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人的力氣很大,言睦星一意識過來他要做什麼,猛地拉回思緒,驚聲尖叫,空著的一只手拼命揮動,抗拒大手靠近。
「你別踫我,我……我自己可以下來!」
陸皓白見她激動的嚷著,一張粉臉漲成紅隻果,便縮回手。
卻沒想到,在他縮手的瞬間,他居然看到女人因為動作太大,仍踩著大木箱的腳一顫,一個身勢不穩,直接朝他跌來。
「啊啊啊啊啊——」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或者還是不自覺被女人那一雙美腿給吸引了,他向來靈敏的反應神經,居然無意識的走了神。
僅是眨眼片刻的光景,他便被女人直接撲倒在地。
人一倒下,他立即感覺左大腿的傷口一扯,跟著一股溫熱的液體汩汩流了出來。
「該死!」
言睦星還在尖叫,听到他粗沉的低咒,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下墊著一堵厚實的胸口。
那感覺像是倒在沒有彈性的彈簧床上,完全吸收了她跌下來的力道,難怪她一點也不覺得痛。
想到這一點,她萬分愧疚的坐起身,替他揉了揉胸口。「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的身體軟得像棉花,沒帶給他半點痛意,但她的手在做什麼?趁機揩油嗎?
他知道現在主動、敢玩的女人不少,看到帥的、身材好的,甚至只要看對眼,哪怕是陌生人,也可以發展親密的床上關系。
但偏偏他生在現代,思想卻像古代人,很保守,無法接受這樣的關系。
因此一感覺到她踫他,一股說不出的厭惡將內心不該興起的騷動給狠狠壓下。
他倏地起身,將她反壓扣在地上。
「說,想進三婆家偷什麼?」
猝不及防的被男人反壓扣在地上,肩胛骨上以及扣住她手腕的那雙粗糙厚實熱燙的大掌,用力壓得她痛得哇哇大叫。
「啊啊!臭流氓,好痛!我我我沒要偷東西……放、放開我!」
言睦星邊叫邊想,卻被男人壓得動彈不得,無法呼吸,雙腳勉為其難踢動掙扎著。
陸皓白是何等人物,一個小女人的掙扎對她他本造不成任何影響。
他還想問,卻听到身後傳來聲響,沒多久一抹年邁的嗓音響起——
「是誰在外面吵架?」
一听到老人家的聲音,言睦星連忙開口︰「三婆!三婆,救我,我是隔壁巷子的小星星,月亮家的小星星啊!」
陸皓白听見她的話,松了手,心想,真是誤會人家了。
只是如果是鄰居又為何要爬牆?
他松開手,單腳跪膝挪在一旁,立即接受到女人哀怨的責備目光。
他略感不自在,听到三婆的聲音再度傳來。
「哎呀,是小星星?月亮家的小星星?咦,你趴在地上做什麼?」
陸皓白听三婆這麼說,更加確定自己誤會人家了。
他略感懊惱,正想伸手將拉她起來,眼角余光瞥見三婆緩緩朝他靠近,跟著抄起一旁的掃把,朝他身上招呼而來。
「夭壽骨,哪來的要來欺負我家小星星!」
完全沒想到見到老人家的第一眼是被用掃把招呼,他連忙抓住打在身上的掃把。
「三婆!是我,皓白。」
三婆自從孫子去世後已經沒這麼有「活力」,手中的「武器」被抓了過去,狠狠打了個踉蹌。
陸皓白果斷丟下掃把,扶住老人家瘦弱的肩頭,「三婆!是我,皓白。」
對上老人家的眼,听到記憶中的聲嗓,陸皓白想起他和陳朗還在台灣的點滴,瞬間紅了眼眶。
他和陳朗念的是體育大學,沒課不打工就是往陳朗家跑。
三婆每每見兩人回家,怕兩人餓著似的,在廚房忙進忙出,張羅出一堆好吃的。
她對他像自己的孫子,而他卻沒照顧好陳朗……自己回來了。
「皓……皓白?」
言睦星看著他還有一點紳士風度伸出手想拉她,決定不計前嫌大方的接受他的好意,卻沒想到她的手才伸出去,他因為看見三婆,居然把手又縮了回去?!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卻也只能自立自強的模模鼻子站起來。
只是她才從地上爬起來,不經意瞄到男人刷白的淺色牛仔褲上被血染紅了一片。
言睦星的心一凜,已經無心听兩人的對話,想著那是誰的血?
她下意識看著自己的腿,只感覺大腿內側頂多是被圍牆粗糙的石頭給磨紅了,並沒有流血。
如果不是她,那受傷的便是他?
但……她有這麼胖嗎?
居然把他壓到流血?
言睦星愈想愈心慌,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褲管,打斷了他和三婆的對話。
「呃……先生,你流血了耶!是我弄傷你的嗎?」
陸皓白瞥了她一眼,又瞄了自己的腿一眼後,疑惑的蹙眉愣了兩秒才開口︰「沒事……」
他說沒事,但三婆看見他褲子上的血可急了,「星星,你幫三婆個忙,扶皓白進屋里,我去找醫藥箱!」
兩人見原本沒精打彩的老人像在瞬間被注入活力似的,轉身沖回屋里,同時一愣,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
言睦星率先回過神來,再度哀怨的瞥了他一眼。
扶他?
她被他健碩的虎軀壓得全身都痛,哪還有力氣扶他?
被女人哀怨的眼神一瞅,陸皓白才發現比自己矮一顆頭的女人扎高的馬尾露出一節女敕白的頸子,女敕女敕的牛女乃肌上留有他大力壓過的紅痕,愧疚感油然而生。
「抱歉。」
言睦星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人家都這麼誠心的道歉了,她只能自認倒霉的揉了揉後頸,暗自哀嘆。
「算了,不怪你,這個時間點爬牆,是會讓人家誤會。」
見她愈揉那塊帶著紅痕的牛女乃肌色澤愈深,他不禁想,他有這麼用力嗎?還是女人的皮膚太薄?或許明天就會出現黑青了……
發現他杵在身邊不動,兩道濃眉揪得快打結,不知在想什麼,言睦星開口問︰「不進去嗎?」
陸皓白听到她的聲音,才發現自己居然又走神?
他不自在的悶應了聲,才邁開腳步走進屋里。
言睦星原本還想問些什麼,卻發現男人沉默寡言,這對在陌生環境能秒融入新團體和人打成一片的她來說有些意外。
再看男人跟三婆似乎很熟悉,但對其他人卻是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她不敢表現得太熱絡,順手拎起丟在大門旁的便當,跟在他的身後進屋。
進到屋子里,三婆正翻出醫藥箱,把客廳昏黃的小燈關上,打開亮晃晃的日光燈。
頓時,客廳一片明亮。
三婆走到陸皓白面前,親切的拉起他的手,笑問︰「皓白想吃什麼?」
陸皓白看著老人家慈藹的笑臉,感覺她柔軟卻滿是皺紋的手貼近,他愧疚地哽了嗓︰「三婆……你別忙。」
三婆仰著頭吃力的看著他,「傻孩子,把帽子摘了,讓三婆看看你是不是哭了?」
陸皓白隱忍多時的情緒瞬間崩潰。
他半彎著身,緊緊抱住嬌小的老人家,嗚嗚哭了出聲。「三婆……對不起,是我沒顧好阿朗……對不起……」
言睦星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卻被看似冷漠的男人失控的情緒宣泄給傳染,莫名的感到鼻酸。
心頭難受之余,她听到他提起阿朗,想起那是三婆孫子的名字……記得母親說他死了……
三婆的情緒還算穩定,只是反復拍著他的寬背。「傻孩子,是我那憨孫的命啊!敝不得誰……」
情緒一旦潰了堤,瞬間泛濫成災。
他哽著嗓繼續說︰「當初我就不應該約阿朗去……他如果留在台灣……可以孝順三婆,一直陪著三婆……」
想起早逝的孫子,三婆紅了眼眶,只覺被心痛絞碎的心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不勝唏噓地說︰「如果有那麼多如果,人生便不會有那麼多遺憾了。真要說我也有錯,他是舍不得我這老太婆過苦日子,才會想多掙點錢……我知道這是孫子賣命來的錢,卻沒阻止他……」她看著眼前哭得狼狽的男人,「皓白,你送阿朗回來後,連三婆都不想見……三婆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樣、這樣讓三婆回去的那一天,怎麼和阿朗說起你?」
听著三婆柔啞的嗓,一直旋梗在陸皓白內心,一人獨活的罪惡感被沖淡了許多。
他一直想回台灣看看三婆,卻始終踏不出那一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面對老人家失去至親的劇痛……
總算回來了,感受到老人家強悍卻又溫暖的情感,陸皓白被內心的自責給掩沒。
他應該早一點回來的……
三婆推開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才微笑著說︰「好孩子,似乎又壯了不少?三婆很久沒開伙了,沒有大雞腿,煮麻油面線加兩顆蛋給你吃好嗎?」
這是他和阿朗在異國戰地最懷念的食物。
他點了點頭,卻听到一抹聲音小心翼翼地傳來。
「三婆,這位先生身上有傷,是不是別吃麻油比較好?」
三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對對對,別吃麻油……」
陸皓白有種到嘴的食物被搶走的錯覺,他斜睨了多事的女人一眼,冷聲道︰「傷口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