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荃心里也想著,事已至此,好像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雖然他從沒想過,他會因救了一個女人而必須負擔她的一生。
她的頭發散亂,濕答答的披落在背上,無法從發型辨別是否成婚了。
第一眼看到她時,他也沒注意,畢竟那漂亮的身材曲線已經在第一時間完全奪走他的注意力。
「不如這樣吧,」他撓撓頭道,「妳若是還沒嫁人,我就娶妳吧。」
仔細看這名姑娘,雖然身形縴瘦,臉兒卻是圓圓的,五官小巧秀氣,拉開嘴角時,嘴角下方有兩顆梨渦若隱若現,很是可愛,挺得他眼緣。
就是不知性子如何。
但身子都被他看了,不管性子是好是壞,他都得概括承受,要不萬一她因此輕生,他可承受不了。
趙可笙詫異回頭。
「妳是哪戶人家的女兒?」
「不!不成。」她搖頭。
「妳已經嫁人了?」
「……嗯。」
一時之間,顧少荃也不知心底的感覺是輕松還是失落。
「要不,這件事就當成咱們的秘密,誰都不準泄漏出去。」
「……嗯。」她咬了下唇道︰「請你轉過去,我要穿衣服。」
「妳衣服濕濕的恐怕會染上風寒,我那兒有干淨的衣裳,拿來給妳穿吧。」
他上山采藥時,因為爬上爬下的關系,常會不小心弄髒衣服,要是灰頭土臉的歸家,母親肯定要叨念,所以習慣帶干淨的衣裳預防萬一。
雖然他的衣服在嬌小的她身上穿來太大,總比穿著濕衣的好。
況且她的衣服可說是整個濕透了,貼合在身上,一時半刻也干不了,總不能這樣下山去吧。
「我的馬在對岸,行囊在馬上,妳在這等我。」
顧少荃不等她回復,跳入溪水,游向對岸。
趙可笙瞧著他的身影好一會兒,毅然決然起身,抓起竹簍,奔進樹林里。
她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那是一個樹洞,躲在這兒就誰也看不到她。
她在樹洞里把衣服月兌了,用力擰吧,再快速套回去。
她估量這樣的話,因為天氣熱,等她撿夠了柴火應該至少半干了,回到家,若婆婆問起,就推說是汗水浸濕的。
今天的事她會鎖到心房的最深處,如他所說,當成秘密隱藏起來。
還好那個人是陌生人,這表示他不是村子里的人,且看他長相儒雅、一表人才,應是出身良好,也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應該不會遇上第二次了吧。
她決定以後撿完柴就直接回家,不再來溪邊擦澡了。
這種事,出一次就夠受的了。
那名女子就這樣不見了。
她穿著濕衣回去不會傷風嗎?
她都嫁人了,還被他看到身體,不曉得會不會想不開啊……
「大夫……大夫!」
急切的呼喚聲令顧少荃回過神來。
「怎、怎麼?」顧少荃仿若大夢初醒的看著眼前的熟悉面孔。
「大夫,你在發啥呆?」病人笑問,「你診脈好久了。」
「欸。」顧少荃有些難為情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剛分神了。」他轉了下僵硬的肩膀,「再來一次……」
忙完了上午的看診,顧少荃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一名中年美婦掀開門簾,探進頭來,「少荃,用飯了。」
她是顧少荃的母親,正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年紀,圓潤的臉蛋很有福相,五官精致柔美,顧少荃的樣貌與她神似,方正的下顎與高挺的鼻梁則是遺傳自父親,讓他俊秀的外表多了份剛毅之氣。
「你爹在後頭曬制藥草,順便叫他一下。」
「好的。」
顧少荃到醫館後頭的曬藥場叫上了父親,一塊兒到飯廳用飯。
顧家代代為醫,一代傳一代所累積下來的醫學知識豐富,是臨和城知名的大夫。
顧少荃是顧家獨子,上頭還有個姊姊已經嫁人,母親是書香門第出身,氣質優雅、脾氣溫和,從不大聲講話,顧少荃活了二十三個年頭,未曾看過母親發脾氣。
父親個性認真但不嚴肅,會同兒女說笑,但在面對病人時的態度嚴謹,故給外人不苟言笑的感覺。
顧少荃的性子跟父母皆不同,他親切隨和、笑臉迎人,深受小孩子與婦女的歡迎。
顧家醫館由父子倆輪流看診,客層的分界隨著時間越久而越明顯──顧父大都是男人居多,顧少荃的則以小孩子、女子為主。
但有些比較年輕的女子卻是希望由顧父看診,據說是因為不想讓顧少荃知道她們生了啥病,也就是害羞的關系,畢竟顧少荃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又親切隨和,是諸多閨女心中戀慕的對象。
吃了兩口飯,顧母的目光不時瞟向顧少荃,似乎欲言又止。
「娘,妳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
兒子既然開門見山,顧母也就直言,「兒啊,是不是該娶房媳婦啦?」
「醫館業務繁忙,哪有時間想那些。」
這臨和城也不是沒別家醫館,可就顧家名聲最響,上門病患絡繹不絕,偶爾三更半夜還會被叫出門看急病,他哪有心思想成親之事。
顧母手肘推了推一旁悶不吭聲扒飯的丈夫。
「嗯咳。」顧大夫清了下喉嚨才道︰「當年我跟你爺爺也是工作繁忙,但我在你這年紀,你姊姊都會走路了。」
「我是覺得許秀才他女兒挺不錯的,外貌端雅,又是書香門第出身,挺好的對象。」顧母張著美眸注意著兒子的神情。
「許秀才的女兒嗎?」顧少荃回想了下對方的模樣,「她的確是個氣質文雅的小姐。」
一听到兒子贊美了許秀才的女兒,顧母大喜過望,「那要不我請媒婆幫你……」
「可是她個性太拘謹了,很難搭上話。」
日前許秀才的女兒因喉嚨不舒服,咳了將近一個月而來看診過,從頭到尾臉都側往一邊,未曾正眼看他,問兩句答一句,惜字如金。
「人家是害羞吧?」听了兒子的敘述,顧母立刻做出此推論。
顧少荃聳了下肩,「再看看吧,不急。」
「你不急我們急啊。」顧母決定不忍了,「我告訴你啊,我今年一定要幫你娶門媳婦,早日生孫子給我們抱抱。」
「姊日前不生了一對龍鳳胎嗎?左右手各一個剛剛好。」他舉起雙臂,做出抱嬰孩的動作。
顧母氣結,「那是外孫,怎能比啊?」
顧少荃瞠目,驚駭地看著母親。
他脾氣最溫和的娘親,生氣啦!
顧少荃站在廊柱下,看著學徒在烈日下揮汗如雨的曬草藥,他隨手拿了一根人參須,在口里嚼著。
母親是鐵了心今年一定要幫他娶門媳婦,想想今年不過剩下半年時間,這也未免太急就章了吧?
父母雖然是經過媒妁之言,但其實在成親之前,他們就已經認識彼此,也互相傾心,結親之後夫妻倆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感情如膠似漆。
他也想跟父親一樣,找一位在成親之前就屬意的女子,好向他們夫妻看齊,過上恩愛的日子。
可這個對象他長這麼大,還沒遇見過──
「可惜她已經嫁人了……」話溜出了口,顧少荃才驚覺自己嘆息了啥。
他又想起了那個不小心摔入溪中的女子了。
她有一張漂亮的小圓臉,眼楮也圓圓的,鼻子小小的,頗像路邊雕刻的小女圭女圭,她的身板瘦,四肢細長……
他尷尬地一抹臉。
怎麼又想到那兒去了?
他猜可能他這輩子還沒看過女性的身體,畢竟他連勾欄院都沒去過,才會第一次初見感受就如此震撼,久久難忘。
不過他更怕那女子既已是人婦,會不會因此心上過不去,尋短見了。
只是不知她是哪兒人,要不也可以去探听探听她的狀況。
欸,放心不下啊。
「小彼大夫。」平常負責藥鋪的資深學徒陳中走進來,「有病患過來求診了。」
「嗯。」顧少荃將剩下的人參須吃掉,走向前方的醫館。
藥櫃旁有張桌子,平常顧少荃跟父親都是輪流看診,通常這個時間,顧少荃會外出去找藥草或是研讀醫書,不過剛才顧大夫臨時被許員外叫去了,說是媳婦肚中的孩子生不下來,請顧大夫過去想想辦法。
他在診桌後的椅子上坐定。
「請患者……」抬頭乍見坐在門口等候的病患,他嗓子像突然啞了般,整個人傻愣愣地看著那低聲狀似安撫身邊中年婦人的女子。
「這位嫂子,大夫來了。」陳中對著趙可笙喊道。
「好的。」趙可笙連忙應聲,對一旁病懨懨,臉部不正常泛紅的張氏道︰「娘,大夫來了,我攙扶妳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孱弱的婆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診桌,協助婆婆在椅子上坐穩。
「大夫,我婆婆她已經發燒……」與顧少荃視線一對上,訴說病情的嗓戛然而止。
怎麼會……在這兒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