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伊凡面色震驚的愣于原地，眸光始終無法自那抹人影挪開，就這麼看著姜品卉反復彈奏了兩遍曲子。
直到她的指尖彈下最後一個音符，並且緩緩從琴鍵上拿開，他整個人才真正回過神。
姜品卉一揚起水眸，便與伊凡震驚的目光撞個正著。
她露出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的表情，既內疚又心虛，連忙站起身，退至一旁。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伊凡順手把門帶上，快步來到姜品卉的面前，一把拉起她正準備藏至身後的雙手。
他仔細端詳起這雙細皮女敕肉的縴手，又回想起方才這雙手在琴鍵上靈活跳躍，心中猶然飽受沖擊。
他放開姜品卉有些僵硬的縴手，一雙銳亮的墨眸猛然揚起，用著重新審視的目光，仔細的端詳起她。
「你會彈鋼琴？」他有些急躁的問。
「……會一點。」她昧著良心撒謊。
伊凡可沒這麼好耍，他挑了挑峻眉，嚴厲的反問︰「會一點？這應該不是會一點吧？」
姜品卉心知瞞不過，只好擠出一抹干笑，補充解釋︰「我的鋼琴老師曾經稱贊過我很有天分，應該是真的吧？」
伊凡懶得跟她打哈哈，直接切入重點的追問︰「你有絕對音準？」
姜品卉睜大水眸，擺出听不懂他在說什麼的茫然表情。
伊凡直接握住她的皓腕，將她帶回鋼琴前，大手往她肩上一按，讓她重新坐回琴椅上。
姜品卉心底有些慌，又不敢逃開，只能眼睜睜看著伊凡在身側落坐。
伊凡抬起修長的大手，擺在琴鍵上，隨意彈了一小段音符。
「我彈了什麼？」
反復彈了兩次短旋律後，他猛然停住彈奏的動作，撇過俊臉，語氣嚴格的發問。
姜品卉一臉看似平靜的回望，心底早已慌得不行。
她在猶豫，在害怕，不知該不該照實回答。
仿佛能洞悉她的不安，伊凡眉宇浮現川痕，像個嚴厲的老師，加重語氣又復述一次問題。
「回答我，我剛才彈了哪幾個音？」
「……fa，mi，si，高八度的re，低八度的so，還有低八度的do……第二次是全部的音符倒過來重復一次，最後再加上一次高八度的mi、si。」
至此，伊凡已能完全肯定，姜品卉確實有著絕對音準。
瞥見伊凡收回琴鍵上的手，表情十分凝重的望著她。
見狀，姜品卉心下忐忑。
「我說錯了嗎？」她露出一臉害怕受處罰的表情。
伊凡一臉質疑的問︰「你學了多久的鋼琴？」
「呃……大概七八年吧。」
「教授鋼琴的老師很凶嗎？」他緊迫盯人的深入追問。
「嗯，非常凶。」她一臉心有余悸。
「後來為什麼沒有繼續往這方面深造？」這是最令他納悶不解的關鍵問題。
「呃……我沒有想過啊。」
「你有絕對音準，只听過一次，就能把曲子完整背誦出來，這樣過人的記憶力，只要運用在背譜上面，你一下就打趴了很多人。」
听見他這番正面評價，姜品卉只是一臉傻笑的說︰「呵呵，我真的沒想過這些……」
「你想出道嗎？」伊凡打斷了她的敷衍干笑。
姜品卉愣住，一雙水眸瞪得圓滾滾的，滿臉不可置信。
「你會唱歌嗎？唱幾句給我听听？你的外型其實不錯，只要包裝一下，重新設計一下你的外型……」
听見伊凡拿出職業本能，開始為她勾勒一個星夢，姜品卉頓時覺得這一切荒謬至極。
「Ivan！」她隨即揚嗓喊停。
伊凡這才打住滔滔不絕的嗓音，不解的回望姜品卉。
「我從來沒想過要當歌手，也沒想過要出道。」她嚴正的強調。
「那你想做什麼？」他反問的語氣，透露出恨鐵不成鋼的不悅。
「我只想當你的女朋友啊！」她揚起細巧的下巴，說得理直氣壯。
看見她那股勢在必得的氣場，伊凡只覺得啼笑皆非。
「你為什麼會這麼執著于當我的女朋友？」他失笑問道。
「因為這是我的夢想，我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完成它。」
語畢，她漾開一抹甜如蜜糖的笑靨。
伊凡一時竟是看怔了。
以為早已月兌離青春期，被人情冷暖磨得老成的男兒心，竟然因為她這抹笑而火熱跳動。
他這是怎麼了？莫非是不願服老，導致近來開始浮現重返青春期的躁動？
不！他可沒這麼饑渴，也沒這麼缺女人。
對他而言，姜品卉當真太女敕了，女敕到他若是真的踫了她，他可能會良心不安，感覺自己是在犯罪。
姜品卉忽爾一把拉住他的大手，軟嗓央求道︰「你能不能彈一首古典音樂的曲子？一首就好就算只有一小段也好。」
伊凡緊皺眉頭，飛快抽回大手，不悅的回道︰「你當這里是什麼點歌吧嗎？難道我是酒吧賣藝的歌手嗎？」
失落爬滿那張清麗小臉，她低垂眉眼，輕聲道了一句抱歉。
伊凡于心不忍，月兌口問道︰「你真的這麼想听我彈琴？」
聞言，她仿佛重獲新生，迅速揚起盈滿崇拜的星眸，燦笑著猛點頭。
委時，伊凡的理智被久違的虛榮感佔領。
他轉正坐姿，一雙修長大手再次擱回琴鍵上，專注于彈奏的俊美側顏，令人屏息心悸。
靜默三秒鐘，他做了個深呼吸，當一口長氣吐盡之時，雙手已迅捷地彈奏下一連串的流唱音符。
李斯特的「巡禮之年」！
姜品卉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專心彈奏鋼琴的伊凡。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更不敢置信，竟然能親耳听見他彈奏古典樂曲。
自從當年伊凡放棄鋼琴演奏家這條路，轉而成為一個偶像歌手後，他便不曾在公開場合彈奏古典樂曲。
根據當時的媒體轉述，他為了平息來自古典樂界的抨擊，以及徹底擺月兌舊有的形象，決定不再于公開場合彈奏古典樂曲。
一直到後來，從他轉戰流行樂界一曲成名，再到紅極一時，最終被新一代小鮮肉逼下神壇，人氣逐漸沒落，只得退居幕後，十多年就這麼過去了，他當真不曾在任何公開場合上，彈奏過他曾經專擅的古典樂曲。
他曾被古典樂界贊譽為天才，年紀極輕便被茱莉亞音樂學院錄取，並被當時學院內最頂尖的大師收為門下弟子。
他曾連續兩年獲得蕭邦鋼琴大賽，以及李斯特紀念鋼琴大賽的首獎，那當時，可說是風光無限。
誰也料想不到，這個前途一片光明的鋼琴天才，在即將成為鋼琴演奏家之際，宣布放棄古典鋼琴，一躍成為流行音樂歌手，令看好他的人一片錯愕與扼腕。
听著伊凡絲毫沒有退步的琴技，屬于他個人特色的洪亮琴色，詮釋起古典樂曲的豐富音樂性，姜品卉不禁暗自感到痛惜。
倘若當初他沒有放棄成為鋼琴演奏家，今時今日，他在古典樂壇的地位，必定佔有一席之地。
一曲既罷，伊凡展現了神乎其技的琴技，更證明他彈奏古典樂曲的功底，依舊寶刀未老。
只見他的額際微微發汗，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人生中最為風光的那段時光。
直至身側傳來一聲嬌甜的詢問
「為什麼你要放棄當一個鋼琴演奏家？」
伊凡幾不可察的一僵，片刻過後才恢復正常。
他別過瞬間沉下來的俊臉，不悅地低斥︰「這是我的私人領域，你無權過問。」
姜品卉沒有退卻，反而一臉惋惜的接著說︰「你知道嗎？如果當初你沒有放棄這條路，陸為彥就不會竄出頭，如今他擁有的一切頭餃，都應該歸你所有。」
听見陸為彥這個名字，伊凡整個人頓時暴躁起來。
「別在我面前提起跟我無關的人！」
他刷地一聲站直身軀，斥責的口吻，帶了點被激怒的不耐。
姜品卉卻在他身上，看見了她再熟悉不過的神態——
當那些年輕的鋼琴家，害怕被後輩超越，或是心知自己贏不過新銳鋼琴家時，他們總會流露出這般渾身帶刺的神態。
他們習慣用尖銳的態度，來掩飾他們的恐懼。
這一刻，姜品卉終于悟透了謎底，卻也為此感到深深不舍。
「我已經圓了你的心願，你可以走了。」
為了掩蓋自己突如其來的失態，伊凡姿態僵硬的轉開身，步向另一側的沙發區。
凝睞著那抹高大瘦削的背影，姜品卉抿咬著下唇。
「Ivan，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背身而立的伊凡，語氣冷漠而疏離，像是被侵犯了私人領域，急欲與她撇清界線。
姜品卉起身朝他走去，停在間隔兩步之外，嗓子若棉花糖一般輕甜的說
「不論別人怎麼看，對我來說，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鋼琴家。」
伊凡心口為之一震。
他下意識轉過身，迎向滿眼崇慕的姜品卉。
這一刻，竟然又有無數的新旋律，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他無法解釋靈感從何而起，只曉得，當他看見姜品卉眼中的星芒，簇新的旋律，便銳不可當，不斷涌現。
出于一種莫名的牽引，一種渴望抓住靈感謬思的沖動，伊凡不听理智的阻攔，一把探出雙手，扣住姜品卉單薄的肩膀。
隨後，他低俯俊顏，吻住那兩片微笑的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