孩。
他朝葉靜雄揚手打了招呼後，攬著自己的母親離開。
林塵一走，葉靜杉便小跑步走向他問︰「哥，嵐嵐姊沒事吧？」
「等手術……」他揉揉她的發頂，柔聲開口，「我叫計程車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我也要在這里等，留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葉靜雄失笑出聲。「小丫頭，你能幫上什麼忙？」
知道哥哥在這樣的情況下，心一定不安，一定焦慮，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撫哥哥的情緒，免得他因為太擔心而兀自悶著心里難受。
她親密的勾著他的手。「我和哥哥是一體的，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再說了，我一走，你一定光擔心嵐嵐姊，肯定不會記得更新嵐嵐姊的最新消息讓我知道。我在家等，不干著急死？」
沉郁的心情因為妹妹的話稍稍松了幾分，葉靜雄感嘆的調侃，「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世界了，怎麼可能一直黏著哥哥？」
她嘟起嘴抗議。「干嘛這樣說！」
葉靜雄笑而不語，眼神看著她手上的咖啡。
發現他的目光頓在手中的咖啡，她莫名心虛的臉一赧，解釋。「剛剛……那個看我好像很著急，送我喝的。」
「噢，只給你喔？」
「你、你想喝，我也可以去幫你買……」說著，她看著臉色沉重的哥哥嘴角突然閃過一絲促狹，才發現哥哥是在逗她，她窘得臉色發燙地輕推了他一把。「壞人！等嵐嵐姊手術順利結束醒來，我一定要跟她告狀！」
葉靜雄笑著，眼底的笑意消失了，抬頭看著手術中的電子螢幕，希望這一次是她最後一次遭受這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