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坡上采野菇的蘇沐暖忍不住又罵了一次會相信穿越小說的自己。
她穿來的這個朝代叫周,但是這和她在歷史課上學到的朝代不同。不過很多文物、發明都是一樣的,至少……她想拿來賺錢的那些發明早就有了。
「什麼賣醬油賺大錢,賣冰發家致富,古代早有類似的東西,我怎麼會忘記〈清明上河圖〉里就有畫賣冰的小販了?」蘇沐暖抱怨一句,一邊挖起一株野菜。
都怪老巫婆克扣大房用度,她再餓下去可不行,看看現在這身軀,臉長得還可以,可這洗衣板的身材,比海平面還要平!
所幸她野菜、野菇認識得不少,便跑來山上挖野菇、拔野菜,想要晚上偷偷加菜。
這幾天蘇沐暖出房門後便裝得乖乖的,一聲不吭像啞巴一樣。
蘇老頭見狀對她倒不像之前那麼凶了,雖然也是冷冷淡淡的,但不再處處挑剔她。
而她上桌之後不像之前傻得連口水也接不住,顏氏自然沒理由趕她下桌,但每當她要多夾幾口菜就會被顏氏給撥開,說什麼蘇和正在長身子,而且最近要說親事了,太瘦了不好看,要讓蘇和多吃點。
明明才差半年啊!蘇和長身子她就不長嗎?竟有這種偏心偏到太平洋去的祖母。
蘇沐暖心中忿忿,沒想到蘇和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她好感動啊!怎麼蘇丫的記憶里幾乎沒有姊姊?就算有,她不是看見蘇和在打扮就是看見蘇和的背影,原來二房還是有好人的啊。
然而那口菜她沒吃到,顏氏將菜夾回了蘇和碗里不說,還罵了幾句,「夾給妳妳就吃,妳姊好心妳就欺負她嗎?」
天地良心!她怎麼就欺負蘇和了?那是蘇和自己夾給她的呢。
蘇沐暖覺得委屈極了,哪里知道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她氣炸——
「祖母別氣了,丫頭也在長身子啊,若不是她還沒長開,孫公子也不會對她……」蘇和說著說著就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我去!蘇沐暖在心里咒罵一句,這哪里是好人,根本是綠茶婊!她招誰惹誰了,蘇和沒必要這樣破壞她名聲吧。
幸好後來她爹冷著臉,說外頭都是亂傳的,蘇和為了維持形象才見好就收不再說了。
看見爹娘心疼她的樣子,蘇沐暖在心里把蘇和罵了無數次,害得她飯後還得向爹娘再三保證她現在病好了,不再喜歡孫安了,爹娘才放下心來。
這事蘇沐暖也是吃了個啞巴虧,外頭傳說她是被孫安拒絕了才氣得去投水。
拜托!蘇丫智能不足,她怎麼可能知道自己被拒絕了?而且她被罵了之後又追著孫安跑,根本就不知道其實孫安非常討厭她,怎麼可能為此自殺?
一定是那些該死的小屁孩傳出去的,為了替自己月兌罪。
蘇和是認為她還會去巴著孫安?她還以為這種綠茶婊只會出現在小說、電視劇里呢……不過她搞不好就是穿進了一本穿越女打不過原住民的小說中,要不然怎麼解釋她都穿來好幾天了,還沒想到發家致富的辦法呢?
這時,蘇沐暖看見一朵大野菇,十分開心,這種野菇可好吃了!
她走上前要挖,卻忽然覺得腳腕一緊,接下來她就頭下腳上被吊在半空中了。
不會吧!人家女主角都可以挖野菜、野菇做出好吃的飯菜,怎麼她來挖就變成這樣?
蘇沐暖想了想,這里離山徑不會太遠,獵戶不太可能放著陷阱不管,萬一被人截胡了怎麼辦?想必對方並未走遠,還在附近。
她也顧不了自己還在裝傻子了,大聲呼救起來,「救命啊!這是誰設的陷阱?誤抓到人了,快來救命啊!」
蘇沐暖被吊在半空中,身子還在慢慢的轉圈圈,喊完了那段話,身子轉了半圈,就看見有一個人站在底下看著她。
蘇沐暖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古代人說話,總之,裝乖一點總是對的,「這位大哥哥,救命。」她想了想,還眨了幾下眼,夠天真、夠無辜了吧!
蘇沐暖打量著那個盯著她看卻沒打算放他下來的男子,他穿的不像是讀書人的那種寬袖長衫,也不像是農人的短褐,而是利落的貉袖。
蘇沐暖想想也是,打獵嘛,穿貉袖是方便些。
「大哥哥……救命……」
然而,不管蘇沐暖說了什麼,那個人就只是盯著她看,一動也不動。
最後,蘇沐暖生氣了,「喂!你這人听不懂人話嗎?」
那男子的視線往上移,本來是想看看自己綁的繩結牢不牢靠,然後在看見蘇沐暖的襯裙滑下來時,不好意思地別過眼。
蘇沐暖連忙把大腿遮好,雖然小腿肚還是露了出來,可她盡力了,她可沒那腰力,被吊在半空還能彎腰起來蓋好小腿。
「痛……」
男子回神,看見她被綁住的腳腕磨出了血痕,他很快解開繩子,拉著繩子慢慢的把她放到地面上。
他雖然是做陷阱害人受傷的人,但雙眸倒是防備十足,臉色也很冷。
「需要請郎中看看嗎?」
蘇沐暖扯好衣裙,然後看了看自己,除了有些擦傷見血,並沒有其他問題,她覺得沒必要看醫生,「沒事。」
男子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又問了一句,「真沒事?」
「真沒事,倒是你,我看你穿得不錯,是哪里來的大少爺?」
男子斜睨了蘇沐暖一眼,淡淡地說︰「我不是什麼大少爺,就是一名獵戶,只是今天剛好穿了新衣,之前那件補得不能再補了。」
蘇沐暖聞言便化身為森林巡邏隊,好聲好氣的說︰「我還以為你是來自富貴人家才不懂,既然是獵戶,就該知道這里生長了很多野菇野菜,會有人來摘回家吃,你設陷阱會誤傷人的。」
男子態度未改,只是說︰「小泵娘,野菇有毒不能吃,我觀察過幾日,這里不太會有人來,倒是些兔子、小鹿什麼的常常來,這才設了陷阱。」
太棒了!蘇沐暖偷偷笑了,原來這里的人還不會分辨能吃跟不能吃的野菇,她就說呢,怎麼這麼多野菜、野菇沒人跟她搶,原來是不知道能吃啊。
男子看蘇沐暖不知在想著什麼,以為她是在為難沒了吃食,他知道有些窮苦人家窮到三餐不繼,便道︰「野菇不行,但野菜肯定行,我看過山里的動物吃過,我幫妳摘些。」
「不用了,我今天摘夠了,明天要吃的明天再摘就好了。」
摘多了就得放著,萬一讓二叔那一家或是祖母看見了,發現是能吃的玩意兒,以後肯定會使喚她每天來摘給他們吃,她又不是傻的。
蘇沐暖把剛挖的野菜、野菇全收拾進小提籃里,一邊收拾一邊問道︰「對了,這位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子本來不想回答,總覺得與她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但看她那天真可愛的笑容,他終究還是稍稍收了冷意,「我叫阿逍。」
「阿逍,請記得我常常會來,別再設陷阱傷了我喔!」
尹逍點了點頭,看她道了再見後想站起身,卻一時腿軟又跌了回去,便道︰「我還是帶妳去看郎中吧。」
「不用,小小擦傷回去上個金創藥就好了。」
尹逍立刻由懷中掏出了一瓶金創藥給了她,他一向不喜歡欠人,就怕後頭會有什麼麻煩事,她既然不去看郎中,給一瓶金創藥就算是兩清了。
蘇沐暖接過來,打開瓶塞,聞到了類似廣東苜藥粉的味道,「謝啦!」
說完蘇沐暖便緩緩站了起來,嘗試性的往前走一步。
該死,腳還真有點痛,而且除了腳痛,肚子也有些悶痛。她果然很餓,要趕快回家才是。
「我先走啦!」蘇沐暖朝他搖了搖手,然後提著小提籃轉身走了。
尹逍看著她的背影慢慢走遠,冷著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起來。
「也不知道住多遠,這樣跛著走好像很辛苦……」他喃喃自語,隨後忍不住自嘲,怎就學不乖,人家不糾纏你不正好?
他之前遇見的如果是這種姑娘,想來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尹逍想著今日的偶遇,一回家就遇上了一臉擔憂的母親。
尹夫人沒有明說,只是陪著他進房,房里早放了一碗蓮子羹。
「先吃一點,一會兒再吃晚膳。」
「好的,母親。」
「你今天去打獵,沒獵到什麼?」
尹逍想了想,笑了,「獵到了人,一個小泵娘。」
「喔?」見兒子笑了,做母親的當然也放心的笑了,而後才想起話中提到的小泵娘,「怎麼樣的小泵娘?」
「很可愛的小泵娘,不過……我害她受傷了她卻沒怪我,只拿了我一瓶金創藥。」
「你怎麼害人家受傷?」
尹逍沒想太多,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母親。
尹夫人先是一愣,然後掩嘴笑了起來,「逍兒,你都二十歲了,還看不清楚嗎?事實上,也不是每一個姑娘都那樣唯利是圖。」
「這世上真有無欲無求的人嗎?」
「自然不可能,不過,也不至于都那樣勢利。」
「母親沒見到,怎知道她不是?」
「我听見的都是你念著她,她倒是很灑月兌的走了不是嗎?」
尹逍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念著她?怎麼可能!
第二天,尹逍又去了同樣的地方,他不承認自己想偶遇那個小泵娘,只承認這里真的有小鹿出沒,完全忽略他其實更愛用弓箭打獵甚于設陷阱,也沒發現他躺在樹上等獵物的時候,還是不免去留意今天有沒有人靠近。
然而,那個說明天吃的野菜明天摘的小泵娘終究沒有出現,而尹逍的陷阱則抓到了一只小鹿。
尹逍扛著獵物回家時想了想,那小泵娘家里窮得要吃野菜了,要不……把這只鹿做成燻肉送給她壓驚?
他一邊盤算著,一邊擔心那個小泵娘,會不會其實傷處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樣輕?要不今天怎麼沒出現來摘菜呢?
蘇沐暖的確是躺在床上起不來,但不是因為傷得過重。
初潮?她疼得臉色發白,蘇丫居然快十五歲了才初潮?
上輩子的她身體健康,最被閨蜜們羨慕的就是生理期的時候她除了不能下水,其他都跟沒事人一樣,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生理痛。
肯定是因為蘇丫營養不良,現在這身體是她在用的,她會花心思好好調養。
古代沒有紅糖,要不然現在如果能喝一碗紅糖水或紅糖姜湯,肚子一定會舒服許多。
但想了想蘇沐暖就作罷了,古代的糖應該是很貴的,就算有糖,那個什麼都只給二房的祖母肯定不會讓她喝上一碗,她又不是蘇和,昨天她還看見蘇和把紅棗當零食吃呢。
不過不被祖母惦記著也好,听她的語意,好像把蘇和養好了就能許門好親事,好親事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要聘金嗎,所以嫁不出去的蘇丫才會一直被祖母說是賠錢貨啊。
葉氏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熱湯進來,蘇沐暖懶懶地由床上坐起來,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問道︰「娘,妳端了姜湯嗎?」
「嗯,是紅棗姜湯。妳之前落水醒來後,郎中說妳身子本就性寒,得養養,現在妳又來了初潮,更該調養了,來,喝了。」
果然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蘇沐暖端著紅棗姜湯小心地喝著,喝了之後暖胃又暖心,肚子也好像真的不那麼痛了。
「娘得去做晚飯了,妳爹及大哥應該快回來了。」
「好,娘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母女倆話音未落,蘇沐暖就看見顏氏一臉凶相的走了進來,暗自叫苦,這人一看就是來找碴的。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捧著的碗,娘應該不會傻得拿公中的紅棗及姜來煮湯給她喝吧?
「老大家的,妳給丫頭喝的是什麼?」
「婆母,郎中說丫頭落水身子得補補,這是紅棗姜湯。」
「妳哪里來的紅棗?哪里來的姜?」
葉氏再怎麼傻也不敢拿公中的東西,本來是很有底氣的,但因為長久生活在婆母的yin威下,總是唯唯諾諾的,說出來的話便覺得有些心虛,「就灶房木頭櫃子里放著的。」
「既然是灶房的,妳拿的時候有問過我嗎?」
葉氏見婆母似乎想賴她偷東西,立刻解釋,「婆母,那是上回阿大去給雜糧行的張掌櫃打零工,走的時候張掌櫃給他的,回來我們繳了六成到公中,那些是我們自己剩下來的。」
「妳撒謊,我前幾天見公中還有一大包呢,倒是妳說妳自己留著的我可從來沒見過。」
「婆母,妳不能這樣,公中的弟妹早就用完了,平常她煮的時候沒分一點給我們,我們也不要緊,想著自己留了些,怎麼現在卻成了公中的了?」
蘇沐暖氣得險些要砸碗了,平常二房的人懶得做事,三天兩頭借故不下田就算了,現在連他們大房的東西也要硬說是公中的?
外頭,蘇大剛回來就听到了爭吵聲,正要往蘇沐暖的房走去。
一起回來的蘇老頭听見妻子又在罵媳婦,要把所有人都叫到廳里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讓蘇愷到後院喊人。
蘇沐暖身子很不舒服,可是看著葉氏低著頭被喚到前頭去,總是有些擔心,她出聲喊住了蘇愷,「大哥,我也要去,你扶我好嗎?」
「妳身子不舒服就躺一躺,沒事的。」
「沒事?事情可大了,爹娘肯定要吃虧。」
蘇愷聞言嘆了口氣,頗無奈的往廳里看去,「不吃虧能怎麼辦?爹娘重孝,這種小事他們只會忍。」
「所以據理力爭也沒用?」
蘇愷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抗爭過,可結果如何?首先敗下陣來的總是爹娘。
「祖母……我是說咱們的親祖母,是生了爹之後難產血崩過世的,所以爹一直覺得自己是蘇家的罪人。可祖母難產又不是爹的錯,再說了,他這般忍讓,得到好處的是誰?是二叔他們一家。二叔都不是咱們親祖母生的,爹爹才是啊!你覺得如果咱們親祖母知道了,會希望爹這麼委曲求全嗎?」
「這也沒辦法啊。」蘇愷知道這是無解的問題,「妳以前因為生了傻病,爹娘特別疼妳,也就為了妳他們還可能跟祖父、祖母爭一爭,其他的委屈他們怕是只會吞了。」
「不行!看來如果不分家,咱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蘇愷何嘗不知道,但祖父還活得好好的,若不是祖父主動提起,由爹提起那就是不孝。
「雖然爹娘疼妳,然而這種事妳可不能說,免得惹爹生氣。」
「我說了也要他們同意啊!以咱們爹娘這受氣包的個性,忍都忍這麼些年了,就算不生我的氣也不會同意分家的,可不分家,你看看,家里的活兒都是娘在做,田里的活兒都是你跟爹在做,二房在做什麼?那個蘇和還天天吃咱們家攢下來的紅棗!」
蘇愷安撫道︰「蘇嘉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在外游手好閑,在家就喜歡拿我出氣,他不去下田最好,省得我見他也鬧心。」
「你說……他喜歡拿你出氣?」
「有時在外頭也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回來就找我撒氣,幾次都因為小事就想打我。」
「他還想打你?」
「妳放心,妳大哥我身手可比蘇嘉好多了,他打不著我。」
蘇沐暖沉吟了一會兒,露出了笑容,「大哥……」
蘇愷低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妹妹的笑容,愣了愣,「丫頭,妳在想什麼?」
「下回蘇嘉再想打你,你就讓他打,但你得讓他打那種一打就會見傷的地方。」
「什麼?」
「比如手、腳、臉啊!那種一打就會有瘀傷,而且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小心的避開胸、月復、背。」
「我為什麼明明躲得過還要自討苦吃?」
「大哥想分家吧!咱們大房得分家才有好日子過,分了家,爹跟你辛苦掙的錢才是咱們自己的,不用分給好逸惡勞的二房。」
「我假裝讓他打一頓就行?」
「嗯,其他的交給我。」
「好吧,听妳的。」
妹妹以前是傻的,所以蘇愷已經習慣照顧她,可不知道為什麼,妹妹第一次要求他做事,他竟然下意識就服從了,是因為他第一次在妹妹的臉上看見這麼邪氣的笑嗎?
「現在,先扶我去廳里吧。」
蘇愷及蘇沐暖來到廳里時,正听見他們爹娘認栽,承認紅棗及姜都是公中的。
蘇沐暖知道她能據理力爭,但說了有用嗎?所以,她得反其道而行。
看顏氏那表情,分明是得逞了還不滿足,想藉這個機會敲打葉氏一頓,蘇沐暖半轉過身,用力地瞪大眼,瞪得眼皮酸了也不闔上,不久之後雙眼泛紅,眼眶濕了。
顏氏正想開口讓蘇大拿錢來賠給公中,就听見一旁傳來了哭聲。
坐在旁邊一直不發一語的蘇老頭皺了皺眉頭,實在是因為這個哭聲有點吵。
「怎麼了?怎麼哭了?」葉氏心急地跑到蘇沐暖的身邊,以為她身子不舒服。
「娘,什麼叫公中啊?為什麼祖母說妳拿了公中的東西還罵妳?」
顏氏不疑有他,尖聲說︰「公中都不知道,活該妳是傻子。公中就是咱們蘇家公用的,只要是蘇家人,不管是做田里的活兒,還是自己去外頭做事所得來的東西,都要繳一大部分進公中,余下的才是你們自己的。」
蘇老頭沒像妻子急著回答,他望向孫女,總覺得這個傻丫頭好像不太一樣了,至少……說話好像清楚多了。
「我知道了,原來都是我的錯。」
听蘇沐暖沒頭沒腦的認錯,蘇大及葉氏都不明白,「怎麼這麼說呢?」
「昨天我見姊姊在吃紅棗就饞了,娘一定是看見我饞得流口水,才會煮紅棗姜湯給我喝吧!我想著爹有下田、爺爺也有下田,那麼姊姊能吃的我應該也有一份,我不知道那是二叔家自己的,都是我的錯,害爹娘被祖母罵了。」
一听女兒罵自己,蘇大心疼了,女兒初潮痛得臉色發白,妻子才煮了碗紅棗姜湯給她喝,這在其他人家,只要買得起紅棗與姜的,誰不會給自家的閨女補一補?畢竟身子補好了,將來生個胖女圭女圭才沒問題,姑娘家總要嫁人的,能生孩子在夫家才有地位,補一補又怎麼了?
更何況那紅棗及姜真的是他掙來的,他方才是不想鬧得家里不寧才認錯,現在自責的卻是他的寶貝閨女,他心里怎麼過得去?
葉氏最是知道女子補身的重要了,也只是默默掉眼淚。
顏氏最討厭人哭哭啼啼,見蘇沐暖哭得這麼大聲,就要開口痛罵了,可一轉頭就看見蘇老頭皺眉盯著蘇沐暖看,一點也沒有罵人的打算,一時覺得事情不尋常。
蘇老頭看著蘇沐暖,她雖然沒有明說,可是說了他下田、她爹也下田,卻沒說她二叔有下田,這是什麼意思?代表公中的錢,她二叔可沒貢獻多少。
再來,她一開頭說了看見蘇和在吃紅棗,可全家上下誰不知道那些紅棗及姜是老大帶回來的,公中會有、大房會有,就是二房不該有,蘇和吃的紅棗不管是誰的都不對,吃了大房的是侵佔,吃公中的,那蘇丫為什麼不能吃?
更何況蘇丫才落水,喝點紅棗姜湯要被罵,說出去不得讓鄰居給戳脊梁骨戳死。
蘇老頭動了氣,不只氣蘇沐暖的話,更氣他無話反駁,開口口氣便不好,「好了!哭什麼?晦氣!」
蘇沐暖听到這里連忙止了哭聲,可咬著下唇的委屈樣,還有忍著哭聲抽氣的樣子,都讓蘇大夫妻心疼得紅了眼眶。
蘇老頭見妻子得意地準備說話,先開口打斷了她,「不過是一碗紅棗姜湯,丫頭前陣子落水也得養養,總之那些紅棗是老大去打零工賺來的,就都給丫頭補身子吧。」
「什麼?老頭子,丫頭傻了你也跟著傻了嗎?喝了的就算了,剩下的還要全給他們?」
「要不然呢?妳想喝,也去落水死一回,我就去買一斤紅棗給妳慢慢補。」
「呸呸呸,老頭子你咒我啊!」
蘇老頭懶得再說,轉身就要回房,「快些去做飯,回家也沒飯吃,妳在家里都在做什麼?」
顏氏听了這話氣得不得了,跟著蘇老頭回房理論去了。
葉氏抹去眼淚,把蘇沐暖交給蘇大,「我得快點去做飯,丫頭交給你。」
「嗯,妳去吧。」
蘇沐暖可不滿意,她本來想玩個委曲求全的,祖父這一招不就又讓爹想著他的好了嗎?雖然那些東西本就是大房的,但爹愚孝,可不會這麼想。
在蘇大及蘇愷扶她回房時,她又說了,「爹,不是我們的我們不要,我身子怎麼樣沒關系的,別讓祖母有話可以拿捏你們,如果要害你們被祖母數落,我寧可病死。」
蘇大一听氣了,「妳怎麼說話的!什麼都沒妳身子重要,怎麼能說妳寧可病死。」
「可拿了公中的東西,爹娘在祖母那里肯定有苦頭吃,我不要。」
蘇大為了安撫蘇沐暖,只好說了實話,「那不是公中的,那是咱們家的,只是爹不想吵得家里不得安寧,所以才不反駁妳祖母。」
蘇大本是打算安撫女兒,可是真把話說出口,突然又覺得委屈,東西本就是大房的,用了無端被罵,現在拿了東西還要被數落,的確,還不如不把東西給他們,之後還能輕松些。
更重要的是,這事還惹得閨女自責,連寧可病死這種話都說出來,他這個爹真沒用,他忍是活該,可閨女怎麼了,沒必要讓她也忍啊!
見蘇大不說話,蘇沐暖知道效果達到了,今天可以到此為止。有時痛久了會麻痹,她可不能讓她爹一直痛著,要讓他復原一下、痛一下,復原一下、再痛一下,這樣才能累積他的不滿,最終選擇分家。
她知道在古代雙親尚在卻提分家的確是不孝的,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得讓眾人知道事實,這樣他們分家之後就連外人也不會指責他們,還要讓爹在愚孝跟生存之中做出選擇。
直到回房,蘇沐暖都沒再說話,只是躺回床上時給了蘇大甜甜一笑,「爹爹,我說錯話了,爹爹別生氣好不好?爹爹生氣我這里會疼的。」
蘇大看見蘇沐暖捧著心口說出這樣的話,頓時心都軟得化為一灘水。
「爹爹沒生氣,妳好好養著,晚飯就別上桌了,我讓妳娘盛一些,妳在房里吃。」
「好,謝謝爹、謝謝娘。」
蘇愷在一旁看著,終于也放心地露出笑容。剛才在廳里演的那一出他看懂了,幸好爹娘太疼丫頭,沒看懂,被丫頭給繞進計劃里了。
大房那里父慈子孝,和樂融融,而蘇老頭及顏氏那邊可沒這麼平和,顏氏一回房就罵蘇老頭偏心。
蘇老頭沒好氣的抬眼看了妻子一眼,「那紅棗真是公中的?妳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顏氏一時啞口無言,蘇老頭接著說了,「老大媳婦嫁進來二十多年了,她會不會拿公中的東西我會不知道?」
「那、那老大自己都承認了,你干麼還把東西還給他們,和丫頭可愛吃紅棗了,公中的那份不就都她吃了嗎?我想著大房那一份放那麼久了,要是放壞了,還不如給和丫頭吃。」顏氏底氣不足,所以說得有些結巴。
「妳懂什麼,妳沒見那傻丫哭得老大心疼,狗急了還會反咬一口呢!妳把老大逼急了,他萬一像老二一樣不下田,咱們一家吃什麼?我把東西還給他,傻丫現在正需要這些東西補身體,給點好處他才不覺得委屈。」
顏氏想到家里的活兒不少,若沒了老大媳婦,那她可累了,老二媳婦指望不上的。
「這一回就算了。」顏氏也只能同意,要不然還能如何?
倒是蘇老頭把方才在廳里的事想了又想,覺得傻丫有些怪。
她之前連話都說不完整,可溺水過一回後,雖然還是一臉傻樣,但現在不管何時看見,她都是干干淨淨的,不像以前總是不一會兒就像從泥地里撿起來的一樣,還有說話的樣子,之前蘇丫說話就跟七、八歲的孩子一樣,他也沒想太多,現在看起來,她頂多……像一個不符合她年紀的孩子,但絕對不是傻的。
「老婆子,妳覺不覺得傻丫的傻病其實已經好了?」
「傻病好了?你見過快十五歲的丫頭說話還像她這樣像個孩子的嗎?」
「我覺得她說話比以前清楚了,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她總有一天會長大,不再傻下去。」
顏氏冷哼一聲,就傻丫那樣子,要等她「長大」怕是她都先老了。
「前幾天她帶著一籃子的菜回來,我還以為她偷錢去買的,結果妳知道那是什麼嗎?是她摘的野菇及野菜。她若不傻,摘些不能吃的東西回來做什麼?還跟老大媳婦說想炒了吃呢!」
「喔?後來呢?老大媳婦有給公中一份嗎?」
「那東西又不能吃,給公中做什麼,傻丫是傻的,但老大媳婦可不傻,最後那些東西都丟了吧。」
蘇老頭想,他可能真的想太多了,連野菇及野菜都想吃,這傻丫的確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