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頭也不回地跟著李三老爺離開,她的東西全數被早有準儀的李培叮著搬回去。
嚴司信則是一怒之下回到了听竹苑,他坐著,想著今日的點點滴滴,忽然明白,李嫣然許是早就有了離開的心思。
他回王府時,她數著銀子的樣子就像是準要離開,今日若是沒有這一出,也許她也會要走。她為何要走?他待她不好嗎?她要什麼,他給她什麼,她就是這般地回報他!
他開始後悔,後悔得腸子也青了,為什麼要給她機會做選擇,他不該給她機會的,他就該說不準!
他握緊了拳頭,氣惱不已,腦海里不斷地閃現著她的臉,說著離開的話,他啪的一聲,直接捶崩了桌子。
金石嚇了一跳,立刻跑進來,「王爺……」
「滾!」
金石抱著腦袋跑了出去,他的天啊,第一次看到王爺發這麼大的脾氣,太可怕了。
等金石跑了出去,嚴司信索性將所有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
最後,等天黑了,他沒地方可歇腳,又去了梧桐苑,和原來差不多,很多東西都沒有搬走。
「來人。」
「王爺。」秋雨走了進來行禮。
「東西沒有帶走?」他沙啞地問,也許她只是去李府住幾日。
秋雨見他眼神凶狠,都不敢說實話,可不說又不行,顫巍巍地說︰「回王爺,那位李三公子說,有些東西不必帶走,到時候給夫人買新的就是了。」
真的是好大的臉!
「出去。」嚴司信冷聲道。
「是。」秋雨連忙出去了。
嚴司信坐在她往日最愛待的貴妃榻,看著那妝奩,他忽然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給她貿的小白兔和小老虎燈籠,她極其喜歡,可燈籠再好好保管著總歸會是爛掉的。
于是他特意命人用羊脂玉打造了一對小白兔和小老虎模樣的耳餅,她極其喜歡,平日舍不得戴,可總會拿出來瞧一瞧,模一模。
是她喜歡的,很喜歡的……她,帶走了嗎?
他打開妝奩,看著里面那對羊脂玉耳飾,倏然咬緊牙,他給她的東西,她都不要,是嗎?
沒良心的!他狠狠地咬牙,他覺得不夠,于是將整間屋子都翻了一遍,發現她的東西幾乎都沒有帶走。
對了,她把銀子帶走了。
呵呵,他一個大活人,還比不上那麼些銀子,他憤怒地掄起拳頭就想砸了那一對耳飾,眼前卻閃現她捧著耳飾笑得開懷的樣子。
心,一下子就軟了,舍不得。
他放下了拳頭,她的東西,他舍不得給砸爛,若是她回來時見不著了,那她會有多難過。
他神色一僵,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以為她會回來。她這般的狼心狗肺,他竟然還期待著她回來。回來做什麼?她怎麼可能還會回來。
她走的時候,腳步又急又快,似乎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那架勢是一去不回頭,她不可能回來了。他愣愣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平日—回來就能看著她笑靨如花地迎過來,現在卻是滿室的冷清。彷佛,她從未存在過。
那頭金石小心地問道︰「王爺,晚膳……」
氣都氣飽了,還晚膳!
「哎。」他冷冷地說。
金石一溜煙地跑了,不敢再問什麼了,他蹲在梧桐苑,看著那些花花草草,心想,王爺今日要住哪兒呢,這听竹苑都被砸爛了,不過王府多的是院子,隨便挑一個就是了。
但金石等了兩個時辰,腿蹲的麻了,他忽然明白,今天王爺應該就在梧桐苑休息了。
金石松了一口氣,盼著王爺別發脾氣,實在嚇人。
她走得急,眼淚剛走出信王府就掉了下來。
李三老爺一看她落淚,心疼得不得了,「這是怎麼了?別哭別哭,以後信王再也不會欺負你了,有、有爹在。」
李培留在信王府替她收拾東西,此刻馬車旁就只有李嫣然和李三老爺,她搖搖頭,「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他對她其實很好,只是他要娶王妃,如果他不娶王妃,不、不是,如果他不要任何女子的話,那她願意留下的。
就是做妾也願意。
曾經一想到是他的妾,她心里就難受,可若他只她一人,做妾又何妨,他若是一輩子只對她好,她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妾。
李三老爺只當她心善,不願說人壞話,輕哼了一聲,就信王那德行,才不信他有什麼好的。
「乖女兒,先回府,你的院落我早就命人準備好了,你回去看看,若是哪兒不滿意的,為父給你整頓整頓。」李三老爺轉移話題地說。
「多謝……」她一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好。
李三老爺心中苦澀,可面上帶笑,「沒事沒事,慢慢來,不著急。」總有一天,她會喊他爹。
李嫣然朝他感激地一笑,在一旁丫發的服侍下上了馬車。
李三老爺心里樂開了花,對著信王府的牌匾輕哼了一聲,有一種凱旋而歸的滿足感,騎著馬,護著馬車一同往李府去了。
李三老爺認女之事在京城里傳開了,不少人噴噴稱奇,沒想到失散多年的女兒還能找回來。最讓人證譽的就是李三老爺的品性,女兒是信王的寵妾,李三老爺也不是諂媚棹勢之人,不畏信王地要回了女兒。
御書房里,皇上也听說了這事,詢問嚴司信,「這可是真的?」
「嗯。」嚴司信應了聲。
「怎麼了?垂頭喪氣的。」皇上皺眉。
「沒什麼。」
皇上沒多想,只道︰「也不知道怎麼說你什麼才好,好不容易踫到一個能踫的女子居然就讓她走了。」
「皇兄,腿長在她身上,臣弟能有什麼辦法。」他當初是給了她做選擇的機會,她自己選擇回去,他要自打嘴巴嗎?
嚴司信心中是後悔的,可他嘴皮子緊,絕對不會張嘴承認自己後悔了。
皇上輕嘆了一聲,「早知如此,當初不應該讓她用避子湯,先讓她給你傳宗接代才是。」
「什麼?」嚴司信驚愕地抬頭。
「你不知道?母後最是重規矩,不可能在信王妃未進府之前就議一個妾室先誕下子嗣。」皇上輕輕地說。
「母後未曾說過。」他悶悶地說,原來她曾經服用過避子湯。
「嫡庶有別。」皇上說了一句。
嚴司信沉著臉沒再說什麼,忽然想到她做他的妾室,確實是委屆她了,不能在正室之前懷孩子,還要被人說她一個正經的嫡出姑娘給人做妾……
他越想越低迷,忍不住地握住了拳頭,「臣弟知道了。」難怪乎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回李府,在他身邊,真的是委屈她了。
「朕的後宮妃婿眾多,能讓她們對朕趨之若驚,不過是因為朕未對她們動心,而她們對朕要嘛動心,要嘛想出人頭地,皇弟,守好了你的本心,你如何浪蕩皆不會因為女子而動搖。」
皇上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嚴司信不解地抬頭看他。
「你是不是對李嫣然動心了?」皇上開門見山。
嚴司信心突兀地跳快了一步,面上平靜地搖頭,「沒有。」
「若是有,你就直接讓她做信王妃,如今她的身分也配得上你。」皇上輕聲說。
「沒有。」他頑固地說,眼前重復著她沒有留戀離開的背影。
「嗯。」皇上但笑不語。
嚴司信彷佛被看穿了一般,匆匆地行禮退下了。本來往宮門走去的腳步一頓,他又換了一個方向。
從太後的宮殿里出來,他松了一口氣,還好太後賜下的避子湯藥性溫和,不會傷害女子的身體。還管她的身體干什麼!她如今有一大堆的人關心著,根本不需要他的關心,多此一舉。
他這麼想著,走出了皇宮,在宮門口騎上馬,金石跟了上來,「王爺,可是回府?」
「不回。」王府里哪兒都有她的影子,他越待越是氣悶。
「是。」
然而,外面哪兒也都有她的影子,實在是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少不得被人拿來說。
連茶樓里的說書先生津津樂地道說這件事,嚴司信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竟被難倒了。
他索性待在茶樓二樓的廂房里,听著樓下約的聲音,端著茶慢慢地消磨著時間。
夜色降臨,他也沒有離開,半眯著眼靠在一旁的榻上,竟是一點想離開的念頭也沒有。
迷迷糊糊之中,他彷佛听到有人在談笑。
「听說有人去李府提親?」
「是啊。」
「那個李嫣然?」
「沒錯。」
「是不是傻了呀,她可曾是信王的寵妾。」
「你才傻的,信王好龍陽,那李嫣然可是黃花大閨女,又是李府的小姐,誰娶了沒好處啊!」
「哦,也是。」
嚴司信睜開殺氣騰騰的眼,一下子從榻上躍下,打著哈欠的金石被嚇得差點咬到舌頭。
這又是怎麼了!
他真的很怕王爺發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