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從與花蘊哲回到「心花怒放」後,江心寧發現,他在她心中的浪子形象愈來愈淡。
白天,他在栽種區忙著,晚上,兩人便沉浸在單純屬于男人和女人的愉悅美好中。
今天,驕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露臉,山上的氣溫升高了幾度,怡人的溫度教人舒服極了。
花田一隅,花蘊哲拉起接上澆花器的長水管,為郁金香澆水。
「開花後,表土干燥時就需要澆水,知道嗎?」
江心寧站在花田旁的碎石小徑上,認真地點頭。
那天,花蘊哲把照顧屋外花圃的重責大任交給了她,礙于以前常把花花草草種死的經驗,她不敢分心,牢記他的話。
「開花期間應減少澆水,但澆水時千萬不能直接澆在花瓣上,否則花期會縮短。像這樣均勻撒出的水才不會沖散土壤,讓球根暴露出來。之後等花期一過,花朵凋萎,就得馬上把花枝剪除,接著挖起球根蔭干,然後用報紙包起冷藏,隔年再種下。」
經他這一說她才發現,花蘊哲接著灑花器的長水管拿得低低的,均勻撒出的水不容易流失,可以被土壤完全吸收。
「原來不止澆水有大學問,連花期過後的動作也馬虎不得。」
江心寧愈听愈覺得有趣,不得不承認「隔行如隔山」這句話實在很有道理。
「當然。還有一點你得記住,如果老鼠和果子狸想挖蚯蚓吃,利爪可能會傷害郁金香又白又女敕的球睫,到時可就麻煩了。」
「真的有老鼠?」她眨了眨眼,驚呼出聲。
「門若沒關好,山里的小動物偶爾會溜進屋子里。」
這是住山里的缺點,要隨時留意這些不請自來的「訪客」。
「難怪你說謊說得那麼理所當然。」
「我總不能跟陽光說,當時我們是忙著找你的蕾絲內褲啊。」嘴邊噙著一絲笑意,花蘊哲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完全不在意這件事有多羞人。
「你、你還說。」
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粉女敕的臉上,他忍不住又想欺負她。
于是,他握著長水管的手轉了個方向,如雨絲般的水倏地往江心寧身上灑落。
不敢相信他居然把她當花一樣澆,江心寧氣得瞪大了眼。「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伸手想去搶,但花蘊哲人高腿長,動作又敏捷,她愈想搶卻愈構不著,活像是只跳跳猴。
「花蘊哲,你別鬧了啦!」
從澆花器噴出的水冰冰涼涼的,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這些水是純淨無污染的山泉水,是不是很冰?」
他透過不斷撒出的水珠看著她動人的模樣,心里的悸動像漣漪般不斷擴散。
「很冷耶!」她尖叫著抗議,搶不到他手中的水管,于是撲抱住他,讓他無法再使壞。
「別、別搶,萬一淋到花就不好了。」
花蘊哲躲著、閃著,卻還是被她抱得緊緊的,沒多久,他也被自己手上的澆花器淋了一身濕。
「你如果害我感冒,那才是大大不好!」抱著他結實的腰,江心寧仰首生氣地道。
「放心,假如我真的害你感冒,我會負責照顧你。」他以相同的姿勢回抱著她,認真地說。
江心寧沒好氣的翻了翻眼,卻發現他凝視的眼神熾熱不已。
「你在看什麼?」
「你濕了。」
實在太常在纏綿時听他如此調侃,她尷尬地辯解。「我、我又不是像你那樣色,哪有這麼快就……」突然發現他唇邊的笑意加深,她猛地閉上嘴,知道自己會錯意了。
原來此「濕」非彼「濕」。
「心心,你在想什麼?」花蘊哲故意問,一雙總是帶電的深邃眼眸因為太過燦爛的笑而眯成了一直線。
他話中的取笑太明顯,她粉白的臉兒在瞬間漲紅。
「你管我!」江心寧又羞又惱地道。
她想推開他,偏偏他強壯的胳臂把她抱得緊緊的,讓她無法掙月兌,更幾乎喘不過氣來。
「放開我,我要去換衣服啦!」
「不放。」
為了抱她,花蘊哲把接著澆花器的水管丟在一旁,不斷噴灑出的水讓兩人身上濕得更加徹底。
「你這樣很浪費水耶!」
這時,她才發現他有這樣的壞習慣,抱住她後,手上的東西很自然的便往旁邊一甩。
難怪上回會上演兩人一起找蕾絲內褲的夸張狀況。
「我知道,就當順便洗洗石子小徑。」他無賴地朝她咧嘴一笑,深深凝視著她的眸光卻充滿深情。
發現他像是無時無刻都企圖勾引她的火熱眼神,江心寧臉兒微微發紅,心跳不禁在瞬間加速。
「你這個人真是……」
「心心,你怎麼又臉紅了?」嘴角噙著促狹的笑意,花蘊哲不懷好意地低下頭朝她靠近。
「你又想做什麼?」識破他的意圖,她伸出手捂貼住他的嘴。
「你說呢?」
拉開眼前的阻礙,他正準備吻她時,不識相地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曖昧的氛圍。
他發出挫敗的嘆息。
瞧他那模樣,江心寧忍不住輕笑出聲,「快點接電話吧!」
「可是我想吻你。」
她瞪了他一眼,拒絕誘惑。「不能等一下再吻嗎?這通電話說不定是很重要的公事。」
花蘊哲猶豫著,最後不得不妥協。
他很清楚吻她的下場,絕對又是換來一場激烈的「床上運動」。
而晚一點他得回「心花怒放」去,這段短暫的時間不夠讓兩人上床翻滾纏綿。
衡量過後,他無奈地接起手機,卻在听到對方嬌女敕嗓音的那一瞬間,後悔自己該先看清楚來電顯示。
見他結束通話後,臉色因為那通電話瞬間變得嚴肅,江心寧忍不住問︰「怎麼了?」
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他徐徐地道︰「出口的桔梗……出了點問題,我得去處理。」
其實,來電的女子,是與他有多年伴關系的好友,杜蕾雅。
在還沒有和江心寧在一起時,杜蕾雅是他解決生理需要的對象。
她不但美艷動人,在床上也與他十分契合,重點是兩人想法一致,在一起純粹是各取所需,無關情愛。
這時,杜蕾雅在電話那頭哭哭啼啼,表示現在就想見他,他的心不由得一凜。
因為與江心寧之間太甜蜜,他完全忘了杜蕾雅,更不知道該如何向江心寧解釋另一個女人存在的意義。
他花心的形象深深烙在江心寧心中,若讓她知道杜蕾雅的存在,絕對會造成她心里的不安。
不知他內心陷入天人交戰,江心寧不疑有他,急聲催促著,「那你快去處理吧!」
她完全信任的態度頓時讓他心虛又無奈。
「你怎麼一點都不會舍不得我?」
唇邊泛著一抹掩飾不住的甜蜜,江心寧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要辦正事,又不是不回來,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這段時間看到不一樣的花蘊哲,她心里既欣慰,又十分佩服他。
她喜歡這樣的他,不希望自己整天纏著他,成為他的負擔。
「是這樣沒錯……」他哀怨地說。
「為什麼臭著一張臉?活像是被我欺負得多慘似的。」她笑望著他,出其不意地踮起腳尖輕啄他的唇安撫他。
花蘊哲的臭臉因為她的啄吻稍稍緩和了些。「不夠。」
江心寧善心大發地賞了個火熱的吻給他。
一吻結束後,她勾著他的脖子問︰「你會回來陪我吃晚餐嗎?」
「你要做晚餐給我吃嗎?」沉嗓微啞,他整個人沉醉在被吻得陶陶然的滿足中。
「嗯。我看廚房里有菜,我可以做飯給你吃。」
「真的?」
由于太寵她,自從同住以來他一直舍不得她下廚,不希望她為他太過忙碌,沾染一身油煙味。
此時她主動表示願意為他下廚,讓他受寵若驚。
「天天吃外食吃得有些膩了,對身體也不好。」
「好,我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吃。」
他喜歡這種平凡又溫馨的感覺,尤其對象是江心寧,幸福的滋味充滿了他心頭。
「如果趕不及就不用勉強。」她提醒道。
「絕對趕得及,處理完我會馬上回來。」花蘊哲點頭承諾,卻又掩不住擔心。「不過……你自己一個人沒關系吧?」
雖然加強了保全,警方也為了那個還沒緝捕到案的通緝犯巡邏得更勤,但他還是不放心。
「不用擔心我,你快去忙吧!」
他如此擔心的模樣,讓她心里甜甜的,但再這麼下去或許會與他上演「十八相送」的戲碼。
「那等我回來。」
花蘊哲俯下頭,以火熱的吻將她吻得暈頭轉向。
在她快要承受不住他的熱情軟癱在他身上時,他才勉強離開她的唇,轉身離開。
待江心寧暈暈然地回過神,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
用手輕輕撫模仍發燙的臉頰,她感覺得到,她對他的愛遠超過她所能想像。
☆☆☆
下午四點,還沒營業的酒吧只留有一盞昏黃的小燈,沒有輕柔的爵士樂與柔和的燈光,給人一種陰冷暗沉的感覺。
花蘊哲推開沉厚的木門走進酒吧,馬上瞧見趴在吧台前的窈窕身影,以及吧台里雙臂環胸,一臉無奈的凱特。
「怎麼讓她喝得這麼醉?」
凱特攤了攤手苦笑,表示完全拿這個女人沒辦法。
「人還給你,我得忙了。」將發了一夜酒瘋的女人丟還給花蘊哲,凱特馬上找了借口開溜。
「麻煩你了。」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花蘊哲一手拉起女人道︰「走,我送你回家。」
一听到心愛男子的聲音,杜蕾雅眨了眨天生帶媚的水靈大眼,直接撲進他懷里大哭。
「阿哲,你終于來了!」
她一撲進懷里,身上的香味伴隨著濃濃的酒味跟著竄進花蘊哲鼻端,讓他忍不住皺眉。
「喝這麼醉做什麼呢?」
雖然說好不談感情,但撇開肉欲關系不說,兩人之間的交情還是比一般朋友更親密些。
「你好久沒來找我了……我好想你。」
聞言,他皺起濃眉。「我們不是說好的,不談感情?」
他的聲音听來有點嚴肅,但仍不足以消減她對他的愛。
「只有男人才可以完全做到只床上不談感情。」她哽咽著,喝了酒再加上一夜沒睡,低啞不堪的嗓音里有著幾分惹人心憐的悲戚。
听了她的話,花蘊哲心一凜,心里為她泛起的一絲柔軟頓時消褪。「什麼意思?」
「阿哲……我愛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一直很愛你……為什麼你就是感覺不到……」說著,她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花蘊哲不會為哪個女人動心。
他的博愛簡直和古代擁有三千後宮的帝王無異,雨露均沾,就像他對他心愛的花一樣,一律平等的給予呵護與疼寵。
但她終究是貪心的,冀望能借著「固定伴」的特殊關系,想辦法讓他愛上他。
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失去他的心。
他愛上了別的女人!
杜蕾雅的告白深深撼動著花蘊哲。
過去,他從沒想過,也從未感受過她的愛。
是她藏得太好,抑或是他從未對哪個女人動過心?
思及此,他想到江心寧正在家里等著他回去吃晚餐,于是硬下心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順勢拽住他的衣領,杜蕾雅忿忿地問︰「我是醉了,但我知道自己的心情,我愛你!你听懂嗎?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當之前從凱特口中听到花蘊哲發了瘋的愛上某個女人後,她的心便慌了、亂了。
她有預感,這一次,她會永遠失去花蘊哲。
杜蕾雅熱切直接的告白一聲聲正中心頭,花蘊哲面色凝重,沉吟了片刻才說︰「小蕾……我想是該結束這段關系的時候了。」
她駭然一驚。「為、為什麼?」
「我找到心中的女孩了。」
憔悴的美麗容顏頓時黯然,她心酸地顫聲呢喃,「你找到心中的女孩了……那這些日子以來,我到底在做什麼?」
以為是體貼,以為跟著他的游戲規則走可以抓住他的心,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出乎她意料之外。
浪子居然也學會了專情?
杜蕾雅暗暗在心里冷嗤一聲,淚水跟著紛紛落下。
看著她陡然慘白的臉色,花蘊哲心一緊,深覺自己殘忍。
但愛情本來就勉強不來,況且他和她的關系會維持這麼久,就是因為兩人達成共識,不是嗎?
若自私一點來說,愛上他,是杜蕾雅違規,咎由自取。
不過,他還是沒辦法狠下心責怪她。
猶豫了會兒,花蘊哲嘆口氣道︰「起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