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行四人跟主持和尚道別後，主持給了他們一包點心聊表謝意。
楚楚伸手接過，四人匆匆下山。
下山也不比上山輕松，要不是趙秉辰拉著，燕冉感覺自己是真的要摔倒的。
等到了山腳下時，山上的天色本就多變，怕是要下雨了，可現在再回寺廟，燕冉已累得走不動了。
「先上去。」趙秉辰扶著燕冉上了馬車自己才彎腰進去，楚楚坐在外面，趙全駕著馬車匆匆往京城方向去。
走了一半的時候，本是陰沉的天色更黑了，遠處天邊的烏雲滾滾，還夾雜著幾道閃電跟沉悶的雷聲。那雷聲像是從地底傳來似的，直驚的那馬一個勁兒的嘶鳴。
趙全控制著兩匹馬，一邊趕一邊道︰「爺，這雨恐怕等下就要下了，距離前面三十幾里地有個大鎮，我們在那邊歇腳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馬車里傳來趙秉辰的應允聲。
趙全死死的控制住兩匹馬，馬兒跑得都快要飛起來了，那速度嚇得楚楚緊緊的抓著車轅。
馬車里燕冉也緊緊的抓著車身。
趙秉辰道︰「實在不行就在外面住宿一晚，安全最重要。」
燕冉點頭。
正在這個時候，只感覺眼前忽然亮了下，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炸雷就像是在耳邊炸響似的，只嚇得燕冉驚叫一聲縮成一團。
與此同時，那兩匹馬也嚇得前蹄抬起不肯再走，在原地轉圈。
趙秉辰趕緊將燕冉半抱在懷里，「只是打雷，沒事的。」說完問外面的趙全，「怎麼停了？」
「爺，馬受驚了。」
「你想辦法。」趙秉辰道。
趙全將繩子遞給楚楚，自己跳下去模著兩匹馬的鬃毛不斷的安撫著。
兩匹驚慌不安的馬終于安定了下來。
趙全跳上車轅，一揮手中的鞭子，兩匹馬在一起撒蹄子狂奔。
就這麼的跑了一段距離，周圍的天色更暗了，現在才申時一刻，那樣子就跟平日里的酉時似的。
一場狂風暴雨肯定是躲不掉了。
夏天山上本就是暴雨比較頻繁，只是沒想到剛好被他們撞上了。
「駕……」趙全揮著鞭子催促著，兩匹馬揚蹄飛奔。
忽然一道閃電就打在馬車前面不遠處，同時一道炸雷炸響在兩丈外，嚇得那兩匹馬掉頭就跑，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這麼一用力愣是將套在馬車上的繩子給扯斷了。
眾人都始料未及，趙全跟楚楚就在車轅上，見狀立刻一個翻滾，跳下車轅的同時沖車子里喊了一聲。
趙秉辰在馬嘶鳴的時候就察覺不好了，那一道閃電跟炸雷太近了，就連他都嚇了一跳。
他剛將燕冉一把抱住的時候，就感覺到馬車忽然往前一栽。
趙秉辰一手護住燕冉的腦袋就從車窗里跳了出來。
燕冉嚇得尖叫一聲。
趙秉辰護著人跳出來的時候沒想到旁邊是個有點高度的田埂，他這麼一跳就跳到了埂邊上。
一個懶驢打滾卸去沖擊力後就感覺身子懸空。
心中暗道一聲糟糕，丹田聚氣想要蹦上來已經來不及了。
于是兩人直接摔下去了。
趙全跟楚楚兩人看得十分清楚，嚇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王爺……」
「小姐……」
兩人顧不得摔得生疼，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跟著埂邊往下一看。
就見趙秉辰跟燕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兩人對視一眼。
趙全立刻站起來，沖到馬車那邊將馬車里面的被褥面拆下來，用手撕成一條條的。
楚楚雖然不知道他要干什麼，但還是跑過來幫忙。
一床被面被撕成條狀，趙全將所有的布條連結在一起做成一條長繩，一頭系在馬車上，一頭系在自己的腰間，「我下去看看，你拉著點慢慢放……」
「好。」
趙全系著繩子慢慢的從田埂上下來後，奔到趙秉辰的身邊喊︰「王爺、王爺……」一邊喊一邊輕輕的搖晃著。
須臾後，趙秉辰嗯了一聲，皺眉片刻，睜開了眼楮。
趙全大喜，「王爺……您沒事吧。」
趙秉辰坐起來一看躺在他身邊不遠處的燕冉，趕緊跑過去拍了拍燕冉的臉蛋，「燕冉……燕冉……」
燕冉昏迷不醒。
趙秉辰的後背也生疼，剛才掉下去的瞬間他用自己當墊背。
但他再厲害，從一層樓左右的高度摔下來那也夠嗆，更何況懷里還有一個人。
所以在落地的瞬間，趙秉辰被震得痛苦無比，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了。手一松，懷里本來沒什麼大礙的燕冉就不受控制的滾了去，慣性讓她滾去一米多遠，結果後腦杓撞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昏了過去。
他輕輕的扶著燕冉的腦袋要將她抱起來，結果手一踫到她腦袋就感覺到一股子黏膩感，趙秉辰見狀心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手伸出來一看，隱隱有血跡。
「燕冉……」趙秉辰這下真的急了，也顧不得背後生疼，他讓趙全先上去，再將繩子丟下來。
趙全照辦。
等繩子丟下來後，趙秉辰將燕冉背在身後，用被單將兩人困在一起，一手抓著被單一手扶著她。
「拉……」趙秉辰喊了一聲。
上面的趙全跟楚楚用力的往上拉，加上趙秉辰自己再用一點巧勁，倒是成功的將兩人拽了上來。
楚楚一看燕冉是昏迷狀態，嚇得就要沖過去，被趙全拉住了。
「王爺，我家小姐怎麼樣了？」楚楚哭著問。
趙秉辰沒回答她，看了眼天色對趙全道︰「馬上就要下雨了，趕緊走。」說著將背後的人顛了下，背著人就跑。
趙全沖到馬車將里面的包袱拿出來就跑。
楚楚看了看，想到小姐還在昏迷之中，抓起車廂里還完好的一床被子跟祥龍寺住持給的點心也跟著往前跑。
趙全回頭一看，將手里的包袱遞給楚楚，自己抱著被子跟在後面。
就這麼跑了十來里路，天空開始有雨點滴落下來。
不過一會兒，雨點慢慢變大，本來干燥滿是灰塵的地面上被砸出一個個的坑來。
但是那個大鎮連影子都看不見，附近連個人家都沒有。
趙秉辰悶著頭背著燕冉跑著。
「看看附近有沒有躲雨的地方。」趙秉辰喊。
「是……」趙全將被子往咯吱窩里一夾就沖在前頭搜索去了。
這時侯雨點越來越大，趙全在前頭喊︰「這里有個石洞。」
趙秉辰背著燕冉就朝那邊沖了過去。
趙全回頭來接他們。
等四人剛進了洞口，外面的雨點就傾盆而下。
洞口不大，也不深，寬度大概有兩米，深度也就三米左右。
因為風向的緣故，洞口有雨水打進來。
楚楚將被子鋪在地上，扶著燕冉慢慢的躺下。
趙秉辰將人放下後一抹腦袋上的汗，再看外面的雨，他們需要大夫。
「爺，我去找大夫來………」趙全道。
「自己當心。」
趙全嗯了一聲，一扭頭就跑進雨幕里。
「小姐……小姐……」楚楚嚇得不行，連呼帶喊的。
趙秉辰走過去，「你給她檢查下，看除了腦袋上有傷口外還有沒有哪里摔傷。」
楚楚嗯了一聲。
趙秉辰轉過身，看到門口有雨水進來，眉頭皺了下，這里地勢不高……
想到這里他走到洞口也沖了出去。
就見他冒著雨水，手腳並用的將洞口的亂石頭清理出來，往洞口堆增加洞口的高度，而洞口因為被清理過，雨水無法堆積，都順著被清理的小渠流走了。
趙秉辰松了一口氣，這才回到洞里，但他渾身上下的衣服也已經濕透了。
「怎麼樣？」他站在遠處問。
「沒有受傷。」楚楚回答。
趙秉辰這就放心了。
他看了眼放在角落里的包袱，打開他的那個包袱打算換衣服。
楚楚听到動靜後也猜出來了，她起身離開，拿出自己的手帕出去打濕，等了會兒就听到里邊的趙秉辰咳嗽了一聲，楚楚這才拿著打濕的手帕回來給燕冉擦拭臉上的灰塵。
趙秉辰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但鞋子沒有備用的，只能穿著襪子了。
這時候也不是講究的時候了，他走到燕冉身邊盤腿坐下，將手里的一個藥瓶子遞給楚楚道︰「這是金瘡藥，我抱著她，你給她後腦杓擦點藥……」
「是……」楚楚接過。
趙秉辰小心翼翼的將燕冉抱起來，讓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方便楚楚給她擦藥。
大概是踫到傷口了，趙秉承就听到耳邊傳來燕冉輕輕的哼了一聲。
他一喜，輕聲喊︰「燕冉、燕冉……」
「小姐……」楚楚也跟在後面喊。
又等了會兒，燕冉在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小姐……你嚇死我了……」
燕冉還靠在趙秉辰的懷里，摔到了腦子，這會兒一醒來就覺得天旋地轉惡心想吐，直皺眉捂著胸口，極度不適。
「哪里不舒服？」趙秉辰問。
「想……吐……」燕冉說著就是一個干嘔，但什麼都沒吐出來。
「小姐……」楚楚嚇得看了看她家小姐，又看著趙秉辰，希望他能有什麼好主意。
趙秉辰能有什麼辦法？他調整了下姿勢，讓燕冉靠在他身上緩解她的難受，這會兒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了。
燕冉頭暈目昡的閉著眼楮靠在趙秉辰的身上，大概是他身上傳來的熱度讓她舒服了一些。
趙秉辰一只大手在她背後，一下又一下的順著她的後背，間隔一會兒就問一聲，「好一點了嗎？」
燕冉就輕輕的嗯了一聲。
楚楚站在一旁看了眼外面的雨，一點要小下來的跡象都沒有，洞口的雨已經連成一片，形成了一個雨簾子了。
洞口也被打濕了一大片。
「王爺……再等會兒這雨要是倒灌進來該如何是好？」
趙秉辰能怎麼回答？他剛才去疏通就是怕這個問題，洞口雖然被他用石頭還有泥巴壘高了一些，但還只能撐一時半會的。
趙秉辰起身抱著燕冉，「把被褥往里面挪一下吧。」
楚楚哎了一聲，抱著被子往拐角的地方移動了下。洞雖然不大，但是有一個小小的角度，能擋一點風。
雖然是夏天，淋濕了再吹風也冷。
等楚楚重新鋪好了被褥後，趙秉辰抱著燕冉又坐上去了，「你也過來吧，這時候也不是講究的時候了。」
楚楚嗯了一聲走過去，將之前的包袱拿過去，拿出一件衣服蓋在燕冉的身上。
「王爺，這里還有一包點心……」
趙秉辰拿著一塊喂燕冉，燕冉只吃了半塊就搖頭拒絕了。
趙秉辰將剩下的一口塞進嘴里了。
一時間沒人說話，只听到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風呼嘯的聲音及偶爾傳來的打雷聲。
楚楚有些冷，也拿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坐過來吧。」燕冉道。
楚楚有點拘束，但還是走過去坐在燕冉腳旁，將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衣服蓋上。
三人就這麼的一等再等，到天徹底的黑了下來。
趙秉辰這會兒也有點擔心了，趙全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不然也就十來里路的鎮子，對趙全來說沒有任何的問題。
「楚楚……」趙秉辰喊了楚楚一聲。
楚楚應答一聲。
「點心還有多少？」
楚楚打開一看，「還有九塊。」
趙秉辰一听，至少今晚是能撐過去了。
「給我……」
楚楚將點心遞給趙秉辰，趙秉辰拿起一塊問燕冉，「多少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燕冉雖然還有些精神不振，但肚子確實是餓了，只吃了一塊也就不吃了。
趙秉辰拿了一塊給楚楚，「吃吧。」
楚楚道謝接過。
趙秉辰自己也吃了一塊，剩下的放在旁邊放好，要是雨還不停，他們還要指望這一包點心維持一段時間。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洞里面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好在趙秉辰的背包里有火折子。
他抹黑翻出火折子點燃，將包里能御寒的衣服都拿了出來，因為下雨還真的有些冷。
被子只有一床，只能墊在身下。
趙秉辰道︰「今晚就這麼湊合一下了。」
燕冉嗯了一聲。
「王爺，小姐，你們睡吧，我守夜。」楚楚道。
這個不守夜還真不放心，這麼大的雨，萬一有什麼野獸也要過來避雨可就不得了了。
「嗯，那我先休息，後半夜再換你。」趙秉辰道。
楚楚嗯了一聲。
趙秉辰將火折子吹滅後躺下了，燕冉就躺在他身邊。
兩人身上蓋的是趙秉辰的外袍。
楚楚守夜會比他們還要冷，燕冉跟楚楚自己的外衫都給楚楚了。
趙秉辰小聲的在燕冉身後道︰「要是冷就靠過來點。」
燕冉臉一紅，沒動。
趙秉承也沒再說什麼，閉上眼楮讓自己快速的入睡。
行軍打仗，睡眠時間彌足珍貴，有一點時間大家都是抓緊時間休息。這幾年的征戰讓趙秉辰有了一個想睡就能睡著的本事。
不過一會兒趙秉辰就睡著了。
燕冉睡不著，但眼前一片漆黑也沒什麼好怕的，想跟楚楚說話又怕吵醒了趙秉辰，是以就只能睜著眼楮看著漆黑一片的上空。
身邊傳來趙秉辰的氣息，還有他沉穩的呼吸聲。
燕冉稍微側頭看過去，雖然看不見。
這段時間的互動燕冉也看出來了，趙秉辰對她是滿意的。
她呢？應該也是滿意的吧。
她沒想過要找一個男人像她爹那樣愛她的娘親，她的要求很簡單，只要能和睦相處就可以了。
趙秉辰應該是能滿足她這個條件，從他看到她穿男裝並不反對的時候燕冉就想，嫁給這男人也是個不壞的選擇，至少他不是一個斤斤計較、滿嘴都是女人該如何如何的那種男人。
想著想著腦子就糊涂了，燕冉昏睡了過去。
半夜，外面的雨還沒有停，有風吹過，冷的人發顫。
燕冉睡著睡著就自動的往身邊的熱源滾了過去。
趙秉辰怎麼可能睡得那麼死，他警惕性很強，等燕冉一靠近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楮，隨即扭頭看了眼身邊的人，雖然看不見，但臉頰能蹭到她柔軟的頭發，鼻尖也是她氣息。
他微微動了子，將人抱在懷里，身上蓋著的外衫將兩人裹在這一方小天地里。
趙秉辰閉上眼楮又睡了會兒。
再醒來的時候，他坐了起來喊了一聲楚楚。
那邊傳來楚楚的應答聲。
「你過來睡吧，我來守夜。」
「王爺您休息吧，奴婢可以的。」
「你們家小姐一個人睡冷……」
楚楚想了下，應了一聲是。
趙秉辰將火折子打開一吹就著了，楚楚走了過來。趙秉辰將火折子遞給楚楚，然後輕輕的將燕冉挪到他之前睡的地方，燕冉睡的很沉，毫無所覺。
「休息吧。」趙秉辰又說了一聲，直接走到外面去了。
「王爺，袍子……」
「不用了，你們蓋著吧。」
楚楚沒再說話，在燕冉之前睡的位置躺下，然後將身上披著的袍子月兌下來蓋在兩人身上。
就這麼的，三人湊合著終于等到天亮了。
快辰時的時候，雨才慢慢的停了下來。
趙秉辰月兌了襪子走到洞口，看了下情況。
外面到處都是積水。
他走到洞口下方挖了一個小洞，那洞很快就被山上流下來的水填滿，這應該是山上的山泉水，比其他的要干淨一點，做完這些又回到洞里面，三人一人吃了一塊點心。
趙全要還是不來的話，明天他們就要挨餓了，還剩下三塊點心，最多也就只能支撐今天一天了。
等到巳時左右，天才完全放亮。
趙秉辰去了之前挖的那個洞口看了下，本來渾濁的水經過這麼長時間沉澱後也清澈了一些。他找了找，看到不遠處有一棵滕狀的植物，樹葉比較大。
想了下，上前摘下一片洗干淨後窩成一個圓形，裝了一點清水自己喝了幾大口後，又裝了一點回到洞里。
「山泉水只能多少喝一點。」一邊說一邊喂了燕冉喝了一口。
水一入嘴就有一股子沙土的土腥味，但也顧不了那麼多。楚楚也只喝了一口。
三人被困在這里也不是辦法，等到中午時分，趙秉辰想了想，叮囑楚楚在這里好好照顧燕冉，他要出去看看。
「王爺……」燕冉看著他。
趙秉辰走到她身邊，抬手模了模她的腦袋，「別怕，我就去看看情況，看附近能不能找到人家，最多兩個時辰肯定回來。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被困在這里，要是再下雨的話情況可就更不妙。」
燕冉也明白，她點了點頭，「那你小心，找不到人的話也盡快回來。」
趙秉辰嗯了一聲，又叮囑楚楚照顧好燕冉，這才穿上鞋襪出了門。
等趙秉辰一走，剩下主僕倆感覺更有些慌了，楚楚走到被褥上摟著燕冉，「小姐，咱們不會有事的，王爺定會有辦法的。就算王爺沒辦法，夫人跟大將軍看我們今天還沒回去，肯定會派人來找咱們的。」
「你說的對。」
主僕二人依偎在一起等待趙秉辰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