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辦公室里傳來林茹真的驚呼——
「姊，你的意思是，廉凱因親了你？！」
「不只這樣……我們上床了。」莫語寧一臉困擾的說著。
「你們上床了？！」林茹真夸張的拉長尾音。
「……反正就是那樣啦。」莫語寧紅著臉點點頭，小手往抽屜一撈，利落地撕開包裝紙，開始啃起她囤積的零食。
「MyGod！太夸張，太諷刺了！」林茹真頻頻搖頭，超級震憾。「以前的你愛他愛得要死，巴不得抓他一起搭上鐵達尼號，要死也要死一起。」
莫語寧擺擺手，說︰「那都已經過去啦。」嚼嚼嚼，草莓燕麥餅的味道真不賴。
「你只是暫時失憶，兼壓抑的人格大爆發，哪天你又恢復原狀，絕對會高興到痛哭流涕。」林茹真夸大其辭的強調。
「哈哈哈，好笑。」莫語寧冷哼，繼續啃手邊的零食。
「你現在可好了，把以前自己干過的蠢事都忘得一干二淨，不曉得我們這些旁觀者，看了有多替你感到悲憤。」
「是有沒有這麼慘啊？」莫語寧臉上斜線三條。
「慘！慘炸了！」林茹真替她打抱不平。「你為了廉凱因改變自己，听他說欣賞女強人，你就咬牙逼自己當女強人，听他說不喜歡女人太任性太幼稚，就再也不看漫畫，不迷公仔，不吃零食。」
「耶？原來我這麼有魄力？」
仿佛是在听別人的故事，莫語寧一臉嘆為觀止的敬佩。
「你為了廉凱因，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好像喝了符水，還是被他下了蠱，超可怕！」
林茹真光是回想起昔日的莫語寧，就忍不住想替她掬把辛酸淚。
「其實也不難理解，姓廉的……長得真的是滿帥的。」
話剛說完，莫語寧就看見林茹真倒抽一口氣，那一臉遠比大白天撞見鬼還可怕的表情，嚇得她差點以為身旁真有鬼。
「別告訴我，現在的你，對廉凱因還有感覺？」林茹真忽然一秒化身為馬景濤，抓著莫語寧肩膀狂搖不止。
「停、停止……別再搖了，你是窮搖女乃女乃啊。」坐在位子上的莫語寧被搖得頭暈眼花，身上的餅干碎屑掉滿桌。
呃啊，其實說句良心話……她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廉凱因。
雖然听說他以前對她很糟糕，可是她對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
而且，他那酷似基努李維的外貌，實在很對她的味，他又三不五時出現在她面前，兩人的緣分實在太深，想不跑在一起都很難。
慘慘慘，就算換了性格脾氣，她體內的審美基因也不會變，當初醒來對廉凱因沒感覺，現在卻越看越對味，好糟啊！
林茹真當真是搖不停，邊搖邊喊話︰「好不容易擺月兌那個渣男，你可別再陷進去了，醒一醒啊你！」
「上床歸上床，我們也不見得會在一起啊……你緊張什麼？」莫語寧被林茹真搖快吐了。
「不對！」林茹真忽然靈機一動，終于停下了狂搖的舉動。
「又怎麼了？」莫語寧大翻白眼，只差沒口吐白沬。
「這是個大好機會，對，沒錯！」重槌手心一記，林茹真冷冷狠笑三聲，雙眼綻放出犀利光芒。
莫語寧一副垂死狀態的趴倒在桌上。剛才午餐吃得太飽，再經過林茹真這番狂搖，她真的好想吐。
「姊，你應該跟廉凱因在一起。」林茹真再次揪起垂死的人兒，眼中燃起星星之火。
「嗄？！」莫語寧傻眼，雙眼浮上大問號。
「你應該趁這個機會好好報復他！找盡鎊種理由折磨他！他以前怎麼對你，你就怎麼對他，讓他也嘗一嘗想愛，但是愛不到的滋味！」
「啊咧，茹真，你沒搞清楚狀況。」莫語寧虛弱的搖晃手指。「姓廉的不愛我，他只是一時意亂情迷才會跟我上床，這不是愛，不是愛啊……」
「男人就是犯賤，以前你黏他，他不屑，現在你清醒了——」
「呃，應該說是失憶了才對。」
看表妹一派慷慨激昂，發表討伐宣言，莫語寧小小聲的出言糾正。
林茹真才不管，她撇嘴繼續往下說︰「隨便啦。反正就是你不希罕他了，他反過來對你感興趣，這就是男人犯賤之處，你懂不懂？」
唔，真的是這樣嗎？盡避莫語寧一頭霧水，但是為了不掃林茹真的興，她只好尷尬的猛點著頭。
「懂……我懂。」唔，面對一腔熱血的表妹，她也只能逼自己裝懂。
按照林茹真的歸納法，對廉凱因動心的她，不也很犯賤？
雖然她對廉凱因的一切已經徹底失憶，但是光憑旁人提點的那些慘烈過往，沒傻沒呆的人，都應該知道要離廉凱因遠一點。
可是……噯，可是她真的不討厭他，反而覺得他越看越順眼，甚至是對他動了春心，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就這麼跟他上了床。
不過，她也知道男女之間，上了床又如何？
成人世界里充斥著一夜，出軌劈腿不過是紅男綠女的常態，早已不足為奇，前夫與前妻上床，頂多就是舊情未了，一時胡涂之舉，誰會當真呢？
「懂就對啦！你現在立刻打電話給廉凱因。」
林茹真這聲驚人的提議，打斷了莫語寧的發楞。
「嗄？」
上完床的隔天，兩人都有意逃避這個事實，已經好些天沒連絡，現在突然要她主動與他連絡，總覺得好別扭啊！
「嗄什麼嗄，快打電話啊！我來想想，要怎樣整他才好。」
只見林茹真眼露凶光，嘴邊浮現一抹殘忍的冷笑，嚇得莫語寧暗暗打了個激靈。
哎，是有沒有這麼凶殘啊……
「AMI」唱片總部，十八樓高的寬敞辦公室，大片玻璃帷幕環繞，廉凱因坐在擅木辦公長桌後方，手里翻看著一本陳舊泛黃的筆記本。
這是那天滿箱與他相關的各種垃圾中，他唯一拿走的東西，當時他隨手一翻，隨即明白了這是莫語寧的心情隨筆，他一時起心動念，就把筆本留下了。
筆記本里寫滿了她端秀的字跡——
廉凱因說︰他喜歡端莊而且上得了台面的女人。
廉凱因說︰他喜歡有能力，最好可以幫他一起管理唱片公司的女強人。
廉凱因說︰他討厭任性不懂分寸的女人。
廉凱因說︰他討厭孩子氣的女人。
廉凱因說……
這是一本「廉凱因說」的完整記錄簿。
天曉得，他連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都已記不得，有些甚至只是與朋友閑聊間，無心月兌口的玩笑話，卻被她奉為圭臬。
廉凱因大手捧額，一臉頭痛欲裂。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很多已經被刻意遺忘的陳年往事。
當年初識莫語寧時，她才十八歲，甜甜的笑，天真可愛，但一轉眼，她就大學畢業，開始天天繞在他身邊打轉。
他這個人討厭糾纏，痛恨束縛，再順眼的人，只要犯了這個禁忌，他一概翻臉不認。
很顯然的，莫語寧犯了這個禁忌，讓他對她原有的好感都煙消雲散。
兩人會走上徹底決裂這一步，之所以對她只剩下厭惡痛恨，主要也是因為莫語寧的逼婚。
如今這段婚姻恢復原點，他沉澱心情，抽離原有的主觀情緒，以客觀角度檢視莫語寧一相情願的犧牲奉獻。
他真的沒想過，因為他一句無心的戲言，她竟然可以完全改變自己，壓抑任性稚氣，改頭換面，充實自己，成為受到業界敬畏的女強人。
殊不知，她的改愛全是一場枉然。
正所謂人心思變，他曾經喜歡的，也可能後來變得討厭，
她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她自以為」他喜歡的模樣，事實卻不是她所設想的那樣，所以她離他越來越遠，他也越來越厭惡她。
愛情不能勉強，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真正遇到了，能擺月兌得掉這層迷思的人卻不多。
大手揉著皺緊的眉頭，廉凱因無聲嘆了口氣，桌上的電話正好響起，打斷了他的冥想。
「喂？」廉凱因接起話筒。
「嗨，是我。」莫語寧爽朗輕快的說。
「你終于肯跟我連絡了？」
想起荒腔走板的那一夜，廉凱因的胸口不自覺發燙，鼻間仿佛能聞見她身上的香氣，以及她的柔軟……
老天！他竟然會對一個曾經厭惡至極的女人，興起了無限的遐想，甚至很渴望能與她來揚正式的約會。
「廉凱因，你不是想跟我約會嗎？」話筒那一頭傳來莫語寧笑嘻嘻的嗓音。
「但是你不想。」廉凱因沒好氣的回道。
他可沒忘記，她仍然不肯松口與他約會，甚至定調那只是一夜，害得他的男性尊嚴徹底落漆，顏面掃地。
「我現在想啦！來吧，我們來約會吧。」
听見她善變而且爽快的說法，廉凱因好氣又好笑，再看看手邊的筆記本，心底某個角落忽然一軟。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莫語寧，爽快灑月兌，有點任性，有點幼稚，有點童心未泯。
之前那個戴著女強人面具，事事利落，樣樣一絲不苟，看起來該死完美的莫語寧，其實都是一種偽裝。
她以為那樣的偽裝，可以讓他愛上她，反而適得其反，只是讓他更加痛恨她。
現在，那個努力壓抑真實自我，靠著可怕意志力打造出來的女強人性格，深深沉睡了，還給她原來的真本性，真實的自我。
諷刺的是，這樣的莫語寧，竟然教他無比的心動。
「姓廉的，你有在听嗎？」莫語寧敲敲話筒，制造嗡嗡噪音。
「我在听。」廉凱因答腔，嗓音听來十分愉悅。
「我說，我們來約會吧。」她心虛的強調。
噯，不要怪她狠，而是她身邊圍繞著太多復仇軍師，剛才林茹真已經召集公司內所有的女性員工，開始計畫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世紀大復仇，廉凱因的皮可要繃緊點啊……
「你為什麼會改愛心意？」廉凱因不禁好奇。
「呃啊，就……就覺得情人還是老的好，哈哈哈。」
歐賣尬！她連這種瞎爆了的謊言都能扯，自己都鄙視自己啊！
嗚嗚嗚，她一點也不想報復廉凱因啊！只是人情所迫，加上民怨沸騰，她不做都不行啊！
「我也這樣覺得。」廉凱因似真似假的說。
「那一我們就晚上七點鐘見。」匆匆丟出餐廳名稱和地點，莫語寧干笑幾聲，尷尬的說掰掰。
「嗯，晚上見。」廉凱因爽快答應下來。
殊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一場空前災難——
阿彌陀佛！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