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騙子,大騙子。
知觀躺在貴妃榻上,神色空白,目光無神地看著一處。
如心走了過來,「姑娘,要不要喝點銀耳羹?」
知觀嘆了一聲氣,搖搖頭,「不要了。」
如常又問︰「那不如吃白糖糕?」
「不要。」
兩個丫鬟不解她在傷心什麼,在她們看來,將軍昨日可是很護著她呢。
如常說︰「姑娘不要把大小姐的話放在心上。」
如心也點頭,「是啊,大小姐也真是的,不瞧瞧你背後是誰,就這麼打上門來了。」
「不過姑娘不要難過,听說大小姐被狠狠教訓了一頓,未嫁人之前都只能待在她的閨房里不能出呢。」
「是啊是啊,二爺和二夫人在將軍面前都只能乖乖認罰。」
听著她們一言一語地哄著她開心,她紅著眼看她們,「還是你們好。」哪里像那一個臭男人,爽完了拍拍走人了。
什麼好處都不給,他把她的腰都給折騰的快沒了。
她覺得自己滿腔的熱情都冷了下來,而二千兩是她心大了,可他怎麼不再給她二十兩?她不是為了霍婷傷心難過,她不過是傷心自己白白挨了霍婷一頓罵,差點要被打,卻沒個安慰。
如心和如常被她這麼一說,臉都紅了,心中不由想,知觀姑娘長得真好看,說話也好听,她們要是男人,都恨不得挖出心肝給她了。
在知觀難受的時候,霍騰派了一個老嬤嬤過來。
她連忙請老嬤嬤坐下,老嬤嬤沒坐,只將手里的檀木盒子放下,「知觀姑娘,這是將軍讓老奴給你。」
「多謝嬤嬤了。」
這位嬤嬤話也不多,放下東西就走了,知觀看著那檀木盒子,又問如常如心,「這是誰呀?」
「陳嬤嬤可是老夫人身邊的人,是府邸的老人,將軍小時候還被陳嬤嬤帶過。」如常說。
「姑娘放心,這位陳嬤嬤對誰都是這副淡淡的態度。」
知觀听了她們的話,微微放心,看向了那檀木盒子,越看,心跳的越快,真的是奇了,又不是做什麼壞事,點名道姓要給她的,她伸手打開,愣住了。
如心和如常看她發愣的樣子,紛紛喊她。
她回過神,眼底有著淚花在打轉,她小心地拿起那張薄薄的紙,是她的賣身契。她被將軍要到了他的院子里,可她一直記著賣身契的事情,只是她不敢隨意開口,想著等到霍婷快出嫁時,對將軍提一提。
總不能讓一個出嫁的姑娘家拿捏著她的賣身契吧,她這麼打算,卻眨眼間,他便將她夢寐以求的東西送到了她的眼前,不費吹灰之力,她緊緊地抱著賣身契,喜極而泣。
如心和如常在旁邊開心地給知觀道喜,還說要弄一個豐盛的午膳,也算是給知觀辦個宴熱鬧熱鬧。
知觀流著眼淚點頭,啞著嗓子道謝。
她此刻才明白,她以後的生死由自己控制,她也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被人主家給發賣或者打死,她可以安心地活下去了。
嗚嗚,霍騰,他不是一個大騙子。
他是一個超級好的人。
他對她,真的太好了。
等到晚間,霍騰回來,就迎上了笑若夏花的知觀,「爺,你回來啦。」
如此殷勤的人兒,霍騰看的發笑,「嗯。」
「爺,你累不累?渴不渴?餓不餓?」
關心三連問,霍騰挑眉,「累,渴,餓。」端要看看她要怎麼樣。
她卻眼楮一亮,立刻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奴泡了龍井茶,剛放涼,不燙口,爺,請喝。」
看著端到嘴邊的茶,他干脆也不動,任由她伺候著他喝茶,她又叉了了一塊玫瑰糕往他嘴邊送,他頭一撇,淡淡地說︰「太大了。」
她笑著那銀叉分開糕點,將小塊的糕點湊到他的嘴邊,他張嘴一咬,剛好是他的一口。
伺候他喝了茶,吃了糕點,她又掄起小拳頭在他的肩膀上輕捶著,看似軟綿綿的小手卻是力道很大。
「爺,還要不要再重點?」
「嗯。」
她就加重力道,如果他皺皺眉,她就松一松手勁,像一只察言觀色的小蜜蜂,圍著他忙碌。
就她這副樣子,霍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在討好,明晃晃地討好他,他瞥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拉入了懷里,「今兒怎麼了?」
一片冰涼觸在她的臉頰上,她睜開眼,眨了眨眼,就看到燭光下,霍騰笑眯眯地看她,「起來用膳吧。」
她沒臉見人,竟然被做暈過去了,她最後的印象就是隨著他晃呀晃的。
她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是一套干淨的衣衫,她沒多想,只當是丫鬟們替她整理了,她虛軟著雙腿,跟著霍騰一起坐在桌邊。
「多吃些。」他溫文儒雅地說。
其實他與那孔武有力的武將不是很像,若是不說,沒人會覺得他是一個大將軍,只有他沉下臉時,身上那股沾過血的戾氣才會散發出來,也更加讓人難以想到他在床榻上的狂野,明明長得像個書生,做起那檔子事卻有武將的影子,蠻橫凶悍。
吃過了晚膳,她打算站起來要去院子里逛一逛,霍騰無事便同她一起,兩人走了半圈,他突然開口,「你的良籍很快就會下來,到時候給你弄一個宴,你也算是過了明路,是我的女人。」
她一驚,一開始以為賣身契給了她就算了,沒想到他幫她弄成良民,之前她待在他身邊是侍妾之名,實際上也就是給他暖暖床的丫鬟,可他說要過明路,那就是給她一個名分了,就算是妾室,有了名分,那也是不一樣的。
有他開了金口,她以後就是他的小夫人了,只要他不成親,她就是這個院子里的女主人,想如何就如何,就是霍婷再來,她底氣都足了。
一開始,攀上他,她要的就是好日子,可她也知道,以她的身分,多的不能想,只要吃好穿好活的好好的,一切就好了。
沒想到,他給的遠遠比她要的多。
「怎麼了?」他沒听到她的聲音,側過身,還沒看清,就被她撲了滿懷。
「爺,你怎麼這麼好這麼好啊!」
他的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發髻,空空的,只有一根簡單的銀簪,他低頭看她,她年紀比他小上許多,嬌氣些他也能容,何況她這嬌女敕的樣子頗得他的心,她若是一直這麼乖巧,他大可以對她好些。
她又是一連串的好話飄出來,「奴真的是三生有幸才能踫到將軍,將軍真是宅心仁厚……」
他听得笑了,輕揪了一下她的耳垂,「小嘴是沾了蜜,這麼甜。」手又一次地模了模她的發髻,再一次地注意到她的銀簪,樸素的很,他看了幾眼,突然說︰「簪子少了些。」
她一听,飛快地說︰「等爺給奴買呢。」
他輕笑,行,她這般直白,他要是不給她買,倒是不爽快了,于是讓管事去他的私庫里翻找一些女子用的發簪,他陪她回房挑發簪。
知觀看到木盤上鋪的滿滿的首飾,吞了吞口水,金的啊!閃閃發光的那種,比霍婷那些簪子還要好看,她看向他,「奴挑?」
他卻搖搖頭,站起來,拿起一根金簪,「我替你挑。」
她又是拍馬屁地說︰「爺的眼光好,奴都听爺的!」
他笑著每一根簪子都試了一遍,她的頭發又黑又亮又直,每一根簪子插著都好看,從來沒給姑娘家送過東西的他,猶豫了,都好看可怎麼辦?
「爺?」她奇怪地看他。
他咳了一聲,「都放著吧。」
「啊!」她驚喜地睜大了眼楮,管事是個人精,不僅有簪子,還有一些其他首飾,耳墜,鐲子等等,這些都給她?那她不是發了嗎?
「都好看。」
她發出銀鈴的笑聲,「爺的嘴也這麼甜,奴要被甜暈了。」
他笑了,她突然發現有些簪子不一樣,拿起來問他,「爺,這幾根簪子為什麼會有這個印記?」
霍騰想起來了,有些是宮中賞賜的,「這是御賜的。」
她驚了,她這是戴上了皇帝賜的東西?
看她一驚一乍的,他被逗笑了,「就這麼喜歡這些玩意兒?」
「當然喜歡!爺送奴的,奴稀罕極了。」她笑咪咪地說,突然覺得腰也不酸,腿也不累,渾身都有精神,這個時候要是榻上再戰三五百合,她都願意。
這些東西,可是以後她生存的根本了,就算以後,此刻寵她的男人不寵她了,她也能靠著這些過的滋潤快活。
霍騰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以為她是個小財迷。
見到這些金銀,她就樂開了花,沒什麼見識,卻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些事物,比起那些裝模作樣的女子,她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爺,奴更稀罕你呢。」她甜甜地說。
看吧,不僅誠實,還很會拍馬屁,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找到了這樣的小嬌嬌。
霍婷看著坐在對面的小姨,支著下巴,哀嘆,「我那七叔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為了一個賤人,三番兩次地罰我,小姨,只有你來看我。」
霍婷的小姨是霍二夫人娘家最小的小小姐,名喚劉若靜,比霍婷大了五歲,前幾年就該出嫁了,奈何定親了的未婚夫家中有喪,守喪要三年,結果三年後那未婚夫竟在外面金屋藏嬌他的遠房表妹,氣得劉若靜退婚不嫁了。
到了最後,劉若靜成了一個還沒嫁人的老姑娘。
「將軍一定是听信了那人的讒言,才誤會了你。」劉若靜溫溫柔柔地說。
「那個賤人,要不是我七叔克妻的名頭,她豈能得了便宜!」
「我是不信將軍克妻之名,這些都是騙人的。」劉若靜笑著說。
霍婷看著劉若靜,突然說︰「小姨,你當真不嫁人了?」
劉若靜垂下眼,輕輕地說︰「若是遇到對的人,那自然是要嫁的。」
「若那人有克妻之名呢?」
「婷婷。」
「小姨,你可是說了七叔克妻,這都是別人胡說八道的。」霍婷笑彎了眼,兩人年紀差了五歲,也不像長輩小輩那樣拘束,劉若靜更像是她的大姐姐,平日很照顧她。
「婷婷,你說什麼呢。」劉若靜眼波微轉,含羞地低下頭。
「小姨,你做我的七嬸,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霍婷茅塞頓開,還有什麼比親上加親更好呢,她家才情極好的小姨要不是被不良人耽誤了,豈會便宜了她七叔。
劉若靜羞得沒敢抬頭,其實她心里有數,就她現在的年紀,能嫁一個家中無子嗣,沒有成親的,背景好的男子,太難太難了,可霍婷的話讓她燃起了希望。
盡管別人都說霍騰克妻,可她不信,這些都是以訛傳訛,豈能真信。
霍騰,她也是見過的,長得俊朗不說,光他的身分地位,就夠讓人眼熱的,劉家近年來不斷地走下坡路,若是能攀上將軍府,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小姨,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願意啦。」
「我、我不知道。」
霍婷笑了笑,「不過,小姨,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
「如果你成了我七嬸,你一定一定要幫我教訓那個可惡的賤人!」
劉若靜低頭,低低地說︰「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何況將軍這麼護著那一位,想必以後誰都奈何不了她吧。」
「呵,就她?一個低賤的下人,我現在就去找祖母,跟她說你的事情,保證祖母開心的不得了,你可是千金之軀,又不懼七叔的克妻之名,祖母知道了,定會應下。」霍婷很有把握地說。
「你呀……」劉若靜看著沖動的霍婷,笑而不語。
李嬤嬤在一旁看的皺眉,剛要開口,可礙于有外人在,沒敢說。大小姐當真是糊涂,她一個小輩怎麼能把手伸到長輩的房里,還管起了人家娶妻納妾之事來。
這要是去霍老夫人那兒,定然要被罵的。
然而霍婷正在興頭上,也不管結果,竟是直接沖了出去,全然忘記了她七叔不準她出閨房的事。
李嬤嬤著急極了,連忙去請救兵霍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