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宋歆宜的小窩並不大，一房一廳二十坪而已。
室內的布置完全是她自己的巧思，客廳部分利用系統家具隔出了一小區餐廚空間，流理台、冰箱、微波爐和電飯鍋等小型家電都備齊了，因為她經常為了節省外食餐費自己在家里下廚。
客廳里並沒有擺放電視，雙人沙發前方的桌上放著她上網、看劇用的筆電，空間並不大的小窩里面，每一處空間都要斟酌著利用最大化。
沙發旁邊有個書櫃，一些書報雜志都收得很整齊，櫃子上方還擺放了幾盆多肉植物，宋歆宜很喜歡那些奇形怪狀的仙人掌，放假的時候還會把它們一盆盆地挪到外頭陽台去曬曬太陽。
這個原本只有她一人氣息的溫馨小窩里，此時杵著一個已經長成大男人的礙眼存在，宋歆宜有些無奈地望著他。
人高馬大的張德進站在客廳中央，在她還未開口之前他好像連沙發都不敢坐似的，一臉裝乖的表情直挺挺地杵在那里等著她發號司令。
宋歆宜累了一天實在沒心力應付他，根本懶得說話的她倒了杯水給他之後，徑自回房拿好衣服去洗澡了。
她覺得這個家伙纏著要來她的住處，無非就是想要上她一回，宋歆宜隱隱有種今晚逃不掉的感覺，雖然不甚情願，但是她也趕不走人，再加上她今天心情真的很差很差……
好吧！她承認這些都是她自我合理化的借口，宋歆宜正視了一下自己的心，剛剛在他車上听到他的要求時，會心軟讓他跟回來的理由，其實就是自己今晚很需要安慰。
尤其是一個不會讓她有陌生感的熱情擁抱。
說實話，從她的手被他握住的那一刻開始，感覺她的身體就自動開啟了對這個男人的記億，尤其是那種火辣辣的熱情擁抱……羞得她忍不住都顫抖了起來，那種久違了的情熱預感，讓她幾乎理智崩盤。
還有他的眼神。
幾年不見，當年的小鮮肉已經變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外貌是多少有些改變的，不變的卻是他盯著她看時的眼神。
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滿滿都是渴望。
在他倆坐下來面對著面用餐的時候，那緊迫盯人的目光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下了什麼東西……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家伙真是目光灼灼啊！是想把她生吞活剝當場傍吃了嗎？
這頭女方早已感覺有些曖昧不清，那頭男方卻是戰戰兢兢、不斷說服自己必須做個goodboy——
他可不能再惹姊姊生氣了啊！
于是當宋歆宜洗好澡走出來發現張德進站在客廳的正中央，擺出一副天真無助、小寶寶眼神般地凝視著她時，她簡直都想主動撲過去壓倒他了。
幸好，她只是理智幾乎崩盤，不是真的崩盤了。
宋歆宜瞥了他一眼，故作冷漠地問道︰「怎麼不坐下？」
剛剛是他借口說要上來她家喝杯茶的，她都已經讓他如願跟進來了，他現在裝出這副樣子是要鬧怎樣？
「喔。」
罰站了快十分鐘的張德進連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那動作之尷尬就連他自己都不禁羞紅了臉。
宋歆宜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雙人沙發，被他一坐就佔去了三分之二的空間，她是不可能坐到他旁邊去的，轉身替自己也倒了杯水，最後她在桌子前席地坐了下來。
氣氛謎之尷尬。
宋歆宜用毛巾擦著頭發，心想他的君子態度到底能再撐多久？方才她在洗澡的時候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他突然沖進浴室里，她也不會感到驚訝。然後他們倆繼續呆坐在客廳里謎之沉默。
最後，還是宋歆宜開口說話了。
「時間很晚了，你……」看是要乖乖地回家去，還是要變身成狼，好歹快選一個唄！
張德進一听到這個疑似趕人離開的開場白，就急喊︰「姊姊，我可以留下來過夜嗎？我回去還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我……有點累了！」
他好不容易再見到她，真的舍不得就這樣離開啊！
看著他著急想著借口的模樣，宋歆宜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
小鮮肉你的蠻橫呢？你的霸氣呢？怎麼現在通通都不見蹤影了？
果然，成長是會讓人改變的。
變得不再那麼孩子氣了，變得感覺生分了些，變得……好像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大男孩了。
不過，他的厚臉皮還是在的。
雖然想方設法地找借口想要留下，感覺比起以前「我要就是要」的那種態度是有所成長了些，不過他就是想要留下來的厚臉皮態度，依舊是在的。
「嗯。」有點想笑卻不敢笑出來的宋歆宜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了，心想如果要做的話那就快點來啊！早點開始便能早點結束，明天她可是要早起出門上班的。
「真的可以嗎？」
張德進開心極了，頓時感覺她好像不那麼排斥自己了。
宋歆宜已經懶得應聲，接下來又是一陣令人感到尷尬的沉默。
張德進的心情就像是在洗三溫暖般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當她又開始不說話的時候，他的自信又瞬間崩塌了。
只是他的眼神依然舍不得離開她的身上，就算不說話也沒有關系。
只要能讓他像現在這樣一直看到姊姊就行了。
情況很是尷尬，宋歆宜不喜歡尬聊，找話題這種事情她最不拿手了，所以她干脆就不理他了，一邊繼續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將桌上的筆電打開，上網看她平常最喜歡看的YouTube頻道。
她訂閱的頻道多半是跟料理相關的，平常無聊的時候她還滿喜歡自己下廚做菜，一方面可以節約省錢，一方面也可以打發時間。
「姊姊……」跟著看了一會兒之後，張德進被那些美食畫面給勾得又餓了起來。
宋歆宜轉頭瞪了他一眼。
這種叫了人又不講話的欲言又止，最討厭了！
張德進模了模咕嚕咕嚕叫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好像有點餓了耶……」
「你餓了？那你剛剛為什麼不點些東西來吃？」
「剛剛不餓啊！」張德進偷偷在心里補了一句︰剛剛光顧著看她都看傻了眼，哪里還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
「我這兩天有點忙，沒有時間去市場買菜，冰箱里應該什麼都沒有……」
宋歆宜微微皺起了眉頭，說道︰「家里好像只剩泡面了。」
怎麼他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有泡面出場的感覺？
這種無端的既視感讓宋歆宜混亂地搖了搖頭，現在是輪到她給他準備泡面，然後不給他機會吃就把他給撲倒嗎？
她可沒他那麼厚臉皮啊啊啊！
「那就吃泡面。」張德進連忙傻笑問道︰「可以嘛？」
「你回去的時候順便吃宵夜不就好了？」宋歆宜回過神後還是沒有放棄想要趕人離開，所以兩人的眼神又對上了。
再次敗北的依然是宋歆宜。
小鮮肉那萬分渴求的表情，讓她根本就沒辦法狠下心來拒絕他。
「我去幫你燒開水。」
她正想起身，卻被張德進給阻止了。
「姊姊，我自己來就行了……」在宋歆宜的手勢示意下，張德進飛快地奔到電熱水瓶那兒，將插頭給插上了，接著走進廚房，在櫃子里取出泡面，然後又回到客廳，在宋歆宜身旁坐下。
宋歆宜有些尷尬地挪了挪身子，總覺得這家伙靠得她太近了一些，剛剛他倆之間的距離絕對沒有這麼近的。
「姊姊，沒有電視可以看，不會無聊嗎？」張德進努力找著話題，總不能一直像個變態似地盯著人家瞧吧？
這樣子真的會嚇到她的。
「平常沒什麼時間，也沒什麼特別想看的節目，網絡上也可以看到新聞，這樣子就夠了。」
比起電視節目，宋歆宜更喜歡看那些YouTube的頻道，比方說下廚做菜的、解析電影的、分享讀書心得的……挑自己有興趣的觀看，下班時間通常也一眨眼就晃過去了。
就算一直單身一個人，也不會覺得無聊——宋歆宜偷偷瞄了他一眼，在確認他還是一直盯著自己看的時候，猛地羞紅了臉。
這是句謊話，她其實常常覺得時間挺難熬的。
每天每天，他都會在深夜入睡前撥一通電話、並傳一封訊息來給她，在她收到訊息之前，所有的時間都是煎熬。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放棄，對自己說了別太過在意卻還是每天都會在睡前特別關注著手機的聲響，他不肯放棄，她也只能一天天地在意下去……
其實，她也可以單方面解除這個禁制。
只要她換掉手機號碼就行了，這樣連帶的Line也會重置。
可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舍不得。
于是那一天一通電話加一則的訊息，也變成了限制住她的牢籠。
同事們總愛謠傳她單身的理由，其實，她只是心里有一個忘不掉的人啊！而現在，這個人，就坐在她的面前。
別管當時她為什麼能狠下心來不聲不響的離開他，在無預期重逢的此刻，她竟然有種不管不顧、且不想負事後責任只想撲倒他的沖動。
想到這里，宋歆宜驀地又羞紅了臉。
他想要的並不是那樣的一晌貪歡，他決心要走進宋歆宜的世界里，和她心靈交流。
「姊姊，當年你……」張德進原本想追問當年她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開，可憐他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可現在問這個又有什麼用？
他一定會努力改變，好讓姊姊不再產生他們之間不適合的這個念頭。「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他轉了個話題，開始關心她這些年的生活，要慢慢地靠近她，不能給對方太大的壓力，要不然他又會重蹈當年的覆轍了。
「嗯……」宋歆宜模了模自己紅通通的臉龐，覺得有些丟臉。
怎麼每次在他的面前，自己就會變得這樣的手足無措？
尤其在他那雙炙熱黑陣緊迫盯人的凝視之下，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燃燒起來了。
「那就好。」張德進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急忙問道︰「姊姊，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該死的，他怎麼一直到現在才想到要確認這個問題呢？
如果姊姊已經有男朋友了，他應該立刻、馬上離開這里，不能再對姊姊出手了……不對，如果姊姊有男朋友了，應該不會答應讓他留下來才對，而且應該會在他纏著要跟她回來的時候，就對他說了吧？
可是不親口確認一下不行，張德進持續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宋歆宜一听到這個問題又開始冏了。
當年她會那樣一聲不響的離開，就是因為小鮮肉纏著要當她的男朋友，現在兩人再次相遇，是不是又要再度面對那樣無休無止的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