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外,一個高大精實的身影騎馬狂奔。
只見迎面而來另一座騎,對方手持長箭高舉著,在兩匹馬拉近距離時,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疾刺,眼看著就要刺中那高大身軀,卻不料那身影忽然一個晃動,竟然有如閃電般快速,整個身體咻的一聲迅捷利落的往下攀附在馬月復上,等長箭飛過,才又靈敏的翻身上馬。
雲海失笑。「我救你的次數大概十次都不止了吧,你沒道過謝就算了,還敢貧嘴。」
「唉!別提了,多沒面子。」布彥泰吃力的將山豬放到自己的馬背上。「這豬讓我帶回家,不然我阿瑪又要問了。」
「勸你要是對這些騎馬打獵耍刀動槍的事情沒興趣,還是趁早讓他知道,省得哪天他要你跟著去邊疆打仗,到時候水里來火里去,可不是鬧著玩的。」雲海搖搖頭,看不下去布彥泰每次總要搬他的獵物回去騙人。
「我知道啊。但是,驍騎營八旗都統的兒子卻手無縛雞之力,肯定讓人給笑死。」他嘆口氣。「要是我有你這等好身手就不用愁了。像你這樣騎馬打獵射箭還有摔角樣樣精通,難怪才參加一次狩獵就受到賞識。」
「是嗎?偏偏有人嗤之以鼻。」雲海蹬上馬背,語氣無奈。
布彥泰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瞪大眼楮。「不會吧?你還在想著那個女人?」
雲海哼的一聲,沒否認。
「喂!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大婚了,你知道吧?」布彥泰看他似是嘆息,正想再問,就見他大手一拍馬臀,緩緩向前騎去。
「怎會不知。我阿瑪已經命人準備聘禮,好像下個月還要整修新房。」搞得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王府要辦喜事了。
布彥泰騎上馬去,趕緊追上雲海。「所以我說你就別胡思亂想了,要不然以後同桌吃飯,那不是很傷感嗎?」
「傷感個屁!」雲海呸的一聲。「才沒這麼惡心。」
「是嗎?」布彥泰偷偷打量他。「反正你若說要成親,肯定有一大堆人想將閨女送上門,誰不想要咱們朝廷最年輕的正四品武官做女婿?听我四姊說,自從上回你參加春季狩獵大出鋒頭,好多大官千金還有格格郡主都在打听你的消息。」
那日,雲海不單單是身手矯健擄獲全場目光,他那長年在關外養成的豪邁氣息,硬是跟北京城里養尊處優的八旗子弟不同,更不消說他濃眉挺鼻大眼炯炯有神,配上一張有稜有角的黝黑臉孔,渾身與眾不同的狂放野性,真教人看直了眼。
畢竟,誰也沒見過如此氣質粗獷、相貌還這麼英俊好看的八旗子弟;尤其當雲海露出潔白牙齒咧嘴一笑,就像是燦爛陽光直接灑在他臉上似的,那耀眼奔放的模樣直讓一堆年輕女子羞紅臉。
「多謝夸獎。不過實情卻是,自從我回北京後,老是不受歡迎。」雲海氣悶,腦海中倏地浮現一張冷艷小臉,早上見面時人家可是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啊。
「好哇!你剛還不承認,我看你根本就還在想人家。」布彥泰像是想到甚麼似的大叫一聲。「我早上去你家,你的護衛說你出門去了,好啊!你去找她對不對?肯定是踫了一鼻子灰,所以才這麼悶悶不樂,對吧對吧?你真是大膽,明知道……。」
雲海蹙起濃眉。「夠了沒?簡直比我額娘還羅嗦。」
「我是怕你鬧出大事!想想看,要是你阿瑪知道原來家里老三愛上老二的福晉,這像話嗎?」布彥泰喳呼著。
雲海不發一語。
「你有沒有在听啊?!你這人真奇怪,那個冷冰冰的格格有甚麼好的?遠遠看到就要下冰雹了,說起話來夾槍帶棍毫不客氣,冷漠驕傲不可一世,你是看上她什麼了?」他真的萬分不解。
「你形容得還真貼切。」雲海露出一貫好看的笑容,但雙眸卻又倏地流露出落寞。「喜歡就是喜歡,哪還有甚麼原因。」
想起狩獵當日第一次見到面,那驚艷的感覺彷佛從未消退,雲海自己也沒料到,只是見一回,只是那一眼,竟就是如此令他魂縈夢牽。
那日狩獵啊……
春季狩獵是當今聖上極為重視的盛事,不但借此磨練八旗子弟的騎馬箭術等等技能,更是要讓所有人不可忘記滿清祖先們馳騁關外所向披靡的本事。
雲海自七歲之後就跟隨母親長居蒙古,十七歲後盡管時常返回北京居住,卻偏偏連續幾年都錯過聖上舉辦的大型狩獵活動。
今年,雲海的外公和舅舅受到聖上邀請前來參加圍場狩獵,于是他也就順理成章陪著參加。
這回狩獵,由于皇太後也將到場一睹盛況,因此聖上特令所有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家中的格格們也都前來參與盛會,就連三品以上大官的子女也都可參加。
因此,狩獵這日可說是熱鬧至極,人人穿上獵裝、手持弓箭,興高采烈的只等著聖上發號施令,就要爭先搶鋒頭。
不過,當然也有人壓根不想來。
「慘了,我阿瑪從方才就一直使眼色,要我皮繃緊點,好好表現。」布彥泰苦著一張臉,小聲哀嚎。
身穿銀白色獵裝、背著弓箭、滿臉自信神采的雲海瞥他一眼。「怕什麼!不是跟你說了包在我身上嗎?等會兒跟在我後頭撿,你只要別跌下馬就行了。」
「我還沒跌過,你別隨便詛咒啊!」布彥泰哇哇大叫。
「哇!那什麼?布彥泰你的馬拉肚子了,好臭!」雲海瞪大眼楮,同時迅速騎馬往前跨幾步。
「這、這怎麼會這樣啊!昨晚還特地喂點好的,這、這搞什麼啊!」布彥泰自己也給臭得皺起臉來,這下子更加慌張了。
雲海哈哈大笑,真是服了這個家伙。
兩人笑著吵嘴,完全不知道圍場旁邊一堆年輕女子全盯著雲海猛瞧,原因無它,只因為雲海爽朗的笑臉可比今天的陽光還要燦爛。
「那人是誰啊?怎麼從沒見過?」
「你說的是哪一個?」
「不就是那個穿著銀白色衣裳的那位,看到沒?」
幾個年輕女子小聲交頭接耳,一時之間全往同個方向看。
「銀白色……,沒見過耶,長得挺不錯的,難怪你眼楮都直了。」
「你小聲點行嗎?這樣嚷嚷都被大家听見了。」
「我也瞧瞧看。真的挺俊的耶,可是怎麼以前都沒見過?」
「看起來挺高大,濃眉大眼,果然是挺英俊的呢。」
女孩兒們開心的討論著,好幾雙眼楮全往雲海身上集中。
圍場另一隅,卻也有人完全置身事外。
「等會兒你自己往前沖就行了,我不想騎快。」冷淡漠然的女子嗓音,听起來一點也不熱中這等盛大活動。
「早知道你是被逼著來的。」男子淺淺微笑。「我多獵點,你想要什麼?」
女子搖頭。「不用了,反正我四處逛逛,你想怎麼獵就去吧,你要是什麼也沒獵到,你們王府可就顏面無光了。」
「就算我掛零,今年我醇親王府肯定還是大獲全勝。」男子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笑著解釋︰「我三弟。就是跟你提過長期住蒙古的那個,今年也來狩獵了,醇親王府有他在就夠啦,你沒見過他,等會兒見著最凶狠的那個就是了。」
「那挺好,你家就讓他逞威風就行了。」女子就是禮親王府唯一的格格,敦華;她對于男子口中說的蒙古三弟根本沒興趣多問。「總之,我等會兒只在後頭逛,你呢?」
「我先往前沖,好久沒打獵了,試試身手也不錯,過一會兒再去找你,成嗎?」醇親王府二貝勒雲熙問著。
敦華搖頭。「想打獵就去,不用回頭找我了。」
雲熙笑著點頭,他知道敦華不同于尋常女子,說定了的事情就是定了,從不會撒嬌,也不會黏著人不放。
「要開始了。」雲熙看著最前頭,聖上站起來說了幾句鼓舞振奮人心的話,然後舉起手來用力一揮。
剎那間,上百名八旗子弟同時往前狂奔,雲熙朝敦華點頭示意後,也蹬著馬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