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葉念身下一陣涼意,她眨了眨眼,看著熟悉的環境,也看到了坐在床邊給她上藥的人。
「昨晚給你上過藥,但是還有點紅腫,再上一次。」他解釋道。
「禽獸。」她的聲音也喊得啞了,說話的時候,她能感覺自己的聲帶似乎緊繃著,這是嘶吼過度的結果。
擦完了藥,他站起來去浴室洗了手,出來之後,將床頭櫃的水端到她的嘴邊,她沒有拒絕,乖乖地喝了。
昨天的陸良很過分,大概是新仇舊恨一起算,發了狠地將她給要得徹徹底底。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他了,視線落在他手腕上的手表,「幾點了?」
「早上十點十五。」他看了一眼手表。
葉念看著他手上的表,忽然發現這表是她送給他的,之前她沒有注意到。
「你送的表。」他說。
「嗯。」
「表帶壞了一次,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一模一樣的表帶。」他說。
「陸良,這表不適合你。」
「怎麼不適合?」
「這表配不上你。」
他沒有說話,她閉上眼繼續躺著休息,渾身懶懶的,哪里都不舒服,她只想躺著不動,如果沒有那一道在她臉上來來回回的視線,她可能又睡著了。
表,配不上他。
陸良太陽穴的青筋跳了跳,雙手握成拳,他想到了葉念回國的前幾天在書房里和他爸的對話。
「葉念快回來了,我打算讓她嫁人,畢竟我們陸家養了她這麼多年了。」
「爸,你什麼意思?」
「這幾個人是我看好的,你看看,幫忙選一選。」
「這幾個人有我好嗎?」
陸豐就知道他還沒死心,「思語對你很有好感,你們兩人好事將近,不如年底就結婚吧。」
「我對陳思語沒有一點感覺。」
「婚姻不是靠感覺,是門當戶對,」陸豐淡淡地說,瞥了他一眼,「你喜歡葉念?呵,你和葉念兩人不適合。」
陸良勾了勾唇,冷聲道,「什麼是適合?」
「思語和你……」
「我和陳思語不會有結果。」陸良打斷他的話。
「陸良,年底,你和思語會結婚。」陸豐強制地說。
陸良笑了,「爸還是和以前一樣。」
「是啊,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你呢?還是和以前天真,葉念配不上你就是配不上,你什麼身分,是什麼阿貓阿狗就能貼上來的?」
陸良搖搖頭,「你和以前一樣,我……」他面露嘲諷,「和以前不一樣了。」
陸豐眯著眼打量他,「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你現在應該能體諒我和你媽的用心良苦了吧,畢竟如果我和你媽那時候不棒打鴛鴦,你也不會遇到思語這麼好的女生。」
陸良笑了笑,一聲不吭,轉身往書房外走。
「我和你媽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他好?什麼是為了他好?為了他,把他喜歡的女人送出國,這算是對他好嗎?
他腳步一頓,「你,都是為了你自己好。」
讓他和陳思語聯姻,為的是讓陸氏發展得更順風順水,什麼是為他好,根本都是借口。
他們不是不喜歡葉念,他們只是純粹不喜歡葉念沒辦法為他們帶來任何利益。
「混賬,胡說什麼!」
不管陸豐有多生氣,陸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陸良的視線落在手表上,這是他生日的時候葉念送給他的,是她偷偷打工賺了錢給他買的。
即使有些事上心照不宣,可葉念還是想用她自己賺的錢買禮物給他,而不是用陸家給她的錢。
手表不貴,可以說是很平價,是陸良往日不會戴的手表,就算他那時年紀小也在家人的燻陶下明白什麼樣的名表是適合他的。
但自從葉念送了手表給他,他就再也沒拿下這手表。
因為這是葉念送給他的。
他的父母不懂,不是什麼都是利益可以衡量的,是,比起他們的狠心,他也沒有多麼善良。在商場的狠厲讓多少前輩感嘆後生可畏,就連當初葉念被送出去前求他一起偷偷跑掉,他都冷硬著心腸拒絕了。但,葉念是他放不下的執念。
他可以允許她短暫地離開他的生命,卻不能接受永遠。他更加不允許,她在思想上傾向陸家人,活潑開朗的葉念不該變得如陸家人那般自私薄涼。
她,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溫暖他的余生。
他俯首,緊盯著她,「什麼配得上,什麼配不上,葉念,不要學我的父母。」
「陸良,這是事實,這手表和你不搭。」
「有什麼不搭的,只要我喜歡,我樂意。」
「是嗎?」她不太想搭理他。
「很快,我答應你,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你等我。」
如惡魔的呢喃在她的耳邊響起,她不懂他什麼意思,下一秒,他笑著問她,「想吃什麼?」
宛如廢人的葉念,沒有拒絕的本錢,安安分分地說︰「什麼都可以。」
「鹵肉飯?」
「可以。」
她看著他起身出去了,無聲地嘆了一聲氣,真是好糟糕的日子,她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但她現在只能乖乖地當病人,接受他的投喂。
陸良打了電話定了鹵肉飯之後,走回來,拿起浴袍給她穿好,抱起她往浴室走。
「我要那個,你先出去。」她說。
他壞壞一笑,「我如果不出去的話,你怎麼辦?」
她被問的臉憋紅了,當然不能怎麼辦,她的膀胱快要爆炸了,他要是想看,她也只能讓他看著。
他將她放在馬桶上,薄唇擦過她的耳,「放心吧,我不看。」
等他出去之後,她松了一口氣。
一兩分鐘之後,听到沖水聲,他善解人意地問她,「我能進來了?」
「嗯。」
他帶了一把凳子進來,放在洗手台前,將她抱到凳子上,「刷牙洗臉。」
「我自己可以。」
他沒說話,站在一旁,看她擠牙膏刷牙,拿洗面乳洗臉,一切有條不紊,乖得像個寶寶,如果她每天都這麼乖就好了。
她簡單地擦了乳液,轉頭看他,「你幫我把輪椅拿進來吧。」
「我抱你過去。」
她心中嘆氣,自己像個廢人一樣被他抱過來抱過去,等坐到輪椅上,她才找回自己的自由,不用依賴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心酸地想。
她不想一整天都穿著浴袍,里面空無一物,實在難受,她滑動輪椅到衣櫃前,看看有沒有她穿的衣服。
原來的行李箱放在了他的那個公寓里,護照之類的證件都在她昨天的包包里。
打開衣櫃,果然沒有看到任何女性服裝,她只好看向跟著她的陸良,「那個,咳,你能不能回原來的公寓幫我拿一下衣服?」
「不行。」他說。
他不肯幫忙,她也不好指責他,畢竟這也不是他的責任,但她心底升起一股氣。
「想要穿衣服?」他問。
「嗯。」
「我這些衣服都沒穿過。」他說。
「哦。」
「你可以穿。」
她穿他的衣服……她摳了摳輪椅的把手,忍著氣,「衣服可以穿你的,那內褲呢?也穿你的啊!你別告訴我你還穿內衣!」
他眼底笑意漣漪,「內衣是不穿的,內褲的話……」他走過去,拉出抽屜,拿出一包丟到她的懷里,「全新的,你可以穿。」
「拜托,尺寸都不一樣!」她惱羞成怒,而且這是男性內褲啊,她怎麼穿。
「試試看,能卡住不掉就好。」他攤手,彎腰貼著她的臉頰,「其實,我更喜歡你,什麼都不穿。」
這個色胚!
她捏著他的內褲,內心徹底地崩潰了,羊入虎穴,自投羅網。
氣氛正沉默的時候,門鈴響了,他起身往外走,她快速地推著輪椅過去,將門鎖了起來,像個小偷一樣,打開那一包新內褲,還好不是那種悶騷的內褲,是老老實實的四角內褲,她比了比腰圍,覺得是真的很可能只能卡在她的腰上不掉。
她猶豫了一會,到底是穿還是不穿呢。
難道要她每天在他的屋子里穿著浴袍,這不是活生生地在勾引人嗎?
糾結了一分鐘,她放棄了掙扎,小心翼翼地將內褲一角穿過石膏腿,再穿過另一條腿,勉強地穿上了,雖然是男性內褲,但其實可以當做是一條熱褲穿,就是想到原主人是誰,不由地害羞。
突然想到以前的外國女生問的問題,如果不小心,女生應該護著上面還是下面?
那時是當一個玩笑听,現在親身經歷,她可以給出答案了!
她看向衣櫃里的一排男性衣物,她揉著腦袋,挑了一件白色襯衫和一件黑色毛衣。月兌掉浴袍,換上衣服,她低頭一看,覺得自己像是偷了大人衣服穿的小孩。
他的衣服都很大,她將衣袖挽上去,衣擺落在大腿上,她看了看鏡子,勉勉強強像是一件連身裙,但比起浴袍,這麼穿正經多了。
叩叩,門上響起規律的敲門聲,她慢吞吞地打開門。
「鹵肉飯到了。」他說,目光驚訝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悶悶地說︰「你自己說,我可以穿這些的。」
他是說過,他眯了眯眼,「內褲也穿上了?」
她沒作答,扭過頭。
「呵。」他低低地笑了,對她最終做的抉擇很滿意。
「笑你個頭!」她氣呼呼地說。
他往後退一步,仔仔細細地打量她,「我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她幾乎猜到他嘴里沒什麼好話,例如沒想到她會穿他的衣服,嗚嗚嗚,她想一想,也覺得自己真的是沒臉見人。
但是,不穿,那她穿什麼啊!
「沒想到我衣櫃里的衣服這麼娘。」他笑著說。
她的臉紅紅的,不是他的衣服娘,而是他的衣服讓她穿上之後竟也有了幾分雌雄難辨的味道。
他走到她的後面,推著輪椅到客廳,「很好看。」
她不想搭理他,徑自看著自己石膏腿。
到了餐桌旁,他將鹵肉飯打開放在她前面,還有一份丸子湯,她一掃沮喪的心情,拿起筷子吃飯。陸良坐在她的前面,一邊吃著食物一邊看著她。
目光如火炬一般,好像他吃的不是飯,而是她。
她不由地加快了吃飯速度,只想避開他。
他先吃完了,放下筷子,目光盯著她看。
「看什麼看!」她有些食不下咽。
沒有肢體的接觸,但那視線實質般地落在她肌膚上。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反正令她心底不禁躁動。
更讓她想伸手摳出他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