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午後,熱辣辣的太陽高掛天際,天氣熱得不象話。
食堂中央,老舊大吊扇緩緩轉動,還不時發出彷佛隨時會掉下來的咿呀咿呀聲響,讓人听了膽戰心驚。
馮培夏雙手環胸,皺著兩道濃得不可思議的黑眉,仰頭盯著大吊扇。
「天使育幼院」院長白瑪莉走到高大如巨人的男人身邊,笑著問︰「小馮,研究得怎麼樣了?」
聞聲,馮培夏挪開目光看了過去,表情凝重地開口︰「院長,太危險了!」
白瑪莉看著馮培夏表情嚴肅,用無奈且和藹的笑容回道︰「是啊!所以平常不開的。」
「就算開了還是太熱……」馮培夏朝四周張望打量了一番,才開口問︰「院長,側邊再多加幾台壁型電扇如何?」
白瑪莉為難的看著他。「我也想,但最近院里的善款減少,入不敷出,只能讓孩子們忍耐忍耐。」
「我可以買單。」
馮培夏也是在育幼院長大的,這些年來受到院里的照顧才能順利長大,完成學業。現在他出社會工作,有能強制反饋,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但這點錢他還是出得起。
白瑪莉想了想才說︰「不好,不好,你該把錢存下來,以後才有錢娶老婆啊!」
馮培夏今年二十三歲,沒交女朋友,沒喜歡的對象,唯一的興趣是武術,目前在武術道館當助教,拿到的薪水除了吃的花費大了些,剩下的,多半都奉獻給育幼院了。
交女朋友、娶老婆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不切實際的事。
當院長提到娶老婆這句話,是直接被他忽略過去了。
「唔……太熱了,會吃不下飯,吃不下飯會影響發育……」
听他叨叨念著,白瑪莉欣慰的看著他,滿眼都是慈愛。
還記得馮培夏剛被送到孤兒院時大家都怕他,又高又壯又黑,成天臭著張臉,身上透露著生人勿近的氣質。
漸漸相處後大家才明白,他根本就是童書里面那只愛花的公牛費迪南。
他的外表看似凶狠,但其實內心無比柔軟,也因為如此,他的英文名字就叫Ferdinand。
如今,那個讓大家都怕他的孩子長大了,成了個大男人,完成學業,找了份工作後,周休二日還是會回院里幫忙做些粗活、修理水電的工作。
十年如一日,可喜的是,在社會的大染缸里,他依舊沒變。
怕院長為他顧慮太多,拒絕他,馮培夏急忙又說︰「我住的地方有一個開水電行的老師傅挺好說話的,多買個幾台電扇,應該會給我折扣,所以真的不用擔心花太多錢。」
見他深怕被她拒絕的急慌神情,白瑪莉便不再推拒。
「那我就替孩子們謝謝你了。」
聞言,他松了口氣,咧嘴笑了笑,將輪廓分明的剛正臉龐,拉成柔軟的線條,讓人看著都忍不住苞著笑了。
「對了,那個……」馮培夏指向窗外那個坐在廣場大榕樹下的孩子問︰「新來的孩子?」
他走進食堂沒多久便注意到坐在榕樹下的孩子,一開始他不以為意,但幾個小時過去,他換了燈管、修理一邊變形的門後鉸鏈、釘了十張新木椅,男孩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抱腳、仰頭看天空。
白瑪莉順著他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唔……不太算,孩子跟父母一起出了車禍,父母送到醫院後沒能撐過去。听說他還有個姑姑,但一直沒聯絡上。小杜跟那孩子是鄰居,便送過來讓我暫時看顧著。」
他知道,小杜姑姑是社工,也是院長的好朋友,基于信任,直接跳過寄養家庭送孩子過來的情況在他還在育幼院時就常發生。
「來多久了?一直沒聯絡上親人嗎?」
「算算有三個多月了,原本想安排寄養家庭,但他自己說想留在這里。」白瑪莉無奈地嘆了口氣。
孩子來了三個多月,卻是他第一次見到他。
第一眼他就覺得,他彷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彷佛被全世界遺棄的等待著……為什麼等待,連等誰也不知道的給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想著,馮培夏不自覺挪動腳步走了出去。
男孩約莫十多歲左右,一看到一個高壯的像巨人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充滿警戒的問︰「你是誰?想、想做什麼?」
馮培夏都還沒開口,小男孩便接著說︰「你你你不要過來,我姑姑從小習武,是台灣第一女俠!你可別想欺負我!」
說完,他擺出少林寺霸王敬酒的招式。
完全沒料想到小男孩會有這反應,馬步、招式穩穩當當。
馮培夏露出激賞的眼神。「正巧,我是台灣第一大俠,要不要和我過過招?看看我是不是比你姑姑強?」
自從媽媽過世後,他害怕恐懼,想起會武功的姑姑教他的拳腳功夫,他便可以生出一身勇氣。
只是每一次這麼說,總是被人笑說他是腦袋有問題。
大俠只存在書或電視劇、電玩的武俠世界里。
卻沒想到,今天他這麼說,第一次沒被笑,甚至還得到很正面的響應。
男孩聞言,「我姑姑是功夫最強的!」
男人微挑濃眉。「行,既然你是女俠的嫡傳弟子,咱們過過招,看看誰比較厲害?」
于是,在這場玩鬧似的比武下,他打開男孩的心房,甚至因為與他投緣,讓他成了他第一個助養孩子。
他,馮培夏,當爸爸了!
盛夏,天氣熱辣辣的。
但為了環保,「突援任務」法國總部辦公室沒開冷氣,午後徐徐涼風透過大開的窗戶,將撫過窗邊老樹所帶出的芬多精送進屋內。
涼風徐徐,滿鼻舒心芬多精,讓人宛如走在綠意林間,卻依舊撫不平雷霆心中煩躁。
他不懂,春天明明都已經過了,為什麼「突援任務」仍浸yin在一股滿是春情的粉紅色戀愛氛圍當中?
雷霆深深覺得,隊員陸續月兌單的狀況,根本是「突援任務」創立以來最大的危機。
他日夜思索,甚至把希望寄托到怪力亂神上頭了。
這一天,在他透過各種管道,找到一個擁有「家學淵源」,法力深厚卻從事IT行業的現代道士。
他正在等道士的電話,卻莫名其妙等到一個八百年沒聯絡的老友辛卓倫的電話。
雷霆接起電話,還沒開口,便听到辛卓倫急切問︰「雷少,听說你的團隊里全是有一身好武藝的鐵膽英雄,借個來用用?」
辛卓倫是雷霆在當佣兵時期的戰友,退役後,听說他在路上被挖角,演了幾部掉漆的偶像劇後,居然對影劇產生了興趣。
他以一大把年紀赴美進修電影系,之後還真的給他搗鼓出了部得獎電影,小有名氣。
兩人至少十年沒聯絡,一聯絡,開口便是這不客氣的要求,讓雷霆頗不爽。「借什麼借?我雷霆的人沒在外借的。」
兩人即便十年沒聯絡,但年輕時轟轟烈烈的經歷,兩人也算是有過命之交,一點都沒在跟對方客氣的。
辛卓倫哪里不知道這個不缺錢卻無敵摳門的雷霆把錢看得有多重,朗朗笑道︰「借是玩笑話,給我開個價碼,我付便是了。」
雷霆冷哼一聲。「你自己的武藝都好到可以當武術指導了,還跟我借什麼人?」
「我的武指出了點狀況,臨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再說了,你也知道,咱們有年紀了,加上之前的舊傷……」
听到這里,與他同年的雷霆火大截斷他的話。「誰跟你有年紀了?死老頭,就說那圈子盡是酒色財氣,明火執仗的事還少嗎?」
「不瞞你說,我便是那一股清流啊!」
他那句話又得來雷霆一聲嗤之以鼻到極點的冷哼。
辛卓倫畢竟曾經身為雷霆的過命之交,了解他了解得透徹,加上這幾年自己成績不斐,開出的價錢漂亮到讓見錢眼開的雷霆,喜孜孜地幫他選人。
臨掛上電話前,雷霆再問︰「女主角演技派的嗎?」
「有臉有胸有腦有實力。」
雷霆呿了一聲正想掛上電話,卻听到辛卓倫語重心長的開口︰「老雷……還能找得到你,真好。」
突然听到他這樣的語氣,雷霆幾乎是在瞬間便知道他的語重心長由何而來。
感覺他的沉默,辛卓倫開口又問︰「這些年那個東西,你……還沒去處理嗎?還有那個人……」
「別提別說。等等給你賬號,明天給你人選,先付訂金。」
雷霆不讓他有說的機會,硬生生把話題轉回正事上頭,不等他響應就率先結束了通話。
掛上電話,雷霆的心思被拉到很多很多年前,但僅僅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一意識到這里,他很果斷的掐斷,直接陷入該指派誰出這個任務的困難抉擇當中。
就如外界所看到的,他也不得不承認,「突援任務」的隊員一個個出色優秀,相對的,外在的誘惑絕對比一般人高上許多。
辛卓倫那混蛋所在的地方多的是俊男美女,這對目前正面臨著「滅隊」危機的「突援任務」來說,太危險了。
該死的是,辛卓倫開的價錢那麼的漂亮……不見他把那一筆錢匯進賬戶,他的心好癢!
正當他的思緒被混亂且莫名其妙的掙扎給攪得頭痛萬分時,一抹沉厚嗓音打斷他的思緒。
「老板──」
當馮培夏剛正的臉龐映入雷霆眸底,腦中突地飛快閃過一個想法。
他開口問︰「小馮,你沒女朋友吧?」
關于這個問題,初被招攬進「突援任務」,見到大老板後,馮培夏已經被問了八百次,但他原本就是憨直的好性子,還是乖乖回答。
「沒有。」
雷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滿意的頻頻點頭。
馮培夏雖然加入「突援任務」不久,但在其他同事的指導兼耳提面命下,心里十分清楚,老板介懷的點是什麼。
「很好,那這個任務──」
雷霆的話還沒說完,卻被馮培夏一臉苦惱的打斷。
「老板,有件事我得向您坦承……」
坦承?
雷霆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原本笑容可掬的俊臉繃緊,擠掉了可親的神態。「什麼?」
「我……有個兒子──」
聞言,雷霆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你你你不是單身?哪來的兒子?離婚了?」
被誤解,馮培夏先是急聲否認。「沒有沒有,沒結婚也沒離婚。」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助養的,跟我感情很好……」
他還沒說完,被他嚇得差點沒命的雷霆忍不住就要沖到他面前猛拽他的肩,把他莫名其妙愧疚的神態給搖掉。
「這個不用跟我報備!」
「但領任務前我會跟兒子報備。請問老板,這一次我要去哪里出任務?」
「半個小時後開任務會議,你先去把DD那顆爛草莓給我挖起來!」
阿彌陀佛!雷霆滿意的看著高大如巨人的馮培夏離開的背影,慶幸有他這個外表沒那麼出色,個性又憨直到少了好幾根筋的傻大個在團隊里。
他很肯定,就算有美女演員趴在馮培夏身上準備扒光他,這家伙應該會問對方為什麼月兌他的衣服。
讓馮培夏出這個任務再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