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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釀酒 第七章 下人的冒犯

作者︰寄秋類別︰言情小說

一覺醒來,夏和若伸了伸懶腰,驀地僵住,一雙宛如黑玉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充滿錯愕。

這里是哪里?

她腦海中有無數的疑問,可是找不到能夠解答之人。

她猶記得自己在酒坊翻動著蒸飯,然後一瓢瓢地裝入缸里,略做攪拌後用平石壓住白口,擱置幾日再看有沒有發酵,然後就等它發出酒味,靜置三到六個月。

而後她準備了天麻、大棗、枸杞等中藥材為輔料,經切片、粉碎、煮制、炒制、蒸制等工序處理,再以陳的上等糯米酒為酒基,浸泡藥材,靜置一段時日。

起酒時過濾去渣,配上優質蜂蜜、冰糖為調料,最後精釀而成,這便是益智明目、補血生精、清補不燥的貴州天麻酒,一種純飲的藥酒。

尊貴的王爺在一旁清缸、洗缸、抬缸,做一些裝缸的事前準備,他竟吭也不吭一聲地陪她做了一個日夜。

想到此,夏和若心里有一絲異樣感受,似喜似憂,帶著淡淡的苦,又有些青澀的甘,五味雜陳。

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呢?讓她有種承受不住的心虛。

指點山河的長樂王是翱翔天際的蒼鷹,而她只是長在山野間,仰頭望天,平凡到不受待見的野草。

「我不能在這兒,我得回莊子去,不然幽草找不到我會著急……」掀開細滑的水雲絲錦被,夏和若匆匆下床,不敢多做停留,穿上繡著海棠花、滾著銀邊的繡花鞋。

她很清楚這屋子不是她該待的地方,太華麗,充滿貴氣,處處可見比她家還富貴的擺設,大氣而奢華。

心里有個猜測卻不敢落實,她心生惶恐,有些人、有些事是她不能奢望的,只能埋在心底深處。

「做我的女人。」

「不要。」

「為什麼不要?」

「因為高攀不起。」

夏和若腦海中不斷浮現這四句話,同時也在警惕自己,她不過是一個商家女,小小釀酒娘,千萬不要有非分之想,皇室宗親是她望而仰止的高山,她看得見,卻終其一生也爬不上去,太遙遠了。

「夏姑娘,你要去哪里?」細尖的聲音忽地一起。

果然是他。

一見長英的身影從彎曲的花叢小徑走來,夏和若高高吊起的心終于落下,有些安心。

這里是長樂王的一處居所,八九不離十。

「回郅我來之前所在的地方。」她繞過長英,打算從大門出去。

不過宅子太大了,前後十幾個相連的大小院落,加上院子里有五行八卦的陣法排列,沒人帶路是走不出去,所以她只能瞎轉。

「哎呀!泵娘呀,你是爺帶回來的,沒有爺的囑咐,誰敢讓你這般隨意離去?你還是回屋里等著吧,爺事情忙完了自會去尋你。」長英像打發蒼蠅似的揮手一趕,語氣中沒太多敬意。

他把她當成主子帶回來暖床的玩意兒,雖然得主子看重,卻也不必太在意,畢竟留也留不久,他堂堂王府的內監總管哪需對她卑躬曲膝。

「聿……我是說王爺他不在嗎?我還有事要做,不能逗留太久。」有些酒得翻缸,不然會變成酸醋。

他冷哼一聲。「爺的去向是你能過問的嗎?你的事跟爺的事一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真當自己是金瓖玉嵌呀!要不是主子長年不近,讓他有點懷疑主子是不是憋太久出了毛病,她這點姿色的女子還能留在府里嗎?早被他叫王府侍衛丟出府了。

長英是宮里出來的,形形色色的美女不知看過凡幾,他鑒賞女人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不是絕色不入眼。

夏和若的容貌是差上一點,進宮只能當宮女,但她勝在眼神清澈,全無雜質,干淨得有如雨後晴空,這才讓長英高看她一眼,破例多說了幾句。

「我沒打算和王爺相提並論,只是我也有我該做的事,不能因王爺的一時興起而打亂。」抬目所見的亭台水榭、花團錦簇讓夏和若離開的決心更加強烈,這里不是她該待的地方,再不走只怕會困在美麗的虛幻中。

從了我、跟了我,這些話從沒一句是明媒正娶,正式花轎上門來,難道她重生一回就是為了淪為男人的侍妾?

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即使不能做到夫妻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最少讓她能選擇嫁與不嫁,門當戶對才是最終的歸宿,起碼兩人的地位相當,不至于一尊一卑。

她十分清楚,以她的身分是成不了王爺正妻的,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微,可見其地位之低下。

「夏姑娘,你似乎沒有自知之明,在爺的面前你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只有爺召喚你的分,沒有你想要怎樣就怎樣,明白了嗎?」長英用著倨傲的態度給人下臉子,他見過的貴人多如牛毛,她身分太低,還不夠格讓他一個王府總管奴顏婢膝,另眼相待,把她捧得高高的。

宰相門前七品官,別看他是無根之人,好歹也有五品官職在身,知府以下的官員見了他還得畢恭畢敬。

被人嘲弄了一番,夏和若面色發燙。「不管是螻蟻或參天大樹,王爺都不能隨意拘禁一名女子,我不是王府養的狗,任人呼來喚去,你大可不必冷嘲熱諷。」

「喲歡喲!脾氣見長了,不知是被誰寵出來的,之前還畏畏縮縮地不敢抬頭見人,活似見了貓兒的小老鼠,這會兒倒敢大呼小叫了,長進了不少。」

哭出所有委屈後,夏和若覺得她的眼界變寬了,不再拘泥于後宅。

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重走幽冥路,當個鐵骨錚錚的明白鬼。

「不是我硬氣,恃寵而驕,而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我做的事沒有錯就敢理直氣壯,我要回去,看誰敢攔我。」她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有幾分蠻橫無禮的意味。

她沒有恃寵而驕,只是知道段玉聿對她有好感,因此有底氣,縱使她橫沖直撞的闖出門,項上腦袋還是保得住的。

人心是肉做的,她不想見陪她釀了一夜酒的男人,因為她怕見了就再也走不了,一顆脆弱的心丟在他身上,甘願當他身邊一個小小的存在,終其一生為此人沉淪而不悔。

「喲!膽子長橫了,好久沒人敢在我眼前說這種話了,得,我不攔你,看你走不走得出去,我等著看你笑話。」長英雙手環胸,坐視她自取其辱,反正他好話說盡了,听不听在她,小酒娘也敢撼大樹,不自量力。

「走就走,腳長在身上,我還走不了嗎?」她生氣了,一看長英臉上的嘲諷和輕蔑,硬著頭皮也要試試。

「請。」他伸手一送。

看了他一眼,夏和若拔腿就走。

但她顯然高估了自己,在繞了一大圈,走了將近兩個時辰後,又回到原點的她十分沮喪。

明明她是依屋子的格局往正門走,可是轉了個回廊,水波蕩漾的湖泊又映入眼中,宜人景致始終不變。

太邪門了,為什麼走不出去?

哼!她就不信這個邪,路是人走出來的,怎麼可能陷入無路可走的境地,肯定是別院太大了,她彎錯了路,再讓她多走幾回就能找到出路了,人不怕懶,怕勤快。

走到雙腿有點打顫,夏和若仍不肯認輸,她又走了一個時辰左右,滿身是汗,氣喘吁吁的坐在院子門口的台階上,舉止不雅地用手搧風,想把一身燥熱搧走。

「放棄吧,夏姑娘,你做不到的。」

聲音忽地飄至,長英幸災樂禍的身影現身。

「又是你,你怎麼陰魂不散,再跟著我小心我踹你!」又累又渴的夏和若火氣不小。

「嘖!這脾氣跟誰學的?听起來真像我們爺。」有著天下唯我獨尊的霸氣,可惜少了幾分火候。

「不是我,你能在府里亂逛嗎?早被隱身暗處的侍衛給拿下,關進又髒又臭的水牢。」

王府別院是能隨便亂闖的嗎?是看在她是主子抱進府的分上,他才特別對她寬容。

夏和若一听,微微心驚,原來四周有看不見的人盯緊她,那她做的種種蠢事不是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頓時懊惱不已。

「王爺還沒回來嗎?」她語氣有些軟化了。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她。

「你為什麼不知道?你不是王爺身邊信重的人?」他幾乎是跟前跟後,侍候得無微不致。

「爺是天上的星辰,我是地上的泥,你以為我有多大的臉面能事事明了?你在嘲笑我連奴才都做不好嗎?」長英心里也有氣,上次遭到圍剿受了傷,大伙兒都好得差不多了,唯獨他還在養傷,一動作太大胸口就痛。

他一向在爺身後追隨,每一回爺出府都跟著,從不落下,是爺最忠心的左右手。

可這回因為受傷而跟不了,他那口氣呀,憋著難受,他氣自己不中用,也恨閹人的身子好得慢,偏有人來踩他的痛腳,他頓時如炸毛的貓一般。

「你……你火氣別太大嘛,我沒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到王爺……」好離開。

「王爺、王爺,你當爺是你的呀!痴心妄想,夢少作一點,我們府里連鋪床的侍女都比你美貌三分。」他真不曉得爺看上她哪一點,明明一無是處。

長英這話倒是說到重點了,在別院服侍的侍女的確是貌美如花,個個嬌艷無比,沒一個丑人。

但是因為生得美,都有些驕氣,自視甚高,大多存了攀附之意,她們見夏和若的容貌不及眾人後便心生蔑意,不願意降低身分侍候她,因此原本應該在屋里服侍她的侍女一個也不在,以此表示對她的鄙夷。

只是夏和若不知道此事,她一醒來身在陌生環境,四周又無人可詢問,自是心慌又恐懼,一心想走。

拿她跟下人比,夏和若也不依了。「是我自個兒來的嗎?我要走為何不成?你們府里的侍女那麼好,怎麼不上了天,當個九天仙女給你舞一曲?我不捧你的臭腳,所以你給我滾遠點。」

「你……你這個潑婦,竟敢對我咆哮!」長英尖細的嗓子更尖銳了,連蓮花指都比出來了。

「我是潑婦又怎樣?我還在貴府撒野呢!段玉聿你出來,快給我出來!別當縮頭烏龜,出來……」人家都踩在頭頂上了,她還能不吭聲嗎?

「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別喊了,爺的名字是你能掛在嘴邊的嗎?真是膽大包天,快快住口……」長英沖上前要捂住她的嘴,不讓她毫無分寸的四下喊叫,壞了規矩。

有人追,夏和若還不跑嗎?「段玉聿、段玉聿、段玉聿、段玉聿、段玉聿、段……」

一跑一追、一追一跑,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就在花木扶疏的院子里追逐,花壇石雕之間人影晃動。

突地,一座山擋在前面,煞不住腳步的夏和若一頭撞上,正中鼻頭,痛得淚花直冒。

「誰在喊本王?」

咦?這聲音……

「段玉聿?」

低頭一視,段玉聿冷峻的面容化為一陣春風。「是你呀!小東西,怎麼不在屋里歇著,侍候的人不盡心惹你不快了?」

「侍候的人?」誰呀?

一見她茫然的神情,他目光一沉。「花紅柳綠呢?」他問的是長英。

「爺呀,奴才沒瞧見。」他忽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直覺有事要發生。

「杖斃。」

杖……杖斃?「是。」他吃了一驚,但並未反駁主子的決定。

「連分內事都做不好的人不必留下。」段玉聿這話是殺雞儆猴,提醒在暗處的人不要心存僥幸。

宮里送來的人真不好用,明著是侍候,實則為監視,他每年都要殺掉一撥人,不久又送來一批,男的、女的都有,但以美貌女子居多。

人人都認為長樂王是血氣方剛的男人,怎能坐懷不亂,不為所惑。可指望仗著容貌興風作浪的美人兒大多沒好下場,她們都太急進了,以為能勾動長樂王的鐵石之心,進而得到他的寵愛,成為王府第一人,都沒料到迎來的是香消玉殯的結局。

段玉聿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他放浪不羈的面孔下比誰都狠厲,他不在乎雙手染血,只求一時痛快。

「花紅柳綠是人?」夏和若輕聲地問。

「很快就不是了。」只是兩具尸體。

「你要把人活活打死?」她眉頭一擰。

「你想替她們求情?」段玉聿眉宇舒展。

一見他眼底的笑意,她心里咚的一聲。「那是你府里的事,我才不插手,省得遭人怨。」

以她的身分也不適合開口,一旦起了這個頭就回不了頭。

「也來不及了。」她總算心硬一回了,不再善良可欺。

他話語一落,不遠處傳來女子淒厲的哭喊,一聲高過一聲。

過了一會兒,哭聲漸弱,沒了聲息。

不遠處,一名壯碩的侍衛拖著兩「塊」血淋淋的長條物行走,而後置于後門邊滿是黑色

斑污的板車上。那是凝固的血一層一層迭上風干的痕跡,可見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了。

到底有多少他人的眼線潛伏在四周,段玉聿無從得知,只知殺了一批再來一批,永無止境。

雖然看到血肉模糊的血人兒,但听見慘烈叫聲由有到無,夏和若瑟縮了一下。「你的人你怎麼處理我管不著,可是別在我跟前,我會作惡夢的。」

「嚇著了?」段玉聿一手彈向她的腦門,假意要將她飛走的魂兒叫回來。

她想點頭又搖頭。「有點。」

「多見幾回就習慣了,司空見慣。」以後這種事她會常常見到,見多了便習以為常。听他講得稀松平常,好像人命不值錢,因死過一次而特別珍惜性命的小酒娘怒了。「我為什麼要習慣?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釀酒娘,我好好的釀酒,哪來的打打殺殺。」

她才不想常常看人被打死,那得流多少血呀!到處是腥濃的血味……呃,怎麼好近的感覺?他們在上風處,理應聞不到下風處的氣味,為什麼那味道越來越近?

「你在嗅什麼?」狗鼻子似的。

「血腥味。」她不加思索的回答。

段玉聿目光一閃,掩去腰下的血跡。「哪來的血腥味。你尚未進食,想要吃點東西嗎?」

她一听,這才發覺真的餓了,叫人面上訕訕的月復鳴聲適時地響起,她耳根子都熱了。

「我好像從昨兒早膳過後就沒吃了,所以……唉,不爭氣的肚皮,叫什麼叫。」往小骯一拍,她小聲的咕噥著。

看到她自我嫌棄的模樣,段玉聿好笑地揚唇,但是……「長英,你是這樣招待爺的嬌客?」

一聲冷喝傳來,抖著雙腿的長英立即跪下。「奴才以為夏姑娘還在歇著,不便打擾,所以……」

「你認為爺該接受你這睜眼說瞎話的借口?」長英跟了他幾年了,豈會模不清他的脾性?

自做主張的奴才。

「是奴才的錯,奴才不該如此,是奴才小心眼,奴才該死……」長英重重的往臉上搨著巴掌,左一下、右一下。

「那就去……」死。

處在段玉聿如今的地位,他絲毫不允許底下的人有一絲異聲,對他所下的命令只能做一件事——服從,誰敢陽奉陰違便有叛主的可能性,必誅之以防後患。

即使是他身邊的人亦然,越是親近的人越有可能是別人安排的,他沒法一個一個去查,只要一有異狀便殺無赦。

寧可錯殺百人也不放過一人。

「王爺,他是好人,對你忠心耿耿,你不能讓好人沒好報。」長英之前是刁難她,可至少沒有惡言惡語傷人。

「藍光?」段玉聿問。

「嗯。」她點頭。

「起來吧,這次是你運氣好。」有人求情。

「我還發現另一種青光,是守財奴。」一說到「守財奴」,她吃吃發笑,像是知曉了誰的秘密。

接觸的人越多,夏和若看到的光也越多,有三環色、四環色、五環色,也有散光、霧光、聚合光,單體的藍很少,大多是不好不壞的褚青色,代表意志不堅的人,這種人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壞人,全在一念之間。

縣里的陳大戶便是守財奴,守著一大片家業卻不肯拿出一兩銀子吃點好,惹得兒子媳婦怨聲載道。

「是嗎?」見她笑了,段玉聿也揚唇莞爾,眼神柔和。

听不懂他倆在打什麼啞謎,什麼藍光、青光的,流了一身冷汗的長英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沒命喪于此。

如今他清楚了眼前的小酒娘開罪不起,主子對她的在意似乎過了頭,遠遠超過他。

他,失寵了。

「不對,你是不是又受傷了?好濃的血味……啊!有血!」眼尖的夏和若瞧見一小片血漬,她訝然一呼。

「被你瞧見了,我該不該殺人滅口……」

段玉聿的身體異于常人,他的傷口好得比別人快,往往同時受傷的人傷處還在流血,他的傷口已結成血痂,復原能力是別人的五倍。

此事唯有少數人才知,夏和若便是其中一人。

因為上一次他中箭便是她日夜不休的照顧三天三夜,即便是高燒不退,十分危急,可他一醒來沒多久,傷便好得差不多了,讓人以為他傷得不重。

這一次又受傷,傷在腰上,是一道由上而下砍出的傷口,皮肉外翻,差點傷了腰骨,若是刀口再利一些,橫切幾寸,他這輩子就別想再站立,只能癱瘦在床。

一事不煩一一主,這次又是夏和若來上藥、包扎。

「你看遍了我的身子,你得負責。」光著上身的段玉聿肌理分明,結實的胸膛看得出布滿力量。

這麼無賴的話他怎麼說得出口?虧他還是堂堂親王。夏和若因他的無恥而漲紅臉。「侍候你入浴的侍女看得更多,你怎麼不叫她們負責?」

「我從不讓人服侍,我害羞。」全身不著一物時是防備最弱的一刻,他不許別人近身。

段玉聿曾在沐浴時遭人剌殺,對方是服侍他多年的老太監,他一掌將其擊飛,從此洗漱的時候不留人。

一听「我害羞」這三字,她覺得一口老血快嘔出來了。「王爺,你量過自己的臉皮沒?」

肯定臉皮都沒他厚。

「聿。」他目光柔得似水。

「王……」

她話還沒說出就被堵住了,霸氣十足的吻毫不客氣的輾壓,還伸出舌頭在她唇上描繪一番。

「下次再喊錯,我直接讓你成為我的人。」哼!早該這麼辦了,省得她一再抗拒,只想當她的小酒娘。

夏和若羞紅了臉,又急又惱,卻又不敢反抗絕對的極權。「沒人這樣的,你不可以強迫別人。」

「在我的封地上,你們就是我的子民,我是你的王,我要一個女人還要和你們商量不成?」他在嘲笑她的天真,同時在她沒看見的時候對她眼露寵溺。

「霸道。」她氣呼呼地怒斥。

他壞壞地勾唇。「那是對我最大的恭維。」

「你……不要臉。」哪有人把強搶民女說得理直氣壯,人不是養的羊群,任他挑肥揀瘦。

「要臉干什麼,你不知道燈下黑嗎?什麼都看不到,自己模索才更有趣味。」他語氣懶洋洋的,好像什麼事都不重要。

「……」夏和若無言以對,這人的厚顏非常人所能理解,她自知應付不來,甘敗下風。

「你不想知道我怎麼受傷的嗎?」他伸手一攬,摟著剛為他上完藥的小女人,輕嗅她散落胸前的發。

「不……呃,想。」見他又想湊上來對她加以逗弄,她連忙將頭往後仰,順著他的話尾接下去。

「侍衛們查出一處山莊中隱藏無數逆賊,他們在我的封地上招才納賢,跟本王搶人,所以先請他們學點做客的禮數,我段玉聿一向非常好客。」來了就別走,全留下。

還有西陵王、武真王、東漢王也別想太好過,要不是三王的慫恿和暗自資助,他們怎麼會挑中他的封地呢!

沉寂太久了,本朝權貴都忘了當年的血流遍野,他正好提醒提醒他們,他的尖牙露出來了,準備大肆廝殺。

「你親自帶人去是不是太危險了?王爺的身邊不是有很多親兵嗎,你何必自個兒涉險?」掙不開,她已經放棄掙扎了,看著面色微白的男人,她心里有幾分異樣,想愛又不敢愛。

兩人身分懸殊,她進一步、退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你關心我?」他咧嘴一笑。

夏和若眼神閃爍,閃避他的注視。「在你的封地上,我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沒人苛收重稅,也無強征兵丁,比起幽州、林縣一帶,你是最好的藩王,我不希望你有事。」

「還有呢?」他追問。

「沒有了。」她才不說討他歡心的話。

「我要听實話。」他態度強硬。

抿了抿唇,她扳起小臉,有點嚴肅。「強人所難的事我做不到,要不你寫篇文章我背給你听。」

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段玉聿忍俊不已。「好,我不逼你,等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你就會乖乖就範。」

「……我要回去釀酒。」她抬眸一瞅,這一眼包含著不滿和控訴,覺得自己此時陷在水深火熱中。

「不行。」他一口回絕。

「為什麼不行?你不能拘禁我。」她據理力爭,想盡快回到釀酒作坊,在酒香中她才能感到安心。

「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得待在我的身邊。」看到她,他才有安寧的感覺。

「可我不願意呀!雖然我一連被退婚三次,可是我還是想找個能兩心相守的人,他不用太富貴,也不必長得多好看,只要與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我便此生圓滿了。」她要的是最平凡的幸福,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簡單的日子便是快樂。

「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盯著她,眼神幽深的段玉聿像站在高山上,俯視。夏和若沒回答,卻也是回答。

許久許久,淡淡的藥味蔓延,兩人一坐一站,就是不對上眼,風安靜地吹過樹梢,一窩小鳥瞅瞅的聲音听得分明。

「我給——」

一陣月復鳴聲響起,打斷段玉聿的未竟之語,一個面上發窘,一個怔了怔,接著放聲大笑。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長英,讓你擺個飯你給爺擺到山之巔、海中心了嗎?要不要爺當奴才給你送飯……」

越來越輕慢了。

「來了、來了,爺別催,奴才就來了。」長英彎著腰、低垂著頭進屋,臉色帶了抹意味不明的急色。

「大魚大肉呢!醬鴨子和紅燒果子狸,醉糟雞和脯雪黃魚,問政山筍好了沒?你讓爺餐風露嗎?」早早叫廚房準備了,可一樣也沒上桌,餓著了他的小若兒絕不輕饒。

「爺呀,出大事了!」長英眨著眼示意,表示此事很緊急,和主子大有牽連。

段玉聿雙目微眯。「說。」

「京城來人了。」以往沒這麼高調,這次一群人喳喳呼呼大擺陣勢,去王府找不人又轉往別院。

「誰來了?」他冷然。

「是……呃,周公公……」長英說得吞吞吐吐。

「周公公?」他訝異。

周公公是慈安宮的內務總管,慈安宮里住著六十多歲的太皇太後,她身體還算健朗,比先帝和先太後活得還長久。

宮中除了皇帝就她這尊大佛,底下的孫子、曾孫輩都對她恭敬有加,雖然在宮中很能說得上話,但平時深居簡出,鮮少過問後宮的事。

她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四十歲才生的麼兒,那時她年歲已高,生得困難,臥床快一年才有力氣起身抱抱他,日後的教養更是力不從心,小兒子等于是大兒子帶大的,先帝將小弟弟當成另一個兒子來教,還教他御下之道。

所以母子倆並不親近,即便她有心拉近與兒子的關系,但兒子已經漸漸長大了,不願多個人管他。

縱使如此,太皇太後還是時時關心段玉聿的終身大事,年年送五品以上官員之女的畫像給他看,每年詢問他可有相中的人,舉辦茶會、賞花會、吟詩大會,欲從中挑選佳媳。

「他帶著太皇太後的懿旨,讓爺接旨去。」還趾高氣昂的吆喝,如入無人之地,簡直是找死。

「母後她又想干麼,上回送的那兩個沒讓她盡興?」段玉聿一臉惱怒,一張臉冷得像冰。

太皇太後每每催促他大婚,厭煩了的他直接送了兩個貌美如女子的少年進宮,請太皇太後享受,把太皇太後氣得差點直接賜婚。

哪有給親娘送男人的,爺呀,您這不是盡孝,而是想氣死太皇太後呀!長英想想都想掬一把淚。

「她……好像是……那個……大概……對爺好……」苦呀!他不敢直言。

「說清楚!」

段玉聿一喝,長英身子抖了抖,趴地一跪。「給爺您賜婚來著,說是天賜良緣、佳兒佳媳?」

「賜婚?」他怒極反笑。

又是老把戲。

「爺,周公公還等著呢。」那位也是個難纏的,仗著得太皇太後的寵,連皇親國戚都敢呼來喝去,以長輩自詡。

因為太皇太後的輩分,周公公也跟著水漲船高,宮里的大小太監都喊他一聲爺爺,各種孝敬隨之而來。

「長英,你忘了你主子是誰了嗎?」段玉聿揚眉冷笑,穿好外衫,一腳蹬在椅子上。

「奴才沒忘。」他對主子忠心不二。

「先擺膳。」晾他一會,一個閹人還需要爺倒屣相迎?

「周公公他……」不好讓人等吧?

「不用理會,管……」

他才要說管他去死,一只蔥白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賜婚是大喜事,由不得你胡鬧。」心中一陣不適,夏和若忍著酸澀,輕松相勸。

「喜事?」看著她小臉一暗,段玉聿忽生一計,將人拉著走向正堂,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