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的日子也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初,只有半個月的準備時間了。
陳荔並不上心,能偷懶便偷懶,水靈問她,「小姐,你要不要做香囊給九王爺?」
「他?」她一想到他就火大,沒鞭子伺候就很好了,還要她做香囊給他?一口拒絕,「不要!」
見她如此,水靈沒再多問了,轉身收拾箱籠,「小姐,等成親之後,王爺會不會陪你回邊關?」
「哼,要他陪作甚,我自己回。」
水靈搖搖頭,勸道︰「小姐成親之後就不能為所欲為了,出嫁從夫。」
陳荔咬著牙,兩眼發光,「你說,不如和他和離?」
「小姐,你這婚事可是太後娘娘賜的。」
她唉聲嘆氣,因為是賜婚,不能抗旨,就是和離怕也是難,她深深後悔,「早知道如此,我便隨便找個阿貓阿狗的成親好了。」
水靈笑著說︰「小姐,京城里的姑娘們可是羨煞你了。」
「嗯?」
「九王爺長得俊美,身分不凡,可是不少姑娘的心頭好。」
「呵,那是她們沒听他說的話,听了他說的話,我就恨不得,」她手里正拿著一顆香梨,「恨不得拿香梨堵住他的嘴。」
水靈一心一意地為她著想,「小姐,即便做不成恩愛夫妻,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也是好的。」
「那也得他敬著我啊!」陳荔翻了一個白眼,心里明白趙鎮這個人是打算把她娶回去供著了,踫她自然是不會踫,否則他也不會在意她是不是清白之身,只是以後她不會像現在這般自由,想出門就出門。
「小姐出嫁了,可惜老爺不在這里。」
「爹爹奉命守著邊關,哪里是想離開就離開。」說到這個,她心里也有些難受。
「小姐出嫁,老爺一定會為你開心的。」水靈見她不開心,便說著討喜的話。
她扯了扯唇,正要說話,院子里來了一個丫鬟,「表小姐,大爺有請。」
「什麼事?」水靈走到門口。
「九王爺來了。」
「咳咳!」陳荔被嘴里的香梨給嗆到了,水靈連忙過來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部,給她倒水喝,她吞下之後,清了清嗓子,「九王爺來了?」
「是的,表小姐。」
陳荔皺著眉,他來干什麼?水靈湊到她的耳邊,「小姐,要不要換一身衣衫。」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比較普通,但她並不想給那個趙鎮好臉色看,更不要說為了他專門換衣衫,于是她搖搖頭,「就這樣吧。」
她不待見他,可不會專門為了他,梳妝打扮的。
她帶著水靈往正廳去,到了那里,方文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語氣卻是慈祥,「荔兒來了,帶九王爺在府上四處走一走。」
陳荔一听,便明白這人確實是沖著她來的,她笑著說︰「知道了,大舅舅。」
趙鎮站了起來,看向她,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九王爺,請。」
他頷首,跟她並肩走著,他斜了她一眼,她並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怎麼了?」
「從未有女子敢與本王並行而走。」
這話里有些敲打她的意思,她不客氣地說︰「王爺專門來教我規矩不成?」
「你的規矩,自有宮中的教養嬤嬤來教導。」他輕聲道。
她無話可說,卻是不退讓地繼續和他並肩行走,「王爺有話便說。」
兩人在前,身後跟著丫鬟們,丫鬟們心知他們是未婚夫妻,適當地走慢幾步,留出了空間給他們二人說話。
「你在京城得罪了什麼人?」他問。
「什麼意思?」
「壞你名聲的謠言是鄭國公之女做的。」
陳荔想了想,「並不認識她,」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王爺這麼說,可是擔心我?」
「本王並不喜有人對九王妃指指點點。」他停下來,目光掠過她脖子上若隱若現的紅繩,漫不經心地別開眼,「你莫要丟我的臉。」
她氣笑了,「誰丟你的臉!我們還沒成親呢。」
「你要抗旨?」
她沉默不吭,抗旨?傻子才抗旨,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把腦袋送給人家砍。
見她乖了,他才繼續說︰「謠言不會再有。」言外之意便是他已經解決了。
陳荔忽然一個擊掌,「鄭國公之女可是叫吳語?」
「是。」
「難怪了,我在邊關的時候,行事張揚,有一個小官之女,常常與我作對,因為官職比不過我爹爹,常常拿出她堂姐之名威嚇我,想來應該是她所為。」不然一個京城的大家閨秀豈會知道她做的好事。
他輕輕地笑了,陳荔一怔,與他見過幾次面,他從來不會笑,可他今日笑了,笑得怪好看的。
「你也知道你行事張揚,到處結仇?」
她氣得漲紅了臉,「王爺特意來與我說這些話,可是要討什麼好處不成!」
「好處?你身上有什麼好處?」他不屑地說。
「王爺也莫要裝得高潔,就算我不清白,你也沒有比我清白到哪里去。」她暗指他有妾室通房,甚至在他這個年紀,怕是早就被人事宮女教導過了。
他眯了眯眼,笑了,「你說的對,我本就不清白。」而毀他清白的人正站在他前面,他眼底似有暴怒的漩渦升起,但一想到她成了王妃,他要如何折騰她一雪前恥,他的怒火又淡了些。
陳荔一向敏銳,她隱約覺得他對她有些敵意,不是要她命的那種,就是令人毛毛的。
他懶得與她爭辯,面無表情地說︰「听聞你最近在家中每日做女紅?」
她更加地不明白他來做什麼了,她學著他的口吻,「王爺怕是不知道我性子乖張,只愛練武吧。」
「陳荔。」
他喊了她的名字,她莫名地有一種想拿鞭子抽他的沖動,總覺得他在使壞。
「本王說你在做女紅,你便是在做女紅。」他陰沉沉地說。
她後頸發涼,「我不擅長女紅。」
她,不擅長……
他握緊了拳頭,唇角泛著冷笑,「是嗎?」
「敢問王爺,為何要我做女紅?」她懷疑地看他。
他冷漠地看著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想傳出她賢惠之名,也免得她名聲不好,連累了他,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她嬌艷一笑,「原來如此,是呀,我最近天天做女紅。」
他看了她一眼,她絲毫不心虛地朝他笑,「我還給王爺做了香囊呢。」這種虛假的話,她學起來也不費勁。
「是嗎?」他一臉的無所謂。
她笑著,可說的話卻能氣死人,「當然不可能了,王爺,你別想,一輩子都別想。」她才不會給他做香囊。
她的眼神格外的清澈,眼尾往下彎的時候顯得格外無辜。
他忽然往她走近,氣勢逼人,聲音低沉,「安分些。」
三個字沉沉地落在了陳荔的心口,她,怎麼不安分了?
他卻沒再多留,轉身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似乎在怕他。
她搖搖頭,才不會,她怎麼可能會怕他。
她這個小騙子,居然說她自己不擅長女紅。
趙鎮冷著臉,一路快馬回到了王府,管事詢問︰「王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可要現在擺上?」
「嗯。」他應了一聲。
用過了晚膳,他在書房待了一會兒,處理了一些公事,之後他沐浴一番,穿上衣衫準備歇息的時候,看著左心口上的紅印,他磨了磨牙,好一個不擅長女紅。
那時他大病未越,一日醒來,她趴在他的床沿,手里拿著針,正認真地在他的左心口上扎著,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因為他的左邊身子全部麻了。
察覺到他醒來,她便笑咪咪地對他說︰「你知道奴隸吧?臉上或者身上會有印記,你看我對你多好,沒有拿鐵給你烙印。」
他像個啞巴般盯著她看,她又說︰「可你到底是我的人,怎麼也該把這件事給我記住了不是嗎?我擔心你記不住,所以我得給你留個印記。」
垂眸一看,他就看到了左心口上幾乎快要完成的圖案,那是一株小小的荔枝,鮮紅的顏色,彷佛是從他的身體里引出了血來。
「這是邊關特殊的鳳凰花的汁液,一旦入肉,便一輩子也不會消褪,」她低低地說︰「你放心了,我讓大夫給你上了麻藥,不會疼的,我雖然不擅長彈琴跳舞,但我女紅和畫畫卻是頂好的,你看,這荔枝是不是特別的鮮活?」
她叫陳荔,名字中有一個荔字。
而他是她的奴,于是她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她的印記。
他,向來是不怕疼的,失去記憶的他,任由她擺布,但心里隱隱有一股戾氣,想折斷她那只為非作歹的手。
但如今,她的手尚在,完好無缺。
他冷著臉,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心口那一小簇紅艷艷的荔枝,神色陰冷,半晌,他默默地將衣衫拉好,躺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