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何處事向來干淨利落,既然人家對他有想法了,他再藏著遮著實在沒什麼意義,索性攤開來說清楚,畢竟他和衛家沒有任何利益糾葛,衛家大可不必跟他過不去,所以他直接遞了口信進衛府,約衛容淵在承恩寺的桃花林相見。
承恩寺位在玉霞嶺東側,其山腳下的桃花林堪稱襄州一景,各式亭台錯落其間,文人喜歡相約在此吟詩賞景,不過如今不是桃花綻放的季節,已不見文人墨客的蹤跡。
雖然受邀者是衛容淵,但是身為晚輩,茶點當然要由他準備,而且他打听過了,李承何最愛喝明前龍井,不過這是在文成侯府的時候,如今作為李家的孩子,當然喝不起這麼金貴的茶。
李承何一聞到茶香就知道這是明前茶,不過他早就不喝了,不單是因為金貴,更是為了忘記過去的身分。
「衛公子打听我的目的何在?」事到如今,李承何當然沒必要拐彎抹角。
衛容淵倒了一盞茶,雙手親自奉上,語氣透著一絲絲哀怨,「人人都說小可生得俊,不分男女老少,人見人愛,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入不了李叔的眼,甚至還讓小神醫離我遠一點。」
李承何唇角一抽,強迫自己忽略他的自戀,還有那一聲拉近關系的「李叔」,然後伸手接過茶盞,先聞茶香,再細細品茶,果然是好茶。
放下茶盞,李承何冷冷的看著衛容淵,「因為我讓閨女離你遠一點,你就打探我?」
「小可不喜歡當個迷迷糊糊的人。」
「我們李家只是平頭老百姓,不像衛家,勢力遍及整個大夏,提起衛門,誰能不知誰能不曉,我讓閨女離衛公子遠一點,乃因有自知之明,不願意高攀。」他早該想到過猶不及,他越是緊張,越是容易曝露自己。
「是嗎?原來是我多心了,倒沒想到……」衛容淵可不相信他的說詞,骨子里自視甚高的人如何會有高攀不上的想法。
「沒錯,我是文成侯的次子趙雲晉。」
衛容淵重新給兩人的茶盞添上茶水,喝了茶,方才不疾不徐的打探,「小可不解,您為何不回文成侯府?」
「我不喜歡京城。」發生意外,差一點踏進鬼門關,李承何最開心的就是有了機會遠離京城,不再有爭奪,不再有算計,不再有防備……為了適應新的身分,他要改掉很多習慣,一開始很痛苦,但如今他很滿足,有妻有兒女,日子簡簡單單,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什麼都不缺。
「文成侯夫人因為思念下落不明的次子,憂思成疾,纏綿病榻,文成侯為此還白了頭發,難道您不擔心嗎?」雖說長子更像文成侯,聰明能干,擁有治國之才,可是不論文成侯或其夫人都偏愛次子,有一說是次子文武雙全,另有一說是次子心性寬厚,像文成侯夫人。
「我早晚會死,他們不過是早一點面對。」生死無常,他沒有在圍場發生意外也可能在其他地方遭遇危難,他爹娘都是透澈的人,終究會想明白。
略微一頓,衛容淵幽幽道來,「二十年了,祖父至今還會夢到那一夜的大火,無數的哀嚎聲,有著他的兒女、媳婦,他們再也回不來了,這是他永遠的痛,明知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盼著能夠回到那一夜,搶先一步救下來。」
李承何沉默了,他當然知道衛家的事,衛老爺子和他爹都是先皇的左右手,不過因為衛老爺子猶如銅牆鐵壁護衛著先皇,成了敵對派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可是三番兩次出手,只是更多的人折在衛老爺子手上,最後便將目光轉向衛老爺子的家人。
敵人妄想一把火想要燒盡衛老爺子的斗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首先是衛老爺子的孫子因為鬧騰不睡覺,女乃娘帶出房間,逃過一劫,接著是這把火沒滅了衛老爺子的斗志,反而挑起他的恨意,衛老爺子下手更狠了,也不管對方什麼身分,只要落在他手上,必死無疑,反正有先皇兜著,他也不怕得罪人,雖然後來遠離朝堂,但明眼人都知道他還在為先皇做事。
衛容淵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人啊,最難看透的莫過生死。」
「再難過也接受了。」
「文成侯夫人一直相信您還活著。」
李承何並未懷疑娘親的念念不忘,因為他是老來子,娘親格外的疼愛他,不過十八年了,不接受也接受了,何必打破平靜呢?
「我很喜歡景溪鎮,很滿足現今的生活,不想再跟京城扯上任何關系,也請你高抬貴手,離我們遠一點。」
「我只是想搞清楚狀況,不會泄露您與文成侯府的關系。」
李承何冷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身分太麻煩了,我可不想跟你扯上關系。」
「我只是……」
「別告訴我你只是個商賈,姑且不看衛侯的爵位,單論衛家實力,衛家產業能夠發展成為勢力遍及大夏的衛門,這不只是衛侯有本事,只怕還有人在背後扶持。」
李承何可是經心栽培的權貴子弟,衛侯若是真的有心歸隱,不再卷入朝堂的爭斗,他應該當個低調行善的大地主,專心教導衛家僅存的子嗣,可是他生意越做越大,這還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還有多少生意,且當今皇上繼位後也未見緩和跡象,這只能說明站在他背後的是宮里的那一位。
「我們還是當陌生人比較穩妥,你不覺得嗎?」
衛容淵的神情轉為嚴肅,聲音溫和堅定,「小可已經將小神醫放在心上了,還望李叔成全。」
李承何一點也不意外,衛容淵接近閨女,若不是看上閨女就是另有所圖,只是他更相信後者,倒不是覺得閨女不好,而是以衛容淵的身分,即便將來皇上沒有召他入京任職,他也是個侯爺。「除了醫術,我家閨女就只是個野丫頭,配不上衛公子。」
衛容淵忍不住皺了下眉頭,「我還以為李叔沒有門戶之見。」
「我對人家沒有門戶之見,但不能認為人家對我沒有門戶之見。」
「我沒有……」
李承何舉起手打斷他,「我不想跟衛家扯上任何關系。」
「為了隱藏自個兒的身分,李叔可以漠視小神醫和我的心意嗎?」衛容淵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忍受刁難的人,但他已經認定李承何是未來的岳父,只能放低姿態,不過軟的不行當然只能來硬的,他是很懂得變通的人。
李承何臉色一沉,閨女若是討厭他,絕對會整得他哇哇叫,不會容許他靠近半近。
「我對小神醫是真心的,還望李叔別因為自個兒的私心否決了。」
聞言,李承何不悅的皺眉,但他無法辯駁。
「我相信李叔是個明理的人,還望李叔成全。」
半晌,李承何挑釁的眉一挑,「你真的確定我閨女的心意與你相同嗎?」
雖然閨女不拘小節,但也知道分寸,絕對不可能違背他的心意與衛容淵互許終身。
「等你確定了再說。」李承何隨即起身走人。
衛容淵一張臉拉得又臭又長,早猜到這是個難纏的人物,不過,他不認為自個兒擺平不了,沒想到……他突然有一種預感,娶妻之路只怕是多災多難。
雖然自認為粗野,衛紀明卻很喜歡焚香品茗這樣風雅的事,尤其傍晚時分,天色要暗未暗,在桂花樹下舞劍,別有一番風情,當然,煮茶的事還是交給衛明峰。
當衛容淵回來的時候,衛紀明舞劍正好告一段落,而茶香已裊裊升起。
衛紀明戲謔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上的劍,在石椅上坐下,「你看起來像是被傷透心的樣子。」
衛容淵無比幽怨的跟著坐下。
衛紀明伸手接過衛明峰遞來的茶盞,聞著茶香,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不是說你未來的岳父邀你去賞桃花嗎?」
衛容淵唇角一抽,祖父如此幸災樂禍好嗎?早知道祖父只會在一旁等著看熱鬧,他絕不會老老實實說出自個兒的心思。
「這會兒哪有桃花的蹤影。」衛容淵接過衛明峰遞來的茶盞,一口氣見底。見狀,衛紀明忍不住搖了搖頭,糟蹋啊!「怎麼了?」
衛容淵將兩人見面的過程細細道來。
「他倒是爽快,並未設法否認他是趙雲晉。」
「他很清楚衛門的實力,何必浪費唇舌說謊。」
「若他堅持不承認,你能如何?」
衛容淵想想也對,縱使漏洞百出,但打死不承認他也莫可奈何,畢竟已經認定人家是未來岳父了,他也不能太強硬的杠上對方。
衛紀明輕輕敲著石桌,琢磨道︰「當初圍場狩獵的意外必然牽扯到其他皇子。」
這一點早在衛容淵的預料中,「不只是牽扯到其他皇子,而且李叔還知道對方是誰,他自認為沒本事對上,只能避開。」
「先皇在位時,國庫空虛,先皇最不能容許的是內斗,心思全放在如何增加稅收充實國庫,因此幾個皇子斗得再厲害他也不曾出手嚴懲,李承何在這種情況下回到文成侯府,不但得不到救命之恩的好處,只怕還會遭到算計致死。」頓了一下,衛紀明接著又道︰「李承何不愧是文成侯看重的兒子,他想必看得很清楚,先皇要重用文成侯,趙家就不能沾上任何一位皇子,因此他想活下來,就只能隱姓埋名遠走。」
衛容淵點了點頭,認同祖父的看法,不過這是先皇在位時,之後呢?
「他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即便皇上答應先皇不殺兄弟,但也不至于護不了他,為何他還是不願意回文成侯府?」
略一沉吟,衛紀明有個猜想,「文成侯府有人卷入爭儲,無論先皇還是皇上,他都說不得。」
衛容淵豁然開朗,「相反的,他不回文成侯府,無論先皇還是皇上都會念著他的救命之恩,因此皇上繼位之後,文成侯府的地位並未走下坡,逢年過節,皇上該給的面子都不會落下。」
衛紀明同情的看了孫子一眼,娶妻之路漫長啊!
這是什麼表情,衛容淵不悅的道︰「祖父有話直說。」
「宮里出來的一個比一個還精,圍場的陰謀豈會看不透?先皇也好,當今皇上也罷,他們都有自個兒的算盤。先皇就不說了,而當今皇上呢,他不殺兄弟,不是因他心慈手軟,而是先皇為了保住幾個兒子的性命,將該抹去的痕跡都抹去了,包括圍場的陰謀,皇上又不屑用栽贓的方式對付兄弟,要不,那幾個王爺現在可以活得如此活蹦亂跳嗎?」
衛容淵明白了,「若是從李叔身上得知誰算計他,皇上就有揮刀的理由了。」
「與其說皇上有揮刀的理由,還不如說皇上再也不願容忍了。圍場的意外,該死的都成一堆白骨了,李承何不抖出自家人,皇上也莫可奈何。」皇上真想弄死某個人,還怕找不到理由嗎?
衛容淵哀怨的瞥了祖父一眼,祖父有必要拐彎抹角告訴他,李叔為了確保不會說溜嘴,不可能回京嗎?
嘆了聲氣,衛紀明指道︰「他不回京,跟你娶他家姑娘一點關系都沒有。」
衛容淵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的看著祖父。
衛紀明覺得手好癢,真想敲他的腦袋瓜,「傻小子,衛家又不在京城,皇上不關心你娶誰家的姑娘。」
怔愣了下,衛容淵終于想通了,「對哦,皇上不給影子衛正名,我就不可能待在京城,而皇上絕不可能給影子衛正名。」
理論是如此,但凡事都有例外,若是皇上有意重用孫兒,即便影子衛得不到正名,皇上也會另尋途徑安排。這是他進京面聖時皇上隱約透露出來的訊息,而影響皇上態度的關鍵在于能否找回雲貴妃母子,不過雲貴妃是死是活都不確定,這會兒就別說出來擾亂孫兒的心情了。
「你知道人家姑娘對你是什麼心思嗎?」
他有信心,她對他並非無心,可她終究沒有親口承認。
「你啊,還是先搞清楚人家姑娘如何看你再說吧。」
一瞪眼,衛容淵悶聲道︰「祖父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
「我怎麼可能對自個兒的孫兒沒信心?不過李家這位小神醫確實很難纏,不是嗎?」衛紀明其實樂得看孫兒吃,這樣子日子不是更熱鬧嗎?他的孫兒太過孤單了,如今有個人可以揪著他的心起起伏伏,挺好的。
「……」他還是覺得祖父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你要不要陪祖父過幾招?」
「沒興趣。」衛容淵像個鬧瞥扭的小孩子起身走人。
衛紀明愉悅的笑了,「明峰啊,你有沒有覺得這小子越來越有煙火氣了?」
衛明峰笑著點點頭,「老爺子不必再為孫少爺擔心了。」
「他一日不娶妻生子,我就操心一日。」
「老爺子為何不幫幫孫少爺?」
「這種事要靠自個兒,我湊什麼熱鬧?」衛紀明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不必替他擔心,有本事的人不怕娶不到妻子。」
「是,這點小事絕對難不倒孫少爺。」
衛紀明一笑置之,直覺告訴他,這小子有苦頭吃了,不過這是好事,努力得來的總是更令人珍惜,而唯有擁有了想要珍惜的人,人才會更有活下去的信念。
站在門邊,李承何動也不動的看著門外。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過去的痕跡早從記憶中消失,他有妻有兒有女,有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可是今日與衛容淵一會,他猛然意識到,有過的一切不可能從生命中抹去,屬于文成侯府的人事物刻在他的骨子里。
許久,李承何收回思緒,轉身回到內室,看著還在軟榻上忙著整理抄寫醫案的妻子,身上的寒意瞬間退去,一顆心軟綿綿的,若非她,他沒想過認義父,也沒想過停下來繞著同樣的人打轉。
劫後余生,他想要四處漂泊,四處為家,無牽無掛,可是不知不覺當中,他眷戀上有她相伴的日子,看著她,日日都是春暖花開的日子,所以,明知停留容易教人發現,還是邁不開雙腳,也慶幸義父還未回到老家,一路走走停停,他離京城越來越遠,最後他相信自個兒
藏得夠深了,再也不會跟京城有所牽連。
孟采華抬起頭看著他,關心的道︰「夫君怎麼了?」
李承何走到軟榻前,在另一邊坐下,指著她抄寫的醫案,「何必費事重新謄抄?」
「我想將診過的病例整理成書,盼能惠及後代子孫。」
「你別老是想著別人。」
「我只是盡自己所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孟采華放下筆,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小動作,「倒是夫君,不要老想著冒險進入深山尋找珍貴的藥材,百草堂不缺珍貴的藥材。」
「我知道,可是珍貴的藥材從來不嫌多。」
「是,不過夫君比珍貴的藥材還重要,所以有事也別悶在心里,容易生病,夫君生病,心疼難過的是我。」她早就發現夫君今晚心事重重,可是她不喜歡為難他,他想說,她就听,他不想說,她就不听,最重要的是她相信他,有什麼她必須知道的事,他一定會說。
略微一頓,李承何拉過她的手包在兩掌之間,低頭一吻,「對不起。」
「我們是夫妻,不分你我,有事一起面對。」
沉吟半晌,李承何先道出真實身分,再細說圍場狩獵發生的意外。
當時他就在四皇子身邊,若不出手救下四皇子,一旦四皇子喪命熊瞎子手上,皇上不但會找他算帳,整個文成侯府也會受到牽連,可是救下四皇子的同時,他也成了四皇子的人,這在當時爭儲鬧得沸沸揚揚之際,他可能成為炮灰,他爹還會受到波及,于是墜落山崖之後,他索性丟下殘破的外衣鞋子,布置得像是自己死于猛獸之口,詐死離開。
孟采華隨著師傅見過的貴人無數,對于夫君的真實身分,她並不驚訝,因為刻在骨子里的驕傲是藏不住的,倒是有一件事她心有疑惑。
「四皇子身邊有許多護衛,夫君為何會在四皇子身邊?」每逢爭儲,皇家圍場是最容易動手腳之處,四皇子應該嚴防身邊有不相干的人。
「父親是幾位皇子的老師,四皇子與我有師兄弟情分。」這是四皇子不會防他的原因。
孟采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夫君不是爭強好勝之人,更不喜歡麻煩,為何在那種隨時會遇到危險的情況下親近皇子?」
雖然知道妻子聰慧,不是那麼容易瞞住的,但他總想試試。李承何輕輕一嘆,低聲道︰「我事先得知四皇子會在圍場出事。」
孟采華聞言一驚,「事先得知」最大的可能是——策劃此事的是自家人。
見到妻子的反應,李承何就知道她猜到了,只能坦白道來,「沒錯,我是無意中听見大哥跟長隨的秘密商談。」
孟采華微蹙著眉,「這麼重要的密談怎可能隨便教你听見?」
對于此事,李承何有過猜測,實在太巧合了,可是他不願意相信,「我大哥怎麼可能算計我?我們可是嫡親兄弟。」
「你比我了解你大哥,他會不會為了某個理由算計你,相信你心里很清楚。」孟采華看著他很心疼,沒有人相信血脈相連的嫡親兄弟會置自己于死地,不過,他必須面對現實。
李承何沉默下來,大哥一直嫉妒他,嫉妒他得父親看重,嫉妒他得母親寵愛,所以,盡避他讀書天分不輸大哥,他卻選擇入了京營,便是希望避開兄弟相爭的局面。
趙家子嗣不豐,無論是他們兄弟還是二哥,父親都寄予厚望,雖然可以恩蔭出仕,但還是要求他們參加科舉,既然兄弟無法同心,至少要避免內斗,使趙家分崩離析。
孟采華知道他心里難受,轉而握住他的手,「夫君已經遠離京城了,夫君是不是遭到大哥算計不重要了。」
一頓,李承何的聲音更低沉了,「我不僅听見大哥和長隨的密談,我還知道大哥是誰的人。」
瞳孔一縮,孟采華抓到真正的重點了,「你知道當初是誰主導企圖謀害四皇子?」
「對,大哥擁有的勢力不足以在皇家圍場謀害一個皇子,大哥不過是藉此算計我。」當下那一刻,他也懷疑是算計,可是他不能置之不理,若是四皇子真的死于熊瞎子手上,皇上下令追查,查到大哥身上,文成侯府也是死路一條,他只能拿自個兒的命來阻止這場陰謀。
遲疑了一下,孟采華堅定的道︰「無論是誰,夫君只要記住一件事,京城的是是非非跟夫君毫無關系。」
「我的行蹤只怕藏不住了。」
「出了什麼事?」
「你應該知道衛門吧?」李承何見妻子點點頭,接著道︰「對門就是衛家的院子。」
孟采華很意外,沒想到衛侯住在這種小地方。
「雖然對門是衛家的院子,但衛家祖孫直到兩三個月前才入住這里。」
孟采華的神情轉為凝重,「有事?」
「不清楚,不過他們的身分不簡單,出現在此只怕是領了皇命。」
「是當初你賭上性命救下來四皇子的?」雖然不關心京中權力變化,但是經常出入官宦權貴家的後院,孟采華對朝廷還是有一定的認知。
點了點頭,李承何苦笑道︰「皇上會動用到衛侯,絕對不是小事,只怕各路妖魔鬼怪都會齊聚在此,而衛家已經發現我了,其他人……」
「我听說衛侯低調不愛與人往來,他應該不會主動說出去。」
「衛侯不說,也難保其他人不會發現。」
「十八年了,夫君變化不少,如今還是個獵戶,相信少有人能認出夫君。」
李承何想想也對,衛家能認出他應該是衛侯的關系,衛侯與父親同為先皇左右手,兩人共事多年,而他容貌肖父,衛家猜到他的身分不奇怪,但其他人就不同了,換言之,只要衛家不說,他又不引人注意,當然不會有人發現他。
「夫君別擔心,人家更有興趣盯著衛家,我們與衛家素無往來,不會招來關注,不過,也不知道衛侯來這兒為了什麼事。」孟采華擔憂的微蹙著眉,感覺很不安。
「不管什麼事都與我們無關。」
孟采華胡亂的點了點頭,應該是吧,他們只是平凡的老百姓,能有什麼事招惹上宮中那一位?
雖然打定主意遠離衛容淵,但是答應給英姑治病,李安然就會堅守承諾,每逢英姑來百草堂的日子,必然通知衛容淵。
對英姑的診治,李安然越來越沒把握,每一次她都會相信下次應該有進展,可是下一次又回到原點,她重新當起心靈導師,她能不灰心嗎?
算了,她又不是萬能的,何必跟自個兒過不去呢!
可是她想算了,英姑有反應了,不過看英姑痛苦的抱著頭,張著嘴巴發出近乎哀嚎的聲音,她可嚇壞了。
「嫂子別急,能想起來就想起來,想不起就算了,人生短短數十載,何必跟自個兒過不去呢?說不定你內心深處已經跟過去斷得干干淨淨了,你當然想不起來。」李安然能夠扎針使她安靜下來,可是這種情況下又不方便扎針。
漸漸的,英姑平靜下來,李安然見狀也松了一口氣。
「嫂子,若是你不想治了……」李安然看著突然抬起來的英姑,眼神清明,她忘了自個兒要說什麼。
英姑伸手比了一下外面,再指著自己。
「請衛公子進來見你嗎?」英姑點了點頭,用口型說了一聲謝謝。
李安然請英姑到前面的診間,便轉身退出去,見到今日早早就來了的衛容淵,用下巴指著診間,「她要見你。」
衛容淵兩眼一亮,「她記起來了?」
「我想應該是吧。」
衛容淵連忙走進診間,衛春緊跟在後,守在診間外面,阻止閑雜人等闖入,李安然似笑非笑的歪著頭瞅著衛春。
衛春嘿嘿一笑,「小神醫,請見諒。」
「你們不覺得鳩佔鵲巢很缺德嗎?」
「……這應該不算鳩佔鵲巢吧。」
「不算嗎?」李安然別有用意的看了診間一眼,再低頭看一下自個兒站的位置,明顯錯了嘛。
衛春只能繼續傻笑,這位可是公子的心上人,很可能是未來衛家的女主人,他可不敢得罪。
「你知道站在這兒很容易染上風寒嗎?」李安然也知道無論說什麼人家都不可能讓她進去,可是不酸個幾句,她覺得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看小神醫很健壯。」衛春還沒見過像她一樣活蹦亂跳的姑娘。李安然垂下臻首看了自己一眼,明明很縴細,哪來的健壯?
「那個……我的意思是說……」衛春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好像怎麼說怎麼錯,因為這位姑娘都可以從雞蛋里面挑到骨頭,還好在他快撐不下去的時候,衛容淵走出診間了。
「我們借一步說話。」衛容淵指著梧桐樹下。
「你等我一下,我先跟英姑交代幾句。」她可是看診到一半被人家趕出來,至少要跟英姑敲訂下次看診的時間……真討厭,這會兒她又不能說放棄了。
衛容淵點了點頭,走到梧桐樹下。
李安然回到診間,並未再給英姑診脈,了解英姑情況如何,而是訂下下次看診時間,然後送英姑離開,來到梧桐樹下。
「謝謝你,英姑恢復大部分的記憶了。」
大部分?李安然微微挑起眉,這是選擇性記憶,還是有所隱瞞?她放下心里的疑問,笑著道︰「我不是說過了,當她的心打開一扇窗,看著窗外的天空,看著看著,就會不自覺的打開走出來,你可以繼續期待。」
衛容淵靜靜看著她,看得她心跳加速,臉兒都紅了,恨不得撲過去撓他。
還好在她有所舉動之前,他一語雙關的道︰「我可以期待嗎?」
「你要不要期待是你的事,我可管不了。」冷靜,這個男人要算計她爹,根本不是喜歡她。
「我不會放棄。」
「……你不必防著我,我這個入很有醫德,關于病人的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她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我不是防著你,而是有些事你置身事外比較好。」
李安然沒好氣的撇了撇嘴,「真要我置身事外,你就不應該找我。」
衛容淵聞言一噎。是啊,明明知道京城的目光移到玉霞嶺,甚至繞著他身上打轉,他還一直出現在她身邊,這會兒說不定她也被人家盯上追查了,如此一來那些人遲早會發現李承何就是趙雲晉。
「算了,若是有危險,記得提醒我一聲,我最討厭死得不明不白,感覺很蠢。」
「我會保護你。」
「……誰要你保護,我有能力保護自己。」李安然冷哼一聲,匆匆轉身回診間。
右手放在胸前,李安然一次又一次教自個兒冷靜下來,明知他居心不良,怎麼他隨便撩個幾句她的心就亂了?上一世忙著讀書,準備當個優秀的外科大夫,來不及談戀愛就出意外了,但她並不是沒有追求者,再肉麻的告白她都可以不為所動,為何一遇到他就破功……難道是因為——我心亦然嗎?
李安然連忙搖搖頭,什麼我心亦然,這不等于相信他喜歡她嗎?
不不不,她糊涂了嗎?他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他……沒錯,就是這樣!可是,為何她的心還是亂糟糟的呢?
回到衛府,衛容淵立馬將英姑寫下來的信息交給衛紀明,待衛紀明看完,他才提出自個兒的看法。
「祖父,英姑可能識字不多,但也有可能刻意隱瞞。我們不能坦白身分,英姑對我們難免心存懷疑,想弄清楚當時的情況,還是要等她開口說話。」影子衛有得是手段可以查驗真話還是謊言,不過,這是在彼此能正常溝通的情況下。
「她真的不能言語嗎?」
「若是作假,早在治病的過程就會曝露出來,不過如同小神醫所言,她的啞疾是心病,也可以說是信以為真的假象,所以她一定可以開口說話,只要能消除她心里的不安。」
雖然很難置信,但他相信李安然的診治,這是因為英姑是暗衛,當她堅信自個兒成了啞巴,她確實可以讓自個兒永遠閉上嘴巴,而能夠讓她有這種信念的人只有她的主子雲貴妃,換言之,是她在跟雲貴妃分開之前,雲貴妃對她下達這樣的指示。
「我還是第一次听到這麼奇怪的病。」
「我倒不覺得奇怪,暗衛可是經過嚴格訓練,假裝自個兒不能開口說話不是難事,只是久了,連自個兒都不搞清楚是真是假。」
聞言,衛紀明擔心的皺著眉,「若是如此,她有沒有可能一輩子都是啞巴?」
「小神醫說,只要她真正放下心中的執念,她就可以開口說話。」
衛紀明听得很明白,但又覺得腦子一團亂,不過他也不是個喜歡糾纏的人,最重要的是——
「我們總不能一直等著吧。」
「英姑這邊只能等著,但我們並沒有放棄尋找其他的線索。」雖然從慶州、那州到襄州他全找遍了,只找到英姑,但從英姑這兒可是尋到許多線索。
「你還有什麼發現?」
「衛夏一直派人盯著陳山,從那兒得到一些有意思的發現。」
衛紀明很快就想起來了,「陳家村的惡霸,一直暗中盯著英姑的人?」
「對,就是他,他與武陽侯府的侍衛有接觸。」雖然那次在慶州驛站他便一直派人跟著,可是三日後那人就離開慶州回京了,這件事他隨即放下,畢竟人家的老家在慶州,出現在慶州也不奇怪,直到昨天衛夏發現他回到慶州,今日一早跟陳山在酒樓的雅間密會。
衛紀明很意外,「怎麼會是武陽侯府?」
頓了一下,衛容淵大膽的說出他的猜測,「當初武陽侯府有人參與雲貴妃的意外。」
「武陽侯府想害死自家的女兒?」衛紀明很難相信,「當時幾乎確定四皇子會登大寶,雲家應該使勁護著雲貴妃母子,怎麼可能反過來害她?武陽侯最看重家族利益,更別說雲貴妃是他引以為傲的女兒。」
衛容淵不以為然的冷笑,「祖父確定武陽侯府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嗎?」
衛紀明仔細回想了一下,「武陽侯府有四房,雲貴妃出自長房,也是長房唯一的嫡女,至于其他三房,除了四房也出了一個嫡女,其他全是庶女。」
「雲嬪是四房的嫡女?」目前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雲嬪跟雲貴妃的意外有關,但雲貴妃出事,雲嬪因此得以入宮,他實在不能不懷疑雲嬪有問題。
衛紀明搖了搖頭,「雲嬪是三房的庶女,可以說是武陽侯府雲貴妃這一輩年紀最小的姑娘,雲貴妃出事之後,雲家還未訂親的只有她,武陽侯便作主將她送進宮。」
衛容淵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雲嬪能不能進宮取決于武陽侯?」
「武陽侯是雲家的掌舵人,雲家未來主要是看他的態度。雲嬪只是庶女,若她的本事不足以在後宮生存,雲嬪不但不會成為武陽侯的助力,說不定還會拖累武陽侯府,武陽侯斷不會送她進宮。」
「如此說來,雲貴妃出意外,雲家三房參與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們可以保證武陽侯看得上雲嬪,願意讓雲嬪代替雲貴妃。
「這還要仔細調查武陽侯府,還有確認這位侍衛究竟是誰的人,才能做出判斷。」其實衛紀明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謹慎一點也無妨,畢竟武陽侯府的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不可能視而不見。
「我知道了,我會讓衛門仔細調查武陽侯府。」
衛紀明低頭看著攤在幾案上的紙,右手食指落在最後一段,英姑的信息很混亂,甚至有的用畫的,但還是可以拼湊出大概。
「跟雲貴妃分開之前,她們主僕三人遇到一名獵戶,因為雲貴妃動了胎氣,無法再前進,只能將雲貴妃交給獵戶,由琴姑假冒雲貴妃,英姑陪同冒牌的雲貴妃出去引開敵人——你覺得可信嗎?」
「我相信英姑有所隱瞞,但應該沒有說謊。」
「若是如此,這倒是好事,至少雲貴妃活著的可能性大增。還有,英姑是在三澗村附近跟雲貴妃分開的,救了她們的獵戶不是附近的人,也是經常出入那兒打獵的獵戶,我們只要找到這名獵戶,就可以進一步查到雲貴妃的下落。」衛紀明向衛明峰伸手,衛明峰立馬取來輿圖。
「我記得三澗村屬于慶州。」衛容淵看著迅速在幾案上攤開的輿圖,很快就找到三澗村,毫無意外,三澗村離陳武丟下她們主僕的無名坡很近,換言之,也就是離玉霞嶺很近,這一點令人松了一口氣。
衛紀明也看出來了,「還好陳武丟下雲貴妃她們三人不久之後,雲貴妃就跟英姑她們分開了,要不我豈不是一直在白費功夫。」
「我想那名獵戶應該是專門上玉霞嶺打獵的獵戶。」
擺了擺手,衛紀明提醒道︰「這事不容易,玉霞嶺那麼大,慶州、哪州和襄州的獵戶都喜歡上這兒打獵,且事隔五年,上這兒打獵的獵戶還是同一批嗎?這事要找獵戶打探,尤其玉霞嶺山腳下幾個村落的獵戶,他們長年守著玉霞嶺的出入口,應該很清楚進出玉霞嶺的獵戶。」
提到獵戶,衛容淵突然想到李承何,不過念頭很快就閃過去了,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我會讓衛夏直接上玉霞嶺四周山腳下的幾個村落查探。」
「小心一點,別教人察覺。」
「祖父放心,最近我們附近可熱鬧了,我可不想在找到人之前就大動干戈。」他無法保證尋到人之後還一點煙硝味也沒有,但至少在這之前不要激起任何火花。
事情有了進展,衛容淵心情非常愉快,尋找獵戶的事有衛夏,他的炮火可以說是完全對準李安然。
如同祖父所言,連人家姑娘的心思都還沒把握,其他的就不必說了,總之,尋到獵戶之前,他一定要擄獲佳人的芳心。
不過他也知道,有李承何杵在他們中間,他的真心在她心中就是摻了雜質,他想要攻破她的心防真的不容易啊。
沒關系,他從來不怕困難,想要有所得,本來就應該有所付出,最重要的是是否值得,而她值得他傾盡心力。
衛容淵忙著擬定作戰計劃,李安然則是唉聲嘆氣的宅在家里,若非要給英姑看診,不得不見衛容淵,她覺得自個兒老實一點待在家里好了,若是在百草堂之外被爹再逮到一次,肯定禁她的足,這不只是表示她會有一段日子不能外出給人看病,更重要的是不能上酒樓吃大餐……
雖然不是吃貨,但偶爾上酒樓吃一頓是必要的,這就像上一世她每個月要吃一次Buffet的道理,解讒的同時還是一場眼目的饗宴。
李安然真的相信不出門就不會有事,可是衛容淵再次刷新她的認知,見不到面,他還是有辦法在她面前「晃」——送這個,送那個,每日都有花招,很努的找存在感保證她每日都會惦記著他。
「這又是什麼?」李安然有一種快抓狂的感覺。
杏兒頓了一下,很疑惑的看著她,「姑娘看不出來嗎?」
李安然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你家姑娘眼花了,看不出來。」
杏兒嘿嘿一笑,「這是桂花。」
「原來是桂花啊,不過,干啥?」她當然看得出來是桂花,甚至很佩服這個時候還可以
采摘到桂花,可是她想不明白,衛容淵為何送桂花給她?送花表情意,她不是不懂,但沒見過送滿滿一大竹筐桂花的。
「姑娘不是喜歡做桂花釀嗎?」杏兒想到桂花釀的滋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略微一頓,李安然再一次斜眼看過去,「你倒是很清楚嘛。」
「前幾日陳嫡遇到我,問我姑娘這個時候喜歡做什麼,我說若有桂卄化,姑娘喜歡做桂花釀……」杏兒後知後覺的用雙手捂住嘴巴,不知不覺將姑娘出賣了。
「原來是你在扯你家姑娘的後腿,真行啊!」
放下雙手,杏兒恨不得變成鶴鶉,「我沒想那麼多。」
李安然真的相信她沒想那麼多,因為她神經太粗了,不由得嘆了聲氣,「你的腦子為何不能跟你的噸位成正比呢?」
杏兒老鼠般的心瞬間碎了一地,姑娘又拿她的噸位作文章了。
這次李安然一點也不心虛,這丫頭再不長點腦子,自己肯定死在她手上。
「你自個兒的腦子不大,還好意思怪罪杏兒的腦子太小了,你不嫌丟臉嗎?」李文暄真是看不下去了。
身子瞬間一僵,李安然好想尖叫,這小子絕對是她的噩夢!
李文暄看了大竹筐一眼,又看著她,「你怎麼會招惹上對面的衛公子?」
李安然絕不承認自個兒招惹衛容淵,但說她沒招惹他,又不全是如此,這種情況下只能漠視他的問題。
「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也不看看自個兒有多少本事,那是你可以招惹的人嗎?」李文暄嗤之以鼻的道。
一頓,李安然偏著頭看著他,「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我知道啊,衛門的少當家。」
李安然一臉驚恐的瞪大眼楮,「你知道衛門?」
李文暄沒好氣的賞她白眼,「爹有教我啊。」
「……爹教你的還真多。」李安然承認自個兒嚇到了,人家五歲的孩子還賴母親懷里撒嬌,爹竟然連「衛門」這麼難以理解的大財團都告訴小正太,這會不會擅苗助長?若不是衛容淵為了麻沸散主動提起衛門,她都還沒想到衛容淵就是衛門的少當家,這個小子竟然如此清楚!不過,她終于可以理解小正太為何那麼「臭老」,爹根本沒將他當成正常孩子教導。
李文暄傲嬌的抬起下巴,「我聰明啊。」
李安然唇角一抽,不知道說什麼,她可不認為是他聰明,爹才教導那麼多的。
不過,爹為何如此教導他?難道爹過去就是這樣子長大的嗎?可是,兩位哥哥是四歲上私墊開蒙,如今在學堂讀書,準備明年參加縣試,而小正太是三歲不到便由爹親自啟蒙,還要習武……兩位哥哥也習武,但爹對他們要求並不高……不想了,她怎麼有一種越想越不安的感覺?
「你是什麼意思?」
李安然連忙搖頭,什麼意思也沒有,她最怕他了,年紀比她小,氣勢比她強,她在他面前永遠只有吃虧的分,還是避免跟他杠上。
「你再不收斂,爹就要來收拾你了。」李文暄毫不掩飾他的幸災樂禍。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這跟你沒關嗎?」
李文暄傲嬌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人。
李安然真是比竇娥還冤,瞪了杏兒一眼,轉身回到房間取了披風套上,殺出門尋某人算帳。
李安然第一次受到邀請進了衛府,不過,她可沒心情欣賞這個好不容易踏進來的地方,這會兒她恨不得撕了某人。
「你想害死我嗎?」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衛容淵滿心歡喜的看著她,果然有所付出就會有所得,這不是主動送上門了嗎?
「這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而是我爹會剝了我的皮。」
「所以,你喜歡是嗎?」
李安然氣得跳腳,「衛容淵,你能不能不要轉移話題?」
衛容淵覺得好無辜,對他來說,她喜歡與否才是重點,不過,他可不想火上焦油,佳人的芳心沒擄獲,還惹惱她,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你可曾想過,我如此出色,是多少人家求之不得的佳婿,你爹為何要視我為毒蛇猛獸,教你離我遠一點?」
「這個答案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何必問我?」她連作夢都想知道答案,可是她不能問他,拆父親的台,她只能等父親開口。
「你爹的擔憂是多余的,我對你是真心的。」
「雖然我不喜歡規矩,但我是個好女兒,相信爹爹愛護我的心意。」
半晌,衛容淵幽幽的道︰「這對我不公平。」
李安然聞言愣住了。
「為了當個好女兒,你不惜傷我的心,這對我不僅不公平,而且很殘忍,難道你對我不會過意不去嗎?」衛容淵的聲音越來越輕,落在她身上卻越來越重。
若她只是無關緊要的第三者,她也會覺得對他不公平且殘忍,但這會兒她只能回以沉默。
「我說過了,我不會放棄。」
「……為難我一點意義也沒有。」為何她覺得這句話有語病呢?好像是衛容淵歡喜的唇角上揚,「所以,若你爹同意了,你就會接納我,是嗎?」
「……」她果然將自個兒坑了,還是趕緊逃跑!
可是轉過身,腳步都還沒跨出去,衛容淵就一把拉住她,然後輕輕一扯,她就落入他的懷里。
「你沒有給出承諾之前,哪兒也不能去。」衛容淵霸道的道。
她不但將自個兒坑了,她還自投羅網,可是,她竟然不後悔自投羅網,她是不是傻了?
「我會說服你爹,可是你也要站在我這一邊,這樣才公平。」
沒錯,這樣才公平……不對不對,爹不點頭,他們兩個就沒戲唱了。
「你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我們站在同一邊,我就放開你。」
「……你不要耍賴,有本事先去說服我爹。」她很清楚自個兒正在節節敗退,可是她根本無力阻止……不對,她是不想阻止,她想跟這個男人談戀愛,雖然這個時代沒有談戀愛這種事。
「我就是耍賴,你要先答應我。」衛容淵覺得自個兒開心得快飛起來了,這丫頭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心已經偏向他了,果然耍賴再加上步步進逼,她絕對招架不住。
六神無主,她答應不是,但不答應,她心里已經妥協了,怎麼辦?
「你相信我,我會說服你爹。」
她不松口,他不退讓,李安然只能提起右腳狠狠一踩,再用力轉了轉,衛容淵一時沒防備,痛得松開緊抱她的雙手,她飛快的轉身一跑,順利沖出衛府。
衛容淵痛得縮起腳,可是卻笑得闔不攏嘴,雖然李承何不容易擺平,但比起李承何這座看似難以越過的高山峻嶺,他更在意李安然心中是否有他。
她看似是朵嬌女敕的花兒,可她心志堅定,有時他甚至覺得她比男子更強悍勇敢,也因為如此,她能走進窮鄉僻壤行醫,而正是這樣的她格外張揚動人,他深信有她相伴,再大的難關也走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