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剛端著菜走出去,陸良迎面而來,他專注地打量著她的神色,她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著,直到快走近了,他還是一動不動,她不得不說一句,「你讓一讓。」
他往旁邊退了一步,葉念從他的身邊走過。
陸婷走過來,「你真的要做菜?做什麼?」
「不做了,伯母說菜差不多了,我也就不獻丑了。」葉念笑咪咪地說。
陸良定定地看著她,她在笑,從見到她到現在,她始終在笑,但她的笑是淡淡的距離感,似乎只有面對陸婷,她的笑容會多一點真心。
「阿良。」陳思語走到他旁邊,「你陪我去花園走一走吧。」
陸良緩緩地看向她,點了點頭,和陳思語一起往花園走去。
十分鐘後,陸豐回來了,陸良也從花園里回來了,宋美娟看了看陸良身後,「思語呢?」
「在花園。」
「你讓她一個人在花園,你……」
「先開飯吧。」陸豐開口道。
這一頓飯吃的格外的詭異,雖然大家都在熱絡地聊天說話,但是卻像是硬拼接在一起勉強對話。
最令葉念奇怪的是,陳思語吃完了飯便提出要先走了,宋美娟讓陸良送她,她卻說自家司機來接了。
每一個人都很奇怪,大概不受影響的只有陸婷了。
葉念本來打算回房休息,陸豐喊住了她,「念念,來書房,伯伯有些話跟你說。」
她想,那些話必然又是陳詞濫調,但她還是很尊重他地點點頭,「好。」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隨著陸豐上樓的時候,一道目光始終黏在她的身上。
「念念,坐吧。」陸豐和藹地說。
「是。」
「你爸媽去世的早,你一個人也辛苦了。」
葉念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些,父母雙亡的痛苦已經淡去了,她現在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畢竟她是一個成人,能調節自己的情緒,她隨意地附和他點了點頭。
「伯伯認識一些青年才俊,想介紹給你,你一個人太辛苦了,如果有一個可靠的男人可以照顧你,我想你爸媽也會安心點。」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想讓她結婚,她輕輕地開口,「陸伯伯,我才二十五歲,還沒結婚的打算。」
陸豐喝了一口茶,「你是不想結婚,還是不想跟我介紹的人結婚?」
「都有。」她說。
「最近我們在和成海集團談合作案,對方負責人很不錯,你不如去見一見?」陸豐說。
「不想。」
「念念,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陸伯伯是什麼意思?」
「我希望你能嫁給對方。」
她皺眉,「憑什麼?」
陸豐笑了,「憑我們陸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是不是也該為陸家做一些貢獻?」
這算什麼?他想給陸良聯姻,現在是打算給她也聯姻?她實在搞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我這次回來,一是去墓園看看我爸媽,二是祝賀你生日快樂,之後我就會回加拿大。」
回加拿大就能解決問題了?陸豐曾經也這麼想,把葉念送走,他兒子總不會想她了,可這幾年以來,兒子變得高深莫測,做事風格也讓人模不透。
唯一的破綻,似乎只有葉念。
陸豐野心勃勃,他想要兒子和陳思語聯姻,讓陸氏再上一層樓。
他以為自己這個兒子應該放下了,但是沒有,即便平時再不顯山露水的,可也讓他抓到了一點不對勁,每年兒子都會私下偷偷去墓園探望葉念的父母。
他竟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一個深情的人。
就是讓他窺探了這一點,他才明白為什麼兒子這幾年始終一個人,一點緋聞也沒有,作為一個男人,這不太正常。
陸豐當年就不同意陸良和葉念談戀愛,不可能過了八年他就同意了,這一回,他要讓他們兩個人斷得干干淨淨。
但是這樣的心思,陸豐是不可能跟葉念說的。
「念念,做人要知恩圖報。」
葉念無聲地望著他,不卑不亢地說︰「這幾年你們一直有匯錢給我,跟你們說不用給我錢,你們還一直很堅持,很感謝你們,但我一分也沒花,回來之前我就已經匯回去給你們了。還有,第一年住在這里,我按照當時的花費大約估算了一下,把錢也匯給你們了。」
她站起來,腰板挺得直直的,恭敬地彎腰,「謝謝你們。」他們在最初給了她溫暖,讓她有一個容身之處,她很感恩。
但後來,她才明白,他們對她好,就像做一場慈善,善良又絕情。
在她被送到加拿大之後,她就明白,靠誰都沒有用,誰都不是她的靠山,不會永遠保護她。
到了加拿大,除了一開始有花陸家的錢,後面她全部靠自己,為了省錢,她住過地下室,也試過一天一個面包一杯水的日子,苦苦熬著就是為了她所剩無幾的尊嚴。
後來,日子慢慢地好起來,她能賺更多的錢了,就把錢存起來,她想,以後還給陸家。
還給他們的錢是她這幾年存款的三分之二了,以前是千金小姐的時候,她不知道為錢苦惱,失去了父母的庇護,她才知道,沒錢寸步難行,還好,最苦的日子過去了。
也感謝她自己,從來沒有放棄過。
不然,現在她就要被陸伯伯的恩情挾持著。
說完了話,她起身就往外面走。
陸豐大約沒想到她這幾年是怎麼過的,錢他是交代了助理匯過去,多少他也不在乎,卻沒想到她原來分得清清楚楚,沒花陸家的錢,還把當年陸家花在她身上的錢還回來了。
助理可能跟他說過她把錢轉回來了,但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听她現在強調,他竟有一種被打臉的惱怒,她真的是不知好歹。
一時間,他顯得很被動,看著她走出去,他竟不知道說什麼話挽留她。
走出書房,葉念下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安靜地開始整理行李箱,本以為還能維持表面的客套,卻不知道,他們想利用她聯姻。
她想不通,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就因為她受了他們的恩惠嗎?
所以想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她皺著眉整理好了行李箱,心想,也許她應該將機票改日期,早點回去。提款卡里沒有多少錢,她心里很慌亂,回去要加把勁工作才行。
她不想跟任何人告別,靜靜地等到了十一點,她提著行李,推開房門,卻被門口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陸良倚在牆邊,一手插在褲袋里,神色懨懨的。
「要走?」他問。
他們,曾經親密無間,可此刻,她覺得他們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嗯。」
「我送你。」他說。
她瞟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的話。
「你以為我會留你?」他嗓音里帶著一絲嘲弄。
葉念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被他看透,「不是,就是很意外你正好在這里。」
他那雙茶色眼眸彷佛能看透人般,他微微彎腰,從她的手里拿過行李箱,卻意外地發現里面很輕,似乎只裝了幾件衣服,心,猛地被攥住。
「跟上。」他丟下這麼一句話,就往外走了。
她看著他手里的行李箱,猶豫了兩秒,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有交談,直到坐上他的車,她才說︰「麻煩你送我去飯店,」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又想到他那挑剔潔癖的性子,就怕他送她去昂貴的飯店,她刻意強調道︰「不用太貴的。」
握著方向盤的大掌緊了緊,他沒有說話地踩下油門,車子快速地開了出去。
一路上舟車勞頓,葉念已經有些累了,她的眼皮沉沉地落下。
她,睡得很熟。
忽然感覺自己被一股溫熱懷抱住,睡意朦朧,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上一雙近乎貪婪的雙眸。
「醒了?」
她眨了眨眼,「陸良?」
「嗯。」
她發現自己的視角有點奇怪,為什麼是男上女下的視角?她仰了仰腦袋,看到了天花板,「這是哪里?」
「我的公寓。」
她猛地要起身,額頭卻狠狠地撞上了陸良的腦袋,疼得她差點要哭了,他臉色發黑,顯然也很疼。她剛要說話,他的大掌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輕柔地揉著,「你剛才睡著,我抱你上來了。」
「不是去飯店嗎?」
「我沒有住過不太貴的飯店。」他直言不諱。
那也不用帶她進他住的地方!
「你住這里,免費的。」他說。
她不敢置信地推開他的手,心跳加快,「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睡覺吧。」他直接說,伸手扯過一旁的被子蓋住她。
她瞬間成了一個繭蛹,她皺著眉,「你干什麼?我不要住這里。」
「你只能住這里,念念。」他語氣堅定地說。
「你……」
「還是說,你喜歡做點別的事情好助眠?」
聞言,她看向他,他修長的手指放在襯衫上,解開了第一顆鈕扣,在她的注視下,往下移,準備解開第二顆……
她費力地將腦袋一歪,「晚安!」
「嗯,」他語帶遺憾,「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