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鎧然載著季恩潔返回他的家……他們之前共有的那個家。
上車之前,季恩潔請托小雅幫門關店善後,小雅發覺言鎧然的態度神情古怪,不好多問什麼,只能憂心忡忡的答應了。
屋內的燈亮起,言鎧然大跨步的走在她前頭,他手里拎了一只方才沒看過的牛皮紙袋,高大的背影繃得很緊,就算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依然可以感受到他身上迸射而出的熊熊怒氣。
季恩潔在玄關處停住,直視著他的背影,平靜的說︰「時間不早了,有什麼話就在這里一次說完吧!我店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你背叛了我。」
下一刻,言鎧然用力的轉過身,眼神從冷漠轉變為冷酷,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仿佛是費足了勁兒從牙根里蹦出來。
季恩潔聞言愣住,瞬間整個人由頭到腳寒透了。
「我媽跟我談了一個下午,她將我們兩人當年冷戰的過程,還有為什麼冷戰的原因,最後又是怎麼鬧到離婚,所有一切的來龍去脈,源源本本的告訴了我。」
言董娘?季恩潔頓時有點想笑。
那個上了年紀,經歷過各種風雨,而且見過大世面的女人,為什麼一踫上她就變得這麼幼稚?言董娘防她就像防賊似的,生怕她將她最寶貝的獨生子搶走,佔為己有。
無論是在言鎧然面前毀謗她,或是挑撥離間,只要是能破壞兩人感情的各種事,言董娘一直是樂此不疲。
因此,當她听見言鎧然發出這樣的控訴時,季恩潔雖然有些驚訝,但是一點也不意外。
「我很好奇,她都告訴你什麼?」恢復冷靜後,她不疾不徐的追問。
「你有外遇。」
憤怒透過言鎧然深邃的雙眼,像是無數的火焰一般,撲射到她的身上。
「——你說我有什麼?!」
季恩潔的心跳失速,在听見他可笑的控訴之後,竟然嚴重耳鳴。
「外遇!」
言鎧然回答得咬牙切齒,不敢相信面對他的這番指控,她居然還可以如此冷靜。
反覆做著深呼吸,季恩潔告訴自己要理智一點,千萬不能被言董娘的挑撥得逞。
「要告訴一個對過去那段婚姻完全沒有記憶的人,他的妻子是因為有外遇才會跟他離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這就是你的答?難道你不想做任何的解釋?」言鎧然快步湊近季恩潔的面前,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她柔女敕的小臉上,像極了一簇簇火焰灼燙著她的肌膚。
「我的解釋就是——你寧可相信別人捏造的謊言,卻不信任我。」
她直視著他的雙眼,毫不心虛,而且十分平靜的重申立場。
「我不是盲目的傻子,就算你口中的別人是我媽,但是沒有證據的指控,我依然不會輕易相信。」
言鎧然從手中的牛皮紙袋拿出一疊照片,手指因為捏得過緊而泛白,臉色更是鐵青得嚇人。
「看到這些照片後,應該不需要任何人說什麼,一切自然會真相大白!」
他的口氣寒如冰霜,而且隱含著一抹怨恨。
季恩潔挺直腰桿,面不改色的接過那疊照片。
當她低頭一看,整個人瞬間像是被潑了桶冰水。
這些照片很明顯是有心人跟拍的,照片中的一對男女,互相攙扶著走進旅館,而且各個角度均有捕捉到,能夠清楚看見這對男女的面貌。
照片中的女人確實是她,至于照片里的男主角,則是一個苦追她多年未果,後來成為她男性好友的大學同學。
言鎧然內心氣炸了,醋意大發,但他拼命穩住自己,一雙噴著怒火的眼死死地盯著季恩潔,等著她對這疊照片作出反應。她臉色先是一白,然後抬起頭,用著跟他一樣的憤怒,破口大喊︰「這些照片是誰給你的?」
「這很重要嗎?」
她這樣的反應是心虛嗎?因為心虛而生氣?
言鎧然的心是冷的,身體卻被怒火烘得滾燙。
「當然重要!」
季恩潔再也無法保持原先冷靜,看見這些照片後,她是真的感到無比的憤怒。
「為什麼?知道是誰對我說出真相,揭穿你的謊言,對你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言鎧然冷笑了一聲,嘲笑她,也笑自己蠢,居然會在失憶後,又愛上曾經背叛自己的前妻。
「意義?!」她幾乎是對他大吼︰「好,讓我告訴你這有什麼意義。沒錯,當初引起離婚這個結果的導火線,的確是這些照片。那時,你不知從哪里弄來這些照片,惡狠狠的質問我,完全失去理性,單方面的定我罪,根本不願意听我的解釋……」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跟男人喝得爛,大半夜的一起上旅館!」
他額上的青筋在跳動,表情鐵青猙獰,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從容優雅。「那是我的好朋友,他失戀了,喝到爛醉不省人事,他不希望那副樣子回家讓父母擔心,所以拜托我送他到旅館,同行的還有另一個女生朋友,但是拍照的人故意挑女生朋友短暫離開時,拍下這組照片。」
「你以為這是肥皂劇嗎?還是過時的老電影?」
他又冷笑一聲,擺明了怎樣也不相信她的說詞。
「你一點也沒變,是我不該對現在的你有所期待……沒錯,這全部是我的錯。」
季恩潔此下的情緒,從沸騰的頂點,慢慢往下降,心也跟著從火熱轉為冷卻如冰。
她不該再次輕易地交出自己的心,就不會再像三年前一樣,對他們的愛情感到絕望與傷心。
「你想說什麼?」言鎧然的理智已經徹底被憤怒佔據。
「當年的你,第一時間也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我,態度一樣這麼不講理,就像個顒預的混蛋。」
「混蛋?你竟然罵我混蛋?!」
言鎧然怒紅了雙眼,沖著她蒼白的臉大吼。
季恩潔不退不躲,同樣激動得眼眶泛紅,但是沒讓自己落下一滴軟弱的眼淚。經過這些年的磨練,她已經擁有足夠的堅強,能應付他再一次殘忍的不實指控。
「如果你夠信任我,你就會相信我的話,而不是認為我在說謊。」她再次強調。
「照片中的男人喜歡你,追求過你,你在婚後依然跟他有來往,這樣的關系,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這也是言董娘告訴你的?」她用著一種超然的冷靜反問。
曾經被她這樣冷靜又從容的一面深深吸引,但是,此刻的言鎧然卻恨透了她的冷靜。
她背叛了他!
她怎能繼續擺出這副光明磊落的模樣?!仿佛虧欠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是又如何?就算我媽對你有敵意,那也不代表她會捏造故事欺騙我。」
「對,言董娘沒有捏造故事,王浩東是我的大學同學,他的確追求過我,但是我拒絕他了,我們達成共識,只當普通朋友。」
她問心無愧的看著言鎧然,條理分明的解釋著。
「既然我們是普通朋友,彼此坦蕩沒有一絲曖昧,為什麼要特意在我婚後斷絕來往?我還是把他當作朋友。」
「就因為他曾經追求過你,很有可能再對你動歪念頭。」言鎧然的怒氣多了一絲忌妒的成分。見狀,季恩潔忽然輕笑了一聲。
言鎧然則是像只被踩著尾巴的獸,氣得快炸開來。
「你笑什麼?」他怒問。
「就算你失去那段記憶,你的反應還是跟當初一樣。」
她恨他不信任自己,恨他對兩人的婚姻沒有信心,但是她始終選擇用理智的方式來恨他。
「因為我只是失憶,並不是死後重生,更不是變成另外一個人,我還是我。」他語氣忿忿的說。
「對,你還是你。那個不講理又不信任我的混蛋,那個因為一疊有心人刻意挑撥的蠢照片,就擅自定我的罪,無情的一走了之,不願意跟我溝通了解真相,擅自簽下離婚協議書的死混蛋。」
捏緊手中的照片,季恩潔推開擋住自己的那片結實胸膛,徑自往門口走去。
「我們的話還沒說完,你要去哪里?」
言鎧然氣壞了,他氣勢洶洶的追出屋外。
門口的感應燈亮起,刺眼的白光照射在他們的頭頂上,她的眼楮被光線扎疼了,只能不停的眨眼,制止淚水流下來。
「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解釋,選擇相信其他人的片面之詞,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該死的!看見季恩潔轉過身,一雙水眸泛紅,言鎧然的胸口緊緊一抽,痛不欲生。
然而,忌妒的力量讓他無法動彈,硬是壓下了想抱住她的沖動。
「你為什麼要欺騙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當初我們離婚的真相,就是因為你外遇了?」
「因為這根本不是真相。」
季恩潔直視著他的雙眼,咬字異常清晰的反駁。
她悄悄握緊了雙手,兩只粉拳不停的在顫抖。
再不離開這里,她無法保證自己是否還能繼續保持冷靜。
「我認定的真相,是你不相信我,你寧願相信別人的話,就輕易放棄我們的婚姻,無情的離開我。」
離開之前,她流下淚水,丟出心底最後的話。
「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也是。我想,我們之間是真正的結束了。往後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連絡,就這樣忘記彼此,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才是對雙方最好的結果。」
哽咽著把話說完,季恩潔緩慢的往後退了幾步。
然後,她在言鎧然驚駭的瞪視之下,轉身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