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一邊打發身後的家丁去跑腿,一邊說之以理,「再沒幾步路就到光明寺了,如果讓其他的公子、少爺看到小姐吃零嘴……
喔!有啥下場,她知道啦!
陳老爺認為女兒落水後,完全變了個樣,便請來夫子一天到晚跟她念書,要她安靜、守貞……有的沒的,嘮嘮叨叨念一堆,她連作夢都會听到夫子的碎碎念。
換言之,只要讓城里其他男人看到她嘴饞的模樣,她的身價馬上大跌,可能會沒有人上門提親。
這種恐怖的事,對哪個女人來說都算一大打擊。
雖然身價大跌的是陳玫兒,不是她明明,但念在她不知道還要當多久的陳玫兒,還是安分一點好了。
「好,你讓小三子多買幾根糖葫蘆,送到禪房。」明明咬牙切齒,按捺住亟欲爆發的哀怨。
要是還在歌舞團、要是還在歌舞團……她要吃什麼就吃什麼!誰會禁止她吃零嘴啊?只要不肥得把門撐爆,哪個姊姊會管她吃啥東西?
明明越想心情越差,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歌舞團算了。
這個千金小姐……她當得好膩喔!
察覺主人臉色不好看,喜鵲馬上安撫,「豈止糖葫蘆,連珍珠坊的軟綿糕也買一盒來呢!」
「還有軟綿糕啊?」哎呀!這是幾天前吃過的糕點。明明的眼楮已經閃起耀眼的光芒。
陳王鳳嫌太甜,放在茶幾上,便讓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全部吃光了。
想起軟綿糕,她在心里都會唱曲
「咳!那記得都送進禪房,我上完香,肚子就餓了。」明明裝模作樣地清清喉嚨,細細交代。
「是的,我知道了。」喜鵲低頭,抿嘴一笑。
這個小姐還滿好籠絡的嘛!
有中意的零嘴就可以讓她安靜,可遠比「之前」什麼都放心里,不願說出口的小姐還好擺平。
「別偷笑,我不會全部吃光的。」明明瞄她一眼,低聲表示。
「噢!小姐,我什麼身分?不配吃那麼貴的糕點,你不用……」留給我。喜鵲搖搖手,想拒絕。
「只要是姑娘,都愛吃的,別跟我客氣。」明明擺擺手,不以為意。
她以前在歌舞團,有好吃的,都會替貼身丫鬟留一份,籠絡身旁的丫鬟,讓她們對她有好感,喜歡她,這對她來說並不難。
「喔……」喜鵲感動到說不出話。
「光明寺到了。」喜鵲身後的小廝朗聲提醒。
「知道了。」在轎子內的明明屏氣凝神,拿出戲子的看家本領,低頭斂眉,讓丫鬟掀開布幕,扶她跨出轎子,讓所有僕佣圍著她,當她是嬌貴的花朵般,細細捧上桌,供眾人賞看。
進寺、上香、禮佛……
多數的丫鬟、小廝全留在大廳,只有她跟喜鵲進禪房休憩。
明明忍住極大的呵欠,壓抑亟欲逃跑的沖動,中規中矩拜完佛,才踏入回廊,往女眷休憩區前進。
「喜鵲,你先到禪房等我好了。」突然,明明轉頭對貼身丫鬟表示。
「為什麼?」不是想吃糖葫蘆跟軟綿糕嗎?都讓人準備好啦!
「嗯……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明明皺起眉頭,強撐著微笑,對喜鵲表示。
肯定是在家里吃太多了!喜鵲掩嘴一笑,趕忙點頭。
明明顧不得喜鵲臉上的笑意,趕緊往後院沖去。
喜鵲看到主子著急慌張的身影,才搖頭離去。
明明迅速跑到無人的地方,左右張望,再也沒有熟悉的臉孔跟著,才大大松口氣。
寺廟的最後方,有幾間茅廁與簡陋的禪房,供遠道而來的香客與游客使用。因地處隱密,除了當地人外,也沒幾個人知道,所以環境非常清幽。
她在無意間發現這個隱密的地方之後,常借用「尿遁」、「尿遁」逃離眾人的包圍。
明明面對一叢雜亂的野草跟無人打理的池塘,兩手放在唇邊,拱成半圓形,開始放聲尖叫,「啊啊啊啊啊……」
她是白痴!她是瘋子!
當時,她落水被救,神智不清時,別人叫她「三姑娘」,她干嘛有反應?她真是大笨蛋!
害她現在進退不得,想蹺頭跑掉,又怕救她的陳家人傷心難過……
但,她不跑,是她難過啊!懊怎麼辦哪?
正當明明對著荒廢的庭院大吼大叫時,突然,一陣劈哩啪啦的雜音從前方的榕樹傳來,讓她緊急煞住叫聲。
「哎呀!」一個身穿藍衣的男人從樹上掉下來。
「啊?」她來這里發泄情緒,沒想到卻嚇到人。明明嚇一跳,趕緊走上前查看從樹上摔落的男人。
「你還好吧?」明明詢問。
「如果你睡得正好,卻被尖叫聲給嚇得從床上滾下來,你會很好嗎?」穿著一襲藍布衣,衣裳有好幾塊補丁,但看起來還算干淨的狄君,皺著眉頭。
原來是個臭乞丐!真是把她嚇死了。
「誰、誰教你要睡在樹上啊!」看到他沒事,明明才想起自己尖叫的蠢樣被人撞見,即刻老羞成怒。
「沒有人規定不能睡在樹上啊!」狄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俊臉睡眼惺忪。
「但也沒人說可以睡在上頭啊!萬一有人走過,你剛好掉下來,不是砸死人了?」明明對狄君睡覺的地點很有意見。
「嗯……他如果不尖叫,我應該不會掉下來。」狄君哪壺不開提哪壺,俊臉揚起自得的微笑。
「你說什麼?」仿佛天大的秘密被發現似的,明明差點跳起來。
「就你所听到的,來人不尖叫,我就不會掉下來。」他不嫌麻煩,把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你……說誰尖叫?」明明氣到全身發抖,想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不要這麼凶,我會怕。」狄君伸出手,制止樣貌娟秀的小泵娘變身成發怒的母貓。
「你說我凶?」明明揚起眉梢,簡直快被氣暈了。
她明明是個大家閨秀,就算不是正牌的,扮演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竟被這混蛋害得破功!
笑不能高聲、立不能搖裙……她心里都還記得,私下發泄卻被人听到……
夫子的女四書開始在她腦里轟隆隆運轉。
「你認為你剛剛說話的樣子不凶嗎?」狄君神態自若,把她所有的神情全看在眼底。
「我……」腳跟用力一跺,明明決定回禪房吃東西,不跟他廢話了。
「怎麼不說了?你有話想說吧?還有,你叫什麼名字?」狄君輕快地笑著,仿佛以逗怒她為樂。
「哼!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明明抬起下頦,驕傲自負地回復。
「喔!原來是這樣。」狄君靜靜地凝視她,俊臉浮起謎樣的微笑。
「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就叫小紅吧?還是花花……」狄君看著她衣服的花紋,隨意幫她取名字。
「不許你亂叫!我才不是那種俗氣的名字咧!我叫明……」被氣得差點露出口風,明明一轉念,趕緊報出陳三姑娘的芳名,讓他叫喚,「陳政兒!你可以叫我陳姑娘。」
「原來你叫陳玫兒?」狄君點頭,用頗具玩味的眼神望著她。
「是啊!」雖然被看得全身發毛,但明明仍然強撐起背脊,驕縱任性地擺足美麗的姿態。
「前陣子不小心落水的陳三姑娘就是你?大家都說你是海龍王的干女兒?」狄君揚起尾音,好聲好氣地詢問。
「是啊!就是我。」事到如今,只得硬著頭皮說謊。
南風突然襲來,池塘旁的桂花樹被強勁吹拂,白色細碎的花瓣吹拂到她臉煩,增添了她一身的唯美蒼茫……
站在原地,明明仿佛被卷進漫天的花香里。
她的嬌美如夢似幻地在這場花雨里,慢慢飄散開來,映入狄君眼底,已經是無法抹去的印記。
第二章
「你長得還滿美的。」沉默半晌,狄君認真打量著明明,突然發出贊嘆。
這男人果然有長眼楮了!
「哼!那還用你講?」明明兩手交叉放在胸前,擺出極為得意的姿態。
「連驕傲……也滿好看的。」他邊看邊評論。
「你這人怎……這麼沒禮貌啊!我驕不驕傲……輪得到你來講嗎?」小粉拳緊握,明明氣到全身顫抖。
這個臭乞丐,真是太狂妄、太目中無人了!
「生氣的樣子也是美到不行!」狄君仔細審視明明,把她的一舉一動觀察清楚。
厚!這個混蛋又夸她美?即便他說她美若天仙,她也不會原諒他啦!
明明瞪大雙眼,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喂!你這個沒禮貌的家伙,到底有沒有听我講話?」
「有啊!你繼續講,我在听。」狄君走到她面前,將她攔腰扛起,嚇得她差點放聲尖叫。
「喂!你做什麼?沒禮貌的野蠻人,快把我放下!」明明有些慌,但因為他的腳步很穩,被扛在他的肩上,也沒有不適的感覺,所以她邊放聲咒罵他,邊高傲地指使他。
狄君沒多說什麼,將她放在干稻草上。
「這里舒服多了,沒有太陽,地上還有鋪稻草。」明明坐在稻草上,稍微抹去額心上的汗。沒想到這個野蠻人還這麼細心,特地為她找了較舒服的地方。不過,她干嘛坐在這啊?跟他談心、喝茶嗎?
坐在稻草上,明明心里罵他驢,還是維持優雅的坐姿。說到底,他如果視她為名門閨秀,她當然也將良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只是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也沒閑著,開始月兌衣服。
……
她終于失去意識了。
「唔……」她在哪里?
眼前一片黑暗,恢復意識的明明拼命想睜開雙眼,卻什麼也看不到……而她還是持續做著昏厥前的事——
「明兒……」狄君輕摟著倒在懷里的小女人,將束縛她的帶子解開,細女敕的肌膚已經留下紅痕了。
她真的太女敕了,跟他完全不同……狄君默默凝視著懷里嬌女敕的花朵。
其實,他如果夠聰明,就知道她是個麻煩,他不能踫她,但從杏花江畔追蹤到她的下落後,他的腳、他的手就開始有了意志……
他命令不了它們!
他就是要追著她到處跑,查詢她可能的落腳處,並且冷靜規畫跟她單獨相處的時機。
他反常的行為被萬丐幫的幫眾看在眼底。
因為他沉著臉不說話,所以全部跟著他來的下屬都逕自解釋,並把他日夜追蹤的小女人當成未來的幫主夫人。
狄君輕易取得所有情報,他知道她常跑到光明寺上香。
「老大,未來的幫主夫人好像信佛耶!以後我們京城的總部要不要蓋間佛堂啊?」杜小月苦著臉,咬著饅頭,跟狄君報告。
「以後再說。」狄君抿著唇,對她虔誠的信仰感到疑惑。
「喔!」
于是,位于後院那幾間提供給遠道香客所居住的禪房,他們分批跟老禪師商借。
光明寺的後院,變成萬丐幫臨時發號命令的所在。
所以,他能輕易地在荒蕪的院落中,要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