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忙碌的周休二日。
積了幾天的工作,幾個看中地點的房東,全約來談過配合的細節,尤其代理品牌走的是高價位,地點格外重要,租金與年約的部分都得仔細商談,所以這部分沒有經過方潔恩的中介,反而都由談閔親自接觸。
剔除幾個刻意開高價的房東之外,剩下兩個點還在他的衡量考慮當中。
就在這傷腦筋的時刻里,更讓人傷腦的人竟然遠道而來的出現,還約了他見面。
「媽,這趟路這麼遠,您怎麼來了?」談閔看著出現在餐廳里的母親,旁邊還跟著另一個女人時,他淺淺的笑了。
「在這里看到芬芬,我怎麼一點兒都不意外。」他在兩人的對面落坐,對眼前巧笑倩兮的女人,沒有投予太多的注意力。
「我說了事情我會處理好,您根本不用來。」他對著談母開口。
「我從來就不擔心你工作上的事,我是怕你一個人在台灣,吃不好睡不飽的,擔心啊。」談母在家始終扮演的是慈母的角色。
「是啊,因為伯母太想念你了,我就陪著她來一趟,順便看看你,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未婚妻,理當在進門前好好的照顧伯母。」林芬芬主動湊進對話里,堆出一臉笑,不忘強調一下自己的身分。
「既然來了就多玩幾日,然後就回去吧,省得擔心的人變成老爸了。」對于林芬芬的熱情,談閔沒有多加搭理,目光仍是看著母親,對于她自作多情的提醒,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不用擔心你爸,倒是要好好的關心芬芬,上次你就這麼把芬芬丟下,實在太沒禮貌了。」談母一心只想湊合小倆口。
「這件事,你覺得是問題嗎?」談閔嘆了一口氣,看了林芬芬一眼,把問題丟給她。
「訂婚的事,是我太一意孤行,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你別生氣,我不是來道歉了嗎?」林芬芬陪笑臉,知道對談閔來硬的行不通。
說是訂婚典禮,倒也言過其實。
她大概也預知可能的狀況,只是邀請幾個新近的親友,在一間小教堂里,說是要「訂情」。
林父就只有林芬芬一個獨生女,也由著她鬧,並沒有阻止,希望她自己學到教訓。
但看起來她仍舊十分堅持,沒有接受他的拒絕。
見小倆口似乎正在溝通,談母找個理由想退開。
「我剛剛水喝多了,去趟洗水間,你們聊聊。」談母主動離開,留給年輕人好好聊天的空間。
「我們別再談上次那件事了,我只想陪著伯母來玩玩,不過,想玩也得有人當導游,我跟伯母就拜托你了……」林芬芬一心只想留在談閔的身邊。
「芬芬……」談閔阻止了她,沒讓她繼續。「要說到玩,你比誰都是專家,況且我是來工作的,這一點你不是不清楚,這商品可是你父親好不容易在美國打下的品牌,要回銷到亞洲,可是一大突破。」
「我知道這件事很重要,所以,就算在訂婚前你把我一個人丟著,還是沒影響到我爸要把拓展亞洲線的工作交給你,怎麼說我都是你的未婚妻……」林芬芬一臉委屈,仍然不願承認她在訂婚前被拋棄了。
再怎麼說,那只是個至親好友間的小型訂婚典禮,沒有幾個外人知道這件事,她不會輕易放棄。
對于林芬芬的執迷不悟,談閔已經懶得糾正她的說法。
「既然知道工作重要,你就不要鬧了,快把我媽帶回去,我好專心工作。」對于父母的至交,工作伙伴的女兒,他盡量溫和處理,只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林芬芬的態度越來越過火,他得重新考慮如何處理。
「我爸也沒說我不能來。」林芬芬撒著嬌,知道她父親也希望能跟談家結成親家。「這一次我不會急著催你什麼,但是讓我留下來嘛。」
「別鬧了,快回去。」談閔沒心神理她,要不是她跟著母親一起過來,他連出現在這里的意願都沒有。
跟林芬芬已經糾纏太久,溫和的拒絕似乎對她起不了作用,她一意孤行的結果,換來的是他在訂婚典禮上失蹤,算是給她最強而有力的拒絕,沒想到仍然喚不醒她。
「都隨便你吧。」看到母親走出來,談閔站起身,跟母親告別。「媽,您就自己看著辦,我還約了其他人,時間很趕,我先走了。」
「不多坐會兒……」談母一臉不解。「我都飛到台灣來了……」
談閔知道母親跟林芬芬是同一陣線,不想跟著胡鬧,本想頭也不回的離開,但又過意不去。
「晚上我請你們吃飯吧,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之後。」談閔補了一句。
「好啊。」談母欣然同意,看著兒子離開。
計程車上,談閔給方潔恩發了訊息,送上一個可愛的表情符號。
幾秒鐘後,手機螢幕上出現已讀。
他噙著笑等著。
等著。
再等著。
等到唇邊的笑容都僵了,才確定她已讀不回。
濃眉微微的皺起,隱隱有些不舒坦的感覺涌上胸口,但他並沒有做太多的聯想。
她在忙什麼?
他又一次發出訊息,同樣的情況又一次上演,仍是遲遲沒有回應,有去無回的感覺,讓人無法視之坦然。
他的手指不安的敲著螢幕,猜想著她是怎麼了?為什麼不回應?
猜想著她看看手機螢幕的表情,料想不會太偷悅。
只是,為什麼?
他又一次送出疑問的表情符號,之後,仍是等著。
這一次,甚至沒有已讀的訊息。
連看都不看了嗎?
他單手支著下顎,看著螢幕,盯著看著、目不轉楮的,像是要把螢幕瞪出一個洞似的。
竟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不安的情緒轉為明顯,他不懂她是怎麼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這樣懸著一顆心的感覺十分陌生,是他不曾處理過的心情,不安相較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一向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也不想放任這詭異的心情佔據心,他隨即拔了她的電話,想听到她的聲音。
就在這時,計程車停下,到了目的地,談閔付了錢下車,一連串動作間,電話的那一頭仍然沒人接,明顯而刻意的拒接。
他感覺到了,完完全全的感覺到了。
有點莫名其妙的,他竟然這樣被「處理」了?
心神不寧。
只是眼下的他無暇立即處理,只能壓下心中不安的情緒,先把手邊的事情忙完再說。
方潔恩……你又在搞什麼?!
餐廳里,談閔心神不寧。
很明顯的,方潔恩鐵了心不想接他的電話,無論他試了幾次,總是進入語音。
前一次的分開,他能理解嚇跑她的原因,但是這一次,為什麼又突然的不接電話,不回訊息了呢?
是不是……人家說的欲擒故縱呢?
要不然,她今天怎麼突然說六日不要見面?
還是……她有什麼他不能參與的行程?還是想見什麼他不能見的人?
林存聖嗎?
突地,這個名字又往他的頭敲了下去,一股悶悶的疼啊。
停不了的猜測,一個個的冒出來,但被他狠狠的壓了回去。
不過就是六日不要見面,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不停的告訴自己,不停、不停的,卻仍舊安撫不了一顆煩躁的心。
「你怎麼了?東西來了也不吃,一直看手機,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談母看著兒子,一晚上鐵青著臉,什麼話也不說。
談閔看了母親眼,心里滿滿的煩躁,卻無法說出緣由。
「你是怎麼了?我們這麼遠的飛一趟過來,跟你說不上幾句話,就連一起吃飯,你還這麼心不在焉,是不是真的沒把我當一回事?」枯坐了一晚上的林芬芬,再也壓不下大小姐的脾氣,無法忍受一再的被忽略。
談閔看了林芬芬一眼,覺得自己的耐性已經繃到極限。
「媽,帶她回去吧,如果再這麼鬧下去,我會直接把林伯伯手中的案子交給其他人處理。」談閔下了最後通牒。
「談閔……」談母還想再多說兩句。
「我對芬芬就是哥對妺妹的疼愛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的感情,不要再一相情願,我不會再客氣。」談閔語氣冷洌,表情嚴峻,所有的壞心情讓他再也不想給任何人好臉色。
林芬芬怒瞪著談閔,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對她說話,只是,不曾看過談閔這麼冷著臉色說話,她也有些嚇到而不敢反駁。
「算了。」談閔站起,看著美味的食物放在桌上,他卻一點兒食欲也沒有。「你們兩個慢慢吃,我走了。」
「喂喂……」談母一愣,卻也阻止不了他離開。
夜深了,時針指著兩點,談閔仍舊沒有聯絡上方潔恩。
他瞪著手機,瞪著沒有回應的訊息,拔著直接進入語音信箱的號碼,覺得心髒都要爆開了。
因為急,他忘了他才想著要分開一陣子。
因為急,他忘了自己念著要冷靜。
因為急,他把自己說過的話,全部吞進肚子里。
他想見她。
就在這一秒里,他想見她。
同樣的,就在這一秒里,他確定了自己的感情。
沒有任何原因,找不出一個具體的事由,但他是如此牽掛著她,想念著她,因為她心浮氣躁,憂心忡忡,一個人在飯店里走來走去,無法思考。
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情緒,想念的心情與之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喜歡她笑的樣子;喜歡她瞪著他看的樣子;喜歡她心虛隱藏他們認識的樣子;喜歡在她的車子里,感受那種親昵情緒的樣子。
突地,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之後就停,彷佛有人正試探性的放出回應的訊息,他快速的拿起手機,果真看到她的來電號碼。
想也不想的,他隨即按了回拔。
電話響過一聲,又一聲,急得他的喉嚨像是被誰掐住一樣。
他咬著牙,從來不曾被誰折磨得這般狼狽,因為幾秒鐘的等待而無法忍受。
終于,電話被接了起來。
「你存心要急死我嗎?」談閔幾近氣急敗壞的喊出聲。
電話那一頭的她,顯然被嚇了一跳,好幾秒都沒說話,這才讓談閔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火。
「為什麼一個晚上都不接電話?為什麼兩點還沒睡?為什麼……」雖然知道要沉住氣,問題還是像連珠炮般的涌來。
「因為我不想接。」方潔恩在撥了電話之後,就滿心的後悔,不知道自己身為女人的矜持與驕傲究竟到哪兒去了,不過是一晚上耍脾氣就覺得歉疚,還慌得睡不著。
她的回答,讓他的心猛地一停。
「為什麼?」他有點生氣、有點慌、有點……說不出的什麼情緒在心里翻攪。
「不是說這個六日不要聯絡也沒關系的嗎?為什麼一直打電話?」方潔恩賭氣開口。
「我只是說不要見面,又沒說不要聯絡。」他馬上改了口。
方潔恩冷哼一聲,心里還有著憤憤不平,對于他「評估」這段感情的心態無法認同。
「好啊,那聯絡完了,可以掛電話了嗎?」她冷冷說道。
「不行。」談閔拒絕的斬釘截鐵。
好不容易才聯絡上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掛電話,想念了一晚上,哪有可能這樣就滿足。
方潔恩聞言,微微的扯起了笑,但語氣里卻沒有露出破綻。
「有什麼不行的?」她刻意裝出冷漠的聲音。
「你還沒告訴我今晚做了什麼?為什麼都不接電話?」他沒忘記這件重要的事,拿起電話晃到床邊,靠著枕頭坐了下來,一整個晚上,終于到現在才感覺到放松。
听到她的聲音,糾結的情緒才終于松懈下來,閉上眼,用耳朵細細听著她的呼吸,藉由電話傳了過來。
「我不想告訴你。」她賣關子。
「為什麼不想?」談閔從沒發現到,自己的好奇心這麼強,關于她的芝麻小事,都想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想,應該是沒有必要,對于一個不相關的人說那麼多。」說明白,她就是一個愛記恨的女人,一直沒能忘記他說那句話的態度。