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魄月雙目一睜,迎目所見,竟發現自己身在陌生的石室中。
她猛然坐起身,殺氣騰騰瞪向四周的同時,一手模向腰刀,卻模了個空,她狐疑地低頭一瞧,驚得全身一僵。
她的玄衣戰袍不見了,彎月妖刀也不翼而飛,所有戰場上會用到的法器全都不在了,這個發現令她又驚又怒。
是哪個王八羔子讓她光溜溜地躺在冰床上!
她立刻捏了個魔訣,想變出一套衣裳來,卻發現失效,莫說衣裳,連個肚兜都變不出來,雖然她從來不穿肚兜的。
她憤怒地跳下床,怒目一掃,石室內除了冰床,什麼都沒有,唯一可用的是掛在門口的布簾,她上前扯下,充當衣裳包在身上打了個結,雖然露肩露手又露腿,但該遮的重點部位都遮了,聊勝于無。
若被她知道是誰剝光她,她定要以牙還牙,不只剝光對方的衣褲,連人皮也一起扒了。
她赤足踩在地上,沿著石室外的通道一路模出去,本以為有人看守,直到出了通道,卻始終踫不到一人。
她來到洞口,方知自身所處之地是山腰的一個石洞里,洞外沖刷而下的瀑布形成水幕,讓這處石洞更加隱密。
她在洞內分不清白天、黑夜,直到瞧見水幕外高掛的明月,才知此時已入夜。
她感到十分疑惑和茫然,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努力搜索著記憶,她記得仙魔大戰、記得自己上戰場,卻一時想不起其他細節,反倒惹得腦袋瓜昏沉沉的。
她甩甩頭。算了,不管如何,先回魔界再說。
她正想捏個魔訣離開此地,不經意一瞄,瞥見一抹身影,猛然一驚,立即火速趴下。
瀑布沖刷而下是一處水潭,水潭中央有塊突起的大石,石頭上坐著一名男子。
她悄悄探出半個頭,一雙眼緊盯著那人。
矯情的白衣、矯情的清高、矯情的仙氣飄飄——她沒看錯,是他,劍仙段慕白!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魔族最大的勁敵竟然在此!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做啥?
瞧他盤腿打坐,閉目凝神,似在修練……哦,她明白了,此處隱密,靈氣旺盛,正是閉關修行的好地方。
瞧他一身月牙白長袍,周身一圈亮晃晃的仙芒,擺明了給人當靶子,她不乘機偷襲都覺得太對不起他。
修練閉關時,一身功法都用在打通全身筋脈,吸取天地靈氣,正是天門大開、氣罩護體最弱的時候,難怪他會躲在這里。
此時殺他,千載難逢。
她眼中殺意暗涌,猛然俯沖而下,運轉魔功,五指成爪,直擊他的天靈蓋,奪取他的元丹。
吞食仙人的元丹能提高法力,劍仙的元丹卻能增加百年功力。
她勢在必得,一身殺勢對準了他,豈料中途察覺異狀,心想怪了,怎麼目標好像歪了,有點對不準呀?她忙催動內息,卻驚覺丹田空虛!
她臉色劇變,摧不動內息,便施展不出魔功,這時候送上門,不等于自殺才怪!
她俯沖的姿勢向來威風,如獵鷹撲兔,在乍驚法力失效後,四肢拼命揮動,倒成了一只慌張的旱鴨子。
完了、完了,這下子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她直直掉入潭中,水面巨大的沖擊撲面而來,撞得她骨頭都要散了,寒冷的水流瞬間無孔不入地包圍住她,她拼命捏訣,卻驚覺連最簡單的隔水術也失效了。
沒了隔水術,她便無法在水中呼吸。她驚慌掙扎,四肢越是用力踢打,身子越是向下沉。
難不成自己最後的下場竟是淹死?窩囊啊窩囊,若傳出去,她不被妖魔兩族笑死才怪!
快窒息的胸腔疼得難受,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猛然被人撈起,嘩啦浮出水面,一接觸到空氣,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大口吸氣。
終于得救了!她想,才松口氣,待回神時,發現自己正兩手抱著人家,她移開點距離,對上一雙幽冷的眸子。
矯情的白衣、矯情的清高,還有矯情的仙氣飄飄……救她的人,正是仙界出了名的冷男,魔界懸賞最高的仇敵。
魄月臉色僵硬。完了,與其被段慕白殺死,倒不如淹死算了。
她這兒臉色比死人還難看,他那兒卻目光溫柔似水。
「你身子未好,怎可輕易戲水?」
魄月瞪著他,僵硬的表情逐漸轉成一臉狐疑。仇敵見面,從來都是分外眼紅,他這溫柔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就算戲水,好歹也穿件衣裳,難不成你想勾引我?」
她呆住,低頭一瞄,這才發現裹在身上的布簾不見了,八成是掉下來時被水沖掉了,此刻她正一絲不掛著。
魄月有點傻了。段慕白面對她,從來都是冷漠得跟冰渣子似的,他身上的仙氣護體堪比銳利的刀刃,讓妖魔無法近身,但是此刻,他不但抱著她,且目光含笑,語態溫柔,說話的口氣彷佛在對情人打趣似的。
他不是段慕白!
她沉下臉。「你是何人?為何假扮劍仙?」
段慕白不會對她假以辭色,她勾引他足有百年之久,從沒成功過,就算月兌光衣服在他面前色誘,他也從不上當。
「寶兒居然說師父是假冒的,該打。」伸手輕彈她的鼻尖,這個親昵的小動作,惹得她目瞪口呆。
寶兒?師父?他在說什麼?
他施了個淨水術,讓她身子瞬間干爽,接著手一伸,從虛空中拿出一件罩衫,包住她赤luo的嬌軀,打橫抱起,騰飛而上。
她被一路抱回了石室,待她回神時,已被安置在冰床上。
「坐著別動,冰床有助安神,乖乖躺著。」囑咐完後,他便轉身出了房。
魄月怔怔地瞪著門外,記憶中好似有什麼漸漸蘇醒了,她忽而想起什麼,猛然低頭扒開身上的罩衫,露出一對飽滿漂亮的粉女敕胸部。
她想起來了!
仙魔大戰……身為魔族將領的她,奉魔君之命,率領一支魔軍偷襲望月峰。
望月峰是段慕白居住之處,雙方兵馬交戰,她與他大斗法,在斗了千招後,她落居下風,來不及逃走,被他手中的噬魔劍一劍穿心,魂飛魄散。
本該有劍傷的胸口,卻只看到一片白皙無瑕,依然飽滿,依然渾圓,卻找不到任何傷口。
這不可能,難道這是幻境?
是了,只有在幻境,劍仙才會那麼反常地對她溫柔,也能解釋她身上為何無傷。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魄月在石室里四處搜尋,若是幻境,總有破綻,她要破了這個幻境。
誰知她無意中瞧見石室里的一缸水,在見到水中的倒影時,她驚得往後退。
水中有人!
她左右張望,正想開口喊人,隨即又想到自己身在幻境,喊人也無用,便閉上嘴,猶豫了下,看不出有何危險,便又謹慎上前,盯著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張嬌女敕的面容,約莫十六、七歲,那姑娘瞪著她,如同她也瞪著那姑娘,她眨眼,那姑娘也眨眼;她低頭,那姑娘也低頭。
水面映出她的臉,卻也不是她的臉!
魄月驚訝地模著自己的臉,繼而擰眉。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成了別人?
她驀地恍悟,難怪段慕白看她的眼神和對她的態度大不相同,分明是把她當成另一個人了。
她肯定是被他用噬魔劍砍死後,魂魄不知怎的就跑進了這個女人的身子里,本該魂飛魄散的她,竟是藉由別人的身子重生了。難道她施展不出魔功,摧不動內息,是因為換了一具身子的原因?
「說了坐著別動,又不乖了。」身後傳來男人溫柔的輕斥,健臂一摟,把發呆的她給抱回冰床上。
「你傷了元神,雖然已無大礙,但身子還虛,要多休息。」
還是那張俊臉,卻因為不再冷漠,給人的感覺差了十萬八千里。被段慕白用如此溫柔的目光盯著,饒是認識了這家伙幾百年,她還是不習慣他這張臉,太靠近、太耀眼、太肉麻了。
真沒想到,向來在外冷心冷情的劍仙,也有如此和藹可親的一面。
對了,他喊她寶兒,又自稱師父,她竟成了他的徒弟?
下巴突然被掌心托起,對上他關懷的眼。「怎麼傻了?」
魄月眨眼瞧他,試探地喊了句。「師父?」
「嗯?」
看樣子,他是真沒認出她來,把她當自己徒弟了。
「師父,徒兒感到丹田空虛,摧不動內息。」
他說她身子尚虛,不知這身子發生什麼事,只能想辦法探听,又怕被他發現異樣,只能問得保守點。
「你遭受魔族攻擊,雖然死里逃生,卻傷到元神,師父雖然護住你的元神,但仍需多休養。」
遭受魔族攻擊?她懂了,看來這身子是在仙魔大戰時受了重傷,原主人肯定已經戰死了,她的魂魄乘機佔了這個身子,藉此又活過來。
「乖乖別動,師父還在煮藥呢,去去就回。」段慕白叮囑幾句後,轉身出了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