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個月,冬雪漸融,不少青草開始自雪地里冒出頭。
如今米玖樂的宅子已經改建好,梅花釀也全釀好,梅花凋謝了,梅樹上開始長出一小顆一小顆的青梅。
在這一個月里,她沒有再看過隔壁的鄰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們的關系他才沒有回來,為此她心里有些愧疚。
「小姐,小姐,您說的是這壇酒吧?這壇是最早釀的。」歡歡抱著一個約兩斤的小酒壇朝她走來。
米玖樂將視線從兩宅之間的圍牆收回,接過她手中的酒壇,掀開蓋子聞了下香氣,拿過酒杓舀了杓,嘗了口味道,梅花清雅的幽香彌漫整個口腔。
「嗯,還算可以,再放半個月以上風味更好,不過現在也是可以喝了。」
她這麼一說,歡歡眼楮都亮了,「真的!」
「當然是真的,瞧你一雙眼楮賊亮的,去拿個杯子來,你也嘗嘗。」米玖樂說完抱著那壇梅花釀往屋子里走去。
「好咧。」歡歡像個快樂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跑進廚房,打算拿兩個漂亮應景的杯子。
不一會兒,歡歡匆匆忙忙地拿了兩個杯子進來,同時大呼小叫,「小姐,小姐,隔壁鄰居回來了,我看到他家煙囪冒著煙。」
「回來了?」
「是的,那個凶狠的粗人回來了。」
「歡歡,隔壁鄰居有名有姓,你這樣喊他很無禮。」米玖樂對著歡歡斥責著,「況且改建那時是我們的錯居多,沒有考慮到鄰居的生活習性。」歡歡因為先前那件事情對戰爺很反感,正好趁著這機會把她的觀念導正。
「小姐,奴婢錯了。」歡歡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低頭認錯。
「你也不要覺得委屈,今天別說一個月沒法好好休憩,你只要三天失眠就抓狂了。」
「小姐,奴婢會改正自己的心態,不過您不能讓奴婢馬上改變對戰爺的觀感,畢竟奴婢心里還是有氣的。」歡歡扭著衣袖,別扭的說著。
「只要你日後遇到戰爺不要板著一張臉就好。」
「不會的,奴婢不會的。」
「好了,你再到地窖去拿一壇梅花釀上來。」
「小姐,不是已經拿一壇上來了?」
「我要拿去送給戰爺,向人家道歉。」
「好吧。」小姐都要親自上門去向人家道歉了,身為丫鬟的她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听令行事。
歡歡跟在米玖樂身後,心疼的看著她手上提的那小竹籃,小竹籃里放著的是她今天早上才做好的梅花酥餅。
梅花酥餅有添加梅花醬,而梅花醬則是用梅花花瓣、雪水跟糖用特制手法做成的,香甜不膩,吃起來還有一股梅花清香,制作過程瑣碎繁復,滿滿幾大籃的梅花瓣才制出兩小壇梅花醬。
歡歡在心里嘟囔著,這梅花酥餅好不容易才做出來,她只吃了一塊而已,小姐便拿了一大半要送給隔壁的糙漢子吃,可真是心疼死她了。
來到戰慕寒的家門前,米玖樂先喘了口氣,這才握住門上的銅環開始敲門。
半晌都沒人回應,她試探性的推了推其中一扇門,發現門是虛掩的。
她彎著身子朝里頭喊了幾聲,「有人在嗎?」
半晌還是沒有人回應,身後的歡歡拉了下她,「小姐,可能沒人在。」
「怎麼可能,你自己都看到炊煙了,怎麼會沒有人在。」她指著冒著滾滾白煙的煙囪。「那為什麼沒有人回應?」
「我們進去看看吧。」米玖樂推開門朝里頭走去。
「戰爺?戰爺!」
喊了半天都沒有人回應,兩人直接往後頭的廚房走去,發現里頭空無一人,但爐灶的火是旺的,鍋子冒著白煙,還帶著微微的焦味。
米玖樂趕緊上前掀開鍋蓋,發現里頭正煮著大米飯,只是水似乎放得有些少。
她連忙走到水缸旁舀了一些水倒進鍋子里,攪拌一下鍋里頭的大米,這才將鍋蓋蓋上。
「小姐您看,這里有扇肥瘦參半的豬肉跟一些雞蛋和青菜,戰爺該不會是打算自己煮飯,卻臨時有事,必須出去一趟?」
「有可能。」米玖樂翻動了下放在桌子上的食材,還有灶上的一些調味料。
「小姐,您要干麼?」
「幫他把這些菜煮了。」她撩起袖子,洗過手,拿過豬肉切塊。
「小姐,您怎麼可以隨便動人家家里的東西,要是戰爺回來發現了生氣怎麼辦?他生氣的時候很嚇人耶。」歡歡一想到表情猙獰的戰慕寒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們趕快煮一煮,馬上回家,這樣不就得了。」她動作利落的將那扇豬肉切好,「你也別愣著,趕緊去把另外一個空爐灶的火升起來。」
在歡歡升火的時候,米玖樂已經將所有的菜切好,蔥花蛋也打好,就等著鍋子熱了,所有食材就可以依序下鍋翻炒。
她挖了杓豬油放進鍋里,先煎了個蔥花蛋,再利用鍋里剩下的熱油,加入蒜末爆香,丟入青菜,灑上調味料翻炒一番,快速起鍋。
最後便是將切成塊狀的豬肉丟入熱鍋內,從肥肉部位逼出油脂,將肉煎成金黃色後,丟入一把青蔥,倒入醬油、酒還有一點冰糖,把豬肉先炒出香氣,再加入半杓的水,蓋上鍋蓋悶煮。
半晌,兩個鍋子同時冒出滾滾白煙,她掀開豬肉那鍋的鍋蓋看了下,「歡歡,大米那鍋的火撤了,否則就要焦了。這鍋肉改成小火讓它悶著,弄好我們就回去了。」
歡歡看著那鍋肉,有些舍不得的吞了吞口水,「小姐,您不擔心這鍋肉燒焦了?」味道好香啊,真想吃上一塊。
「我放了足夠的水,在戰爺回來前不會焦掉的。若是他沒回來也不打緊,屆時爐灶里頭的柴都燒完了,不會有事的。」她撿了枝炭條,又在爐灶邊發現燒了一半的紙,翻過沒有書寫的背面,用炭條在上頭寫字。
「小姐,您不是說不要讓他知道,您又留言,他不就知道了,到時又沖到我們家凶我們怎麼辦?」
「我留字條是跟他道歉,告訴他那酒跟梅花酥餅是給他賠罪的,擅自幫他把菜煮了,若是他不喜歡,改天我再買肉回來賠給他。」
她未經主人同意就擅自把他家的菜煮了是有些沖動,煮到一半也挺後悔的,但煮都煮了,總不能放著半生不熟,只好全部煮好,若是不高興,就看到時怎麼處理或是賠償了。
「怎麼可能不喜歡,奴婢光聞味道肚子里的饞蟲就一直叫了,不喜歡的話奴婢把它全吃了。」
「好了,走了。」米玖樂將梅花酥餅跟梅花釀放到桌子上,離去前又在鍋里倒了次酒,這才拉著對著一鍋鹵肉猛吞口水的歡歡離去。
約莫過了一刻鐘後,戰慕寒匆匆忙忙地趕回家。
這次走鏢回來時,他自京城帶回重要的文件以及邸報,沒有想到東西竟然掉在半路上,他沿路尋了回去,還好掉落的物品還在。
一找回丟失物品他便快馬趕回,本以為回到宅子聞到的會是陣陣燒焦味,沒想到卻是陣陣的鹵肉香氣。
他疑惑的推開廚房的門扇一看,桌上擺著一盤菜、一盤蔥花蛋,還有做成梅花形狀的酥餅跟一壺酒。
他不解的掀開灶頭上的兩個鍋蓋,一鍋是已經煮好的大米飯,一鍋是鹵得正入味、香氣誘人的鹵肉。
是誰?
就在他疑惑時,眼尾瞄到了桌上那張紙,他拿過一看,是隔壁的小娘子寫的。
看著上頭的道歉,他可以想象得到她寫這信時的表情,不知怎麼的,看著這信,他嘴角竟然不自主的勾起。
許久沒有人能讓他笑出來,隔壁這個小娘子竟然能做到,挺讓他感到詫異的。
一大清早起床,看到天氣還不錯,米玖樂決定上山找尋水源。
先前她以雪水及自家的水分別釀了梅花釀,發現雪水釀出來的酒滋味一絕,而自家的水釀出來的酒雖然美味香醇,但還達不到她所想要的味道。
她知道問題出在水源上,然而雪水取得不易,有季節限制,因此她想要去尋一處新的水源,看看釀出來的酒是否能更加醇厚美味。
米玖樂將水壺跟鐮刀、鏟子等工具收拾好,背著竹簍出門時,隔壁的大門也正好打開,她順著聲音望去就看到背著弓箭跟柴刀的戰慕寒跨出門檻。
兩人視線對上,戰慕寒顯得有些意外,她倒是落落大方地向前。
「公子好!」隔壁這位戰爺並未自我介紹過,她不方便直接喊他戰爺,以免被誤會。
公子?听到這個稱呼,戰慕寒淡然的表情有點龜裂,他一個人高馬大、身形挺拔的剽悍男人竟然被喊成公子,听了著實別扭。
他尷尬的回應,「……好。」
「公子,那天我自作主張動了你家廚房,因為我聞到一點點燒焦味,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搶先開口,免得對方責備,雖然她已經留了紙條道歉,但是還是當面解釋清楚比較有誠意。
「很好吃。」
「嗄?」
「我說你做的菜很好吃。」那天他破天荒地將所有的飯菜一掃而空,撐得他半夜起來打了兩套拳才較為舒服。
他不怪罪她就安心多了,笑問道︰「那酒你有喝嗎?味道如何?」
「酒?沒有,家里還有未喝完的,你送來的酒收到櫃子里沒動。」那天他喝的是已經喝了半壇的燒刀子,搭配著那一鍋鹵肉才夠味。
「喔……」
「小姐,小姐!」歡歡提著一個小包袱,自里頭大呼小叫的跑出來,「小姐,您的干糧沒帶!」
她一出門就看見戰慕寒,嚇了一跳,「呃……戰……」
她還未說完,米玖樂就先插話,「歡歡,趕緊跟隔壁公子道歉,那天確實是我們的態度不對。」
歡歡平日雖然是個心大的,但遇到事情還是挺精明的,立馬知道她家小姐的意思是要她裝作不知道戰爺姓什麼,若是戰爺知道她們打听過他,因此惱了,那就糟了。
「歡歡在這邊跟您道歉,不該那樣跟您說話,我們沒有顧及您的感受,抱歉。」
「那事已過去了,沒事。」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跟兩個女人計較。
「您不跟我們計較就好,公子您真是個好人。」
戰慕寒頗為無語,他還是第一次听見有人說他是好人,這稱贊讓他有些尷尬。
看到米玖樂肩上背的竹簍,他岔開話題,「你這是要上山?」
「是啊,我看公子你應該也是。」
「趁著天氣不錯,我想上山看能不能打到一些獵物。」
「我是要上山找水源。」
「水源?」
「是啊,我在釀酒,需要好的水源。從後山接進來的水不合我的要求,我想上山找找看是否有新的水源。」她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熱情地交代自己上山的目的。
「就是釀一兩壇酒,有需要這麼費功夫?」
「我要釀的可不只是一兩壇,是百壇,等日後拿到酒牌,我打算賣酒為生。」雖然雜糧行老板說酒牌申請不易,但她還是想試試,前幾天到衙門填寫了申請表,還私下塞了點銀子,也不知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賣酒?」
「是啊,我的專長是釀酒,想開個小酒莊釀酒賣酒養活自己跟歡歡。」
他微點下顎。
「對了,公子,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姓米,叫玖樂,你可以稱我為米娘子。她是我的丫歡歡。」
「娘子?」
「是的,我和離了,不適合再稱姑娘。」
戰慕寒心下有些詫異,看著笑得如陽光般燦爛的米玖樂,她怎麼可以這麼大剌剌的告訴他這種事?
大部分被夫家休棄或是和離的女子,心情時常哀怨、頹廢,跨不過那道坎。
可米娘子卻像個無事人,還能大方地告訴他,完全不因自己和離而感到羞愧,與那些人完全不同。
想來她是個爽朗獨立的女子,擺月兌一段糟糕的婚姻對她來說才是值得開心的。
思及此,戰慕寒收拾好心神,也介紹道︰「米娘子,我姓戰,戰慕寒。既然是鄰居就不要喊我公子了,听了怪別扭的。」
「好。我今年十九,你應該虛長我幾歲,這樣好了,我稱你為戰大哥可以嗎?」跟鄰居打好關系,日後她們遇上什麼麻煩才好找他幫忙。
「也好。」他微蹙著眉頭看著米玖樂。
米娘子竟然比他小上七歲,當日他也真是沒肚量,竟然跟一個小女子計較,戰慕寒不由得在心底月復誹了自己一番。
「米娘子,若是你信得過我,不如你跟我一起上山。我知道一處泉眼,與你家後院所接的水不同出處,水質十分甘甜,若是願意我可以帶你去。」
她眼楮頓時一亮,「真的?好啊,好啊,我跟你一起上山。」
「不過這處水源位在地勢較高的山里,你成嗎?」
「成,哪里不成,死也要爬上去。對于釀酒,我是任何一絲細節也絕不妥協。」
「那好,時間不早了,走吧。」
山峰綿延不斷,樹木蒼翠,幅員廣袤,爬起來是會累死人的。
深山還有一些積雪未化,一不小心便會踩空,每走一段路戰慕寒便讓米玖樂稍作休息,他到前頭探路,確定沒有危險再回來喊她。
米玖樂坐在樹下的大石上,斑駁光影正映在她冒著層薄薄汗珠的嫣紅臉蛋上。
戰慕寒推開上頭還有不少殘雪的樹叢,居高臨下正要對著米玖樂大喊,不經意瞧見她紅撲撲臉蛋上的細小汗珠,猶如清晨凝結在荷葉上的露珠般清亮剔透,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米玖樂用帕子擦拭著汗珠,眼角余光瞧見樹叢後方的戰慕寒,趕緊問道︰「戰大哥,找到了嗎?」
「應該就在那個方向。」他指了下方位。
「好,你等我,我馬上去你那里。」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從這里上來比較快。」他指著自己腳下約莫半層樓高的陡坡。
「從這里?」米玖樂仰頸看了那片上頭還有殘雪的陡坡,嘴角抽了抽,那麼陡,她哪里爬得上去啊,除非化身為猴子。
「來,抓住我的手。」戰慕寒拽著一條樹藤,傾斜上半身朝她伸出手臂,「放心,我不會讓你掉下去。」
「那就麻煩你了。」她毫不遲疑地搭著他的手,往上一蹬,三兩步便爬上了陡坡。
戰慕寒瞬間呆愣了一下,他沒多想便伸出手要帶她上來,忘了此舉不合禮儀,少說也要用塊布隔絕兩人肌膚接觸。
可米玖樂竟然沒有一點遲疑,搭著他的手蹬上坡,這感覺……很怪異。
上了陡坡,米玖樂喘了口大氣,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才發現戰慕寒正一臉困惑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你怎麼了?」
戰慕寒收起手,搖搖頭。
看著他顯得尷尬的神情,還有他剛剛看著手的動作,米玖樂馬上聯想到什麼,毫不在意地說︰「這是在荒郊野外,沒人看見,你不用擔心會對我的名聲有什麼影響,而且我不是那種會拘泥于小事的人,有時候一忙起來甚至會忘記自己的身分,你也不要介意,把我當成兄弟即可。」同時不忘拍了拍胸口,「你更可以放心,我不會因此賴上你的。」
她方才忘了這里是禮教嚴謹的古代,對于男女大防看得很嚴重,但她前世可是生活在五花八門、豐富多彩的二十一世紀,思想十分開明,對于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自是嗤之以鼻。
而且這種時候哪里還顧得了男女大防,不抓著他的手,難道要靠著自己雙手雙腳爬上去,再一不小心跌個鼻青臉腫?
想當年她有好幾個可以勾肩搭背、同喝一瓶水的好哥兒們,她與他們的交情拿到這朝代來,不被浸豬籠才有鬼。
听她這麼說,戰慕寒也不再糾結,「我並不擔心。」
她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走吧。」
「往這邊走。」戰慕寒指著他記憶中的水源方向。
他領著她穿過一小片矮樹叢,之後走了好一段路。
跟在他身後的米玖樂有些疲累地問道︰「戰慕寒,還沒到嗎?我有些餓了。」她抬頭透過茂密的樹葉間隙看著日頭,「應該快到晌午了吧?我們找個空曠的地方歇息一下,吃點東西吧。」
戰慕寒看了下天空,點頭對著她道︰「是接近晌午了,先休息一下吧。」前前後後總共走了幾個時辰,也難怪她累了,「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這里距離水源還有多遠?」她問。
他指著兩棵大樹中間那片上頭還堆著殘雪的矮樹叢,「從那里走去,以我們現在的腳程,約莫再走小半個時辰就可以看到泉眼。」若是他自己走,大概不用一刻鐘就到了。
米玖樂眼楮倏地一亮,「那不如我們到了泉眼再休息吧,不差這小半個時辰,你說好不好?」
「可以,我是擔心你體力不支。」
「放心,我還沒那麼虛弱,走。」一想到就快到水源處,她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戰慕寒繼續在前頭帶路,米玖樂雖然感到疲憊,但有泉眼在召喚她,即使她累到快趴下了還是努力走著,且走得不慢。
「再堅持一下,穿過這堆樹叢就能看到泉眼。」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緊跟著他,一步也沒落後的米玖樂。
她用袖子抹去額頭不斷流下的熱汗,一邊激烈喘氣,一邊擺著手催促,「我行,你不用擔心我,繼續走。」
就在他們走進那片樹叢時,戰慕寒腳下一頓,神情突然變得凜冽,朝森林一處望去。
「戰大哥,怎麼了?」她擦去額頭上的熱汗,不解地看著臉色突然變得嚴肅的他。
「有猛獸朝我們這里跑過來了。」他看向米玖樂,不疾不徐地告知。
「猛獸?什麼猛獸?」她驚呼。
「看樣子應該是野豬群。」他感受著腳下隱隱震動的地面,「若不是,也是其他大型野獸。」
「天啊!」她驚聲尖叫,老天,她運氣怎麼會這麼好,遇上了野獸群。
「應該有五只吧。」他眯陣看著森林深處不斷傳來的騷動,淡定的告知,那雲淡風輕的語氣就好像在問候「你今天好嗎」。
他這態度讓她急得跳腳,「戰慕寒,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
她活了那麼多輩子,從來沒看過這麼淡定的人,這家伙竟然可以用這麼心平氣和的態度跟她說這種話,她听了都想吐上三升的心頭血。
「因為我殺得了它們。」
「可我是被野豬殺死的那一個。」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毫無預警的,他一手圈住她的腰身,「失禮了。」
她還沒弄清他要做什麼,他已旋身抱著她上了一旁的大樹,嚇得她放聲尖叫,「啊!」她的尖叫聲還未結束,人便已經落在最粗的樹枝上。
「抓好,抱緊樹干。」戰慕寒低聲提醒她。
「你要抱我上樹,好歹先跟我說一聲,我差點被你嚇死。」她沒好氣的瞪著他。
忽地,她看到一群野豬氣勢駭人的朝他們直奔而來,嚇得噤聲。
「來不及。」見她雙手抱住樹干後,他火速收回摟著她腰身的手,突然發現她的腰肢好細,心下更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戰慕寒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手心。
狂奔而來的五只大野豬沒有一絲停頓,直接朝他們所待的大樹撞去,整棵大樹劇烈搖晃了幾下,上頭的樹葉如落雨般撲簌簌的掉下。
他面色緊繃,低喝的同時將她圈在自己臂彎與樹干之間,「抓好。」
米玖樂死死抱住樹干,一動也不敢動,擔心自己從樹上掉下,成了野豬們的午餐。
「戰大哥,這群野豬真的把我們當成獵物,緊盯著我們不放……」她臉色慘白的看著下頭輪流撞擊大樹的野豬群,「這樹繼續被它們撞下去會不會倒?我感覺樹有些傾斜了……」
戰慕寒眉頭微蹙,看著下頭不肯罷休的野豬,冷哼一聲,右手緩慢探向後背,抽出身後的弓箭,瞄準目標。
羽箭如流星般倏地朝其中一只野豬的眼楮射去,野豬瞬間倒在地上淒厲的哀嚎,其他野豬見狀更是瘋狂的撞著樹干。
他飛速的繼續抽出箭壺里的箭,瞄準另外幾只野豬,抽箭,拉弓,射出,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速度之快讓人根本來不及看清。
有兩只野豬已倒下,剩余三只見情況不對,放棄攻擊他們,轉身逃入山林深處,不一會兒已經看不到它們的身影。
「你先待在樹上別動,我下去看看。」他一個跳躍,人已經在地上,拿出隨身匕首,只見寒光幾閃,兩只原本還在哀嚎的野豬瞬間沒了呼吸跟心跳。
米玖樂居高臨下,瞪大了眼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戰慕寒的功夫竟然這麼好,眨眼間野豬就嚎不出聲音了。
「戰大哥,沒事了吧?可以下去了?」
「可以了。」他幾個跳躍上樹將她抱了下來,指著前方,「你往那里直走便可看到水源處,我先處理這些野豬。」說完開始動手。
也許是剛才的經歷太過緊張刺激,米玖樂腳一著地便感到兩腿發軟,扶著一旁的樹干坐在一顆石頭上,搗著胸口喘著。
憐香惜玉這個詞戰慕寒究竟懂不懂?她受驚的神魂都還未恢復,他竟然就叫她自己去找水源!
她皺眉看著面無表情的戰慕寒,幾息的時間她便看清一件事情,就是在他眼中,那兩頭野豬吸引力都比她大。
最後她認清現實,有些氣虛的說著,「讓我緩緩,我到現在兩腳都還在抖。」
「趕緊調整狀態,野豬的血腥味會吸引其他猛獸過來,我們必須在其他猛獸到來之前離開。」他沉聲命令,同時近乎無情地提醒她,「你不想再成為另一群猛獸的午餐吧?」
她暗暗磨牙,「我這就去。」
跟小命相比,這一點驚嚇跟疲憊也不算什麼,她火速前往戰慕寒所指的方向。
不一會兒米玖樂便感覺到帶著水氣的風,撥開低矮樹叢,印入眼簾的是一個在道道燦爛陽光的照映下閃耀著金光的清澈小水潭。
她毫不遲疑地蹲到水潭邊,用手掏起一捧水,低下頭喝了一口,頓時覺得滿口甘甜。她眼楮一亮,就是這個了,這水潭的水肯定能釀出好酒。
米玖樂連忙拿出身上背的幾個水囊,裝上潭水,順便掬把水洗臉,冰冰涼涼的潭水潑在臉上,清爽冰涼,讓她舒服得忍不住輕吟了聲,「唔……好舒服啊,熱氣全消。」
處理好野豬的戰慕寒走了過來,腳下突然一頓,銳利的陣光眨也不眨地凝視著米玖樂。水潑在她清麗的臉上,閃閃發光,看著她洋溢著滿足的甜美笑容,有一剎那他竟然迷了眼。
米玖樂拿出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水珠,眼尾余光瞄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身影,回頭定眼一看,「戰大哥,你處理好了?」
「先簡單處理,把內髒都丟了。」他順手砍斷幾根藤蔓,一會兒好用來將野豬帶回去。「內髒都丟了?」她心疼的微皺著眉頭。
「你想要內髒?」
她微點著頭,「心髒跟豬肝。」
「我知道了。」他走到水邊蹲下洗臉,將方才心頭浮上的異樣感覺洗去。
「對了,那兩只大野豬,等等我們要怎麼帶回去?」一只她還能幫忙,兩只……恐怕會超過她負荷的範圍。
「我一個人即可。等等我會把那兩只野豬用樹藤捆好,中間插根木棍扛回去。」
「你一個人可以?真猛!」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豎起大拇指,見他拉著衣袖擦臉上的水漬,隨手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他。
「不用了,一會兒就干。」他拒絕,同時詢問,「這里的水源可以嗎?」
她猛力點頭,開心的道︰「可以,太可以了,我想這潭水釀出來的酒一定會很好喝。」
「那就好。」他往回走,用藤蔓將其中一只野豬的四肢綁好。
「不過這水源處有些遠,每天上山來背,我跟歡歡恐怕一人只能背一桶下山……」一想到每天要上山來打水,她就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可以接水道。」他手腳利落的綁好另外一只野豬。
「在這麼深山可以接水道嗎?工人會肯嗎?」
「我可以幫你,不需要工人。」這工程對他來說是小意思,一天左右便可完成,若是讓她找人進山,恐怕也得四五天的時間,屆時又要被吵得不能入眠。
「你要幫我?」這個鄰居也太好了。
「先回去吧。」他眯陣看著前方山頭,仔細聆听山林里的動靜,「狼群已經聞到味道,再不趕緊下山就走不了了。」
他走到方才丟棄內髒的地方,將心髒跟豬肝給割下來,用樹葉包好後丟進她身後背的竹簍里。
她看他方才洗淨的手又沾上血漬,拿出自己微濕的帕子塞到他手里,「擦擦。」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又看著他手心里繡著一個玖字的帕子,「洗干淨還你。」
「好。我們快下山吧,不然我們就要成為野狼的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