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一晚上輾轉難眠,隔天就像是為了彌補什麼一樣跑去找他。
「靜流,靜流。」她是在廚房找到他的,需要工作的時候他基本上都在這里,一直都好找得很,她從背後一把抱住他。
「干嘛?」她一向纏人但不黏人,她這樣黏人的舉動還是第一次,這讓靜流看著有些好笑,「我剛炸過東西,身上有些油漬,你先別抱我。」
「我不在意。」
她非但不在意,還拿一張小臉在他背後磨蹭。
好吧,他背後沒有沾上油漬,「別這樣,被人瞧見不好。」他雖然不介意被旁人知曉他們的關系,但她好歹是個姑娘家,那些他不在意的調侃言辭在她來說還是帶有攻擊性的,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沒有人啦,我看見他們剛剛成群結隊的去吃午膳了。」
「你也知道現在是用午膳的時候?那你怎麼現在過來?你是剛睡醒?」
他說話的語氣蘊含著一絲絲夸張,是笑話她懶的那種,她听出來了。
但事實並非如此,她忍不住開口為自己辯駁,「這不能怪我啦,昨晚跟你小吵一頓之後我一晚上睡不著,而且這里床太硬,你不在我根本就無法睡嘛,天亮的時候我才迷迷 地睡著。」
「不要為自己的懶散找借口,而且我並不覺得昨晚有跟你吵過架。」愛人做錯事他不會去寵,也沒有因她的撒嬌而對她大方原諒,他認為義正言辭地讓她了解到自己的錯誤更為重要。
「沒有嗎?那……你都沒在生我氣?」
「若我真的生氣,我就不會在這里等你等了一早上。」他說過他只是失意,失意跟生氣有很大區別好嗎?而且他很有骨氣,他要真的生氣他才不會客客氣氣地跟她裝模作樣。
「哦!」她驚呼了一聲,「你在等我?還沒有生我的氣?」早知道她就不睡了,她該早點過來,就不用連睡都睡得那麼不安穩,一直惦記著跟他吵架的事,虧了虧了。
「你很希望我生氣?」
「沒有啊?」她只是擔心。
「那不就對了。」或許是以前留下的習慣,他根本不會動怒,哪怕現在已經還俗,他也是極少會生氣,對她他更是舍不得生氣,「昨晚回去以後我仔細想過了,你也不過是個小女子,以你的能力,哪怕你真想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力,我們所討論的事還是再從長計議,又或者按你所說,等樓主回來詢問下他的意見。」
他讓步了,在逼迫她無果之後。
他也比誰都要深刻明白到要跟她在一起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他願意听她的,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放。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說法全是拖延,哪怕表哥再有能耐,也沒有辦法能讓她不去和親,她對他除了真正喜愛的感情,不知從何時起就只剩下欺騙。
「靜流……」她喚了他一聲,嗓音是柔軟而嬌甜的,苦悶卻被她藏在了心中,一再壓抑。
「什麼?」
「你什麼時候有空?現在你都不在山上了,我們也不是每年只能相處短短兩三天,但是我發現我們好像都還沒一起出去游玩過。」她感覺心里堆滿了苦痛,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她只希望能用剩下的日子跟他制造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
「最近都不行。我是來做廚藝交流的,基本上都需要留在酒樓的廚房,但最近我跟這里的廚子在研究新菜式,明日我要出去采蓮蓬,不如等到回金烏城吧?等我們回去差不多也快是元宵燈會了,你以前不是一直說想要去看看?」
「不如明天我跟你一塊去采蓮蓬吧?」蓮子她知道,就是從蓮蓬里揀出來的,她向來只會吃不會采,剛好有機會,她很想要嘗試一下。
「好吧,既然你有興趣,那我們就一起去。」
他答應了帶她一起去采蓮蓬,這是某種意義上的他們真正第一次出游。
這原本是很值得她期待之事,可到了隔天他卻早早就跑得不見人影,還讓人給她留話他今日有要事要辦無法跟她外出。
她雖然感覺失望,但他也說過之後會陪她,她就沒有任性發脾氣,只是想與其待著也是待著,便到市集上去走走。
然而她這一下隨便走走卻走出了很大問題,她在市集看到了靜流。
她原以為是她看錯了,可事實是她根本就沒有看錯。
他一直跟一個賣燒餅的姑娘在一起,那個姑娘好像無法言語,卻會對他說的話微笑著點頭或搖頭,他給她買了大包小包,最後還陪著她一塊收攤回家。
一路上他都太專注了,是跟那個燒餅西施在一塊過于專注,專注到連她跟了他們一路都沒有察覺。
在他們進入一個屬普通人家所有的簡陋小院之後,蕭雨芙並沒有跟過去偷看。
她已經覺得他有夠不可思議的了,她怕她偷看的時候會看見所有不該看的。
她就那樣渾身僵硬地站在小院門外站了好久,她是被自己方才所震懾到僵住了,等到身軀好不容易緩過來,等到她終于發覺靜流根本就沒有要出來的跡象,她才木然地調轉腳步,離開了那里。
對于在市集所見之事,蕭雨芙並沒有急著去追究,因為她知道靜流會來找她。
通常男人在偷腥之後為了彌補都會去找名正言順的那個解釋,她看過的書里對于人渣丈夫的角色就是這樣描寫的!
是夜,靜流果不其然地推開了她的房門,進入了她的房間。
「你今天去了哪里?」蕭雨芙迎頭便問了他這麼一句。
「我今天有要事,我不是托了人給你說了嗎?」靜流像是無事人一般,用隨和的語調回應著,接著便走到一旁洗淨雙手與一臉疲憊。
「你到底有多重要的事,重要到對我爽約?」若他是工作上有事也就算了,可他根本沒有,他是跑去找別的女人,還是瞞著她去的。
找別的女人談情說愛算得上是要事?
「芙兒,對于今日的爽約我很抱歉。前些日子你生病了,我忙著照顧你才會忘了某件要事,今天我便是去辦那件事。要不我改天補償你,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說著,他來到她面前坐下。
他知道今日之事是他不對,但他與人有約在先,先前是為了照顧她而耽擱了,甚至為她都忘卻,今日他必須去履行承諾。
「我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的地方!」蕭雨芙像是發泄似地低吼兩聲,「我的男人今天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一整天,回來說要補償我改天帶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
虧他之前又是逼她承認對他不是朋友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又是逼她給他承諾,說得像是這輩子都非她不可的樣子,結果他自己呢?他轉頭就跑去偷腥。
他對她彷佛像極了看上了喜歡吃的就先挾進碗里,這樣她就跑不了,然後回頭再去撈鍋里的,一副碗里的涼掉了,香味散了,但鍋里的仍色香味俱全,引誘他食指大動,卻不知自己喜新厭舊的行為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跟別人一起,你跟蹤我?」事情被揭穿,靜流並沒有表現出半點慌張,也沒有欲蓋彌彰,有的只是懊惱。
他是在氣她那種宛如不相信他,直接跑去抓奸的古怪舉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沒做過,就說什麼都不會讓我遇到,你要做過,哪怕我不想遇到上天都會讓我遇到。」
「慢著,別說得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一樣。」她的說法根本毫無依據,她甚至不懂事情的前因後果,恕他無法接受。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這還不叫對不起我?」自己偷吃,還要跟她義正言辭地吼得這麼大聲,她敢說她還真是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家伙。
「我跟啞娘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還啞娘?叫得可真親熱,還普通朋友?你可記得之前是誰對我說的男女之間沒有純粹的友誼?」听著他自相矛盾的說法,她真想狠呿一聲,去他的普通朋友!
「我跟你和跟啞娘不是一個情況。」
「你騙完我再去找那個燒餅西施,你跟我和跟她當然不是一個情況!」她都不知道他身邊早就有人了,既然如此,那他還說什麼為她苦惱了那麼多年?
若不是他平時吃燒餅西施那一款吃太清淡了,突然想換換她這種口味,那一切才說得通。
「蕭雨芙,你不要這麼不可理喻好不好?」他本想說他今日只是去給啞娘修築房屋,但是看她現在誤會得如此厲害,他又怕她會想得更多,便躊躇著到底該不該告訴她。
「我不可理喻?」她帶些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看他,「那個燒餅西施就沒有不可理喻對吧?我突然想起來了,她好像是個啞巴?她都不會說話,她當然不可能跟你不可理喻!我真好奇,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還是說她在床上更能取悅到你?」
她都忘了他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他下山這麼多年,早就被紅塵俗世渲染成一個最普通的男人了,也擁有普通男人都會有的。
她曾以為真像是他說的那樣,他是為了她才改變至此,可現在看來不太像啊?
「你說話能不能再難听一些?」靜流忍不住將她喝止,「若你只是說我也就算了,可啞娘是個姑娘家,要是被人听見,你知不知道那會對她造成很大困擾?」
「她困擾?她勾引你的時候怎麼不說介意我會不會受到困擾?該困擾的人是我才對吧?」其實她沒有資格跟他爭論這些的。
她就只是個騙子,從他那里騙來了短短一個月都不夠的感情。
可他既然上當受騙了那就乖乖地被她騙到最後,在此之前,他為什麼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只是跟她在一起?為什麼?
「你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你說。我忙到這麼晚還來找你,算我自討苦吃。」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性,但他不是她的奴僕。
他無法接受她單方面的譴責,他模了把臉,打算先讓她消消氣,轉身就想離開。
「靜流你給我站住!你敢走就說明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你敢走,就說明你在乎那個燒餅西施多過在乎我,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買通幾個地痞流氓去欺負她?」
听見她充滿賭氣般的惡毒發言,靜流只是頭也不回地對她說了一句,「隨便你吧,只要你覺得那麼做能讓你高興,但我只想說,你真的變得太多,實在太令我失望了。」他說她變得令他失望了,說完就離開了。
或許,或許她真的如他所說變得太多,還是變得連她都覺得可怕的善妒,若是以前,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想要傷害誰的話語。
可是他不明白,她剩下的能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對于前去和親,和即將要與他分離的事實,她更加感到恐懼。
她原本沒想過要跟他變成這種關系的,她最初的目的就只是有他陪伴著過完這段日子,可在不知不覺中她竟然得到了這麼多……
她得到的實在太多了,多到她害怕即將到來的失去與分離。
「嗚……」委屈與無助驀然涌現,她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伏在桌上悶聲哭泣。
她幾乎哭了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