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是故意的?你最近真的很糟耶。」尖銳的女聲不斷罵著左夕,「我看你就是和大少爺廝混太久,才會變成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你說什麼?」左夕聞言不滿的瞪著表姊柳雲。「大少爺才沒有陰陽怪氣的。」她怎麼能這樣說話?
「哼!怎麼沒有?」柳雲標致的臉上有種狂野妖嬈的艷麗味道,「你以為和大少爺在一起,就可以吃香喝辣了嗎?別傻了好不好!誰不知道大少爺只是個私生子,就連老爺也都不怎麼喜歡他。再說,他每天都一臉要死不活的樣子,和小小姐、小少爺那總是笑臉盈人的甜美模樣比起來,簡直差太多了。」柳雲很客觀的下著結論。
憑良心說,大少爺長得很好看,是她這種年紀的女孩會喜歡的帥哥類型,可是他太陰沉了,雖然一直以來他對大家都很客氣,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點活力都沒有,讓人每次看見他都不禁想退避三舍。
「你別亂說!」左夕生氣的朝柳雲斥道。
她承認,這幾個月來都沒見到阿龍,令她心情是大受影響,做事也常出錯,但這怎麼可以怪到阿龍身上?又不是阿龍自己願意選擇當個私生子的。
「我才沒亂說。」柳雲冷笑著,「你現在還有心情替陰陽怪氣的大少爺辯護嗎?哼!我要去和我媽說,你故意用水潑我的新衣服。」柳雲拍拍自己被左夕手中水管噴到的新衣,神色有些倨傲。
本來嘛,在殷家,因為母親身分是佣人的關系,所以連帶的也沒有人會看重她,可是自從左夕來了之後,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這只可憐蟲比她還不如,成了她眼底最卑微的生物,所以每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習慣性的想找她出氣。
「明明就是你自己要莫名其妙站在那里的。」左夕不滿的嘀咕著。
她原本好好的在澆花,誰知這冒失鬼一聲不吭的站在她旁邊,才會害她失手潑到她。
表姊年紀明明就還比她大一歲,怎麼思想行為卻如此幼稚?
「你才莫名其妙咧!」柳雲氣憤的指著她叫囂,「你以為在我媽修理你的時候,你還可以找大少爺撐腰嗎?哼!別傻了,那個沒用的私生子連自己都顧不了,哪管得到你!」說來說去,其實她還是有些嫉妒左夕能和生得很好看的大少爺關系不錯。
憑什麼?左夕既沒有自己漂亮,也不像自己一樣會許多才藝,還在學校擔任干部,是大家公認的才女,那個孤僻的大少爺八成是眼楮瞎了才找她做朋友吧?
況且,幾個月前大少爺親自抱著左夕回到佣人房的這件事,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呢。
當時她也在場,可從沒看過誰用那種專注又擔憂的表情直直的看著自己,憑什麼左夕這個窮酸孤女就可以擁有?
「你到底夠了沒?」左夕實在听不下去了,她無法容忍柳雲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殷念龍壞話,想維護他的念頭自然就冒了出來,「私生子就不是人嗎?那是他願意的嗎?你以為你自己又有用到哪去?」
「你……」柳雲沒料到左夕會這樣反駁自己,而且還把她心中最自卑的痛處挑出來講,不禁氣得臉色漲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人都是這樣的,看見別人比自己好,就會專挑那人最不堪的事來說,好抒發一下自己的不平衡,所以當佣人房里的人沒事聚在一起的時候,當然也會輕蔑的聊幾句殷家私生子的是非,反正只要別讓管家和老爺他們知道就行了。
但左夕這個死丫頭,竟敢當面說她不如一個私生子?可惡!那個私生子唯一可以勝過其他人的地方,不就是有個有錢的老爸而已?
「哼!要告狀就快去,我時常挨打,沒差這一次啦。」左夕毫不在乎的揮手趕著柳雲。
反正表姨每次都有理由可以打她,就算表姊不去告狀,表姨同樣有其他借口對她打罵。
「你、你不過就是我媽好心收養的孤女罷了,憑什麼這樣跟我說話?」柳雲實在氣不過,一雙杏眼直直的瞪著她。
在她眼中,像左夕這樣得寄人籬下的孤女,就該對收留她的人必恭必敬,任她們差遣、出氣才對。
可她怎麼完全不像她們想象中那樣?
難怪每次看見她那一臉桀傲不馴的樣子,她就很想挫挫她的銳氣。
「是啊,那又怎樣?我又不是沒幫忙做事?」柳雲的話令左夕的心被刺痛了下,但她仍裝得滿臉不在乎,照樣斜睨著柳雲。
「哼!」柳雲見左夕一點都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氣惱的跺了跺腳,不甘願的踩著重重的步伐離去。
「啦啦啦……」左夕對著她離去的背影扮起鬼臉,直到對方消失在花園的盡頭後,她才停下自己幼稚的舉動。
「你這樣……好嗎?」殷念龍出聲了。
他很高興她為自己說話,可他記得她那位表姨似乎常常打她,要是她又因此而挨打,或又被罰一天只能吃一餐,那要怎麼辦?
現在管家已經不許她再替他打掃書房了,所以他再也沒有辦法跟借口,偷渡一些食物到書房給她吃。
「咦?」左夕聞聲立刻回頭,看見那個沐浴在金黃色陽光下,像天使一樣純淨潔白又有氣質的男生。
真是好久不見了……
「干麼這樣看我?」殷念龍被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看得頗不自在。
「我以為你消失了呢。」左夕扁著嘴,哀怨的指控著。
她有多久沒見到他了?這家伙也真是的,他們不是朋友嗎?怎麼他都不會想辦法和她偷偷「聯絡」一下?
據說,那天他送她回到佣人房時,引起了很大的騷動,多大她是不曉得啦,只是從她清醒後開始,不管見到誰,對方必然都會先酸她幾句。
那他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吧?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決定要和她「斷交」了?
「……對不起。」聞言,他怔了好一會才小聲說道。
「你也不用道歉啦。」左夕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覺得和我當朋友很丟臉,其實可以不用理我。」
在這幾個月里,老實說她也想了很多,像阿龍這樣的人,實在不太可能和她成為朋友,畢竟兩人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而且,佣人房里的那些阿姨、姊姊還有表姨她們,大家都覺得她是因為想要沾點好處才和大少爺走得那麼近,因此這幾個月來,每個人看見她都冷嘲熱諷,沒一句好話。
但她明明就沒有想要利用他的意思啊!
「我沒有那個意思!」殷念龍見狀,急忙想要解釋,「我是因為、因為……」因為父親不準我再和你在一起……
話到嘴邊,他又吞了回去,從來就沒有向誰解釋的習慣,而這個理由,也不適合對她坦白。
「因為什麼?」左夕嘟著嘴看著他問。
「我……」猶豫了好一陣,他才說︰「最近要做的功課變得很多,所以我才會沒時間出來找你。」這倒是實話。
自從那天後,父親便又多替他找了兩門外語家教,還有一位財經分析專員,特地來指導他商業實務相關的課程。
他每天的行程都被排得滿滿的,就算想要找她,也沒時間了。
「那現在呢?」听見殷念龍不是故意躲著自己,左夕心情瞬間好了起來。「你今天有放假嗎?」她可沒有忘記兩人的電影之約,他還欠她一場電影呢。
「沒有。」他搖搖頭,「老師只是暫時讓我休息一下,等一下就要繼續上課了。」
「是喔。」她小臉布滿了失望,「還要上課喔?今天明明是周末耶……」
「習慣就好。」見她整張小臉都垮了下來,他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又不是她要上課,她在哀嘆什麼呢?
「能習慣還真厲害。」左夕搖著頭,有些佩服的看向他。
「那你呢?剛剛那樣……不會有事嗎?」微微笑了一下,他這才想起自己原本想要問她什麼事。
怎麼好像看見她之後,他的思緒就老是容易被她牽著走?
「放心啦,不會怎樣的。」頂多就是打一頓而已。左夕爽朗的安慰著他。
在他面前,她總是習慣表現得一臉陽光燦爛,不然光他一個人就已經夠憂郁了,要是再加上她每天一起咳聲嘆氣,那日子還要過下去嗎?
「……謝謝。」殷念龍定定看著她的粲笑,沉默許久之後輕聲道謝。
「謝什麼啊?」
「……沒什麼。」他很快的搖搖頭,然後又問︰「除了朋友之外,我們可以再更進一步嗎?」他渴望有人維護他、關心他,雖然這樣的念頭似乎有點自私,可他真的很想和她跨過那條「普通朋友」的界線。
他不希望自己只是她心中眾多朋友的其中之一,他想……成為那個「唯一」。
「什麼意思?」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隱約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尋常。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話一出口,殷念龍雙頰也難得出現一抹可疑的暗紅。
「……女朋友?」左夕呆了呆。
她活了十六個年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告白,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
「你不願意?」他發覺自己有些緊張,捏緊的掌心竟然有些微濕。
「我沒說不願意呀。」想了好一下子,她笑道︰「等你陪我去看完電影之後,我就答應你。」
仔細想想,她好像並不怎麼排斥他……不,應該說,她也是有點喜歡他的吧,不然,為什麼當他開口要她做他女朋友時,她的心會跳得這麼快?還充滿了竊喜?
「謝謝。」他有些激動的上前抱住她,「……謝謝。」
她一定是上天同情他,送給他的天使。
「這也沒什麼好謝的吧……」被他抱得有些不好意思,爽朗如左夕,竟也羞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