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京城外的官道上,兩匹駿馬並排陣在官道旁的小路上,身邊拉著韁繩的是一身棕色衣袍、長相粗獷的高大男子,他拉著栗色駿馬,而拉著雪白駿馬的則是一身滾黑邊銀袍的男子,他的身上還穿著一件披風。
一位是在川疆一帶經營馬場的慓悍男子,一位是京城里首富的獨生子顧俊琛,兩人才剛談完一筆生意,在茶樓用完點心,顧俊琛送著合伙人兼好友一程,來到官道外的交界處,兩人都勒住馬兒,下了馬背。
「洛杰,保重,下次我會到四川去找你。」顧俊琛對著好友莊洛杰笑意盎然地道,很高興好友這趟能到京城來。他們是因買賣馬匹而結緣,卻一見如故,兩人成為好友,玉器的買賣與運送,莊洛杰也和他一起投資,畢竟莊洛杰在川疆也算是個有錢人。
莊洛杰那張終年嚴肅寒酷的臉在面對相交相知了三年的好友,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酷酷地頷首對他說道︰「歡迎你來,我的車隊先在前面等我,我就不再逗留了,再會。」
寬厚黝黑的人掌朝他的肩頭拍了下,壯實的身子利落地翻身上馬,策馬轉了個方向後,很快地揚長而去,只留飛揚的塵煙。
見狀,顧俊琛也轉身住自己的駿馬走去,準備回家。
這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爭執的聲音,本來他不予理會,但爭執的聲音里有個女性嗓音令他覺得熟悉,他微皺眉宇,偏首眯著眼望過去,卻見兩女一男正在拉扯著。
男的長得清朗俊白,兩個女人竟是柳雪梅和盈盈!
不加思索地,他轉身就往她們的方向走去。
他們三人在一棵大樹旁的交叉口,那男人長相端正,看起來一派斯文的模樣,但他卻動作粗暴地將擋在柳雪梅面前的盈盈用力一推,盈盈在猝不及防下給推倒在地,柳雪梅想去扶她,卻被那男人給攫獲住手腕,神情十分激動。
顧俊琛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眉頭是緊皺的,連腳步都加快了,他來到他們身邊,先將跌倒在地的盈盈給扶起來。
「你沒事吧?」
盈盈被一只溫暖的大掌給扶起來,她訝異地望向來者,連忙搖搖頭。「我沒事,你快去救我家小姐。」
見到他,盈盈一顆緊懸不安的心放松了不少。
盈盈話未說完,顧俊琛的身影早已挪動來到兩人身邊,他一手握住柳雪梅的另一只手腕,一邊對那男人道︰「光天化日下,你在做什麼?」
身著灰白衣袍、一副儒生打扮的男人訝異地望著這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你是誰?少多管閑事!我和我的未婚妻講話,關你什麼事?」
許是男人的話太令人震驚,顧俊琛疑惑的眸轉向柳雪梅詢問著。
突然見到顧俊琛出現,柳雪梅感到十分意外,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她已經被張霆輝的糾纏不休給搞得心情糟透了,尤其他又干擾到了她采集花瓣。
「不,他不是,你不要听他胡說八道。」柵雪梅微擰秀眉,冷淡的聲音含著一抹怒氣,輕斥著男人的話。
顧俊琛聞言,心底確確實實地松了口氣,連那股突如其來的悶痛感都消失了,他伸手一撥一弄間,已將柳雪梅另一只手從那男人的箝制中拉了回來,兩人並肩面對著眼前顯然是她認識的男人。
張霆輝在顧俊琛瞬間迸發的精銳光芒下顯得有些心虛,「不管她怎麼否認,畢竟我是她爹娘親自指婚的未婚夫,這是事實。」
柳雪梅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覺得這男人真是太厚顏了,她抿著嘴,一臉不悅,正想開口反駁,盈盈卻一個箭步沖向前。
「張霆輝,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未免太厚臉皮了吧!你和我家小姐或許是未婚夫妻,不過那已是過去式了!兩年前柳家破產時,小姐想請你伸出援手,你不僅不理會,還說要和小姐解除婚約,如今你看小姐重新站起來,開了間會賺錢的店鋪,就又厚顏地想巴著小姐,看能不能得到好處?你別妄想了,也別再來糾纏我家小姐,否則我會給你好看,听到沒?」
張霆輝並沒有因為盈盈的這番指責而感到愧疚,反而惡狠狠地瞪她一眼。「你這個丫頭給我閉嘴!這是我和你家小姐的事,你這個賤婢有什麼資格開口說話?」
「張霆輝,不準你出言侮辱盈盈,她是我的好姊妹,你才沒那個資格在我面前說話!」柳雪梅上前一步,背脊挺得直直的,仿若生長在酷寒中猶然不畏惡寒的寒梅,顯露著它的傲骨冰霜。
張霆輝面對柳雪梅時馬上變了另一種臉色,涎著笑,討好地對她道︰「好好,都听你的,不過,雪梅,你就原諒我吧!當時我也是被那種情況嚇壞了,才會做出這麼不理智的決定,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馬上讓我娘央求媒婆上你家提親,讓你風風光光地進我張家門,你說如何?」
「你听不懂嗎?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來纏著我,我還有事要做。」柳雪梅對張霆輝的糾纏也感到十分頭痛,自從她開了糕餅鋪,生意變好之後,這張霆輝就冒出來,三不五時地纏著她,說要娶她。
「雪梅,別這樣,你明知道我還喜歡著你,我知道你一定也喜歡著我,否則當初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張霆輝打算用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柳雪梅回到他身邊,但已經有人听不下去了。
顧俊琛用著慵懶帶笑的嗓音,打斷了他自以為是的想法。「夠了,雪梅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還真的是很厚臉皮,不過,看在雪梅長得這麼美麗動人的份上,我知道你還是很喜歡她,所以可以不和你計較,不過從今以後不準你再來糾纏她。」
「你是誰啊?憑什麼不準我來找雪梅?」張霆輝听見這男人用著親密的口吻喚著柳雪梅,還霸道地不準他見她,不爽地直接嗆回去,那雙溫和的深幽黑眸霎時變得精銳地盯著他,今他背脊不由得爬上一陣寒顫。
只見顧俊琛伸出一手,親密地將柳雪梅攬入懷里,笑得如沐春風般地對他道︰「就憑我是雪梅的未婚夫,還有——我顧俊琛的未婚妻是你可以隨便染指、糾纏的嗎?」
顧俊琛這席話令在場三人都楞住了,尤其是被他攬入懷里的柳雪梅,在他充滿男性氣息的懷抱里,她渾身僵直,就是無法閑適地待在他懷里,而且听听他說的——
天哪!有一個張霆輝還不夠添亂嗎?偏偏顧俊琛還要來摻上一腳!
「顧俊琛?!」張霆輝詫異地喊著他的名,這熟悉的名字令他恍若雷擊般伸手指著他,「你……你是首富顧英全的兒子,顧俊琛?!」
顧俊琛微笑頷首,擁著這副散發自然淡淡梅花香味的嬌軀,雖然她僵硬、不夠柔軟,但她的味道卻令他聞了心曠神怡,十分舒服,也懶得去理會這只討人厭的蒼蠅在一旁嗡嗡叫了。
「好呀!原來你是勾搭上了顧俊琛這個有錢人,難怪這麼有本事可以開一間賺錢的鋪子,我道你怎麼這麼會賺錢,原來是靠著身體去賺來的呀!」得不到佳人的青睞,張霆輝沒品地用著輕蔑的聲音冷嘲熱諷道。
聞言,柳雪梅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仿佛他的污蠛對她而言根本一點都不重要,反倒是盈盈氣結地大罵。
「張霆輝,你這個厚臉皮外加負心漢臭男人,不要在那里胡言亂語地隨便污損我家小姐的清白……」
「夠了,盈盈,不需和這種人多解釋什麼。」柳雪梅用著冷淡的嗓音制止盈盈替自己出頭。「我們還是趕快趁這些花辦還新鮮時,快些拿回家去比較實在,不用和他多做無謂的糾纏。」
柳雪梅從顧俊琛的懷里退了出來,轉身就要去拿裝滿新鮮花辦的竹簍,誰知張霆輝卻不識相地想將自己不能讓她回心轉意回到他身邊的鳥氣全都出在她身上。
「柳雪梅,你不要以為自己有多清高,今天要不是你勾搭上了這個男人,有錢開鋪子,又賺了錢,你真以為老子還會回來求你嗎?也不想想你年紀也不小了,都是個老姑娘了,本公子回頭找你,是看得起你,沒想到你卻……」
張霆輝話語未竟,就被一只有力修長的大掌給牢牢攫獲住手腕,跟著手肘用力一扭,劇烈的疼痛霎時透人心扉,令他不顧男人尊嚴地大聲哀號出聲。
他對著顧俊琛求饒著,卻見顧俊琛本來溫文慵懶的面色突地劇變如修羅般,陰寒地瞪著他。「滾!要是再讓本少爺看到你來糾纏雪梅,信不信本少爺會讓你生不如死?嗯?」
「信,我信,求求你,放了我,我馬上滾。」張霆輝真的沒有想到顧俊琛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和這麼可怕的表情,他以為顧俊琛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公子哥兒罷了!
顧俊琛冷哼一聲,放開他的手,只見張霆輝像只落水狗般連滾帶爬地快速離開了。
「顧公子,你好厲害,真是看不出來耶!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替我家小姐解圍。」活潑開朗的盈盈一臉甜美地贊美著他,還不忘向他道謝。
「不用客氣。」顧俊琛轉首望著柳雪梅,卻見她拿起竹簍,向自己頷首後,輕聲道了聲謝就要離開。
「盈盈,我們該走丁。」
「嘖!這女人還真冷淡耶!好歹我也英雄救美了啊!她不是該像盈盈那般對我露出崇拜的眼神、甜美的笑容,並用欽佩的表情看著我才對嗎?」
顧俊琛喃喃自語著,還邊搖頭晃腦著,見她真的偕同盈盈走遠了,他很快地牽起駿馬的韁繩,人步跟了上去。
「雪梅,你當初的眼光怎麼那麼差?竟然會選一個這麼沒品又差勁的男人當未婚夫?」
他一開口就調侃她,柳雪梅沒好氣地偏首瞪他一眼,卻也不否認自己確實眼光差,當初爹娘選擇張霆輝當她的未婚夫時,她竟然還願意和他培養感情。
她一直以為已考中秀才的張霆輝文質彬彬,說話進退得宜,誰知在柳家出事時,他卻懦弱地差人來退婚,她去見他,他還避不見面。
說她有多傷心難過倒還好,失望、惆悵卻是不少,柳雪梅暗忖之際,眼角余光瞥見一匹雪白昂藏的駿馬,眸光倏地發亮。
真俊的一匹馬哪!
顧俊琛注意到柳雪梅瞬間發亮的水眸,一雙眼直盯著他的馬瞧,他勾唇一笑道︰「你喜歡它?」
見她毫不遲疑地點頭,他笑著續道︰「那你可真有眼光,這匹馬通體雪白,是一匹上等好馬,就叫白雪。」
「顧公子,以前小姐也有一匹馬,也叫白雪呢!」盈盈熱切地插口道︰「一樣是匹白馬,是老爺送給小姐的,不過那匹白雪比你這匹小了點,而且是只母馬。」
「盈盈,你真多嘴!」柳雪梅輕斥一聲。
盈盈可愛地吐吐粉舌,閉上了嘴,卻淘氣地朝顧俊琛眨了眨眼,要他加油,要是他想追小姐,她可是很贊同的。
「如果你想的話,待會兒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後,要不要騎騎它?」顧俊琛不加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柳雪梅清麗的臉龐閃過一抹渴望,遲疑了下,「不……不用了,回去找還有事要忙呢!」
「不過一下子而已,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時間。」話說出口,顧俊琛簡直不敢柏信自己竟然會出言說服她騎自己一向不讓任何女人踫的白雪,而且一向只有女人拜托、懇求他多陪陪她們,沒想到他竟然想要她多陪陪自己。
莫非他真的對她動了心?
在顧俊琛驚疑之際,盈盈馬上加入說服的行列,「小姐,你每天都這麼辛苦地工作,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人家顧公子這麼有心,你就和他去吧!把新鮮花辦搗碎和保鮮的工作就由盈盈來就行了。」
柳雪梅瞪了盈盈一眼,「你也沒休息呀!我怎麼可以只顧玩樂,把工作都丟給你一個人去做呢?」她不贊同地道,同時也暗使眼色,示意她多事。
盈盈卻佯裝沒看見似地,笑盈盈地道︰「哎呀!小姐,盈盈是沒人邀約,否則就會向小姐告假去玩了。」
「你這丫頭,這張嘴還真會說哪!」柳雪梅沒好氣地說道,倒也沒真的對她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