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蘇子晴身上披著韓澤的西裝外套,坐在副駕駛上看著他英挺的側臉,心情其實還是有些恍惚。
他及時出現了。
在這樣天氣里,他不顧風雨交加,披風帶雨地來到她身邊,摟著她、安慰她、給她溫暖。
第二次了,他在她害怕無助的時候出現。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賴。
大概是因為有人陪伴,讓她精神終于放松了一些,蘇子晴恍恍惚惚地,就這樣睡了過去。
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韓澤才回頭看身旁的她。
看著陷入夢鄉的人兒,他的一顆心此時才歸位。她不知道,他在電話里听到她帶著輕顫的聲音時,他的心整個都揪起來了。心疼、著急、慌亂,各種情緒一股腦地涌了上來。
直到他將她摟在懷里的那一刻,他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韓澤伸手輕撫她的小臉,暗自在心里想著,她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蠱,讓他這麼在意她?
小東西,既然讓他上了心,就不許再跑開他身邊!
這是屨于韓澤的霸道,卻是對蘇子晴一個人的霸道……
「叮咚……」
門鈴作響的聲音,讓韓澤不情不願地從回憶里抽離,回到現實。
他本想不去理會,但門外的人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最後實在被擾得有些頭疼,韓澤終于起身去看究竟,「你怎麼來了?」
韓溪看見開門的人,顯然一愣,「大哥,你這時候怎麼在家?」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朝韓澤晃了兩下,提醒道︰「現在快中午了。」
「用不著你提醒。」沒好氣的揮開眼前的手,韓澤打開冰箱拿了瓶水喝了,等放下水,就看見韓溪東張西望的,「找什麼?」
「大哥,我大嫂不在家嗎?」
听到他提到某人,韓澤的臉一下子又沉了下來,「嗯。」
可偏偏韓溪組神經的很,還在那里自言自語,「奇怪,明明約好的呀……」
若換作以前,韓澤大概懶得追究,可現在有關蘇子晴的事情,哪怕一絲他都想抓住不放,「約好什麼?」
「……沒什麼。」
韓澤盯著韓溪不太自然的眼神,顯然他沒有說實話,「約好什麼?」又說了一遍,這一次,語氣中多了些陰惻惻的壓迫。
韓溪最怕的就是他大哥這個樣子,從小到大都是。猶豫了半天,還是投降了,「好啦,我說就是了,大嫂約好今天去我那里……做治療。」
最後的三個字一出,他清楚地看見他大哥的呼吸一滯,帶著遲疑開口,「我記得你是心理醫生。」
「對呀。」
「她有什麼問題?」韓澤連聲音都陰沉了許多。
韓溪大剌剌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還悠哉悠哉地給自己動手剝起了橘子,「大哥,你安心啦,大嫂沒什麼嚴重的問題,就是有點憂郁。」
韓澤難以置信的盯著韓溪,喃喃重復著,「……憂郁。」
「嗯,別看她平時跟沒事人似的,但她心里壓力好像很大,我幫她做過幾次開導,但她不太願意告訴我心里的微結點。大概是怕我跟你提,就連我幫她治療這件事,她都再三央求我不要跟你說。」
吃完了一個橘子,正在擦手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看著他大哥,很嚴肅地開口,「不過大哥,我幫大嫂治療也有一段時間了,大概了解一些原因。」
韓澤沒有開口,只是垂著眼听,看不出他此時在想什麼。
韓溪繼續說道︰「我們的媽,韓女士是最大的微結。」
听完,韓澤臉上完全沒有意外。
小心地打量他大哥的表情,韓溪反而有些驚訝,「看你的樣子,貌似知道這點。」
韓澤嘆了口氣,仰天靠進沙發里,「我知道。」實際上,昨晚他才知道。
「我們家的韓女士,的確有時候嚴肅了點,可是我沒想到,我一提到韓女士,大嫂就整個人很緊繃,絲毫放松不了。從心理學角度來說,她心里對韓女士是敏感的,而且就我的觀察,甚至是有些恐懼。」
說到這里,韓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我們的媽也真是的,大嫂這麼溫柔如水的人,怎麼會好端端地造成她這麼大的心理壓力?」
韓澤閉了閉眼,所有復雜的情緒統統藏進了眼眸深處,他垂在身側的拳是緊了又緊,就連指節都悄然泛起了白。
過去這兩年婚姻生活里,他到底給她什麼?她心里壓力都大得要去看心理醫生的地步,他卻還惘然不知。他媽不給她好臉色的時候,她委屈地想要找人傾訴的時候,他該死的在哪里?
听到韓溪喚他,韓澤才睜開眼。
「說起來,大嫂去哪里了?她和我約好上午八點的,可是時間到了她還沒來,我打電話給她,也都沒接。」
韓澤深吸了一口氣,無比沉重地開口,「她要和我離婚了。」他眉眼中完全沒了平時的意氣風發,滿滿都是頹然,就像一只受傷的獅子一樣。
韓溪則是張大了嘴,完全狀況外的模樣。半晌他才恢復說話的能力,「是大嫂提離婚?」見他大哥有些氣餒地點了頭,他剛想安慰幾句,突然靈光一現,「這麼說來,大嫂心里另一半的微結,真的是你!」
這句話,就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韓澤的頭上,就如同昨晚蘇子晴和他提出離婚的那一刻一模一樣。
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他大哥這個頹然喪氣的模樣,真教韓溪開了眼界,「不能挽回嗎?你們應該還沒這麼快簽字,大哥,你和大嫂好好談談。」
韓溪的安慰听進韓澤耳朵里,卻沉澱出了心頭的苦澀。他搖了搖頭,「韓溪,你知道嗎?我到昨天才知道我自以為幸福的婚姻,原來藏著她這麼多的委屈和忍耐。她從來都沒有向我索要過跟抱怨過什麼。不,或許她是想的,可是我沒有給她時間,沒有給她機會,所以一想到這些,我連一句挽留她的話都說不出口。」
蘇子晴要走的時候,韓澤當然是不舍得的。
她走到玄關大門的那短短路程,韓澤心里卻已經有過無數次沖動,想要拉住她,抱住她,蠻橫霸地道不許她離開。
可是他不能這樣做,那些眼淚不是流在她臉上,而是深深扎在他韓澤的心里!他怎麼忍心看到她哭得像個孩子,哀求他放她走而無動于衷,怎麼忍心自私地不肯放手,讓她繼續難過……
他做不到,真的……
韓溪站在旁邊,看到他大哥成年之後的第一次眼眶泛紅,此刻卻落魄地像被拋棄的孩子。
只是感情這種事,只有靠他們自己去調節,旁人皆是徒勞。
半晌,韓澤的心緒才終于平靜了些,他抬頭看向韓溪,認真地問道︰「你听說過飛鳥與魚嗎?」
韓溪再次傻了眼,他大哥是悲傷過度,突然變文青了嗎?不過這話自然他是不敢說出口的。
好在他不像他大哥那麼悶,只看商業相關的書籍,他大概跟大哥解釋,意思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翱翔天際,一個卻深潛海底。
韓澤坐在那里,靜靜地重復著那幾句話。
飛鳥與魚,它們彼此深深愛慕著對方,以為此生就這樣廝守,飛鳥可以忘卻飛翔的天空,魚可以忘卻深潛過的海底。
可是面對現實,這段感情就變得可笑了,魚不可能和飛鳥一起遨游天際,而飛鳥也不會為了心愛的魚兒沉入海底。
最終,它們被迫選擇分開。
韓澤記得蘇子晴曾經說,他們就像雨條並行線,本就不該有所交集。所以她認為,他們的這段感情,也像飛鳥與魚,彼此都不能懂彼此,是嗎?
可是他心里無比地確定,他愛蘇子晴,他要蘇子晴這個女人,從一見鐘情到此時此刻。
「我們之間像飛鳥與魚嗎?」韓澤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愣愣地出神。
飛鳥和魚雖然最終不能在一起,可是彼此還是相愛的,就像他和蘇子晴。昨晚,她眼中的掙扎他不是沒有看到,她對他分明也是不舍的。
韓澤突然坐了起來,眼中恢復了光彩。
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呃,他老婆還是愛他的!
很好,只要還是愛他的,那麼他就不會輕易放手!就算當做一只沉入水底的飛鳥又如何?只要能挽回他所愛,他韓澤無會命命畏懼。
但是之後的幾天,離婚的相關事宜很快地就辦妥了,手下的律師團動作相當快,快到韓澤第一次覺得,這樣的辦事效率著實讓人有些不爽。
手上死死捏著蘇子晴已經簽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他覺得手上的鋼筆童得不可理喻,遲遲沒有下筆。
事實上更讓他氣憤的,大概還是簽字這天,蘇子晴沒有出現這件事,她只是委托律師將該死的離婚協議,拿到韓澤的面前。
這麼一張輕飄飄的紙,只要他落字簽名,他和蘇子晴的婚姻就會煙消雲散,從此各自天涯,就像她說的那樣,回到最初的原點。
可是,真的回得去嗎?
兩年的時光,怎麼可能只是一場夢?是,他忙工作,忽略了她,是他的不對,他是個成功的商人,卻是個失敗極了的丈夫。
可是,他怎麼可以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三振出局!
他很挫敗,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