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邊正忙著替他們揮刀擋箭的隱衛見狀,大喊一聲就要沖過來。
與此同時,上官悅正要跳下馬車撈人,卻讓人從身後狠狠地一把扯住——
「誰?」
「是我,主子。」扯住上官悅之人,正是方才和上官悅埋伏在後方一起等人的同伴。
也不知他何時上了馬車,將上官悅扯回來的同時,二話不說,韁繩一甩一落,便駕著馬車離開。
而在馬車駕離的同時,遠處的人馬也已朝此處奔來。
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猝不及防,讓意識有點模糊的上官悅根本來不及反應——
「你干什麼?掉頭回去!把她給我拉上車!听見沒有?」上官悅氣惱地對來人低吼。可惜此時他已毒發體虛,吼起人來一點氣勢也無。
「主子,恕小的難以從命。」不只嘴里不從命,這名不怕死的屬下,一手抓著韁繩,另一手還緊緊地抓住上官悅的臂膀,就怕他家主子不管不顧地跳下車去。
「你敢違抗我的命令?」上官悅狠狠地咬牙,雙手死命的要掙開對方的箝制,但他該死的虛弱得像個娘們!根本掙不開這魯男子的手!
「小的不敢。但主子的性命第一優先,我不能讓主子冒著可能會曝光身分或重傷不治的風險讓主子繼續逗留在那個鬼地方。」
「你沒看見她救了我一命嗎?」
「小的只看見主子是因為救她一命才中箭受傷,還中了毒!要不是她突然出現,主子根本不會受半點傷!」
「你——」
「就算主子現在立刻劈死我,小的也會這麼做。」魯男有魯男的固執與堅持,就算此刻被身旁的主子瞪到全身都快變窟窿,也是堅決的面不改色。「主子該知道,你的身分若讓人知曉,會出大事的。」
這一點,上官悅豈會不知?
暗殺來使,這可是制造兩國禍端的大罪。
就算他是為某人做事,但做的也是暗事,不能公開于眾。
不能公開承認的暗事,說到底就是如果出事了,某人絕對不會負責,還會把他推出來當擋箭牌,然後他便會死得不明不白的那種見不得光的暗事。
若他今天在密林的消息傳了出去,不只他,連他爹都可能因此被他給連累,落個圖謀不軌的罪名……
「主子,駱小姐不會有事的,剛剛那批後來的人馬,應該是相府的人。」
聞言,上官悅的黑眸一閃,「何以見得?」
「小的看見那名隱衛朝那批人馬打了個暗號。」
「你沒看錯?」
「主子該知道小人有千里眼。」不過就是夜視能力高人一等,就被人說成有千里眼,久了他也樂得接受這項美名,外號魯千里。甚至大家叫著叫著,都快變成他真正的名字了。
既然他說沒錯,那自然是沒錯了。若那批後來的人馬是相府的人,自然可保駱千紅無虞,這點他不需要懷疑,更不必擔心。
想著,上官悅終是放松了身子,任憑自己虛弱的靠在馬車邊上,閉上了眼楮。
「你可以松手了,這麼使力抓著,是想痛死你家主子嗎?」上官悅的嗓音懶洋洋的。
要是平日,主子用這樣的聲調說話時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可此刻听來卻顯得很虛弱,這讓魯千里忍不住皺眉,卻是听話的松了手。
「主子,小的趕緊帶你去找大夫。」
「不,繞到官道上去……算算,也該是時候了。」
「主子,你究竟在等什麼?都這樣了,再不看大夫,你可能會死的……」
「放心,一時半會我還死不了,不是讓你把大夫找來在蘭翠坊里等著了嗎?」
「是找來了,可他老成那樣,靠譜嗎?要是他治不好主子……」說著,魯千里突然瞠大了眼,「……不是吧?主子……你該不會早就知道自己會中毒吧?」
竟提前叫他找好大夫備著?而且還指名道姓的!
上官悅好笑的扯唇,張開眸子在黑暗中看著魯千里,輕哼了一聲,「你當我是神嗎?還事先知道自己會受傷?」
「那主子為什麼叫我事先去找那位大夫送進蘭翠坊待著?」
「嘖,不懂什麼叫有備無患嗎?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又不想早死的話,凡事都得多想一步,才不會行差踏錯。」
「主子當真有先見之明。」魯千里頻點頭,對自家主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主子,你當真還撐得住嗎?」
上官悅再次閉上眼楮,「我知道自己的底限,放心好了。再等兩刻鐘吧……若還是等不到,咱們就即刻回京。」
「知道了,主子。到時,我可不會再讓步了。」
「羅嗦。」上官悅輕叱了一聲,因疼痛而緊蹙著眉頭,「若在官道上見到其他馬車……無論如何都要叫醒我。」
魯千里看了他家主子一眼,不情願地道︰「知道了,主子。」
既然已經離開剛剛那個是非之地,免了他家主子身分被曝露的風險,再擔擱一丁點時間來成全他家主子的心願也還是行的……
「就兩刻鐘,多一分都不行!」魯千里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駱府內,幾日來都大門深鎖。
那天大半夜里,駱家大小姐駱千紅中箭受傷被送回府內一事幾乎無人知曉,而京里的大夫進出駱府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完全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倒是今日回到駱府的駱姜一臉陰沉的端坐在駱千紅房中,瞪著一臉蒼白躺在床上的女兒。
「說,那日晚上你為何會在那個密林里?」
「父親,女兒是听聞父親有難,這才連忙趕過去的,去之前還傳了信給丫頭葉兒,叫她跟發伯說,請他盡快調動人手來營救……」
「胡說八道!你一個小姑娘,從哪里听聞我有難?」
「是真的,女兒收到密信……」駱千紅咬咬唇,把自己咬到痛,淚便掉下來,滿臉的委屈,「要不然,父親以為像女兒這樣一個小姑娘為何要跑去那個密林?還差點被車夫給欺負?要不是听見父親有難,女兒心急如焚,這才不管不顧的租輛車便急奔而去……倒成女兒的錯了?女兒擔心父親何錯之有?」
「你——」駱姜被她這一反問,當真有點啞口無言。
是啊,女兒擔心父親的安危何錯之有?
問題是,究竟是誰竟然會傳這種消息給她?這擺明著就是一場騙局,目的是什麼?難道他的行蹤被懷疑了?一連串的疑問浮上心頭,竟是越想越焦躁不安。
那夜在密林,他與外國使節的私下密會被人給探知了,那使節還遭人暗殺,雖說他戴著冪蘺,房中的燭光也不亮,那人應該不知道他真正的身分,但想到他與使節的對話可能已經泄露,光這一點就不得不讓他下令誅殺來者……
想不到,據屬下來報,這探子還明目張膽得很,竟不只一人,沖到密林深處遇上一群黑衣人,人數竟不比他派去的人少,甚至像是早就等在那里想來個甕中捉鱉,更沒料到後來竟然還遇見了丞相府的隱衛和駱家大小姐……
听到自家女兒的名諱出現在屬下口中,他怎能不震驚非常?
甚至連隱衛都出動了一群?這根本是前所未有的事!讓他的氣很難不打一處來!這不一回來就趕著來興師問罪了?
這其中處處透著詭異。
「父親,女兒究竟哪里錯了?」駱千紅直勾勾地瞅著駱姜,委屈的淚珠兒還在眼眶里兜轉著。
唯一一個知道她去那里不是為了救父親而是救另一個人的隱衛,已經在她威脅利誘之下封了嘴,暫時不會跑出來扯她後腿才是,所以這會她才能硬是反咬駱姜一口,逼得他不知該如何回話。
駱姜嘆了一口氣,「你對父親的心意自然是沒錯,可是行為卻錯了。以後有任何類似這樣的事,你應該第一個回來告訴發伯,而不是魯莽的自己跑去,你一個女孩家,若有個三長兩短或是遇上什麼事,一輩子就毀了,做事定當三思而後行。」
「女兒……知錯了。可女兒擔心父親安危,想不了那麼多。」說著,駱千紅垂下頭,低低地道︰「女兒已經失去母親,不能再失去父親。」
聞言,駱姜此刻的眼中豈會再有半點懷疑,起身走到床前輕輕摟了一下自家女兒,「是父親錯怪你了,你為父親如此擔憂還因此受了傷,是父親對不住你……可那信息來得古怪,不得不查,女兒,把信交給父親,父親定要將把你引去密林之人給查出來。」
駱千紅搖搖頭,「信不見了。那日在密林和意欲對我不軌的車夫扭打了起來……可能那時弄丟的。」
意欲對她不軌的車夫?該死的!
駱姜眉一挑,「人呢?隱衛沒一刀殺了他?」
駱千紅再次搖搖頭,「當時現場很混亂,那邊兩方人馬廝殺得厲害,隱衛只是打昏了他,也不知他是否有死在那場混亂里。」
駱姜沉了眼,「嗯,我會再讓人去查查。」
「父親……那日,你真不在密林里嗎?」駱千紅抬起頭來幽幽地看著他。
駱姜一愣,神情微僵,但還是迎視著女兒那雙疑惑的眼,「父親自然不在密林,父親是文官,哪懂得那些打打殺殺的事……」
「那父親可知那夜兩方人馬是何來頭?」
駱姜咳了幾聲,「自然不知。你一個小姑娘家,別管這些事了,切記,對外你也絕不能說出那夜你在密林一事,免得惹禍上身,明白了嗎?」
「女兒明白。」駱千紅乖巧的點點頭。
「嗯,等過幾日你傷勢好些再去上課,若有人問起你請假的原由,便說你這幾日在家照顧父親,可听明白了?」
「女兒明白,父親放心。」
見女兒很是乖巧听話,臉色又恁地蒼白,拍了拍她後駱姜便起了身——
「那你多休息,父親就不吵你了。」話落,人已轉身走出房門,由丫頭葉兒親自送了出去。
葉兒折回房內時,駱千紅並沒有乖乖躺下,反而靠在床邊等著她,葉兒見狀便對她搖了搖頭。
「這幾日老爺派人看得緊,不讓人隨便出入相府,奴婢也出不去,小姐的藥都是發伯親自出門到藥房抓的,那日護送小姐回府的隱衛也沒再見過。」
駱千紅一臉的失落,朝她伸出手,「把藥端來吧。」
看來,她得早點養好身子趕緊回學堂上課,方能探出一點上官悅的消息。
回東太學堂上學,已距離事發當夜七天有余,身上的箭傷還沒好利索,動作大些扯到還是很疼,可駱千紅顧不了這許多,看傷口結了疤便聲稱沒事,硬是要來上學,駱姜倒沒再阻攔,自己也在這一天上了朝。
大門口守衛照例要查看學生的腰牌,駱千紅這才發現自己忘了將腰牌帶出門,幸好守衛早認得她,叮囑著要她下次記得帶上便放她進去。
一雙腳才剛踏進蘭苑,便覺里頭鬧哄哄的,听起來很是吵雜。
眾人一見到她,瞬間靜了一會,開始變得竊竊私語而不是高談闊論,這有點眼色的人都會明白,方才那些鬧哄哄的原因或許跟她有關。
駱千紅並沒有因此受到什麼影響,逕自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來。
她今日特地來上學的目的就是為了探听消息,所以完全不介意這些人看著她露出古怪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身旁那個空位一眼,都已經過去七天了,也不知今日他會不會來學堂?
「別瞧啦,駱大小姐,你還不知道吧?這上官最近迷上了那蘭翠坊的姑娘,听說啊,他整整待在里頭七天七夜都沒出來呢,當真是要醉死溫柔鄉了!」二皇子李晉忍不住打趣道。「這可怎麼辦才好?駱大小姐,你的未婚夫婿很不給你面子呢。」
本來還交頭接耳的同窗,經二皇子開頭一提,全都變成低聲竊笑。
二皇子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有當著人家未婚妻面前提未婚夫去逛青樓,當真是缺德了!可人家是誰啊?是二皇子啊!當年小小年紀就被駱千紅壓上一頭的二皇子啊!看來是君子報仇幾年都未晚!
李晉似是故意般,話竟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流暢,「嘖,也不知道那新來的姑娘長得是如何的國色天香,竟迷得我們一向不近的上官流連忘返七日未歸,果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過,本宮又听說這新來的姑娘連琴都彈不好,一首曲子彈得是七零八落,還有那字,听說也寫得極丑,沒想到上官的愛好如此特別,竟喜愛這款才不出眾的小姑娘!」
駱千紅一听,心驀地一緊,柳眉一蹙,盡是不解與迷惑。
才……不出眾?一首曲子彈得七零八落?字……寫得極丑?
這些詞語是在形容她花晚兒嗎?當真是見鬼了!
就算當年進京的她才十四歲,可已是琴藝出眾,放眼京城無人能及,而她的字雖寫得不是最好,但也是很好了,李晉竟說她才不出眾?
駱千紅抿抿唇,揚眸淡問︰「敢問二皇子,不知那姑娘芳名為何?」
「叫花晚兒。」李晉一笑,「名字倒是好听,人也長得美,就是琴彈得差透了,差點把蘭翠坊的招牌都給砸了,要不是上官保她,恐怕當晚就要被蘭翠坊給退貨了。」
花晚兒……
果真是花晚兒……
卻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吧?若是前世的她,怎麼可能連一首曲子都彈得慘不忍睹?就算她閉著眼楮彈都……
可若不是她,那這一世的花晚兒是誰呢?
該不會是……
想著,駱千紅再也坐不住,驀地起身便往外走。
剛踏進學苑的三皇子李麟卻在她從身邊走過時出手拉住了她,「駱小姐,你要上哪去?助教就快來了。」
被他這出手一扯,駱千紅疼得嘶了一聲,額間頓時冒了汗,李麟見狀眸光一閃,關心地瞧著她,「駱小姐這是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放開我。」駱千紅冷冷地抬眸,沒好氣的瞪著他。
「哎,我是關心你,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要不讓人傳御醫過來給你瞧瞧?」李麟的確一臉的關心及擔憂,可抓著她的手卻微微使了些巧勁。
驟來的疼痛讓駱千紅的冷汗瞬間滴落下來,她死命咬住唇才沒讓自己痛叫出聲,「你到底想干什麼?我是哪里惹到三殿下了?」
李麟愣地一笑,「駱小姐何出此言?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助教快要來了,你這麼冒失的公然逃課可不太好,且現下我看駱小姐身子好像不太舒服,還是傳御醫來瞧瞧吧?這樣讓你走,我可不放心,再怎麼說你也是我未來的嫂嫂——」
「跟你未來的嫂嫂這樣公然拉拉扯扯,你是想毀本小姐名聲嗎?」駱千紅冷冷地打斷他,「還不放手?」
「我……」李麟正想再說些什麼,扯住駱千紅的那只手卻驀地被外來的一股力道給狠狠撥開,手臂瞬間一麻,久久才平復。
撥開他手的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大家還在議論紛紛醉倒溫柔鄉七天七夜的上官悅。
此刻,他那雙飛揚的濃眉正挑得老高,眯眼看著李麟。
「你對我的女人動手動腳的想干什麼?」上官悅冷冷地問。
「上官哥哥,你誤會了,我只是——」
「離她遠一點,敢再踫她一下試試。」上官悅顯然沒興趣听對方的解釋,直接打斷他,又冷冷地補了一句,「連衣角都不許踫。」
李麟模模鼻子,委屈不已地道︰「知道了,上官哥哥……你這醋勁大發的模樣,不會是故意做給大伙看的吧?方才大家還在說你近來迷戀一個青樓女子,嫂子氣沖沖地正要找人去呢,我也是替上官哥哥著想才拉住嫂子的……」
李晉笑著走過來,「這倒是,要不是三弟剛剛及時拉住駱小姐,上官你那位紅顏知己可要遭殃啦。」
上官悅聞言,低眸看了駱千紅一眼,挑了挑眉,「你要去找她?」
駱千紅一語不發地別開臉去,沒答是,也沒答不是。
李晉見狀,笑咪咪的火上澆油,「我說駱小姐,這男人在外逢場作戲罷了,就算這回上官的確是迷得過火了些,可畢竟你們還沒成親呢,這也算不得什麼……」
「閉嘴!」上官悅冷冷一叱。竟是半分面子也不給李晉。
李晉本來笑著的一張臉驀地冷下,眼神狠戾的瞪著他,「上官悅,你這是在跟本殿下說話嗎?」
上官悅抬眸迎向他,「這里是東太學堂,二皇子莫不是忘了?」
話落,眾人的目光都從上官悅身上移到李晉臉上,只見他那張臉青一陣白一陣,終究沒再說什麼,袖袍一揮哼了一聲便回座了。
東太學堂里不分尊卑,師長最大,其他一干人等就連皇子們也都是平起平坐,一視同仁——這規則是當初成立東太學堂便由聖上親自定下的。
雖說真正敢身體力行者其實不太多,大多數人見了皇子們還是恭敬萬分,更別提出言頂撞了,但若真把這條規則提到台面上來講,皇子們自也不敢違反一二。
上官悅拉起駱千紅的手回她的座位,她本欲掙開他的手,他卻在此時塞了一個東西到她手中,低語道︰「戴好,別掉了。」
她坐回位子上,低頭打開掌心一瞧,竟是東太學堂的腰牌?
駱千紅愕然的側過臉去瞧著上官悅,他怎麼知道她腰牌沒戴?
不,不對……
她的腰牌難不成不是忘了戴,而是根本掉了?他又是在哪撿到的?
正想跟他問清楚,此時助教剛好進來,亂哄哄的蘭苑頓時安靜了下來。
倒不是這名助教有多威嚴,而是除了助教,外頭還來了幾個刑部的人,個個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里,感覺氣氛就不太對,這讓學子們人心惶惶,個個神經緊繃了起來。
雖說這里不是朝堂,可在東太學堂念書的全都是五品官員以上的家眷,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他們已不是孩兒,又豈會不明白。
「各位,前幾日宮里丟失了一樣重要物品,刑部在現場找到了一枚東太學堂蘭苑學子們會隨身配掛的腰牌……」
助教話還沒說完,現場已經一陣鬧哄哄——
「偷兒?怎麼可能?蘭苑學子非富即貴,還跑去宮里偷東西?這不可能!」
「是啊,刑部是不是搞錯啦?那是我們蘭苑的腰牌嗎?怕是別苑的吧!」
「對嘛,簡直莫名其妙!查偷兒查到我們蘭苑來了?有沒有搞錯?」
就在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當下,駱千紅的臉煞時變得更加蒼白。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上官悅才剛遞給她一塊腰牌,這刑部馬上就追上來要查腰牌?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雖說腰牌上沒有寫名字,但一個學生只會有一個腰牌,掉了要領也是要登記在冊的,萬不可能突然多一個腰牌出來……
駱千紅的小手緊緊握住掌心里的那枚腰牌,側臉又去瞧上官悅,他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讓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目光移到他腰間,想著他是不是把自己的腰牌給了她,若是他把他的給了她,那掉腰牌的人不就變成是他了?
重點是,他們兩個人都不可能是宮中的偷兒,那掉腰牌的還另有其人?又或者,這根本是在變相的查那一夜的案子……
該死的!若真如此,那腰牌無論如何也不能是他掉的!他要是被查出個什麼來……
「現在,請大家把自己的腰牌拿出來放在案上。」助教已經在台前發話。
話一落,堂內已響起此起彼落的輕響,眾人皆把腰牌放在自己的案上,包括上官悅。
一直到確認他也拿出腰牌來後,駱千紅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下,緊抓住腰牌的小手早已汗濕一片。
「駱千紅,你的腰牌呢?」助教朝她走了過來,這年近三十尚未娶妻的助教一臉嚴肅的看著她,「我方才听門衛對刑部大人們說,你今日忘了帶腰牌便進了學堂?是真忘了帶?還是根本掉了?」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全朝她聚攏,不可思議的,嘲弄的,等著看好戲的眼神,紛紛落在她臉上。
原來……她沒帶腰牌一事竟在短短時間內人盡皆知?
這算什麼事?看來刑部這幫人已經等著甕中捉鱉很久了,若她今日真的拿不出腰牌來,不就要被當犯人偷兒給抓去刑部審問了?簡直莫名其妙!
「駱千紅,回答我的話!」助教像是認定了她就是犯人一樣,竟一反常態對她疾言厲色起來。
駱千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把扣在掌心里的腰牌給拿出來放在案上,此時,助教瞪大了眼,前方的李麟則眯起眼。
「你不是沒帶腰牌嗎?」助教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你這……腰牌哪來的?」
「我帶了,只是方才進門一時之間找不到便跟門衛說沒帶來。」駱千紅淡淡地看著助教和他身後似乎等著抓人的刑部大人們,冷冷地一笑,「你們要不要檢查一下這腰牌究竟是真是假啊?要是我今日真忘了帶腰牌就要被當成偷兒?嘖,刑部就是這樣辦案的?我回家倒是要問問父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請問兩位大人如何稱呼?」
兩位穿著刑部衣衫的大人們對視一眼,臉上白了白,朝助教一個躬身,「打擾了,看來是我們消息有誤。」
說著,兩人便要離去。
「等一下,兩位大人還沒告訴我如何稱呼?」駱千紅對此事莫名的執著。
兩位刑部大人只好回頭,緩緩地報上了自己的姓氏職稱,駱大小姐這才微笑的目送人家離開。
中午,學子們都往君子樓的方向走,上官悅卻拉著駱千紅往靜心樓而去,還沒走到門口,駱千紅就甩開他的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駱千紅一臉迷惑的看著他。
「進去再說。」上官悅沒再拉她,率先往前走,將她帶到上次她比試棋藝時昏倒被送來休息的那間房,也是他平日在苑里休息的專用房間。
這回沒驚動任何人,整個靜心樓一如其名,當真是靜極了,除了偶爾有幾位奴僕在遠處經過或在院中灑掃,幾無人聲。
上官悅進房便關上門,還順手落了鎖。
駱千紅微微皺眉,卻沒有因此被他嚇到奪門而出,說到底,她跟這男人什麼沒做過?這男人身上哪個地方她沒模過見過?只是不是用現在這副身體而已。
駱千紅這處變不驚的模樣倒是讓上官悅有點意外。
雖說他不是狼,但也是個百分之百的男人,她一個姑娘家跟著他進房,見他把房門上了鎖也沒質問他一句,這太不正常了,不是該又叫又跳,也該是含羞帶怯才對,她倒好,就只皺了皺眉頭?
若不是對他太熟稔根本不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麼,便是她早就跟他做過什麼,所以什麼也不懼不怕。
上官悅想著,緩緩朝她走去,目光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那眼神……像是在探索什麼。
駱千紅一直到上官悅整個人逼到她跟前,才微微退了一步,「你干麼?」
「現在才問不會太遲了嗎?」上官悅好笑的看著她。「把衣服月兌了。」
「你……說什麼?」她的听力沒問題吧?駱千紅驚詫的望著他。
終于,露出一點正常姑娘家會有的表情了。
「我叫你把衣服月兌了。」上官悅認真的看著她。「還是我幫你?」
「我……為什麼要月兌衣服?」駱千紅又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她身後已經是床,這一退便一坐在床上,再也無路可退。
「你以為呢?」
「我……我怎麼知道!」她紅了臉瞪他,明知道這男人鐵定是在逗她,可她心里還是有點害羞,「你莫再鬧我!究竟想干什麼?一次說清楚!」
上官悅看著她肩背上滲出的一點點紅,挑了挑眉,「你的傷口應該裂開了,讓我看看。」
傷口?他怎麼知道的?她的傷口處的確感覺有點疼呢!駱千紅下意識地往肩上瞄了一眼,竟見淡淡的血跡從衣里透了出來,幸好不明顯,否則剛剛在課堂上不就穿幫了?
「我自己來就成。」那傷疤這麼丑,她才不想讓他見到。
「你要自己上藥?你的眼楮是長歪了還是長斜了?」上官悅冷笑一聲,不再逗她,也沒耐性再跟她耗,上前便伸手去拉她的外衫領口,這一拉開果然就見到她那雪白肩背上的傷,上頭正冒出紅色血珠,見狀,他的眸色更沉上幾分。
「很丑吧?沒人叫你看來著。」駱千紅見他臉很黑,忙伸手要將衣衫給拉上,卻被他一只大手給抓住。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溫熱的掌心貼在她的手背上,讓駱千紅的心都快跳了出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卻不讓。
「你口口聲聲說討厭我,不嫁我,不喜歡我,還要退婚,看見那箭飛射過來你不趕快躲,還朝我撲過來……為什麼?」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這樣目光灼灼的黑眸,駱千紅不只一次見過,他曾不只一次這樣看著她,在他想抱她的時候。
唉,她又在胡思亂想了。
駱千紅低下頭去,「哪有為什麼……你先前替我擋一箭,我還你一回,咱就兩不相欠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意思就是不想承他的情。
他听得懂,卻不打算跟她深入討論這個問題。
上官悅伸手抬起她躲開他目光的小臉,「你為何到密林去?又為何知道那個人是我?」
這,才是最詭譎之處。
就算他懷疑過一千次一萬次,想過上千上百個理由,還是得由她親口確認才行。
駱千紅心虛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是在審犯人嗎?」
「就當是吧。」上官悅冷著臉看著她,「說。」
被他那雙厲眸一瞪,駱千紅垂下眼楮,「我……是被載到密林去的,因為那車夫意欲對我不軌,完全就是個意外……要不是有相府的隱衛跟著,我現在都不知成什麼樣子了……至于你,是你沖過來救我的,我本來也不知道你是誰,是後來听聲音才認出來的……」
听見車夫意欲對她不軌,還把她載到密林里去,上官悅的黑眸一閃,神情冷冽的眯起眸,「當真如此?」
「不然你想怎樣?我胡亂再謅一個好一點的故事給你?」她眨了眨眼,一臉的無辜。
「不必。」上官悅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若堅持不透露個一星半點,說再多也都是謊話,還不如不听。想著,他從袖口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橢圓瓷瓶,打開蓋子,在她的傷口上灑上藥粉。
這藥沁涼無比可解傷口之灼熱,緩解疼痛,同時還能讓傷口加速癒合,這不,藥才灑上沒多久,駱千紅已松了眉心,覺得身心舒暢許多。
「如何?」
「好多了。」她很自然地對他微微一笑。
見狀,上官悅二話不說便把手上的藥瓶塞進她手里,「留著用,每天上一次藥,還可以去疤。」
「不用了,你自己留著用吧。」她想把藥推回去,卻被他一雙黑眸給冷冷地瞪回來。
「這藥我府里很多,不夠可以再跟我拿,我不喜歡我的女人身上有疤。」
聞言,她臉上的笑意一減,「我說過,我不當你的女人……」
上官悅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等你有本事真的不當我的女人之後再說。」
駱千紅輕哼了一聲,正要把上衣領口給拉好,手卻再一次被他給抓住——
「又怎麼了?」
「換件外衣。」說著,上官悅走到一旁的櫃子內找了一件白色外衣遞給她,「穿這件吧,和你身上穿的挺搭。」
駱千紅看了一下,伸手接過衣衫,的確如他所言挺搭她身上的衣服,忍不住道︰「看來上官公子這里很常接待女客,竟連姑娘家的衣服都備齊了。」
上官悅對上她探究似的目光,既沒避開她,也沒解釋,就只是深深的看著她,倒是把駱千紅看得有點難為情,頓覺自己有點小家子氣起來,也不知氣他還是氣自己,驀地跺了跺腳。
「你轉過身去!不然我怎麼換衣服?」
上官悅這會倒是乖,听話的背過身去。
駱千紅邊月兌下外衣邊問道︰「那腰牌你在哪兒撿到的?我都沒發現我的腰牌不見了。」
「……我前陣子接到消息,說那夜在現場有人撿到東太學堂蘭苑學生的腰牌,心想必定是你那日不小心落在那了,後又听說這兩日宮里遭了偷兒丟了東西,還在現場拾獲一枚蘭苑腰牌,今日便要派刑部來苑里搜查,想這兩者必有關聯,所以便過來了。」
上官悅說的很簡略,但仔細推敲其中過程卻是很驚險,若這兩者有關,那上頭說宮里丟東西的那位必定與那夜密會外國使節的幕後之人有關,所以借著遭偷兒丟東西的由頭光明正大進來蘭苑「查案」,只要找到丟失腰牌的人,便可順藤模瓜找到那夜探查的那群黑衣人是誰……
而她,今日差一點就可能因為丟失一枚蘭苑腰牌而被抓,就算她之後謊稱不知何時掉了腰牌,或是被偷了,恐怕也洗不清嫌疑,而她身為丞相大人獨生女的身分,第一個會連累或牽扯出來的人便是她爹。
偏偏那夜下令追殺黑衣人的人便是駱姜,但真正與使節勾結在一起的人應該是早有謀反之心的二皇子,若她被李晉給懷疑上了,那李晉還能和駱姜交心,齊心聯合起來逼宮造反嗎?
她的出現似乎把一切弄得有些混亂了……
要不是上官悅突然拿著一塊腰牌出現救了她,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駱千紅想著想著便皺了眉,好不容易才把衣服給換上,終是忍不住問出口,「我身上的這塊腰牌……究竟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