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號︰

貴命糟糠妻 第四章 惡劣家人蠢蠢欲動

作者︰梨雅類別︰言情小說

這根本不是被狗咬,而是被狼狠狠吞噬,幾乎尸骨無存。

趙九歌不敢相信她居然在這凌亂間睡了一夜,尤其一早素蓮紅著一張幾乎可以滴出血的臉掀開紗簾時,她還陷在夢魘中地喊道︰「不要再來了!」

待她稍微清醒,想要伸展四肢卻發現全身酸軟。

她原本想強撐著起身,卻差點腿軟跌個狗吃屎,最後只好由著素蓮將她扶進淨房,這番折騰讓她都羞到說不出話,幸好她強力阻止素蓮喊人,這種糗態被一個人瞧見已經夠了!她實在沒法厚臉皮到無視其他人的目光!

一直到坐在浴桶,隔著裊裊煙霧,她才稍覺活過來。

素蓮支使幾名丫頭整理屋內,同時開了窗散掉那些引人遐思的氣味,還在忙碌時,就瞧見一早外出操練回來的王爺。

「王妃呢?」

「稟王爺,王妃正在沐浴,至于早膳已經安排好在花廳。」

許衡元瞧了一眼素蓮,長年帶著肅殺之氣,加上他才剛從演武場操練回來,渾身戾氣未卸,這一眼讓素蓮抖了一下,最後是怕丟了趙九歌的面子強撐著才過關。

結果許衡元並沒有朝花廳去,反倒是走進淨房。

這……她要跟著進去伺候嗎?素蓮傻愣在原地。

「還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去整理一套王爺的常服過來。」幸好余嬤嬤從外頭進來,把這一切納進眼底,眉開眼笑的繼續打理王妃稍候要去敬茶該配戴的首飾。

王爺這可是心疼王妃,只要會疼人就是好現象,就是王爺從小習武,手勁也不知道拿捏,居然在王妃身上留下不少痕跡,這可得找些好藥涂抹才行。

許衡元進入淨房時,就瞧見一名裊娜佳人靠著浴桶邊閉目歇息,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舀起熱水淋在肩上,羽般的秀發雖然綰在頭上,卻難免有幾綹頑皮地落在肩上,黏在腮邊,添了幾分柔美羸弱。

他無聲無息的靠近,瞧著她使用他的浴桶,心間盈滿一種莫名情緒。

趙九歌原本泡得舒服,熱水撫慰過肌肉帶來一陣舒緩,雖然腿間還酸麻疼痛,但至少稍微能夠忍耐,可突然間她感覺頸間有股搔癢,甚至一股熱氣……

嚇!她驚覺睜開眼,她差點放聲尖叫,直到一只指節分明的手掌覆住她的唇,同時眸中也映入來人的臉龐。

許衡元,無恥之徒。

對于趙九歌的怒目相視,許衡元視若無睹,反而利落的滑進桶內,這麼一個龐大充滿壓迫感的身子擠入,硬生生將她的活動空間局限,她反射性地想要起身,卻讓他一把捉住滑溜的小手,纏住縴腰。

「你急什麼?全身還有為夫沒有嘗過的地方嗎?」讓她差點窒息,半晌才恢復。

「等一會兒要敬茶,不行擔誤時辰的。」她想要隔開他的掌控,卻證明什麼是蚍蜉撼樹。

「讓他們等!你別再動,否則我不敢保證不再這里要你,外頭可還有你的人在。」淨房與臥房就隔著一道牆,上頭還是薄如蟬翼的紗花描金窗,稍有動靜,臥房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趙九歌瞬間全身僵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怕稍有不慎就會野火燎原。

她這番作為惹笑了他,原本只是悶悶的在她肩上笑,最後是胸腔震動的歡聲朗笑。

「真是榮幸取悅了王爺。」趙九歌咬牙切齒道。

「好說,本王自認還挺容易被取悅的。」他聲音帶笑。

但這番嬉鬧听在內臥房里的丫鬟耳里,可就是催命聲聲急。

她們是家生子,打懂事進府里領差事就不曾見過王爺說笑,偶爾嘴角上揚也是讓人見著就心里發顫,尤其王爺又有修羅戰神稱號,久了就有「修羅笑送黃泉道」的說法。

眾人加快手腳,沒多久就收拾好,魚貫離開臥房,這種超高效率讓素蓮大開眼界,贊嘆王府果然會教人。

幸好許衡元手下留情,戲弄趙九歌一番後什麼也沒做,只是堅持替她上藥,而且是令人害羞的地方,不管她怎麼推拒就是無法打消他的念頭,最後只能束手就擒,由著他擺布。

等用完早膳,許衡元才施施然的帶著趙九歌前往正廳,走過穿廊曲橋,眼見斗拱擎檐,期間怪石崢嶸、繁花似錦,趙九歌總算有機會一窺所謂鐘鳴鼎食、百年世族的作派,這一圈走下來確實讓她瞧得眼花繚亂。

待繞過恢弘氣派的山水影壁就見牌匾高懸,上書「正氣廳」,字體鐵鉤銀劃,如水如雲,踩在白玉磚上,光可鑒人,可真是讓她開了眼界,心中直感嘆連細節都不放過啊!

趙九歌尾隨在許衡元身後,距離半臂遠距離,身穿大紅團福紋水絲夾襖搭上同樣艷紅牡丹紋八幅裙,內里襯著水絲紗,行走間飄然如仙,一頭烏黑的秀發在丫鬟的打理下梳成髻,雙邊勾進多福寶簪,再搭上金絲六尾鳳餃珠釵,符合規制又顯得艷光照人,就是走路姿態稍嫌怪些,但在場已婚婦人自然都清楚原因,只是稍微撇嘴不以為然。

「這可叫人好生久等!」開口說話的婦人坐在黃花梨扶手椅上,上身碧青軟緞褙子繡滿纏枝並蒂蓮,下著八幅裙,頭上簪滿玉翠珠石,顯得十分華貴。

能在這種場合坐著的,自然是長輩,只是這位長輩面孔白女敕,尚有些稚女敕,與其他在座者相較起來極為不搭。

「二嬸是二叔續娶的第三任妻子。」許衡元雖然輕聲,但在格外寂靜的大廳里,稍微站得較近些都听得見。

這是怎麼回事?許家男人娶的老婆都早死嗎?

趙九歌心底咕噥,卻沒膽說出口,瞧著大廳正中間擺著蓮花蒲團明白是給她敬茶用,她也識相,稍微走近就乖乖要跪下,卻沒料到許衡元扶住了她臂彎。

「先有國法才行家禮,既然趙氏嫁與我,那麼依身分來論,你們先見禮吧!」

要這麼殺氣騰騰的?這是在替她立威還是樹敵?趙九歌就差沒有拿刀砍了許衡元。

但無論內心怎麼咆哮,台面上她只能吶吶的扯著許衡元的寬袖勸道︰「夫君,今兒是媳婦敬茶,論法也要兼顧情理,就是皇上知曉也沒能說什麼,再說我朝以孝治國,我還是先敬茶吧!」

她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索性自己先跪在蒲團上。

「沒想到還是新媳婦懂得情理,知道尊愛親長。」又是一句酸話,但這次說話的可是男子,看外表與許衡元年紀相仿,難道是兄弟?

「敬哥兒,別多話。讓孫媳婦先敬茶!」坐在首位,原本耷拉著眼皮的婦人,突然抬眼,精矍的眸子冷冷掃了底下子孫一眼。

趙九歌被這麼輕掃過去,汗毛都豎立起來。

這位老婦眼神帶著狠厲,壓根就不是省油的燈,也是,能在老王爺過世後還把持著王府數十載的女主人,看盡京城里風雲變幻,若沒有幾分手段哪能護住這麼一大家子。

趙九歌乖乖的接過熱茶,奉茶,一切水到渠成。

老王妃余氏隨手壓了荷包,「既然你是得了王爺青睞求娶進門,相信是早與王爺有相偕白首之約,進了門就得安分守己,若是敢做出褻瀆我許家聲譽的事來,就算是王妃也饒不得!」

這話說得狠辣卻不是下馬威,而是污蔑。什麼早與王爺有白首之約?這不是暗示她早就與許衡元私相授受、互訂終身,這傳出去豈不毀了她的清譽?

趙九歌牙一咬,「老祖宗說這話孫媳婦不能應,孫媳婦雖然家世淺薄,可也稱得上書香傳家,出嫁前恪守女誡內訓,怎麼會傳出什麼白首之約的事?」

「放肆,老祖宗的話你也敢駁斥!」

說話的女子梳著飛天髻,簪著六尾鳳金步搖,珠玉環繞相映成輝,眼角雖然有些皺紋卻無損容貌,這位應該就是大夫人段氏——先鎮國大將軍尚未繼承王位就身死,段氏也就沒有王妃誥命,她也正是許衡元的母親,只是看著他們神色淡漠,毫無母子親和的樣子,趙九歌終于確定王府這灘水深不可測。

「母親說的是,老祖宗的話自然是族里的金科玉律,媳婦不敢違抗,但事關女子貞節,媳婦斷不容人污蔑,否則這話傳出去,又置王爺面子于何處?」難道傳出老婆名聲有礙,對許衡元是好事?

趙九歌話鋒一轉,「媳婦出嫁前就听說王爺命里凶克,所以才讓之前幾位姊姊香消玉須,但媳婦一直認為謠言止于智者,也深信佛律不妄語戒,這才允諾這樁婚事。且王爺命帶將星,在北疆立下汗馬功勞,保我大秦江山免于北遼欺凌,手染萬人血腥是為保家護國,但凡明事理懂是非之人,都會扞衛王爺的名譽。」

趙九歌話說得刁鑽,謠言止于智者,所以敢說她在婚前就與許衡元私相授受的人是什麼人?甚至把層級往上一拉和許衡元的克妻之名一起議論,表明會相信這些話的人就是市井鄙婦,以訛傳訛,這位可是大秦戰神,天上將星轉世,誰敢隨意折辱?

趙九歌含情脈脈的看了許衡元一眼,再次行了大禮,「媳婦不忍王爺背負這些流言蜚言,所以願自請前往家廟敬佛茹素一年,以祈福去厄,替姊姊們守靈。」

段氏掐緊了手里的帕子,心中大罵荒唐,守靈是父母逝世後由子女進行的儀式,雖然也有妾室替主母守靈,但趙氏可是明媒正娶進來的繼室,雖然繼室在禮法上是必須向元配執妾禮,但這元配都過世一年半有余,哪里還需要守靈,荒唐!

但趙九歌說得大義凜然,把一切往情義上擺放,「姊姊們沒有子女,自然沒有人可以替她們守靈,當時夫君身在北疆為國浴血抗戰,縱使心中哀戚也不便表露,現在媳婦既然嫁給王爺,也應該替王爺著想,完成王爺這番心意。」

許衡元蹙著眉,根本沒有想到趙九歌會使出這招,「王妃無須如此,本王從未想過要王妃替她們守靈。」

「這是妾身的一片心意,也望王爺成全。」趙九歌緩緩行禮,身形婀娜,姿態柔美。

余氏耷拉著眼皮,「既然孫媳婦有這番心意,就去家廟好好守著吧!」

管她是什麼心思,去了家廟還能輕易回來嗎?

婆婆的心思,段氏自然也是清楚,若是趙氏去家廟,這生孩子的事就可以拖一拖時間,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大好消息。

想到這兒她身子放松許多,附和道︰「既然媳婦你有這份心,願意為王爺和你前頭兩個姊姊祈福,我們自然也不好阻止,那麼回門之後就啟程吧!」

許衡元臉色一沉,看著趙九歌開始一一敬茶,還羞怯的朝他露出笑容,一副討人贊賞的小模樣,心底可是一陣怒氣翻騰。

這個蠢貨,她是故意的!

在這件事上,趙九歌先發制人,自己若是反對,未免被傳為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薄幸郎,可若是就這樣讓她離府,自己的計劃就毀了。

原本想要利用她當誘餌,若是讓她進了家廟,離府里遠著,就算他們動什麼手腳,隔著這麼遠也難以捕捉,更別提他想要的是人贓獲。

長輩敬茶,同輩認臉,晚輩問安,一番寒暄下來居然也花了兩個時辰,許氏不愧是簪纓世家,除了武將外,還有兩人是進士出身,二叔目前身居內閣,也算是位居重職。

趙九歌無法把親戚全部記熟,但至少有些關系較近的是強記在心,尤其是許衡元的同胞弟弟許坤元,容貌與大夫人段氏如出一輒,反倒是許衡元看著全無段氏的影子。

莫非他長相酷似生父?反正答案不可考。

倒是兄弟兩人神色淡漠,看不出什麼兄弟情深,就算是距離造成情感生疏,好歹他們也是因為許衡元的戰功才能享有榮耀,怎麼看起來卻沒有什麼討好姿態?甚至有些倨傲,他們憑什麼?

趙九歌還沒有想通答案就回到居住的青玉堂,余嬤嬤讓丫鬟送上白毫銀針茶,白胚胎薄杯外繪金色福字紋,使用這種一看就很貴的器物,從一開始心顫到現在習以為常,她覺得自己越來越適應這兒的生活,除了身邊這位用眼刀子刮著她的男人外,一切都很舒心。

「嬤嬤,你先下去吧!」趙九歌知道許衡元必須發泄一下不快。

余嬤嬤躬身後就帶著一群丫鬟離開,出去時還把門給關上,自覺地留了一名丫鬟在外頭候著。

「你以為你這種做法很聰明?自請去家廟祈福,誰給你出這個主意?」

「妾身做事但求心安理得,沒有人煽動,這也是為了王爺著想。」

「若是為了本王好,也該得了本王的允許。」

趙九歌一臉驚詫,之後帶著委屈地道︰「妾身還待字閨中時就听聞王爺對已逝的王妃情根深種,當初知曉姊姊遭受北遼襲殺後,沖冠一怒為紅顏,斬殺三千北遼蠻子以敬姊姊在天之靈。化悲憤為力量,自然是好的,但想必以姊姊之名沾上的血腥也會成為魂魄牽掛,妾身這麼做也是為了讓姊姊安心超渡。」

「大丈夫不能自保何生為男子?」許衡元嗤之以鼻,「一切都听人以訛傳訛,還是自以為是,你又好過那些人多少?」

「那麼堂堂大將軍和鎮國王算計我一名弱女子,又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好多少?」趙九歌本來還想要大家維持表面和平,畢竟很多事情不過就是蓋著一張遮羞布,布巾底下各自運籌帷幄罷了,但既然他打算要撕開那層紗,她當然就不需要顧忌。

「算計你?你有什麼值得我算計?」許衡元眯起鳳眼,原本凌厲的氣勢收斂起來,目光帶上審視,「又或者你知道多少?」

「諱莫如深,深則隱。苟有所見,莫如深也。」趙九歌清楚知道,斷案如神說穿就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今天她親眼見識到許氏一族對待這位王爺的態度,再加上他不得生母及親祖母喜愛也是事實,就不免讓人有所猜測。

以過世的鄭氏在雲州曾遭北遼折辱這件事來說,當時曾造成極大風波,畢竟鄭氏出生滎陽嫡系,這麼矜貴的人兒還是王妃身分,怎麼會在雲州遭襲,更別提雲州可是邊城境內,北遼人如何越過邊城入侵?

再者,這些消息如何傳出來的?

若是讓百姓知曉北遼居然能越過邊防守衛進入雲州,那麼當城守備剌史難道就沒有罪?治個玩忽職守都是輕的。

這件事牽扯幾位將領,幾位朝中大老的勢力也經過幾番輪轉,最後獲利者是誰?是許衡元。那麼鄭氏的死亡是不是他故意為之?雖然沒有證據,但他這最大獲利者就成了嫌疑犯。

然而許家的其他人明顯跟他不是同一陣線,甚至許衡元的這些流言很有可能就是他家里這些人在操作。

「我不會是魯莊公。」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當然,因為你會直接殺了慶父。但那麼多心有歧異的人你殺得完?就算殺完,大概身邊也空了。」趙九歌啜一口茶,咂咂嘴,覺得自己真是分不清楚茶的滋味,對她而言就是解渴,也浪費這些好東西了,「換個想法,只要是人都有弱點和,我不過就是無後路之人,若是王爺能保我一世安康富貴,該做什麼就由你吩咐。」

「你現在是本王的王妃,不也該听從本王吩咐?」

「乖乖听話做事和陽奉陰違行事,難道王爺今早還沒有看清楚?」趙九歌呵呵兩聲,靈動的眸子故意眨巴兩下,霎時間迸發的嬌俏讓敞亮的屋子融入一股輕松,翻轉方才的悶窒。

她真的太聰明了!行事滑溜,惹怒別人卻又會適時服軟。

許衡元把自己的心思掩藏得很好,淡淡地說︰「本王一日權勢不變,就保王妃一日安康富貴。」

這廝恁狡猾了!難道她還要每天點香求神祈福他權勢不墜,真是不肯吃虧的家伙。

趙九歌心底怒斥,臉上卻維持甜美笑容,「那麼妾身前往家廟祈福時,也會替王爺祝禱。」

真是一句話也不肯吃虧的丫頭。許衡元不再跟她兜圈子,直接地道︰「本王要知道本王的生母下落。」

趙九歌瞪大眼,他是曬昏頭還是吃錯藥?他的生母不是方才坐在廳上——不對,是她想分山了,若真的是生母,怎麼可能這麼冷淡?只有不是親生一切才說得通,而且這件事恐怕知情的人還不少,只是礙于天大富貴,全部的人都裝作看不見。

但趙九歌可不是笨蛋,細想又覺得不對勁,「王爺手下能人不止成百,光是老王爺遺留下來的家將應該都掌在您手中,要查生母下落不是難事吧?」

「確實不是難事,我生母是老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名喚紅昭,她曾隨侍在父親身邊,但後來父親遠駐北疆時,就把她遣回老王妃身邊伺候,老王妃在建熙十一年把她打發回祖宅,來年她就消失無蹤,當時一起在祖宅有接觸的人都被一並打發,事後查找不是失蹤就是病筆,無存一人。」

「你在建熙十二年出生?我記得庚帖上說的是十一年。」

「對!這件事從本王懷疑後就開始調查,經七年,只要稍微有點頭緒就被人馬上掐斷,能夠確知的事情太少,生辰算是其中之一,本王懷疑這事牽扯的絕對不只老王妃。」

趙九歌稍微轉下腦筋就知道自己上了賊船,「妾身現在退出可以嗎?」干笑的詢問。

「大船入海,現在王妃選擇要下船?」他露出森森白牙,讓人覺得一股寒風剌骨。

下船,那可就葬身無邊海底了。

趙九歌表情僵硬,「既然肇因在你,為什麼不殺了你就好,反而要朝王妃下手?」

「你怎麼知道本王受到的剌殺就少了?」許衡元幽暗的眸子一如凜冬,一片肅殺,「想要本王性命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原因不外乎就是擋人財路,礙人利益,但沒想到內院居然也著火。」夠諷剌,尤其在祖父過世後,權力斗爭角力涌上台面,當時他面臨內外交擊,焦頭爛額,再加上鄭氏一族的責難,蜂擁而至的難題幾乎要壓垮他的肩膀,要不是有他們的支持他已倒下……可是最後為了保護他,太多人跟著犧牲,只剩下許江和許海幾個貼近的人。

「只是這個內院要的是什麼,本王無法肯定,所以本王要查出親生母親下落是其一,其二就是知道他們的目的。」

「難道老王爺過世前沒有吐露任何實情?」

「祖父只說本王繼承許氏是天經地義,也是皇上承認的事,板上釘釘,不可能變更。」

「所以王爺把妾身當成誘餌?就為了逼那些人露出馬腳?」趙九歌想通他的計謀後,一股無名火涌上腦門。

「本王會派人保護你。」

「之前的鄭氏,王爺不也派了一整隊的軍隊保護,結果人還不是回蘇州賣鴨蛋,到時候你兩手一攤說保護不周可真是簡單。」怒沖斗牛,趙九歌覺得自己是腦門被夾才繼續相信他說的話,「我不回門,直接送我到家廟去吃齋念佛。」這兒太危險了。

「你確定去家廟就沒有危險?三百人的護衛隊都保不住鄭氏性命,家廟里全是許氏族人,百人有余,卻是老少殘弱皆。」

「妾身有說要自己去嗎?」趙九歌挑挑眉,帶著挑釁。

「莫非你要本王相陪?」

「不就是王爺說生母被遣回祖宅,那有什麼比去家廟探那些老家伙口風要來得快?」還以為有多聰明,沒想到連這些簡單的事情都沒有想到,還不來人把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像伙帶走,礙眼。

這種鄙視眼神讓許衡元不悅,「本王不是說過,當時的人都被處置了。」

「凡做過必留下痕跡。不親自去一趟怎麼知道?再說,王爺查這麼久都沒有答案,連犯案動機都搞不清,不如把這水攪得更渾。」

「什麼意思?」小狐狸般的眼神,帶著奸佞笑容,許衡元發現趙九歌的思路不是常人能跟上的,有些用詞也莫名其妙,一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閣閨千金從哪里學來這些?

「既然你懷疑自己不是大夫人所出,那麼不如把事情鬧大,放出消息說你也不是王爺所出呢?」

許衡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原本帶有魅惑氣息的鳳眼全是殺意,趙九歌當然清楚這話說出口就是在捋虎須,但憑什麼她要拿命去換?誰想要的答案就誰上,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這麼氣,難道是怕真被說中,你沒有許家人血脈?想想若是你沒有許家人血脈,那麼這世襲罔替的鎮國王之位該輪到誰坐才好,總不能一年換一人。你共有三位叔叔,就算屏除二叔這位文官,好歹還有兩位,更別提那些兄弟,也不曉得這枚炮彈投下去會炸出多少事來?」

許衡元陷入深思,若是傳出他的血統有異,往大的說當然會驚動朝堂,畢竟這封誥可是實打實經過皇上大印而來,更別提皇上這十幾年屢次無視規制厚賞許家,且他私下一直在測試皇上的放縱底線,這些都是站在皇上對許家虧欠的心理上運作而來,若是他實非許家血脈所出……那麼許坤澤的死到底得到什麼?

「王爺的臉色這麼難看,莫非這件事牽扯的不只家族斗爭?」趙九歌還沒有到達足夠高度可以俯職事件全貌,只能透過觀察異狀來判斷,「但就是牽扯夠廣,相信對方也知道你同樣受制,才敢如此步步進逼,若不是到不可忍受地步,王爺也沒必要娶我進門。這種方法就是置死地而後生!先解決最大的敵人再來處理其他。」

許衡元深思熟慮半晌,「明天我陪你去家廟,之後就安排讓這個消息傳出來。」

「王爺可得記得話中三分真、七分假。」

「你從哪里學來這些門道?」方才就記掛在心底,現在終于問出口了。

「什麼門道?」

「這些奇詭作法?」居然還想裝蒜,許衡元險些氣歪鼻子。

「呵呵!」趙九歌掩嘴笑了兩聲才收住,嚴肅以對,「相信王爺要娶我進門前一定遣人把小女子的日常都查翻一遍,難道沒有查到什麼異常之事?」

「除了你落水前後,行事作風截然不同,或許王妃願意替本王講解一二。」許衡元眯起眼,仔細觀察她,發現她的視線微微飄移,隨即又恢復,若不是他一直盯著也不會輕易發現。這是被說中心事的身體自然反應,在北疆時,奸細接受大刑審訊時偶爾會出現這種狀況,顯然落水一事是關鍵,但到底是為什麼?

「鬼門關前走一遭,相信是人都會大徹大悟,王爺怎麼不想妾身有緣得查察司指點,才會開了智慧。」趙九歌黑溜溜的大眼骨碌碌轉得靈活,這小模樣就是俏皮,縱使說話刁鑽也讓人氣不起來。

就連許衡元也只是睨她一眼,端起茶一飲而盡,「你不說實話,本王也逼不得你,就等你哪一天自願開口吧!」

那你就等唄!萬一真說出口我不是真的趙九歌,還不被你們當成邪靈入體,妖魔作祟,屆時綁到柴堆上一把火燒了都有可能。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沒有那麼無聊想考驗老天爺對她垂憐的程度,誰曉得再死一次還有沒有活過來的機會。

不管怎樣,總算拐出位大神當護身符陪她去家廟。既然對方想算計她的性命,那麼後院著火時,還會惦記著她嗎?

沒想到趙九歌說不回門就真的不回門,差人送信回趙府就開始整理細軟,許衡元以為至少得出動六輛馬車才能負荷,畢竟要去家廟住上一年,又不是受罰,反而是去盡心祈福,自然得讓自己過得舒服。

平時家中女眷只是春游,隨行的紅泥小爐、杯碗瓢盆樣樣精致,還有替換的衣物,都可以塞滿一輛車,但她這是怎麼回事?

許衡元看著兩輛車,一輛是給她乘坐用,所以她去住上一年就只收拾一輛車的細軟?

許衡元讓人將坐騎綁在馬車邊,趙九歌听著棗紅大馬焦躁的打響鼻,但他安撫的拍幾下後就乖巧起來,這讓趙九歌看著眼熱,囑咐素蓮去小廚房拿了鮮甜黃瓜來,試圖喂馬。

誰知道這馬居然睨了她一眼,之後甩著尾巴別開頭去吃起路邊的草。

這……馬眼看人低啊!

最後她索性坐回車上,至于手里鮮甜的黃瓜就往嘴里塞狠狠咬了幾口,泄憤。

「果然,什麼人養什麼寵,連匹馬都可以踐得二五八萬。」

「小姐!」素蓮嚇一跳,沒想到小姐……不,王妃居然這麼口沒遮攔,而且剛巧掀開車簾的正巧是王爺。

「沒錯,是什麼人養什麼『寵』。」他意有所指的加重語氣,還瞥過趙九歌一眼,把她氣得牙癢,要是能咬一口泄憤就好了。

「你不騎馬?」趙九歌訝異看著他居然上馬車,素蓮倒也知趣的下車去坐在後頭。

「馬車坐著舒服,為什麼要騎馬?」許衡元眼一睇,趙九歌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馬車是趙九歌吩咐人改裝,把坐椅全改成榻式,鋪了層層厚細棉布,除了可以防震外,到冬天還可以防寒,更特別的是她在車壁上安置一個小抽屜,每個打開來有四果小品,還有打發時間的棋子等等玩意兒。

許衡元知道她要求府里工匠花兩天專門趕工,看著這成果雖然稍嫌粗糙,但已經稱得上不錯,「你倒是懂享受,怎麼只收拾這麼點細軟,不怕路上需要什麼沒得使?」

許衡元原本是要騎馬,但听她折騰成這樣也對馬車起了好奇,這才坐上車。

「哪就這麼嬌貴,至于交通工具可是能少顛簸少受罪,自然是重中之重。」開玩笑,這時代可沒有柏油路,全程黃泥石子路這麼顛下來,魂都顛出八百里了。

京里全是青石板路,馬車駛著當然不覺得不妥,但出了城,馬兒駿在黃泥石子路上,許衡元就漸漸品出不同之處了。

「我昨天听你讓他們用鐵做什麼簧?是把那玩意壓在這車子里?」

「只是稍加在車底座四角,就是彈簧的質量不好容易斷,所以我讓他們做很多,屆時萬一斷了再換上就是。」趙九歌也是那天福至心靈才想起這回事,幸好她小時候老媽花錢讓她

參加科學夏令營,當時就是教他們生活隨處是科學,教了很多小技巧,沒想到能派上用場!只是再怎麼樣都比不上現代的交通工具,她開始想念高鐵飛機了。

「你能說說家廟的事來听听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趙九歌喜歡心里有底。

「那個彈簧的圖可以給我?」

這是交換條件嗎?她一口應下,「行,你可以說了?」

「許家祖籍金陵,其實我對祖宅沒有什麼印象,過去每年開廟祭祖都不是我去,是坤元去。」許衡元斂眉低眼,看著手里的邸報,這是今早送來的。

「公公名諱是坤澤,小叔子與他同字,這不是忌諱嗎?」自古尊卑長幼有序,許家怎麼會犯這種忌諱?

「坤元是遺月復子,坤這字是為了記住案親的恩澤。」許衡元其實是佩服趙九歌的,她的觀察力敏銳,才那天敬茶兩個時辰的事,她居然就發現很多端倪。

「那麼你的表字呢,是誰幫你取的?」

「肇治是當初皇上親賜的名字,但因為與許家家譜元字輩相悖,所以才改成這樣。」

「皇恩浩蕩,哪有把皇上親賜的名字改成表字的說法,再說皇上賜名可是光耀門楣的事,怎麼會改成表字?」

「這事情只有族里幾位耆老知道,後來祖父上書皇上陳情,表示我年幼受不起帝王恩威,恐有病傷之虞才換來皇上垂憐。」

「所以你遇過幾次凶險?」

「對,傷愈後就跟著祖父前往北疆。」

趙九歌明眸化柔,波光瀲瀲,盯著他幾乎要瞧進魂里,卻發現他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你以為我傷心難過?」

趙九歌搖頭,「虜塞兵氣連雲屯,戰場白骨纏草根。劍河風急雲片闊,沙口石凍馬蹄月兌。都說您是大秦戰神,無堅不摧,這等小事哪能讓你掛懷。只是覺得上位者真累,就拿你來說,多方人馬想要你的性命,搞得是敵是友分不清。想來你也沒有多少至交好友,更別提血脈至親,人生爬得再高有什麼用?」

若不是大將軍求娶,趙九歌最想要的生活就是嫁進富戶或田僑仔,吃穿不愁,生幾個孩子,和樂過完這一輩子。

「婦人之見。」嗤之以鼻。

「婦人又怎麼?沒有婦人生你,難不成你是石頭里迸出來嗎?」趙九歌賞他一記白眼,這人到底會不聊天,瞧著他俊帥剛毅的臉龐,忍不住拿起絲帕往他頭上一甩。

許衡元扣住她甩過來的柔荑,緊握後,發現縴素柔膩,恍若無骨,就舍不得放開了,細細打量發現,甲片修剪得圓潤如菡萏,透著天然色澤,沒有時下流行的鳳仙花甲紅,更顯純淨無瑕,或許是久沐戰火鮮血,對著這種純潔他是……嫉妒、歡喜,恨不得也讓她染上一抹紅。

想法上心頭,他就把縴縴素指放進齒邊輕嚙,果然,才稍微咬一下牙印就顯現。

「嘶,你屬狗啊!沒事咬人做什麼?」原本氣氛旖旎,他就這麼握住她的手,同時也攫住心房,卻在不設防時這麼咬上一口,什麼遐想都沒了。

趙九歌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握緊不得動彈。

「痛嗎?」看著指上紅痕,她也太嬌貴了,明明他只是輕輕一嚼。

「你怎麼不讓我咬一口試試?」

話畢,一只鐵腕胳臂就落在嘴邊,趙九歌先用指尖稍微戳一下,這硬得跟路邊臭石頭一樣,萬一狠咬還不磕斷她一嘴白牙。

許衡元瞧她齜牙咧嘴的嬌俏模樣,心房一軟,原本繃緊的手臂放松,可不就是好入口的時機,趙九歌戳著也發現了,當然趁此機會下口。

她惡狠狠咬了一會兒,還故意左右扭動,誰曉得人家大英雄好氣魄,連抽口氣都沒有,半晌,她自覺無趣松口,還伺機拉起寬袖瞧——牙印深淺不一,部分傷口滲血,看得她眼皮一跳,都流血了他居然連哼都不哼!

「你、你這人有什麼毛病?不痛嗎?」她吶吶的問。

「你這罪魁禍首是心虛了?」明明一直表現出強悍,不為人所操控的樣子,甚至還反算計起他,現在卻縮著肩膀,為自己口下傷人表現出愧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是你先咬人。」

「開玩笑和發狠你都分不出來?」

好吧!她承認他的嚼咬只是帶著玩鬧的警告,輕輕提起放下,倒和她這種死命咬的方式不同,她不是死不認錯的人,「那不然我幫你吹吹好了。」

吹吹?是什麼?許衡元還沒有問出口,就瞧見她捧起自己的胳臂湊近唇邊,嘟起的瀲濡紅唇徐緩的吹吐,陣陣暖風襲上古銅色肌膚,同時也撩起心上層層覆蓋的紗……

每次受傷,他就用一層紗緊緊包裹,一次又一次,那層層迭迭的紗已經遮擋住了那顆心,他都不記得心軟是什麼滋味,只知道他在戰場上從恐懼到剛硬,最後甚至開始欣賞那幅血濺黃土的悲壯景致。

連他都以為自己沒有心了!

軟軟的、癢癢的,這種感覺很奇怪!

許衡元伸出空著的左手想要模她,卻近鄉情怯似的遲遲無法落下,她很專注甚至小心翼翼的壓住寬袖,以防踫著傷口,專注的模樣就像在捧著什麼寶物,而那寶物是他的胳臂……

正當許衡元陪著趙九歌前往祖宅家廟時,位在京城內的鎮國王府卻發生一件大事,內院大廳里,近幾年來已經鮮少露面的老祖宗一身粟紅吉祥字團花紋魯縞交領衫,搭著繡吉紋的絲裙,一頭白發梳起,戴著金紋玉翠抹額,滿身貴氣彰顯氣度非凡,端坐在填漆戧金紋雲羅漢床上,一旁的隨侍大丫鬟拿著美人拳正敲打著老王妃的膝蓋骨,一下下咚咚咚,彷佛也敲著在座眾人的眉心,就見在場眾人不是蹙眉就是攏眉。

「怎麼?人什麼時候離開都不曉得?」余氏聲音沙啞。

段氏最後有些委屈的福身,「都怪媳婦,一早听外院管事稟報就以為只有趙氏離開,沒想到王爺也隨車出門。但王爺可是府里的頂梁柱,媳婦哪能時時探問行蹤!」她嚅囁間,把委屈都傾吐出來。

「你掌管內院庶務多久時間?這十幾年來老婆子睜只眼閉雙眼還不夠你瞎折騰嗎?」余氏話說得狠厲。

「母親這麼說豈不是拿針在戳媳婦的心窩,媳婦這十幾年來掌著王府內院瑣事,哪件事不是盡心盡力的為王府著想?」段氏當然清楚婆婆話里的意思,但她不服,「王爺兩條腿就長在自個兒身上,哪是媳婦能夠管得著的。」

婆婆心里撥得一手好算盤,以為把趙氏打發到祖宅家廟就可以把自個兒佷孫女接進來,存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心思,這下可好,人家媳婦前腳出門,許衡元後腳跟著奔去,找不到人發火就遷怒她。

「母親!」行色匆匆的四老爺許晏澤撩衣跨檻,沒想到差點絆倒。

「怎麼回事?」

許晏澤是庶出,打小卻養在余氏身邊,倒也跟嫡出差不多,手里管著王府一部分店鋪,自然也揣著不少銀兩,他素來斯文有禮,這等青白臉色、走路慌張倒是頭一回。

許晏澤俯身在余氏耳邊細聲說,听著話,余氏的臉色丕變,由紅轉青,大怒道︰「混帳,這事從哪里傳出來的?」

「榮仁坊那兒已經沸沸揚揚,這榮仁坊近著國子監,平時茶鋪就聚集一些文人墨客高談闊論,從政事、經濟到水利都有說法,有些老御史也愛往那兒攢營听消息,所以小道消息也傳得特別快。」他只是去喝杯早茶,找朋友閑談一番,誰曉得一去就發現老友個個臉色怪異,細細打听才知道究竟,這不是嚇得趕快回來。

余氏不耐煩的向柳嬤嬤使了眼色,不消多久大廳就剩下親近的人。

段氏也知曉情況有異,尤其這婆婆都十幾年不曾臉色大變,連王爺堅持要娶趙氏進門都無法讓婆婆抖動眉毛。

「小叔,這是發生什麼事?」

「外頭傳著王爺並非我許家骨血。」許晏澤面色沉重。

「什麼?」段氏臉色大變。

眾人皆知許衡元是她的嫡長子,但事實如何,她和婆婆心知肚明,可這事情難道還另有隱情?她轉頭看著余氏。

「你慌什麼?衡元是我許家嫡孫是事實,傳出這等流言者,其心可誅,傳話下去︰府內不管身分,若是敢對此事嚼舌根,一律杖責四十,奴僕發賣出去,主子通通關祠堂。」

余氏高壓手段雷厲風行,但止得住愛內傳言卻管不住愛外,不消半天時間,幾乎滿京城都听聞這個消息。

且雖說府內下了死令不允傳話,但架不住這件事在主子內心起了風暴,其中最為振奮的當屬許衡元的嫡親弟弟許坤元,他在國子監里讀書,回到家就進內院找母親,甚至不管戌時內院認落鎖。

「你這孩子風風火火的來,究竟是什麼事?」

「母親,我听說三哥不是許家子嗣?」

段氏臉色黑沉,「你打哪里听來的?」

「李三說的,他還說這事大家都知道,甚至恭喜我來!」

「你真起這心思?」

「為什麼不行?若三哥不是許家人,憑什麼繼承王爺的位置,就算大將軍的位子是軍功得來,但若不是仰仗祖父的威望,他有本事讓那些兵油子都听他的?」許坤元一直對許衡元抱持著嫉妒又羨慕的心態,他們才差兩歲,成就卻是天差地遠,尤其遇上總愛把他們放一起比較的那群混賬,特別是忠義侯那群戰場打滾的莽漢,總說得他彷佛是廢物。

「母親,三哥到底是不您親生的?」

段氏頸毛豎立,想大聲否認,但二十二年前她屈服于公爹的威嚇之下,又有婆母的提醒,時至今日,她怎麼否認?

可是看著那野種一步步繼承府里的一切,囊括所有聖眷,又讓她恨得目管盡裂……這王府的一切本來該是她兒子的。

看著兒子與自己相仿的容貌,段氏輕嘆,「許衡元並不是母親親生的孩子,他有可能是你父親外室所出。」

「所以他是庶出?」許坤元眼楮一亮。

段氏緩緩點頭,「建熙十一年臘月,兩王叛亂謀逆,京畿血染成河,你父親率領親兵回防京城才化解這場危機,來年他卻帶著許衡元回來,那時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臘月,那孽種居然在祖宅里出生。他的生母是老祖宗身邊的一等丫鬟紅昭,這件事藏得嚴密,只有老王爺和老祖宗知曉,人被帶回來後,老祖宗二話不說就認下他是我的嫡出長子。」

段氏怎能不怨,她才剛嫁進王府,夫婿就奉公公之命前往北疆,留她獨守空閨,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人給等回來,卻見他帶著庶出孩子回來。

沒錯!夫婿是建了奇功,自此將鎮國王府的聖眷往上提高不只一階,但屬于她兒的榮耀自此卻拱手讓人。

「怎麼會……我以為老祖宗最是疼我。」許坤元失魂落魄,他受寵愛一事不假,甚至越過許衡元。

「她?她只愛她自己和鎮國王府的榮耀。」段氏握住許坤元的手,「母親一直隱忍就是記掛著你,等待一個機會,現在這個機會來了!你坦白告訴母親,王爺這位子你想爭不?若是因此和老祖宗對峙,你能做到不?」

和老祖宗對上?許坤元眼神飽含驚駭,「母親,您……」

「機會就這一次,你要不要?」

看著母親眼底的鎮定和決然,許坤元心跳無法自律,震若擂鼓,驚天動地,把他的認知攪動得混亂。

他要不要?當然要,他曾在夜深人靜想著若有朝一日成為鎮國王,听著忠義侯世子恭敬地喊他一聲王爺,還能喝斥那些瞧不上他的人……多麼美麗的幻想,一直以來以為的幻想現在有人告訴他可以成真。

夢寐以求的事可以成真,許坤元當然是求之不得。

「要,孩兒要。懇請母親協力助孩兒一臂之力。」許坤元撩袍屈膝,往地上一跪。

段氏連忙將兒子扶起來,「好、好!就是這樣,母親一定會傾全力助你。」

「但二叔他們會服?」畢竟二叔的官職雖然不高,卻是實缺,且同樣深受老祖宗的喜愛,甚至二哥還娶了高官之女。

「母親自然有辦法。」段氏掏出一封信,上頭已經封上蠟,「你明早把這封信親自送到你外祖家,他老人家看了信自然知道怎麼幫你。」

「好,兒子明早立刻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