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完事後,他直接下床洗澡,白萱綾則又像只蝦米一樣蜷縮在被窩內,無聲啜泣。
陸琮璽回來之後,輕推了她一下。
「去洗澡。」
這時的白萱綾已經哭累睡過去了,猛然被他推醒,人震顫了一下。
他的嗓音冰冷,使她似身在北極。
拖著酸軟的四肢下了床,每走一步,撕裂傷口就折磨著她。
見她行走的腳步踉蹌,陸琮璽本欲起身去抱她,稍一猶豫又坐下。
他不能一開始就表現得太明顯,會被看穿他的心情的。
他必須循序漸進,制造出日久生情的樣子。
他低眉垂眼,強逼自己別去看,上床背對著她的方向躺下,做足了一個冷酷的模樣。
已經回不去了。
她已經月兌離以往那個對未來還充滿信心,積極努力生活的白萱綾了。
她成了幫不認識的男人生孩子的母豬,如果真懷孕生了他的孩子,他就要娶她……
不。
粉拳暗暗握緊。
她才不要把未來葬送在他手上。
她還有大好的年華,這兩年只會是漫長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她會讓它過去的,會遺忘它的。
絕對!
她毅然決然踏入浴室,眼神有著來時所沒有的堅定。
半夜,靠著床鋪邊緣而睡,與陸琮璽保持了一個人空間的白萱綾突然張眼。
她悄悄起身,凝神注意陸琮璽的動靜,確定他熟睡著,才緩緩下了床。
來到一樓,客廳角落的落地燈雖昏暗,但已給了她足夠的光亮。
她小心翼翼的把放在門口的行李箱平放,指尖捏起拉鏈頭,往左右滑開。
嘶。
拉鏈滑開時造成的輕微聲響,在偌大寂靜的空間里,特別清晰。
她蹙了緊張的眉頭,凝神等待了一會兒,確定樓上的男人沒有被擾醒,這才以更慢的速度將其拉開到可伸手入夾層的空間。
她從里頭拿出一盒藥錠。
一共有二十八顆,她已經吃掉七顆了。
他不準留下她的行李,讓她沒有機會把藥拿出來,只能趁他睡著時偷偷模模地在明天幫佣過來扔掉前,趕忙救出來。
藥捏在手上,她起身找尋廚房的位置。
廚房就在樓梯後方,半開放式,但是客廳的燈光離這兒太遠了,里頭幾乎是一片暗,她不得不開了燈。
取了水杯倒了半杯水,掐出一顆藥錠正要吞下,下巴猛然被箝住。
個知何時來到她背後的陸琮璽繞來她前方,冷著一張俊顏,伸手入口,把邵顆樂錠撥出來。
「這是什麼?」盯視著她的目光冷峻。
「維……維他命。」她回應的嗓音發顫。
陸琮璽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藥盒,一看到上頭的藥名,目光更深冷,尤其里頭有七顆是空的。
「我說過,兩年內沒懷孕,你什麼都沒有。」
白萱綾咬了咬唇,「我不屑要。」
偷吃避孕藥避孕,是她跟母親想出來的法子。
她不要把未來葬送在一個不知道哪兒有毛病的男人身上,她才二十二歲,兩年後也不過二十四,要從頭再來,還來得及。
「那你爸有沒有告訴過你,若讓我發現任何不屬于天生因素關系而無法懷孕,我會收回所有投資?」
白萱綾聞言,心一凜。
「不要想違逆我。」下巴上的手指警告的重重一掐,白萱綾疼得差點掉淚。
他拿出捶肉用的肉槌將藥錠敲個粉碎,聲音極響,嚇得白萱綾心頭震顫。變成碎粉的藥被扔入垃圾桶,陸琮璽轉身就走。
「為什麼是我……是我們家?」白萱綾對著他高壯的背影大喊。「你想要孩子,不是應該去找一個你喜歡的或喜歡你的來生嗎?」
陸琮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僅是語氣冰冷的命令,「上樓睡覺。」
白萱綾實在不想跟個冷血動物共睡一張床,可想到他的威脅,不得不跟上。
思及自己的坎坷命運,內心倉皇的白萱綾縮在被窩內,哭了好一會兒才暈沉沉的睡去。
在她睡著後,背對著她的男人忽然翻過身來,掀開蓋住她頭臉的軟被,撥開黏附在她頰上的發絲。
長指輕輕揩掉小臉上的淚痕。
「我這找的不就是我喜歡的嗎?」低喃的嗓音幾乎難以听聞。
由萱綾是在烤面包香中醒來的。
迷迷糊糊的睜眼,望著陌生的環境,她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清醒,左手邊的位置早已空,也就是說,陸琮璽已經醒來了。
「糟!」
白萱綾想她既然不是過來當少女乃女乃,那肯定除了生孩子的事以外,家務活也是要做的,她竟然起得比他晚,真不知他會不會又借題發揮,搞不好還會揍她一頓。
只是他怎麼沒像昨天叫她去洗澡一樣推醒她呢?
而這面包香味又是從哪來的?
該不會是他昨天說的那個幫佣吧?
幫佣也負責煮早餐喔?
腦子里塞了一堆疑問的白萱綾進浴室快速漱洗,套上了昨天穿過來的衣服,急急忙忙下樓。
原以為陸琮璽應該會在客廳,沒想到卻不見人,她連忙轉入廚房,只見穿著休閑家居服的男人背對著她,正在倒咖啡,而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抱歉,」下樓太匆忙,她上氣不接下氣,「我睡過頭了。」
陸琮璽轉過身來,面上依舊面無表情,白萱綾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吃飯。」他淡聲命令。
沒生氣?
或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喔。」忐忑的她拉開離自己最近的椅子,「我坐這里可以嗎?」
「嗯。」
陸琮璽拿起咖啡杯,不慎踫著了剛才拿面包時燙傷的食指指尖,眉頭抽疼跳了下,迅速收緊掌心,在她對面坐下。
「我可以喝杯咖啡嗎?」白萱綾小心翼翼的問。
「自己來,不用問。」
白萱綾見他眉頭蹙起一道不耐,怕他會動怒,連忙從椅上跳起,奔去大理石材流理台倒了杯咖啡回座,淺嘗一口,鼻尖縈繞的咖啡香味濃烈,口感柔順,帶了些許的果酸,咽下後,一股淡淡的甜味緩緩地散發出來。
雖然她對咖啡沒研究,但也喝得出來這是高質量的好咖啡。
她等他拿起刀叉,才隨之用餐。
圓形的厚陶盤上擺著兩塊烤吐司、柔女敕的煎蛋、兩片切成三角形的干酪、一片煎得酥脆的培根及兩塊三角形薯餅。
桌子中間放著一盆色拉,右側擺放著抹面包用的果醬、女乃油、大蒜醬,左側則是千島色拉醬跟優格色拉醬。
白萱綾當下感覺自己好像在早午餐店用餐。
她猜這一定是他對幫佣的嚴格要求。
她左顧右盼了一下,「幫佣呢?」
他微帶困惑的抬起頭。
「她去哪了?」
陸琮璽心想幫佣十點才會過來,她怎會一大早在問幫佣的事。
「她煮完早餐去哪了?」
陸琮璽這才恍然大悟她為何會問起幫佣。
「不是幫佣煮的。」
「那是你……」
他迅速截斷她,「外面餐廳外送過來的。」
他可不想讓她知道,這一桌子都是他的杰作。
「原來是這樣。」連早餐都要叫外送,是不是太奢侈了?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是她無法想象。
白萱綾低頭默默用餐,沒有人陪著聊天說話的關系,這一桌子的早餐很快就吃完了。
她拿起碗盤放入洗碗槽,拿起菜瓜布準備清洗時,陸琮璽將她拉開。
「幫佣會洗。」
「才一點餐盤,我洗就好了。」
她想若勤快點,也許他會看她順眼點,日子也會比較好過。
「不要讓我講第二次。」
「喔。」白萱綾扁了扁嘴,模著鼻子退出廚房。
她打量著偌大的室內空間,心想她能做什麼呢?
听他意思好像因為有幫佣的關系不用做家務活,總不會她的功用真的就是上床生孩子而已吧?
有這麼便宜的好事嗎?
還是另有其他可怖的計劃正蠢蠢欲動,等著她松懈的時候再一口咬斷她的喉口?
「你幾點上課?」陸琮璽忽問。
「我九點有課。」
「幾點下課?」
「下午兩點。」
「嗯。」
他問她上下課時間,是想掌握她的行蹤,把她當成禁臠?
她倏忽想起件事,「我的書本跟衣服都在行李箱里,我至少可以把它們拿出來吧?」
「書本可以,其他不行。」
「這樣的話我沒衣服穿耶。」
「只能書本。」
這人是怎樣?是要讓她**過日子嗎?
真是不可理喻!
她總不能每天穿著身上這套衣服去上課吧。
不敢把心中月復誹說出口的白萱綾煩躁的抓了抓頭。
「八點半了。」他提醒。
「八點半了?」白萱綾大吃一驚。
起床時沒看時間,沒想到這麼晚了。
白萱綾連忙翻開行李箱,將課本拿出來。
陸琮璽站在她身後,白萱綾感覺自己被監視,在他灼灼目光之下,她只能拿出書本,放進她上學時習慣背的棉質布袋。
「那我去學校了。」頓了頓後她問,「這附近有捷運或公交車可以抵達我的學校嗎?」
她是搭出租車來的,這一帶幾乎沒來過,不曉得有沒有大眾交通系統。
「我會載你去。」
「你載我去?」
他是怕她半路逃回家,所以連去學校也要監視?
她很想跟他說,她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但這樣好像在頂嘴,等等惹他不高興,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于是還是將嘴巴緊緊閉著,免得禍從口出。
陸琮璽一把拽起她的上臂,從後門走出去。
後院放置著兩輛車,一輛房車,一輛休旅車,六月燦爛炎熱的陽光自頭頂照射下來,車頭猶如開展雙翼的「B」標志閃亮得很剌眼。
陸琮璽坐入左手邊的銀色房車,白萱綾連忙跟著進入副駕駛座。
車子發動,後門即徐徐開啟,蒲扇般的大掌利落打轉方向盤,駛出後院,往學校而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講話,還好有音樂的聲音,不致太尷尬。
不過,白萱綾覺得自己真的沒什麼音樂細胞,爵士藍調會讓她昏昏欲睡,所以上車沒兩分鐘,她就歪著頭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時,學校已經到了,時間是八點五十,走到教室剛剛好。
下車時,陸琮璽說了句,「放學時在這里等。」
「等什麼?」她倏地明白,「會來載我嗎?」
他輕點了下頭,弧度非常小,沒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你可以下車了。」
白萱綾默然下了車,待車子開走才大嘆了口氣。
「這樣亦步亦趨的監視,一點自由都沒有。」
她不僅是母豬,還是犯人呢。
這種高壓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她本來還想避孕藥被發現了,吃藥可能行不通,要趁放學時,去找間婦產科咨詢其他的避孕方法的。
難不成她要逃課嗎?
可是今天的課很重要,不能蹺,偏她又老實,坦承告知上下課的時間,明天一定要謊編下課時間,好找機會上婦產科去,要不萬一拖久了,真懷孕就完了。
兩點下課後,白萱綾走到校門口,果然看到那輛銀色轎車霸氣的停在路旁。
她不禁心里哀嘆。
還真準時啊。
跟同學揮手道別,她慢吞吞的走過去。
走近時,她听到中控鎖開啟的聲音,便直接拉開車門坐進去。
陸琮璽正在講電話,語氣一樣的淡漠,白萱綾在心里自我安慰的想著,至少他不是對她特別冷淡,他對別人也是這樣子的,既然不是被針對的話,日子也許會比想象中好過一點。
陸琮璽很快就結束了這通電話。
車子開上路後,他突然問了句,「要吃蛋糕嗎?」
「你有買蛋糕?」
「找間店吃。」
「喔。」
不是吧?
他喜歡吃蛋糕?
他一點都不像會吃甜食的人啊。
車子進入車水馬龍的鬧區,找著停車場停妥車子後,陸琮璽帶著她進入一家風格別致,彷佛進入森林小屋的甜點屋。
冷藏展示櫃中的蛋糕一個比一個還要精致華美,令人食指大動,恨不得每一種都來一塊。
「要什麼?」他問。
她咬著手指尖,實在難以決定。
每個看起來都好好吃怎麼辦?
「有推薦的嗎?」陸琮璽問店員,像是看穿她的難以抉擇。
店員立刻說出幾項推薦的產品,應該是店家老板給予的官方說詞。
「那我吃這個草莓兔子。」白萱綾听完店員介紹之後,決定了兔子造型的白巧克力草莓蛋糕。
「草莓兔子跟兩杯冰拿鐵。」陸琮璽對店員吩咐道。
「你不吃蛋糕嗎?」白萱綾納悶怎麼蛋糕才點一塊。
「我不喜歡甜食。」
「欸?」不喜歡為什麼要帶她來?
「一共六百七十元。」店員敲了收款機之後道。
听了價錢的白萱綾大吃一驚,「這蛋糕多少錢?」
「兩百七十。」店員笑得甜美。
白萱綾瞠目。
這樣一個小蛋糕兩百七十?
四、五口就吃掉的蛋糕兩百七十?
她吃過最貴的小蛋糕也只要八十塊啊。
陸琮璽直接付了錢,拽著土包子似的,嘴巴驚訝微張的白萱綾坐到窗邊空位。
他斜坐著寬肩靠牆,一雙長腿優雅的蹺起。
「那個……」白萱綾傾身向前,「你不喜歡吃甜食為什麼要來這里?」
而且他一路開車過來,完全沒有找路的遲疑,她還以為這家店他來過八百次了。
陸琮璽淡瞟她一眼,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當然是專程帶她過來的,不過他也當然不會老實招認。
在他擬好的計劃書里,是要一步一步慢慢的,以日久生情的模式,來展開兩人的生活。
所以他不能一下子就對她太好,但也不能太糟糕,免得她討厭他,偶爾的威嚇是要有的,要不她以為他好欺,哪日逃跑回家也不一定。
白萱綾見他不說話,抿了下唇,還是忍不住嘴癢問了,「是不是跟以前的女朋友常來這?」
陸琮璽這回看她的眼神含著瞪視的意思。
干嘛不好好的吃蛋糕,非要在腦子里想些有的沒有的小劇場?
她說中了吧?所以他才不高興了。
白萱綾自以為是的猜想著。
既然還要回來「緬懷」的話,表示他對前女友仍舊情難忘,那為什麼不把人家追回來?
是因為個性太機車,人家堅持不回頭嗎?
白萱綾覺得這個可能性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是對的。
就是因為對女友還舊情難忘,但年紀到了該結婚了,只好隨便找個「健康」的女生生孩子?
搞不好她跟他前女友外表有八十七分像,才會得到他的「青睞」。
白萱綾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測十分合理,也就是說她是前女友的替身,但她再怎麼說都是仿冒品,所以才會有兩年期限,也才會在一開始不跟她登記結婚。
白萱綾已經不知該同情他還同情自己了。
她現在是母豬、替身加被監視的犯人三重身分了。
服務生把蛋糕跟拿鐵一塊兒送上來了。
心情不豫的白萱綾手拿甜點叉大力從兔子的後腦勺切下,白巧克力包裹的是滿滿的草莓慕斯,粉紅色微晃的物體,看起來與腦漿無異,這根本是甜點師的惡趣味吧。
品嘗的心情瞬間跌到了谷底,她不期不待的吃了一口,意外巧克力沒想象中的甜,甚至帶了若有似無的咸味,將草莓慕斯的酸甜逼了出來,入口即化的口感,整個唇齒空間溢滿了草莓香,好吃得讓她差點掉淚。
「這好好吃。」她驚喜的對陸琮璽說,「你要不要吃吃看?」
這可說是她活了二十二年來,嘗過最好吃的蛋糕了。
正在喝無糖拿鐵的男人淡淡地拒絕了。
「巧克力沒有很甜喔,我覺得你應該可以接受。」
白萱綾切了一塊,扶著拿湯匙的右手,湊到他嘴前。
「試試嘛,不喜歡吐出來就好。」
她還是一樣喜歡分享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
白萱綾察覺陸琮璽烏眸中似乎閃過了什麼,可速度太快了,她尚未抓住就一閃而逝了。
他張嘴了,白萱綾立刻把蛋糕送進去,滿懷期待看著他。
「怎樣?」
陸琮璽咽下蛋糕,舌忝了下殘留慕斯的唇,白萱綾意外發現這動作該死的性感,要不是知道他很機車,心里還留戀前女友,她搞不好會心動。
「還可以。」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到底喜不喜歡。
「要不要再吃一口?」白萱綾心想多巴結點,也許他會對她和氣些。
陸琮璽瞟了眼那不過拳頭大的蛋糕。
再讓他吃一口,那她吃什麼?
「我不喜歡甜的。」
白萱綾幾乎要翻白眼了。
真是難伺候。
「好,我知道了。」
不吃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