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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結同心 第二章 最後的叮嚀

作者︰寧馨類別︰言情小說

馮全急得跳腳,雖然余姑娘的刀口不再淌血,但氣息微弱至極,臉色金紙一般,眼見就要不行了。

好不容易盼著梁浩海回來,他趕緊迎了上去,「梁哥,怎麼樣?尋到大夫了嗎?」

梁浩海把薄被打開,扶著只穿了中衣的童悠悠依靠在椅子上,驚得馮全嘴巴大張。

「這……梁哥,你把人家姑娘擄來了?」

梁浩海尷尬咳了一聲,低聲道︰「我也是沒有辦法,這城里只有這姑娘是個女醫,非常時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馮全還想打量幾眼童悠悠的容貌,被梁浩海擋在身前。

「你多去燒些熱水送來,一會兒肯定需要。」

馮全聳肩,笑得古怪,轉身出去了。

梁浩海這才拿了藥瓶在童悠悠鼻下晃了晃,童悠悠慢慢醒來,抬手揉著太陽穴,待看清楚眼前情形,驚得手下一劃拉,直接抓起了桌邊的茶壺。

「姑娘,且慢!我們沒有惡意!」梁浩海退後幾步,趕緊解釋道︰「方才是我在敲你們家的大門,我的一個同伴因為救人中了飛刀,性命危急,城里大夫因為男女有別,不肯施救。我們沒有辦法,只能這麼把姑娘請來救治。」

童悠悠手里的茶壺依舊沒有放下,仔細打量清楚屋里,眼見床上確實躺了個渾身血跡的女子,梁浩海退得足夠遠,不像什麼邪惡之徒,她才稍稍放了心,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梁浩海遲疑了一瞬,應道︰「我們不是壞人,因為一些苦衷不能說明身分。今日只是請姑娘來救命,不會對姑娘不利。只要姑娘肯出手,過後我一定好好把姑娘送回去,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也不會壞了姑娘的名節。」

童悠悠側頭望向他,黑黝黝的大眼里滿滿是惱怒和懷疑,燭光照在她白皙的下顎,分外的柔美。

梁浩海心急,原本想嚇唬她幾句,不知道怎麼就說不出口。平日查案,也不是沒見過血腥、沒用過手段,但任何辦法,好似都不適合用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這個時候,余姑娘卻突然咳嗽起來,嘴里不斷涌出鮮血,很是恐怖。

不等梁浩海上前,童悠悠已經奔了過去,直接把余姑娘側過身來,檢查傷勢、診脈,一氣呵成。

「她怎麼傷得這麼厲害,這刀子的位置,就算沒有傷到心髒,也傷了肺葉。若是拔刀,活下來的機會只有一成,若是不拔刀,也挺不過兩個時辰。真是太凶險了,簡直是必死的傷勢。」

童悠悠眉頭皺得死緊,但手下可是不慢,就是鮮血染髒了她雪白的中衣,她都沒有注意。

梁浩海眼里一亮,應道︰「這姑娘被仇敵追殺,路上為了救一個孩童被仇敵所傷,請大夫一定要救活她,若是實在不可為,哪怕讓她清醒一刻鐘也好,我有重要之事問她。」

童悠悠回身瞪了他一眼,人都要死了,不但不傷心,還惦記著問話。這哪里是朋友所為,說不定他們就是追殺這姑娘的仇敵。

梁浩海被瞪得莫名其妙,還想說話,童悠悠已經發話了——

「我需要熱水、干淨的白色棉布條、止血藥粉。」

「好,我們立刻準備。」梁浩海應得痛快。

不過片刻,藥粉和布條就準備妥當,馮全也拎了兩桶熱水進來了。

童悠悠挽了袖子,深吸幾口氣給自己壯膽子。她不過是個婦科的菜鳥中醫,涉及性命之事,頂多在婦產科幫忙接生過幾次孩子,像這般心髒拔刀的重傷可是第一次見,但情形危急,還真不能不動手,只能靠自己的經驗和所學盡力而為了。

「我只有一成把握,若是這姑娘……不好,你們不能怪我!」

「不會,姑娘盡力就好。」梁浩海鄭重點頭,末了扯了馮全躲去了門口。

童悠悠這才放了一半心,抬手剪開了余姑娘的衣衫,暗忖︰這種時候還知道避嫌,這兩人想必不會是太壞的人。

飛刀扎得實在太深了,童悠悠做足了心理準備,才猛力把飛刀拔出來,但依舊被噴了滿臉的鮮血。

溫熱的鐵銹味道,讓她一瞬間惡心得幾乎要吐出來,但此刻的她已顧不上,止血上藥包扎,沒有一道手續可以拖延半分。

「不疼,不疼啊,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童悠悠嘴里嘀咕著,不知道是在安慰傷者,還是在安慰自己。

許是疼痛太過劇烈,余姑娘居然醒了過來,入眼就看到童悠悠含著兩眼的淚水,一邊安慰她一邊忙碌,她忍不住就笑了,慢慢從頭發里模出一根小銅管遞了過去。

童悠悠看了愣住了,剛要說話,余姑娘卻微微搖了頭,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接過銅管就塞進了自己的懷里。

余姑娘再次扯著嘴角笑了起來,眼神卻慢慢沒了光彩。

「不,妳不能睡啊!堅持住,馬上就好了!我一定能救活妳!」

童悠悠驚得厲害,手下忙碌,可惜余姑娘已經沒了聲息。她只能扔下棉布帶子,翻身而上,騎在余姑娘身上,開始按壓前胸,做心髒復蘇。

梁浩海和馮全听出不好,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上前一看都是變了臉色。

余姑娘已經閉上眼楮,童悠悠每單擊,她的嘴里就涌出幾滴血,太過淒慘。

「不要按了……人已經沒了!」

梁浩海攔阻童悠悠,童悠悠卻不肯停手,哭道︰「你懂什麼,這是心髒復蘇,能讓她的心髒再跳起來,一定能救活她!」

梁浩海沒有辦法,直接把她抱了下來,「人已經死了,別折騰她了。」

馮全也懊惱道︰「不是說能醒來一會兒嗎?還有很多話沒有問她呢!」

「好了!」梁浩海開口呵斥,「死者為大!」

馮全不甘心的閉了口,他們這次南下的任務,余姑娘是個關鍵,如今人沒了,他們的線索斷了,再難寸進,說不定還要麻煩纏身。

童悠悠下意識捂住了胸口,梁浩海還以為她是嚇到了,安慰道︰「童姑娘,妳不用害怕,我會遵守承諾,送妳回去。只不過,要勞煩妳替余姑娘拾掇一下妝容衣裙,才能將她安葬,我們不方便。」

「好,」童悠悠想也不想就應了下來,「最好尋一套新衣裙,時間久了,身體僵硬就不好更換了。」

馮全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出去片刻當真拿了一套緋色的新衣裙進來。

童悠悠替余姑娘擦抹干淨血跡,換了新衣,甚至還把自己辮子上的珍珠發帶摘了,替余姑娘重新梳理發髻。

梁浩海看在眼里,倒是對同童悠悠越發好奇。尋常人家的姑娘面對死人,別說這麼幫忙,怕是立刻暈死過去。這位童姑娘卻大大不同,難道真是因為身為醫者,看淡生死的關系?

他哪里知道,童悠悠前世里,即便學的是中醫學科,可也要對著福爾馬林浸泡的大體,吃飯或者談笑風生,早就習慣了。

「你們打算怎麼安置這個姑娘?」

童悠悠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雖然這姑娘不是因為她而死,但眼見一條生命就這麼沒了,她還是免不得傷懷。

「這姑娘命苦,家里人都沒了,又不在這里,我們打算送她去義莊安置,過些日子處置完手頭的事,就尋人送她的棺槨歸鄉埋葬。」

梁浩海想起沒有完成的差事不禁皺眉。余姑娘是關鍵的人證,牽扯了最重要的線索,如今斷了,他也頭疼。

童悠悠听他這麼說便放了心,以後有機會出門還能去祭拜一下。

「那你們打算殺我滅口嗎?」

「哈!」不等梁浩海應聲,馮全已經氣得冷笑,「我們又不是強盜,怎麼可能隨便殺人?」

「那就好。」童悠悠也冷了臉,應道︰「那就送我回去吧,不要讓任何人看到。深夜出診,已經非我所願,若是壞了我的名聲,你們就是又害了一條人命。」

「什麼叫又害了一條人命?」

馮全還要爭辯,梁浩海已經扯了他到一邊,末了鄭重地同童悠悠行禮,道歉道︰「童姑娘見諒,方才實在是救人心切,我這就送妳回去,一定不會被發現。」

童悠悠掃了一眼旁邊那來自她床上的棉被,又道︰「那就勞煩了,我祖母病了,不能費心,即便驚動外人,也不要驚動我祖母。多謝!」

梁浩海挑眉,眼中隱隱有欣賞,為了這姑娘的冷靜爽快,也為了她的孝心。

童悠悠卻不再看他,直接扯了棉被裹在身上。

梁浩海同馮全點點頭,然後彎腰把童悠悠扛在肩上,跳出窗子,沒入黑夜。

城里城外一片安靜,唯一的動靜就是更夫的梆子聲了。

童家大院里,一如他們離開時候的樣子,並沒有人發現自家小姐出去逛了一圈兒,包括睡在腳踏上的小桃。

梁浩海跳進窗子,把童悠悠放在床上,童悠悠被顛得暈頭轉向,依舊沒忘了抓著梁浩海的衣袖,「我的丫鬟怎麼辦?留下解藥!」

梁浩海忍不住輕笑,低聲道︰「放心,她只是睡得沉,明早就會醒來。」

「多謝,」童悠悠走去窗邊,打開窗戶,做了個請的姿勢,「後會無期。」

梁浩海笑得更厲害,暗夜里看見一口白牙。

這姑娘不但膽子大、心善,還有點兒小聰明,這是防備他起了色心,站在窗戶邊隨時可以呼救,或者跳樓躲避。

折騰一晚,他到底心里有些愧疚,沒再嚇唬她,拱拱手,就跳了出去。

童悠悠等了半晌,听得外邊再無一絲動靜,才小心探頭看了看,然後緊緊關了窗戶。

待重新坐到床上,她才後怕起來。

幸好,這兩人只是抓了她幫忙救人,萬一心存歹意……那她今晚就玩完了。

不過,江湖人真是自由,飛檐走壁,若是她沒有學醫,去學武藝,是不是就不用日日困在這個大院子里……

這般胡思亂想,童悠悠實在困倦不堪,換了一套中衣,懷里藏著的那根銅管突然掉出來,發出清脆的聲音,嚇得她趕緊撿起來。

那姑娘死前把這銅管給了她,顯見是不想給那兩個人,但兩個人又極力想救那姑娘的命,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事呢?

童悠悠有些頭疼,生怕給家里惹了麻煩,畢竟童家大院只有她和祖母,萬一有事,後悔就來不及了。可當時她把銅管收下,如今反悔也晚了,索性把銅管扔進妝盒,藏好替換下來的衣物,便重新睡下。

這一覺香甜至極,直到小桃把她搖晃醒來,她還有些發懵。

「小姐,小姐!不好了,老夫人發病了,陳管家已經去請王大夫了,您快去看看。」

老夫人,王大夫?

童悠悠胡涂的腦袋終于清醒了,翻身下床,「什麼時候的事?祖母咳嗽得厲害嗎?」

陳嫂子這會兒也趕到了,一邊幫著小桃伺候主子穿衣裙,一邊稟告,「小姐,老夫人……這次怕是不太好,您要有個準備,听說……听說老夫人大口吐血……」

童悠悠白了臉,祖母是多年咳疾,放到現代就是肺部方面的重癥,她已經在家里嚴格規定祖母的吃穿用度,更是想盡所有辦法治療、調養,終究徒勞無功。

從去年開始,祖母就時不時咳血。教授她醫術的王大夫原本是宮里太醫致仕歸鄉,本事了得,但對于祖母的病也是束手無策。上次來家里診脈的時候,王大夫就提醒過,祖母怕是時日無多了。

不想,這才一個月,祖母就又吐血了。

童悠悠擔心得很,帶人快步趕去主院。

童老夫人常年臥床養病,主院伺候的丫鬟僕役們已經習慣了。但方才睡夢中的童老夫人突然咳嗽吐血嚴重,還是把大家都嚇到了,這會兒除了近身伺候的丫鬟,其余都在廊檐下翹首盼望。

待見到大小姐趕來,他們都松了一大口氣,終于有主心骨兒了。

童悠悠來不及安慰眾人,趕緊進屋去探望祖母,屋里的血腥味道還沒有散去,童老夫人躺在床上面如白紙,重重喘息,不時聲嘶力竭的咳嗽著,听得人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祖母您怎麼樣了?堅持一下,王大夫馬上就來了!」童悠悠紅了眼圈,握著祖母的手。

童老夫人想要說話,但嗓子里的腥甜卻讓她張不開嘴。

童悠悠趕緊安慰祖母,「祖母先不要說話,喝口水,潤潤嗓子。」

說罷,她就把童老夫人扶了起來,親手端了涼茶,童老夫人喝了兩口,臉色終于好了一些。

她又喊來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鬟茉莉,吩咐道︰「茉莉,趕緊讓灶間煮參湯。」

茉莉是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五六年的大丫鬟,平日很得老夫人信重,對老夫人忠心耿耿,這會兒也紅了眼圈哽咽應道︰「小姐放心,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一會兒參湯就能端來。」

果然,她的話音剛剛落下,陳嫂子就端了參湯,從門外進來了。

童悠悠趕緊又給祖母喂了幾口,童老夫人擺手勉強道︰「好啦,一會兒再喝。」

她還想再說幾句的時候,有個小丫頭在門外稟告,「小姐,王大夫到了。」

「快請,快請王大夫進來!」童悠悠放下祖母,親自迎到門口。

許是來得匆忙,王大夫有些喘,就是後面拎著藥箱的小藥童都走得踉踉蹌蹌。

「王大夫,又辛苦您跑一趟。」童悠悠感到過意不去,王大夫如今六十多歲,若不是因為兩家交情好,又有她這半個徒弟的情分,老大夫實在不必半夜如此奔波出診。

王大夫擺擺手,好不容易喘勻了氣道︰「自家人不必客氣,我先看看老夫人的病。」

童悠悠趕忙讓開位置,王大夫上前拿起了童老夫人的左手,開始診脈。好半晌,他才把老夫人的手腕放下,語氣輕松說道︰「放心吧,沒有大事。不過是春夏交替的氣息變化,才惹得老夫人咳嗽重了些,我開一張藥方,吃上三日就好了。」

屋里的丫鬟聞言都露出喜色,只有茉莉眼圈依舊是紅紅的。

王大夫招呼童悠悠,「大小姐,隨我來,我開藥方,大小姐也幫我看一下。」

雖然沒有正式拜師,但王大夫確實是童悠悠的半個師傅,兩人這幾年經常如此,眾人已經習慣了。

童悠悠為祖母掖了掖被角,囑咐幾句之後走到門外,卻見王大夫臉色凝重。

廊檐下只有他們兩人,王大夫拋開那些規矩,壓低聲音同童悠悠道︰「悠悠,妳要早做準備了,老夫人的大限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童悠悠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懇求道︰「師傅,不能再想想辦法嗎?哪怕再讓祖母延壽一個月都好。」

王大夫嘆氣搖頭,「老夫人臥床多年,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不可強求。強求的話,老夫人要遭受很多苦楚,不如就這樣吧。」

童悠悠知道王大夫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如此說,她只能擦干眼淚給王大夫行了一禮,「多謝師傅,我知道了,還請師傅給祖母開一服藥讓她不至于那麼難受。」

「我明白,妳不用多說,好好照顧妳祖母,陪她走完最後幾日。」王大夫嘆道,不只是因為童老夫人即將過世,更心疼童悠悠這半個女徒弟以後要如何生活。

童悠悠卻無暇顧及這麼多,喊了站在院門口的陳管家上前,「陳叔,請帶王大夫去開藥方。」

陳管家趕緊應聲,「是,小姐。」

童悠悠擦干眼淚,藏好眼里的悲傷,轉身進屋。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童老夫人比起方才居然臉色好了很多。

眼見孫女進來,她吩咐茉莉,「去幫我熬藥湯。」

茉莉猜到主子有話要說,行了一禮就下去了。

童老夫人拍了拍床沿喊著孫女,「悠悠,到這兒來坐。」

童悠悠趕緊快步上前拉著祖母的手,笑道︰「祖母,我師傅說了,喝過三日藥湯您就不會咳嗽得太厲害,過幾天城外花開,我陪您出去踏春?」

童老夫人難得笑了起來,伸手替孫女把鬢角的碎發攏好,嗔怪道︰「妳呀,就知道玩,這麼多年,祖母把妳嚴嚴實實地看管在身邊,妳一定悶壞了吧?」

「不,我知道祖母都是為了我好,我也喜歡在祖母身邊。」童悠悠鼻子犯酸,忍不住又要掉淚,趕緊依靠在祖母的肩頭。

童老夫人嘆口氣,輕輕拍了拍孫女的肩膀,「不要怪祖母這麼多年對妳嚴厲,妳父親是個薄情又自私的人,京都府里的那位繼室夫人更是面甜心苦,視妳為眼中釘、肉中刺。幸好當年把妳從京都帶了回來,否則如今妳怕是日子不好過。我總想著讓妳多學一些東西,有本事傍身,以後立足活命總能更容易一些,倒是讓妳辛苦了。」

童悠悠悄悄抹去眼淚,抱著祖母的胳膊撒嬌,「祖母您說這些做什麼?天下沒有誰比祖母對我更好了,我怎麼會不知道祖母的用心良苦。」

童老夫人欣慰的笑了,「妳知道就好,祖母啊,怕是不能再陪妳走下去了,本來還想著看妳出嫁,可惜身體不爭氣啊。」

「祖母,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童悠悠哽咽,不想祖母再說下去。

童老夫人卻是搖頭,扶著孫女面對她,鄭重說道︰「悠悠,人有生老病死,誰也攔不住,妳仔細听好了,祖母有幾句話要囑咐妳。」

童悠悠還想說話,童老夫人卻是推了她一把,吩咐道︰「去把我的妝盒拿過來。」

她趕緊抹了淚水,走去梳妝台前,抱了那個三層的黑漆雕花妝盒。

童老夫人坐了起來,親手打開妝盒,把第一層和第二層放到一旁,露出最後一層的雜物。

「我死後,以妳父親的心性,怕是不會守孝在家,必然要找門路,繼續做官,但妳一定會守。這樣也好,回去京都守孝一年後,妳在京都也住得熟悉了。

「我已經拜托過族長,那時候他會帶幾個族人去京都為妳做主,操持妳的婚事。妳的婚事是當年妳祖父定下來的,那戶人家門第顯赫,想必教出的子孫也會不錯,即便有些差池,以妳這些年學到的本事,也不會讓日子過得太差。退一萬步,就是再差也比在繼母手下討生活要好。

「另外,妳記好了,回去京都後,京都城東有條青石巷子,青石巷子盡頭有家雜貨鋪,叫胡氏雜貨鋪。那鋪子的掌櫃夫妻是我當年的陪嫁僕役,夫妻兩個沒有子女,很是忠心。這麼多年一直待在京都,有幾分人脈和本事,妳在京都若是遇到困難,可以去找他們幫忙。妳的嫁妝我也早早送去,讓他們保管,嫁妝單子在這里,妳拿著,以後有個參照。」

童老夫人說著把妝盒里的一本小冊子拿了出來遞給孫女,不等孫女說話,又拿出一迭厚厚的銀票,每張銀票都是二十兩或五十兩的小面額。

「這些銀票是留給妳的,以備萬一使用。銀票面額小,方便妳去兌換,哪怕到了京都,手頭也要有些銀子打賞下人,這樣日子才能過得松快一些。」

童悠悠捏著嫁妝單子和銀票,再也忍不住眼淚,撲到祖母懷里,哽咽道︰「祖母,求您不要離開,我舍不得祖母。」

童老夫人也不禁掉下淚水,抱著孫女不舍至極,但她還是硬著心腸把孫女推開。

「悠悠,妳听我說,祖母知道妳是個孝順的孩子,但是回到京都之後,妳一定要狠下心好好保護自己,祖母不能再護著妳了,妳只能靠自己。

「還有,咱們府里賬面上還有三千兩銀子,想必夠我的後事花費,茉莉幾個丫鬟跟在我身邊幾年,很是盡心盡力,妳若是不能帶著她們回京都,就放她們自由吧,她們的家人還都不錯,不會讓她們後半輩子沒有著落。至于妳身邊的丫鬟,妳自己決定就好,帶幾個得力的回京都,有事時也才有人為妳出力。

「家里的田地,城外那兩百畝水田,我已經許給族里了,妳不用惦記,京都來人或者妳父親回來,誰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听到這里童悠悠才知道,祖母為何篤定孝期滿後,族人會去替她撐腰,原來祖母交出了城外的良田當做交換條件。

童老夫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有些疲憊,把妝盒推到孫女手邊,笑道︰「這些東西,妳若是不嫌棄樣子老,就留下做個念想。庫房里的東西則留給京都來人收拾,不留下一些,妳那個繼母怕是更要為難妳了。」

童悠悠傷心難過至極,祖母自知時日無多之際尚且不忘為她做如此安排。「祖母,您放心,您的孫女不是好欺負的,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祖母信妳。」童老夫人笑得慈祥,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童悠悠趕緊過去換了一杯溫茶,可惜端到床邊的時候,卻見祖母已經閉上眼楮。

「啪!」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祖母,嗚嗚嗚……祖母!您快醒醒,祖母,您不要拋下我啊!」童悠悠跪在床邊,哭得幾乎要昏死。

屋外的丫鬟們听到聲音全沖了進來,見狀也都哭了起來,「老夫人,嗚嗚嗚……老夫人!」

陳管家和僕役們不好進屋,只能跪在院子里,也哭得厲害。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在童家大院也是如此,童老夫人過世了,以後必是京都來人接手大院。到時候,他們的去留都是問題,人人皆悲傷主子的過世,也在擔心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