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個人過從甚密的事，最終還是紙包不住火。
听說消息是從廠區警衛那里傳出來的。
雖然宋歆宜經常是最晚離開公司的人，甚至偶爾比主管還要更晚一些，張德進也會特意先甩掉那個纏人精葉惠文再回公司的停車場等宋歆宜，但兩人離開公司時還是得經過大門的門禁區，所以兩個人似乎過從甚密的消息就被散播了開來。
宋歆宜覺得很是煩惱，因為大吃飛醋的葉惠文竟大剌剌地前來堵她。
剛換好衣服，正拿著水瓶準備去飲水機那兒裝水的宋歆宜，被葉惠文堵在了休息室的門口。
「你跟張德進……」葉惠文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听到那個傳聞之後，她立刻就前來求證了。「不可能吧？你們兩個真的在一起了？」
宋歆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說話啊！」葉惠文一直就把張德進視為囊中物，這應該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才對，不管用什麼標準來衡量，她都有自信不會輸給宋歆宜的。「你們倆到底是什麼關系？」
宋歆宜抿了抿唇，淡然回道︰「這跟你沒有關系。」
葉惠文還以為對方是個老實貨，畢竟宋歆宜幾乎每天都被領班排在貨量最多的走道，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大家都認為她應該是個性格比較懦弱的人種，沒想到一開口這回應听起來還挺沖的。
「他怎麼可能會看上你？！」葉惠文簡直快要崩潰了。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輸給一個長得不怎麼樣，年紀又比他們大那麼多的姊姊。
「這是他的事，你應該去問他。」
其實，就連宋歆宜自己都很納悶這一點。
她的車已經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好多天了……
沒錯，她最近天天都被小鮮肉強行外帶回家過夜，醬醬釀釀荒唐一整晚之後，中午兩個人一起醒來，或者在家做飯，或者出去用餐，然後他再送她回家去換套衣服，最後再一起上班。
宋歆宜早已打定主意，要找個時間斷開和張德進之間的關系，只不過目前還沒有找到適合的工作，暫時沒辦法離開……等等，她該不會是在為這段不正常的關系找借口吧？
這些天她的確是被小鮮肉強行帶回家過夜了，可她一點想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這樣還能說是被強迫的嗎？
她該不會……也食髓知味了吧？！
正當宋歆宜在心底天人交戰著自己是不是愈來愈沉淪在這段關系里的時候，葉惠文一聲怒吼震醒了她。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葉惠文氣急敗壞地指著她大罵，「你大他那麼多歲，怎麼下得了手？」宋歆宜淡然響應的態度，就好像在嘲笑自己的求而不得，葉惠文實在是不甘心！
為什麼宋歆宜什麼都沒做就可以得到張德進的青睞，自己努力示好倒追了張德進那麼久，卻連一次單獨約會的機會都盼不到？
先前她還故意放話誤導同事，說她和張德進下班後會一起去吃宵夜、一起回家，可是事實是︰她總纏著張德進，人家卻一次也沒跟她出去過，每次都拿一些可有可無的借口來搪塞她，兩人有說有笑的畫面就只到停車場而已，然後張德進就會頭也不回地騎車離開。
原來他並不是不想吃宵夜，而是不想跟她一起去吃宵夜而已。
「你老實說，你到底是怎麼勾引他的？」
宋歆宜默默嘆了口氣。
這位小姐到底以為她自己是誰？
都已經出社會工作了，怎麼還這麼自我本位主義？
如果這是在她先前待的那間公司，這位小姐早就被大家排擠到外層空間去了……
不過，現在這間公司的氛圍跟她之前的公司不太一樣，大家自掃門前雪的觀念極深，畢竟這種體力活兒的工作，只要被分配到的那個區域貨量做完之後，就可以準備下班了，要不要去幫別的同事，那完全得看個人的交情。
宋歆宜才剛進公司不久，和同事們不太熟，在跟小鮮肉好上之前，根本沒有人自告奮勇過去她的區域幫過忙，所以她之前幾乎每天都是最晚下班的。
而自從張德進說會去幫她之後，每天來公司上班的時候，都會看到他們兩個的名字被排在一起——果不其然，先前听說張德進是領班介紹進來的這個小道消息應該是真的。
他可以隨意更動班表，鐵定是仗著上頭有人的關系啊！
「她沒有勾引我啊！」張德進因為去地下室停車的關系，比較晚到一些，不過宋歆宜堅持要在公司外五百公尺左右的地方下車，所以他其實只比她晚進公司一下下而已。
剛剛他站在外面旁听好一會兒了，從頭听到尾的他在听見葉惠文的怒吼後，立刻奔進休息室里去英雄救美。「是我先追她的。」
此時，員工休息室里並不只有宋歆宜和葉惠文兩個人，還有一個綽號叫大媽的同事坐在角落，正眼帶興味地听著這段兩女爭一男的現場直播秀。
想必不用一天的時間，剛剛發生的事情就會以各種版本的「听說」在同事之間傳播開去。
宋歆宜默默地嘆了口氣。
她就算想解釋也不可能一個個地說清楚、講明白了。
果然，是時候該找個正經點的工作，快些離開這個讓她一團混亂的地方了。
「我不相信……」葉惠文一見到張德進就沖過去扯住他的手臂搖晃著，像演瓊瑤劇般激烈，「你怎麼可能會喜歡她？你一定是被她給迷住了！」
「嗯，你說對了。」張德進笑道︰「我的確是被她給迷住了。」他別有深意地瞥了宋歆宜一眼，卻發現她根本就沒有看向他，頓時有些氣悶，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心情了。
這個姊姊就是這樣冷心腸的人，就連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都不太理人了，更別說有旁人在的地方了。
「你喜歡她哪里？」他竟然當面親口承認了，葉惠文簡直要想破腦袋，那個阿姨大他七歲耶！她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這個就不方便告訴你了。」張德進樂呵呵的低笑了一聲，「這是我跟她之間的秘密……」
「你們怎麼可以……」
張德進陡地收起笑臉，嚴肅地望向葉惠文，「這是我們的私事，沒必要跟你報告。」
隨即他轉身走向宋歆宜，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說道︰「走吧，上工了！听說今天貨物爆量，我們早點開始做，就可以早點結束。」
宋歆宜瞪了他一眼，想甩開他的手卻怎麼樣都掙月兌不掉。
「放開啦！」她小聲地抗議著。
不是說好不要在公司里暴露的嗎？他竟然還亂說什麼他在追她！
就知道這個家伙一張嘴成天胡說八道，現在他這樣一鬧，她在公司里真的沒臉皮做人了。
還有，她又不是狐狸精，他到底哪只眼楮看到她在迷惑他了？宋歆宜憤憤不平地瞪著小鮮肉，不斷地在心底月復誹著。
張德進看到她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開心地又笑了出來。
一邊走，一邊搖晃著她的手臂，說道︰「下班後去吃拉面吧！我知道一家湯頭很濃郁的日式拉面，開到凌晨三點的喔！」
離開休息室之後，沒了旁人的圍觀，宋歆宜終于忍不住低聲喝道︰「你為什麼要在大家面前亂說話？」
「我有嗎？」張德進其實滿高興的，他和宋歆宜在一起的事情，原本就沒打算要偷偷模模的，是她一直堅持要避嫌。
不過，說是追求真的有點太超過了，難怪葉惠文不肯信。
「不要故意拿我來當擋箭牌，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人家的話，就該清楚明白地拒絕她才對。」
張德進听完後，有點心虛地模了模鼻子。
「你不喜歡我在大家面前說要追你的事嗎？」他的確有這樣的意圖，這就要怪那個葉惠文著實太過纏人了，是他踫過倒追他的女生里面最最厚臉皮的，他明著暗著不曉得拒絕過她多少次了，她還是對他緊追不放。
不過，令他心煩意亂的並不是葉惠文，而是宋歆宜的冷淡態度。
他都在同事面前放話說是他在追求她了，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驚喜，甚至有點厭煩的態度——
他在她心目中真的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嗎？
死纏著他的人他看不上眼，偏偏就是要去倒追那個瞧他不上眼的人，張德進不無悲哀地這麼想著︰他在姊姊面前，是不是就跟葉惠文在他面前一樣的討人厭煩？
宋歆宜根本連回都懶得回他了，只是瞪了他一眼，再次試圖甩開他的手，一樣沒能甩開，只好又抬起眼瞪他。
「難不成你比較希望我跟大家解釋我們其實只是炮友？」就連張德進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沒風度，可他就是想要刺一下她，看看宋歆宜听到他這樣說之後，會有什麼樣子的反應。
可是沒有。
她什麼激烈的反應都沒有。
為什麼啊？
為什麼會這樣？
張德進真是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宋歆宜見他呆愣地望著自己，遲遲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再次甩動著他的手，這一次她成功地甩開他的箝制了。
上班快遲到了，雖然已經在休息室里打過卡了，但時間到之後人未到工作現場的話，一樣會被視為遲到的，她不想全勤獎金被扣，快步走了開去。
被丟下的張德進在後頭恨恨地瞪著她的背影。
是嗎？原來她根本什麼都不在乎啊！
既然這樣的話，那他還為她考慮那麼多做什麼？
用不著費心地去向同事們解釋，他還更省心呢！
反正不管他們之間是什麼樣的關系，只要他朝她勾勾手指頭，就能把人帶回家一夜風流，他既能爽到，又不用負責任，何樂而不為呢？
托父母優良基因的福，張德進生得劍眉星目的，上天賞了他一張好面皮，
再加上笑起來會晃花人眼的燦爛微笑，可以說是從小到大都被異性主動示好熱情照顧著長大的。
對于那些倒追他的女生，張德進也不是真的全部都討厭，如果遇到看得入眼的，他也會答應跟對方交往。
他先前交往過的那三個女朋友，就是這樣來的。
當然，也不是身邊全部的異性都會買他那張逆天俊帥笑臉的帳。
國、高中時期，張德進也曾踫過幾個對他不假辭色的女生，所以，他並不是第一次遇到像宋歆宜這樣冷淡不理他的人。
他沒有那種奇怪的執拗感，非要不喜歡他的人喜歡自己不可。
那叫做自找苦吃。
「啊——」
……
「姊姊，你跟我在一起吧？」他溫柔的輕吻，還有如同誓言般的低語，差點讓她昏沉沉地點頭答應小鮮肉的要求。
只可惜，理智最後還是及時回歸了。
她說他們不適合，並不是隨隨便便找個借口搪塞他的。
他今年才十八歲，多彩多姿的大學生活才剛開始，他的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別說他們之間相差了七歲，就算自己的年紀跟他差不多，宋歆宜也不覺得兩個人會適合。
張德進一直等不到她的響應，原本滿腔溫柔的心，再次地冷卻了下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就算他再怎麼厚臉皮也會覺得沮喪的啊！算了，她不想要的話，難不成自己還能勉強她嗎？
「姊姊，以後我有需求的時候還是可以找你吧？」
他表情冷冷地露出了嘲諷的笑，「你想要的時候就來找我，我絕對不會拒絕你的……」
宋歆宜淺淺喘息著，一樣仰躺在床上的她，慢慢地用手背遮在了臉上。沉默的房間里，只有兩人一輕一重的呼吸聲，就在張德進以為不會听到對方的響應時，她竟然開口了。
「嗯。」宋歆宜閉上了雙眼。
她累得很，想睡了。
剛剛張德進其實是帶著埋怨語氣說的氣話，但是她竟然同意了，他有種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的感覺。
宋歆宜沉默了好一會兒，又低聲補了這麼一句︰「這樣的關系你應該很快就會厭倦了，我可能……也一樣。」
「是嗎？」被她冷淡的語氣給氣到，張德進再次口沒遮攔地出口傷人，「我倒是覺得你鐵定離不開我了。」
只可惜這一回，他那自豪又欠揍的語氣，沒能再逼出更多她的反應。等了好一會兒之後，發現她真的不打算跟他閑聊了，張德進氣悶地從床上起身，進浴室洗澡去了。
哼，難得遇到這麼契合的伴，他想要交往她卻不領情。
她腦袋是不是有洞啊？！
可不管他怎麼想要，宋歆宜就是不願意給響應，他除了接受，還能怎樣？「啊——煩死了！」
前面幾段戀情從來沒踫過這麼難搞的對象，這還是張德進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
戀愛真是一件好煩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